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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剩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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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距离永临盛世过去不过两年而已,永临大帝薨后,三皇子朱子明继位,年号顺昌,今年正是顺昌二年。
宋清语合上书本,心中暗自猜想,也不知是哪只穿越的蝴蝶狠狠地扇了几下翅膀,把历史改得面目全非,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历史上的此时,应该已是元朝的天下了,汉人在蒙古族的统治下,过得并不怎么舒坦,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因为看了通史,她开始对外面的世界好奇起来,好奇永临盛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奇生活在盛世里的百姓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好奇芷兰苑以外的侯府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这些天她延长了看书的时间,想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只是无奈小书房的书太少了,统共几十本书里头,还有不少是启蒙读物,十天不到,宋清语便将书房里的书看了个遍,并且比如通史一类的书,她已经开始看第二遍了,她记性本来就好,虽然没好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也着实没有必要看第二遍,于是便想找点新书来看。
向沈嬷嬷一打听,才知道在二房的西院儿里头,书房统共有三个半,二老爷二夫人的颂兰苑里头有一个,嫡三小姐宋清婉的秀兰阁里头有一个,嫡五小姐宋清雅的汀兰苑里有一个,至于半个自然是指的宋清语院儿里的这个了。
三小姐宋清婉跟从前的六小姐属于互相看不起的类型,就算在外头碰上,也都是假装没看见,连哼一声都不屑的。至于五小姐宋清雅,跟原来的六小姐则是水火不容型,俩人一见面就得呛上。所以借书什么的,去找这两位姐姐,那就等于自找不痛快。唯一可能借得到书的,只有二老爷二夫人的颂兰苑,只是二老爷并两位姨娘在任上,管着颂兰苑的是二夫人姜氏。
思虑再三后,宋清语决定让柳香去二夫人姜氏那里试试,看能不能借到书。
正文 第十章 五小姐宋清雅
颂兰苑里,二夫人姜氏的卧房中,五小姐宋清雅正陪着她的母亲姜氏说话。
五小姐宋清雅只比宋清语大几个月,长得跟姜氏颇有些肖似,却因年岁不够,少了那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端庄,容貌只算得上清秀而已。
卧房里丫鬟嬷嬷们都被遣了出去,只余这母女二人,宋清雅扭着姜氏的胳膊,娇声道:“娘,您就别再生气了好不好,为了一个奴婢不值得。那种手脚不干净的贱婢,死了也就死了,不值得您为她怄气。”
“生气?谁跟你说我生气了?”姜氏摸着宋清雅的头发,脸上笑眯眯的。
宋清雅抬起头来,惊讶地道:“难道不是吗?她们都说大伯母惩治了咱们西院儿的奴婢,打了您的脸,还说您是给大伯母气病的。”
姜氏笑道:“有时,示敌以弱并不代表你真的弱小,懂吗?你大伯母想来打我的脸我让她打就是了,咱们头上还有太夫人在呢,你当太夫人喜欢你大伯母那种咄咄逼人的媳妇儿?”
宋清雅眼前一亮,拍手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怎么娘不跟大伯母争一争呢,是啦,就连我这种小辈都觉得大伯母的手伸得太长了,祖母肯定也会这么觉得,祖母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大伯母,这样一来……”说着语气一顿,恍然大悟般地道:“难怪这几天听说大伯母被祖母训斥了好几次呢,原来是娘搞的鬼。”
姜氏轻拍了女儿的肩膀一下,嗔怪道:“没大没小的,什么叫我搞的鬼?我不过是让着她,惯着她罢了。且看她能横行到几时。”虽说是在和女儿说笑,但她的眼中却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得意之色。
宋清雅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守在外头的丫鬟通传道:“夫人,六小姐屋里的柳香来了,说是想借老爷书房里的书。”
姜氏眼神闪了闪,对宋清雅道:“你去打发了她吧,就说我不舒服,让她过些日子再来。”
宋清雅疑惑道:“那草包竟然会想看书?真是奇了怪了,娘,您不是素来疼她么,怎么又不肯不借书给她?”
