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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妃之福来运转-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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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宝珠扶了扶头上颤动的珠花,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听说贵人的秋隗宫很得圣上青眼”。

    季宝珠是讽她宫中一侍女承了宠,曹贵人大窘,面赤红,想回嘴,一时又无话。

    徐修容面色变了变,季宝珠耳朵根子真灵,才回宫就知道这事,怕二人生口角,瞧眼季宝珠,却看她无一分愠色,暗自纳闷,这不似她以往个性,转念,明白了,季宝珠出冷宫学乖了。

 4小人

    回到熙和宫,东西寝殿静静的,看来那两个主位没在。

    季宝珠坐在西暖阁北炕,炕桌上摆着花生、瓜子、蜜饯,杏干、核桃等一应干果,季宝珠抓了把瓜子,闲闲地嗑着,同枚青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闲磕。

    水桃站在炕桌边剥着板栗,季宝珠看她动作娴熟,一准是侍候过人的。

    容宽拿了黄杨木柄小铜锤在金砖地敲着核桃,仁小心取出,放到双鱼镶金边玛瑙盘中待主子享用。

    枚青新俨了壶花茶,着绿玉盅清水涮了,倒上,双手捧给季宝珠。

    外间廊下似有人说话,今儿是雨燕和春财在殿外当值,春财进来回道:“庆福宫范才人求见主子”。

    “让她进来”,赵胜观主子脸上飘然一丝浅淡的笑。

    环佩叮咚,随着灰鼠棉帘子掀起,一藕色长裙,容颜娇俏的妙龄女子,身后跟着个年轻太监手中托着石榴红挑金绣凤狐狸锋毛披风。

    那美貌女子进得门来,“咕咚”跪下,膝行去炕沿几步远低伏,孱弱声儿道:“妹妹请罪来了,姐姐是打是罚,妹妹绝无半点怨言”。

    范才人等了半天,没见动静,也不敢就起,心里发毛,忽听得头顶上方一声轻笑飘过来,身子一激灵。

    不敢抬头,艰涩道:“妹妹当初做了错事,这三年妹妹半刻不得安生,幸喜姐姐出来,硬着头皮来见,不敢求姐姐原谅,只求念及当初妹妹的好,容妹妹于后宫一隅之地容身”。

    季宝珠翠袖中探出细白纤指,闲闲地抹去盏边水渍,不语,枚青会意,带着雨燕等出去。

    季宝珠呷了口茶,这才徐徐开口道:“要我原谅不难,只要你说出当初是谁背后指使你害我”。

    范才人身子抖动下,哀怜地抬起头,带着哭腔道:“妹妹实是不能说,说了不只妹妹死,家人也会死”。

    季宝珠明知她不会说,那人既胁迫了她必有十足的把握令她不说出去,慢声道:“就这样要我原谅?”

    季宝珠淡若清风的语气,自始至终没什么起伏,范才人却脊背一阵发凉。不得不抖着身子叩下头去,寂静地屋内只听“咚咚”头触金砖脆响。

    直待十几下后,范才人额上渗出血丝,季宝珠把手中的盖盅放到梨木方桌上,缓缓朝外道:“枚青,送范才人”。

    枚青进来,也不惊诧,搀起范才人往外走,范才人临出门回头看一眼,眸中水光幽涧,楚楚可怜。

    一会,枚青进来,看主子手中捏着帕子,攥得紧紧的,深瞳一片清寒。

    遂小心道:“奴婢看范才人怪可怜的”。

    季宝珠冷哼声道:“她是怕我报复才做小伏低,你当她是真心”。

    又悠悠看向窗外,凉凉声道:“背后那人不除,我的命就悬在刀尖上”。

    枚青‘嗖’周身泛起寒意,不觉打了冷颤,季宝珠却低头朝炕前地上示意,枚青顺着她目光看去,地上躺着个小物件,枚青拾起,交到主子手上,奇问:“才还没有?”