姜氏笑了笑道:“我当然疼她,不过她伤了脑子,若是看书多了,只怕好得慢,我这也是为她好。”
宋清雅嘟着嘴道:“娘,您就是偏心,她哪一样比得上我,您要这么宠着她?我才是您亲生的呢。”
姜氏拍了拍宋清雅的手背,但笑不语。宋清雅只得起身,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掀开帘子出去了。
“回去告诉宋清语,叫她好好养着,伤好之前不要看书,免得变得更蠢。”宋清雅一手拿着手巾垂在身前,一手叉在腰上,用下巴朝着柳香,斜着眼睛说道:“哦,对了,你转告她,就说是本小姐说的,草包怎么看书都是草包,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处大厅左右耳房里住的都是姜氏院子里今日当值的大丫鬟和嬷嬷们,洪嬷嬷因为小雨的事情恨死了宋清语,但她不敢自己去找六小姐的麻烦,毕竟再得宠的奴婢那也是奴婢,奴大欺主在哪个府里都是忌讳,但是这会儿有五小姐出面,她倒是不介意踩芷兰苑的人几脚,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五小姐顶着呢。
“可不是,六小姐难道以为她自个儿是才女?还学人看什么书,书上的那些个字儿她可认得全么?”洪嬷嬷靠在耳房的门上,夸张地笑着,耳房里头姜氏的丫鬟们正扎着堆说着家长里短呢,听了洪嬷嬷的话,全都哄笑起来,笑声张扬且肆无忌惮。
柳香气得脸色煞白,却知道自己眼下说什么都是错,只得咬了咬牙,朝五小姐行了个礼,道了声“奴婢告退”,然后起身就要出去,却不料五小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杏眼一瞪道:“站住,谁准你走了?真是没规矩,我今儿就替你们小姐管管你,免得出了事儿丢的是咱们整个西院儿的脸,跪到院子里去,我不叫你起来就不许起来。”
说完又对看热闹的洪嬷嬷道:“洪嬷嬷,你盯着点儿,免得她偷奸耍滑。”说罢冷哼了一声,扭身进了里屋。
屋外的动静姜氏自然知道,见女儿进来,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方才说的都白说了。你眼下的做法,跟你大伯母有什么区别?好在你爹没在,不然看他又得训斥你。”
宋清雅跺脚道:“娘,您就是偏心,您和爹都偏心,她不过是个婢女生的孽种,你们却都护着她。”
姜氏脸色一沉,怒道:“放肆,她是你妹妹,她是孽种那你是什么?清语的母亲和我虽名为主仆,却有姐妹之情,金兰之义,这种话你以后休要再说,凡事对她多忍耐几分,省得你爹回来知道你待她不好,到时候有你的苦吃。”
宋清雅不敢违逆姜氏的话,只得低头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用力地绞着手巾,姜氏见她完全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柔声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怎么可能不疼你,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好了,放那丫头回去吧,别跟你大伯母似的,只顾着眼前痛快。”
宋清雅闷闷地应了一声,出了屋子,对跪在日头下已是汗流浃背的柳香道:“起来吧,以后多学着点儿。”
柳香起身,朝着宋清雅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多谢五小姐,奴婢告退。”
宋清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冷声道:“赶紧走,少来烦我。”
柳香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朝外头走,却不料一人迎面而来,速度比她更快,柳香避让不及,被那人撞了个正着,不由得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那人也同样站不稳退了好几步。
那人抬头见自己撞到的是个眼生的丫鬟,不由得气道:“你赶着去投胎呀。”她不认得柳香,柳香却认得她是二夫人姜氏房里的大丫鬟玉冬,她不敢惹事儿,陪着小心退到一边。
玉冬瞪了柳香一眼,转眼看见宋清雅,忙朝她福了福身,甜甜地喊了声“五小姐”,宋清雅瞥了柳香一眼,转头对玉冬笑了笑道:“大热天儿的,跑这么急做什么?”
玉冬扬了扬手里的信,“青州来了信,奴婢急着拿给夫人看呢。”
正在朝外头走的柳香脚步顿了顿,青州,那不是老爷任上么,不知老爷的信里,可有提到小姐。她很想知道那封信里的内容,但是转头看见五小姐已经拿了那封信进去了,而洪嬷嬷跟玉冬两人守在门口,跟两尊门神似的,恶狠狠地瞪着她,柳香只得打消了去打探消息的念头,悻悻地走了。
芷兰苑里,宋清语正坐在椅子上,一面喝着茶,一面听沈嬷嬷讲六小姐被退亲的前前后后。
“这位白家公子是有名的才子,听丫鬟们说,还是什么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小雨说,小姐是在今年元宵灯会上见到白公子的,回来后就托了薛家大小姐让她的兄长向白公子求了那幅画,薛家夫人听说了这事儿,就找到小姐跟前儿,很热心的要替小姐保媒,小姐仰慕白公子才华,自然是肯的,只是薛夫人没能说通夫人,夫人说白家身份地位跟咱们侯府不般配,但是小姐喜欢,又写了信去青州求老爷,老爷对白公子印象极好,亲自写信给夫人让她应承这门亲事,夫人拗不过老爷才应下了,说起来还是白家高攀了小姐呢。后来递庚帖相看什么的,一切都妥妥当当的,谁料小定之前白家却变卦了,白家夫人亲自来退的庚帖,当时夫人跟前儿没有旁人,白家夫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白夫人走后,夫人就来咱们院儿把小姐痛骂了一顿,说……说……”
沈嬷嬷说到这里,一脸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地不肯再说了。
宋清语抿了口茶,笑道:“沈嬷嬷,你只管说就是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不打紧的。”
沈嬷嬷勉强笑了笑道:“夫人说,小姐您不顾廉耻,把咱们侯府的脸都丢尽了,小姐不服,问夫人凭什么这么说,后来夫人就把奴婢们都赶出来了,就连五小姐也都被赶了出来,夫人单独跟小姐说了一会子话,再后来就下令让小姐闭门思过,不得她的允许不许出门,后来夫人走了之后,五小姐就说……就说小姐是姨娘生的,难怪白公子嫌弃,小姐当时很生气,指着五小姐说‘宋清雅,定然是你害的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然后小姐就碰了柱子……”
宋清语坐直了身子,好奇地道:“我当时说是五姐姐害的我?”
沈嬷嬷点了点头,“是,小姐和五小姐吵嘴的时候,奴婢和小雨都在呢,当时小姐眼睛都红了,看样子是真的恨极了五小姐。”
“那五姐姐当时说什么没有?”
“五小姐说:你少无中生有,自己不要脸,还来赖我。”
“然后呢?”