    季宝珠道:“那太监方才出门时,从他袖中滑落的”。

    说着细看,是个黄杨木雕刻的玉兔,雕工有点粗,还拴着红绳。

    “是跟范才人的魏公公的”,枚青道。

    季宝珠对这个公公没有好感,是她主子圈养的一条狗,就收入袖中,说:“这大雪天,也不用特意送去,改日碰上在还他吧”。

    小莲儿的细柔声在帘子外道:“石美人和罗常在求见贵人”。

    随声暗淡的屋子一亮,进来二人,前头是魏紫长裙腰间玉带美若天仙的石美人,身后紧跟穿杏子衫系嫩粉挑银撒花绫裙的罗常在,二人都一身春装,想是离得近,未及冷就到了。

    “嫔妾拜见贵人”。

    “起吧”,季宝珠又招呼枚青道:“看座”。

    “谢贵人”,枚青搬了两把紫檀镂雕梅花束腰高足椅按在去炕丈把远处,二人告坐。

    石美人坐定,道:“昨儿想来给贵人请安,怕扰了贵人清净,是以今个才过来”。

    季宝珠和悦地道:“一块住着,姊妹多来往,也免生寂寞”。

    石美人先她入宫,观之有惊人之美,即便是舒贵妃也不逞多让,季宝珠不解这等美貌之人,为何备受冷落。

    听说石美人才入宫时,圣眷颇隆,皇上频频惠顾,不知为何突然失了宠。

    罗常在规规矩矩坐在椅子里,低垂着头,怯怯的,全不似石美人落落大方,一看就小家子气。

    季宝珠微笑着问:“罗常在家严是做什么的?”

    罗常在略抬起头,细弱声儿道:“华阳县令”。

    季宝珠明白了,罗常在出身不高,言谈举止小家碧玉。

    季宝珠问石美人道:“妹妹平常做何消遣”。

    石美人道:“读书,习字”,多余的话一句没有,不卑不亢,礼数上也挑不出什么。

    “这倒是极好的”。

    “姐姐多才,妹妹自叹不如”,石美人说得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季宝珠暗揣,不愧皇上赐封号石,真乃石头美人,毫无一分生趣,全无舒贵妃一分纤柔,这就难怪皇上不喜。

    赵胜进来,禀道:“御膳房的午膳送来了”。

    石美人和罗常在知趣地起身告辞,季宝珠身形未动,笑说了句;“妹妹们若不嫌,常来玩”。

    二人道:“是”。

    从正殿出来,走到院子里,罗常在说:“季姐姐真是和善的人,不比其她主子位高盛气凌人”。

    石美人笑笑不答。心道:“到底是年轻单纯,自个曾几时也像她一样”。

    用过午膳,季宝珠就在西暖阁北炕歇了中觉,暖阁内地龙烧的热哄哄的,季宝珠久违的幸福感又回来了。

    年底,瑞雪纷纷扬扬,房顶屋檐尽被白雪覆盖,天却较以往暖和许多。

    与屋外的寒冷冬日相比,落梅园的瑞雪宫却温暖如春,衣香鬓影,不时传来丝丝管弦,袅袅清音。

    轩前数枝梅,白雪映衬,如画儿般。

    美人娇语,金樽盛满琥珀如玉液琼浆,众妃帝后,欢乐开怀,举杯痛饮。

    舒贵妃今儿一袭水红销金绣凤缀百余颗夜明珠八幅长裙,高绾飞仙髻,金镶绿猫眼蝙蝠步摇,垂下水晶珠串,动则流光溢彩,夺人眼目,美艳不可方物。

    陈皇后却恰恰相反,没一丝多余饰物,无一丝繁复,衣着式样简单得体,头上单插了枝水玉簪,与舒贵妃相比可谓寒酸。

    然雍容气度却加分不少,与皇上对饮一杯,眼神似不经意看眼淑妃。

    淑妃会意,含笑看向舒贵妃道:“姐姐这条裙子想来花费不少银子”。

    这话含有深意,如今大晋朝正与蛮夷用兵,前方粮饷供给很大数目,皇上这些天正愁着国库空虚,拟调用储备应急库银。

    舒贵妃一时逞强,倒忘了这层,听淑妃话,明白了七八,略思,媚眼如斯,漂着皇后,笑颜如花,道:“皇上枕边人穿得寒酸岂不让人耻笑”。

    皇后正欲端起酒杯听得这话,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手执绿玉杯抿口梅子酒,看向窗外。