“然后小姐就撞了柱子,五小姐当时吓得脸都白了,直说小姐是脑子有问题的,后来小雨去请了王太医来,王太医说小姐力气小,撞得不算重,没有大碍,只是须得将养些时日,五小姐听说您死不了,就走了。”
宋清语觉得六小姐被退婚这事儿中间肯定有猫腻,但是单凭沈嬷嬷说的这些内容,也没办法分析出来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清楚这件事情的大约只有二夫人和原来的六小姐了,原来的六小姐眼下大约是魂归九天了,二夫人便是唯一的突破口,她的态度很重要。
“我撞坏了头以后,母亲来看过我吗?”宋清语问。
沈嬷嬷摇了摇头道:“没有,夫人知道小姐撞了柱子,气得晕过去了,后来就一直病着,还说小姐令她太失望了,她再也不会管您了。”
宋清语点了点头,心里揣测着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原来的家里,妈妈会不会失望到对自己不闻不问。答案是肯定不会,妈妈也许会生气,也许会难过,但绝不会因此就放弃了自己。这也许就是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之间的区别吧。
宋清语不知道二夫人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真病了还是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庶出的女儿,她的态度对现在的宋清语来说十分重要,可以说关系着她的未来。是被软禁到老死,还是成为别人的小妾,又或者洗刷冤屈还自己一个清白,全凭她一句话而已。
正文 第十一章 风向突变
不一会儿柳香便回来了,宋清语见她两手空空且神情有些沮丧,便知所托之事不成。
“小姐,夫人病着呢,让奴婢过些日子再去,要不,奴婢去求九小姐从东院儿借些书回来?”柳香没办好差事,心中愧疚,便变着方儿的想弥补。
其实,宋清语让柳香去借书,一来是真的想多看些书,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二夫人的态度,都说六小姐是二夫人最疼爱的庶女,可是宋清语受伤了二十多天她却从来没来探望过,而且还因为一个丫鬟的事情迁怒于自己,禁止旁人探望,让自己彻底与世隔绝,甚至连借书这种小事情她也毫不通融,这种种迹象表明,六小姐现在是真的失宠了,不管她曾经得到过的宠爱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清语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前途来,二夫人眼下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想让她替自己洗刷冤屈大概是不可能的了,这样一来,顶着被退亲剩女的头衔,她的将来并不美好,等待着自己的结局不是孤独终老便是与人做妾,真是前景堪忧啊!
不过宋清语也只是烦恼了片刻,便又自我安慰道:不管怎样,吃饭穿衣总是不成问题的,总比穿越到乞丐或是特殊职业者身上强。想通之后,她对柳香笑道:“算了,不用了,我先就看这些吧,待母亲身体好了再说。对了,你的女红手艺如何?”
不看书总得找点儿别的事情做吧,前几日东厢房整理出来后,她去看了看,里头文房四宝针头线脑什么的都是齐整的,既然没新的书可看,那就学学刺绣,或是练琴练字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保险的还是学刺绣,其他那两样得从长计议。毕竟她不知道原来的六小姐弹琴写字是什么水平,若是压根儿什么都不会,自己在这方面表现得很天才、很牛十三,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柳香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会把话题从看书上头直接跳到了刺绣上,不过她还是回答道:“奴婢的女红不算好,但也勉强过得去,荷香的女红很好,奴婢好些个衣裳都是她做的呢。小姐可是有什么活儿需要我们做?”
“我想学女红。”宋清语道。尽人事,听天命,这是她素来奉行的做人准则。
宋清语是个行动派,这边才说了要学女红,那边立即就叫柳香和荷香把针线上要用的工具搬到厅里放着,主屋比东厢的绣房凉快许多,而且大厅还是主屋里头最亮敞的地方,在这里做针线再好不过了。
她虽然从来没做过衣裳绣过花,但好歹也自己钉过纽扣,补过衣裳,所以拿起针来倒也算顺手,起码不会在自己手指上扎满窟窿。其实学习女红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关键在于气定神闲、心细手稳,这几样条件宋清语都具备,所以半天下来倒也照着荷香提供的参照物在白绢的手帕上绣了朵小小的红梅,虽然没什么针法可言,图案也只是由单色丝线组成的,基本没什么技术可言,但荷香看过后却直道六小姐有天赋。
吃过午饭,宋清语又拿起手帕继续练习针法,却听外头守门的婆子在门口通传道:“小姐,二夫人屋里的玉春姑娘来了,带了几个粗使丫鬟过来,说是请小姐挑选。”
宋清语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放下绣架,叫柳香去把人带进来,心里却在琢磨,这二夫人唱的这是哪一出呀,不是病得起不来身了么,怎么却有这精神叫人送粗使丫鬟过来?