    瑞雪阁中燃了四五个炭火盆,银丝碳烧得噼啪作响,暖得众人皆面色潮红。

    庭中三面皆开了八扇明窗,一支绿萼自敞窗探入,白雪压着透出点淡绿,只是花瓣有点打蔫。

    当皇上侧头问太妃起居,没注意这厢,皇后见了,明眸一闪,略高声道:“瞧,这绿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众人都知皇后所指,想笑又不敢笑,几个妃嫔低头用帕子掩了嘴。

    舒贵妃的美貌若认宫中第二,无人敢认第一,然文采却较陈皇后略逊一筹,皇上曾赞誉陈皇后若科举定入三甲。

    舒贵妃粉面顿时通红,些须恼意,刹那就带着三分笑道:“那绿萼即便是凋零也是名贵之物,不比那野花野草”。

    皇后出身不高,乃皇上为皇子时册立为妃,皇上又低等嫔妃生的,婚事自然起点低些。

    听舒贵妃话,皇后却不动容,闲闲地说:“那绿萼只生长在富贵地,那比得了清新百合”。

    舒贵妃这句正和皇后心意,当她说野花野草,底下尴尬恼怒妃嫔不下少数,毕竟出身不高者甚多。

    当下就有不少附和皇后的,道:“可不是,百合,不张扬却有份清雅,见之忘俗”。

    季宝珠位分低,离得稍远,嫔以上自成一席,三品以下二人一席,季宝珠挨着厢贵人坐着,厢贵人捅捅她,瞟了眼皇后那厢。

    听得二人斗嘴,季宝珠懒待去听,吃了十几日,胃有了点底子,在用膳时,不那么迫不及待了。

    季宝珠回宫后,皇上萧昂还是初次出现在她视线里,

    萧昂,大晋朝第五代帝王,非嫡非长,而承继大统。

    季宝珠记忆深处,模糊定格的是,板脸少笑,经年不变的表情。

    今个把她的记忆变得鲜活,坐在龙椅上的萧昂威严不失儒雅,耀眼的明黄更彰显九五之尊高贵霸气。

    这男人深沉得让人琢磨不定,即便是少数得宠的嫔妃也猜不透他此刻想什么,他极具做帝王的潜质,却令季宝珠畏惧。

    这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男人,季宝珠是不想了,宫中狼多肉少,没男人一样过日子。

    季宝珠收回目光,落在身前方桌上,就见远处一大碗猪蹄子,炖的稀烂,这平日的膳食,御膳房不做这上不得台面的吃食,四处瞄了眼,趁人不备端到跟前,手法极快拿了个,啃嚼起来。

    皇后此刻与贵妃你来我往,虽看似姊妹情深,然每句话都暗藏机锋,有几句飘到皇上萧昂耳朵里,萧昂暗一皱眉。

    无意中朝东南角上一撇,眼睛一亮,正看到季宝珠埲着猪蹄子大啃,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与大殿气氛似很不协调。

    在看周围妃嫔手捏着帕子,樱唇微起,蜻蜓点水做个样子,生怕弄花了妆,皇上饶有兴致地问:“季贵人,猪蹄子很好吃吗?”

    季宝珠一愣,四处找寻,当发现是皇上盯着她看,顿时吓得脸都绿了,心直打鼓,好日子才开始,都怪自己一时贪吃,行为不检,失仪,忙抽出腋下帕子抹了下油嘴,不敢仰视圣颜,坐直身子胆怯小声地答道:“好吃”。