心里头正疑惑着,就见柳香领着几个人进了大厅。
玉春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六小姐。夫人听说六小姐院儿里缺粗使丫鬟,便亲自选了四个老实可靠的家生子,让奴婢带过来给六小姐挑选。”
宋清语礼貌地笑了笑道:“母亲在病中还为我操劳,实在是我的罪过。”不过是一句场面上的客气话,玉春听了却眉梢一挑,暗暗地将宋清语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如今言谈举止衣着打扮跟过去截然不同,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由得啧啧称奇,嘴上却顺着宋清语的话说道:“夫人是一直牵挂着六小姐的,原本还想亲自来照料六小姐,只可惜夫人身子一直没有大好,却是有心无力。”
“玉春姑娘说的哪里话,母亲有疾,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能床前尽孝,已是不孝了,哪里还敢劳母亲牵挂,但愿母亲能早些痊愈,我也好求个心安。现在就请这几位姑娘自我介绍一下吧。”宋清语在说话时已经把那四个丫鬟仔细看了一遍,客套了几句后便直奔主题了。
粗使丫鬟负责洗衣和打扫房间,并不需要多么聪明能干,只要人实在话不多,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笨手笨脚的就可以了,宋清语一边听着她们自我介绍,一边飞快地从各人的表情和语言上分析她们的性格,第一个被淘汰的就是那个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却眼珠子乱转的丫头,第二个被淘汰的是说话疙疙瘩瘩半天憋不出来几个字的丫头,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外院守门婆子的女儿,姓王,浓眉大眼,身体长得有些壮实,眼神颇为恭顺,说话实在,另一个是三小姐跟前孙嬷嬷家的女儿,姓吕,身材中等,相貌清秀,低着头显得略有些羞涩,但说起话来却是条理清晰,可见是个伶俐的。
宋清语指了指要留下的这两人,对玉春笑道:“这二位姑娘颇合我的眼缘,就留下她们吧,余下的这二位,还请玉春姑娘送回母亲那边去。”
玉春朝着宋清语行了个礼,领着落选的二位姑娘走了。
沈嬷嬷对选出来的这二人也颇为满意,笑眯眯地道:“奴婢还以为小姐会选那个没规矩的丫头呢,幸好小姐没留下她,不然又是个祸根。整个西院儿谁不知道她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仗着她的祖母是太夫人跟前儿得宠的赵嬷嬷,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府里的小姐,她都敢随便编排……”
宋清语咳了一声,打断了沈嬷嬷的话,奴婢们偶尔私下里议论几句,只要不太过分,她也懒得去管,但是当着她的面说太夫人房里的是非,就有些过头了,若是她不制止,传出去便会落得个对长辈不敬的名声,不过她也不打算当着新来的两个丫鬟的面责备沈嬷嬷,免得落了她的脸面以后无法管束她们,只得收起笑容,严肃地道:“那些话就不用说了,她只是和我没缘分罢了。”
沈嬷嬷见自家小姐脸色有些发沉,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忙补救道:“是是,是她和小姐没有缘分。还请小姐给这两位姑娘起个名字才好。”家生奴婢的名字通常都是姓氏加个昵称,比如张三丫头、李四妞儿什么的,在自家院儿里叫着还挺亲切,在外头叫起来却未免太过俗气,所以通常小姐院儿里的丫鬟们都是由小姐重新起了名字的。
宋清语笑了笑道:“我屋里这两个叫柳香和荷香,不如你们也从了香字,一个叫书香,一个叫墨香,可好?”
那两个丫鬟忙跪下磕头称谢,宋清语让沈嬷嬷带她们下去安排住的地方以及每日的工作,然后又拿起绣架,开始她的女红练习。
时间就在针与线的亲密接触中缓缓流逝,转眼到了七月,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动作稍微大点儿就是满头的汗,不过屋里还是凉快的,因为屋角摆了两盆冰块儿,一股股凉气冒出来,倒跟后世的空调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些冰块儿还是管事儿的舒嬷嬷给亲自送来的呢,宋清语还记得那位舒嬷嬷送冰块来时的那种巴结样儿。
就在玉春送了丫鬟过来后没过多久,舒嬷嬷并几个粗壮的媳妇子,抬了一筐冰块儿过来,还殷勤地用盆子装了两盆放在屋里,又把剩下的放在东厢旁边的地窖里窖藏起来。
“六小姐,前几日沈嬷嬷来拿冰块,不是奴婢不肯给,实在是冰块儿短缺得紧,其他院儿的小姐们也都没得用呢,这不,一到了货奴婢立即就先紧着芷兰苑供了,夫人特地关照了,六小姐头上有伤,须得优先照顾。”舒嬷嬷一张老脸笑得跟朵盛开的菊花似的,跟沈嬷嬷以前形容的刻薄嘴脸大相径庭。
当然,宋清语不会觉得是沈嬷嬷刻意贬低舒嬷嬷,第一是贬低舒嬷嬷对沈嬷嬷来说并无什么实际的好处,一个是西院儿的管事嬷嬷,一个是庶出小姐跟前儿的教养嬷嬷,两人基本不会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矛盾。第二是她相信沈嬷嬷,虽然她话多,喜欢说三道四,喜欢没完没了的念叨,但是绝不会混淆黑白,指鹿为马糊弄自己。还有个第三,那就是以前小雨和沈嬷嬷吵嘴时也说过舒嬷嬷故意刁难,而且言辞极为刻薄,说话难听,可见舒嬷嬷从前对待这位六小姐以及六小姐跟前儿的人都是没什么好态度的,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态度转变的呢?
正文 第十二章 姜姨娘
宋清语心里头嘀咕着,面上却带着笑,让沈嬷嬷拿了两百个钱打赏给舒嬷嬷,并送她出去。
舒嬷嬷能混到管事嬷嬷的位置上,可见也是个老人精儿了,最善于观颜查色,揣摩主子的心意,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发生这种转变,很可能代表着主子态度的转变,那么,是哪位主子对待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呢?难道是二夫人身体好了,开始过问自己的事儿了?又或者有比二夫人地位更高的人过问了自己的事儿?如果是真的,那又会是谁呢?祖母太夫人?大伯母上官氏?还是其他什么人?
宋清语想不明白,也猜不透,见沈嬷嬷脸上带笑地进来了,于是问道:“沈嬷嬷,咱们西院儿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儿?”
沈嬷嬷笑道:“奴婢正想跟小姐说这事儿呢,方才奴婢向舒嬷嬷打听了一下,她说老爷可能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
宋清语有些难以置信地道:“莫不是误传?父亲才到任上不过一年半而已,怎么会就要回来了?不是三年才会有调动的吗?”
沈嬷嬷也有些疑惑,叹息道:“小姐说得极是,也许是舒嬷嬷搞错了,哎,若是老爷真的回来就好了,小姐就不用再受这些苦。”
二老爷宋元义,也就是六小姐宋清语的亲爹,据说是整个西院儿里最疼爱六小姐的人,又据说二老爷统共五个女儿四个儿子,其中最受宠的,绝对是庶出的六小姐,他对六小姐的宠爱程度甚至超过了身为嫡长子三少爷宋玄儒。作为一个庶女,她有着跟嫡子嫡女几乎完全一样的待遇,她的衣裳比所有嫡出小姐的都多,她住的院子比几个嫡出小姐的更大更漂亮,而其他庶出小姐则是几个人共用一座小院儿……
可是……“即使父亲回来,也改变不了我被人退了亲的事实,说不定连父亲都会恼我坏了侯府的名声呢。”宋清语自嘲地一笑,淡淡地道。
沈嬷嬷忙道:“老爷才不会恼小姐呢,您就瞧着吧,若老爷真的回来了,白家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哼,凭他们也敢退侯府的亲,真是胆大包天。”
宋清语笑道:“瞧你说得,好像父亲是个仗势欺人的人似的,如果真是我做错了什么白家才退亲的,父亲也不可能找白家的麻烦。”
沈嬷嬷撇了撇嘴道:“那是您忘了从前的事儿才这么说,老爷可从来不会觉得小姐会有什么错,您忘了您小的时候顽皮,打坏了老爷最喜爱的唐三彩,小姐怕挨骂,吓得哭了,老爷却不说是小姐调皮,只说是自个儿没把那唐三彩放对地方,还累得小姐受了惊吓,竟是一句责骂的话也没说过。”
“……”
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个这么不分是非黑白溺爱孩子的人,那他是怎么做官的?若是在官场上也是这个样子,那岂不是任人唯亲,朋党营私?而且还有侯府做他的后盾,那他不是更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家迟早都得完蛋,除非皇帝昏聩,但是据通史记载,皇帝朱子明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便颇为聪慧,而且能在**倾轧中存活下来,并当上皇帝,可见是手段非常的人,这样的人即使是昏君,也是个聪明的、不容易唬弄的昏君,更何况从当下的政局来说,这位皇帝不仅不是昏君,还是位大大的明君呢。
沈嬷嬷见宋清语皱着眉,一脸担心的样子,疑惑道:“小姐在担心什么?”
宋清语展颜笑道:“我在想,爹爹到底是不是个好官呢。”
沈嬷嬷不平道:“小姐怎么会这么说?老爷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好官,奴婢可不是瞎说的,您去外头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谁不知道老爷清正廉明刚直不阿,就连先帝爷都对老爷赞许有佳呢。虽说老爷是对小姐偏心了些,溺爱了些,可是老爷绝对是个好官。”
“我不过是说笑罢了,看把沈嬷嬷急得。”宋清语说笑着,心里却在责怪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位二老爷也许不过是个极为护短的父亲罢了,为官想来还是颇有原则的。
过了这么些天,也没有弄清楚二老爷要回京的消息是不是正确的,不过从那天以后,舒嬷嬷倒是派了人按时按量地送冰块儿过来,数量只多不少,而且这几天送来的饭菜卖相和味道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各种品质远高于份例的好茶叶也被源源不断地送来,甚至还带着裁缝冒着烈日来为自己量身,说是定制夏季的衣裙,并拿出今年新款的极品绸缎面料让自己挑选。
沈嬷嬷在一旁看着舒嬷嬷和裁缝师傅都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宋清语注意到了沈嬷嬷的脸色,待裁缝离开后才问道:“沈嬷嬷怎么了?”
沈嬷嬷红了眼眶道:“小姐您是不知道,侯府里定制夏衣素来都是有规矩的,六月初就该缝制了,偏偏那会儿小姐刚被白家退了亲,芷兰苑里正兵荒马乱的,没人顾得上做衣裳的事儿,但后来小姐都好了一个多月了,也没人想起来给小姐定制夏衣,前些日子奴婢去找舒嬷嬷说这事儿,她还说小姐如今足不出户,定制夏衣浪费了,穿去年的就成,真是太欺负人了。现在又算什么意思?都上赶着来巴结小姐,当小姐是什么人了?奴婢看着舒嬷嬷她们的嘴脸就会想起前些日子她们刁难奴婢们的样子,想到小姐受了那么些日子的委屈,心里就难受。”
宋清语笑了笑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别人要怎么对待我们那是别人的选择,但是我们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是我们的选择,沈嬷嬷不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做的事情难过,我们自过我们的日子,与她们无关。”
听了宋清语的话,沈嬷嬷脸色好了许多,含泪笑道:“小姐伤好了之后果然与往日不同了,说的这些话就像老爷和姜姨娘说的话一样,怪有道理怪好听的。”
“姜姨娘?就是我的生母吗?”宋清语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死的呢?”
沈嬷嬷望着宋清语的脸,目光柔和且悠远,仿佛她的目光可以透过眼前的这张脸,透过时间的河流,回到若干年以前似的。“若是姜姨娘的容貌没有被毁掉的话,应该跟小姐一样的漂亮吧,可惜奴婢没有见过,奴婢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毁掉了,一条好大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到嘴角,那时候她刚怀了小姐,奴婢就被夫人安排去伺候她,姜姨娘是个温柔的好女人,脾气也好,从来不跟人置气。记得吃年夜饭的时候,大夫人当着全家人的面羞辱姜姨娘,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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