    这时,舒贵妃反应极快地扑捉住这机会,启芳唇,珠玉之声道:“妹妹想是在冷宫呆的,有日子没见荤腥”。

    就看陈皇后瞬间脸子冷了下来,陈皇后执掌六宫,显见是薄带了失势的嫔妃。

    季宝珠正偷眼瞥见,心一咯噔,忙细声细气羞涩道:“嫔妾从小便爱吃”。周围一片嗤笑声。

    “爱妃这般爱吃,身材却纤浓合度,真有口福啊!”,萧昂说着又瞧瞧殿上这些不敢多吃一口为了保持身段的妃子,越觉得有趣,这宫里难得有个真实的女子。

    皇上这句话一出口,数道目光,令季宝珠芒刺在背,头更低几分。

    本来众妃嫔正着意把皇上目光引向自身,对身前的美食,不敢多加惠顾,以维持淑女风范,显示良好的教养,没人注意一个被贬了的小小贵人,季妃出冷宫这话题已不在热门,众人眼光聚焦到几个正得宠的妃嫔身上。

    萧昂却突然问:“季贵人,朕记得你从前吃东西很挑剔,看来真是饿着了”。

    皇后眼神又冷了几分,季宝珠越瞧心越发虚,脑中急转,胆小怕事似的细声道:“嫔妾不记得了,嫔妾从鬼门关走一遭,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皇后眸光一闪,狐疑盯着她,季宝珠这是明着告诉众人从前的事自己都忘了,除了吃现什么都不想,后宫帮派可别算她的份,把旧恶一并抹了。

    皇上温和地对身边亲信太监李德全吩咐道:“以后季贵人那吃的别少了她的,难得能吃下去”。

 5对头

    筵散,厢贵人在阶下等季宝珠,二人同乘一撵。

    厢贵人道:“方才紧张得我手心都冒了汗,生怕你被皇上责怪,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油的,反倒在这种场合吃起来了”。

    季宝珠赧然一笑道:“谁知当时怎么就那么想吃。

    季宝珠在冷宫时,厢贵人不时派人送去东西,患难见真情

    厢贵人瞧瞧她,突然道:“不会是……”附耳说了句什么,季宝珠羞涩,嗔道:“那来的……”话未说完,脸先自红了。

    厢贵人促狭道:“听说你在冷宫就勾上了皇上”。

    季宝珠小声道:“莫听人胡说,冷宫不见天日,别说皇上就是一只苍蝇都不落”。

    厢贵人又悄声问:“皇上怎么还不临幸你”。

    季宝珠红脸啐一口,道:“你急的什么?”

    厢贵人小声道:“如今皇上心思都在舒贵妃身上,一月中有半月翻她的牌子”。

    送了厢贵人回去,季宝珠回宫,吃得有点漾食,季宝珠就让枚青沏了云雾茶,咕嘟嘟喝了好几碗,才歇下。

    晚间,就一趟趟地起夜,肚子里水倒净了,天微蒙才沉沉睡了,宫人知道主子夜来没睡好,就不去打扰,任她睡,殿内外静悄悄的,宫女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吵醒了她。

    直睡到日近正午,季宝珠才从撒满明媚阳光的软榻上爬起,殿外的宫人听见响动,知道主子醒了,才敢进来侍候。

    才梳洗了,就听宫门外一尖利怪异高声道:“季贵人听赏”。

    季宝珠忙整束出去,跪地接赏。

    太监高声道:“皇上赏季贵人酱烧的大方东坡肉一碗、栗子八宝鸡一碗”。

    谢恩毕,太监回去复命。

    季宝珠走去桌前,午膳已摆下,枚青从乌漆食盒中取出一碗色泽红亮东坡肉,顿时,满室飘香,季宝珠咽了下口水。

    枚青又端出一碗栗子八宝鸡,烧得异香扑鼻,季宝珠早膳未用,腹内空空,才减了点的食欲又顿开,一刻等不得,坐于桌前。

    命枚青把这两样拿到跟前,别无旁骛,就着颗粒饱满亮晶晶的珍珠御米饭吃起来。

    东坡肉薄皮香糯而不腻口,咬一口口齿留香,栗子八宝鸡入口嫩滑,鲜美可口,这一餐直吃得心满意足。

    十几日下来,季宝珠捏了捏腰身,还好没长什么肉,穿来唯一慰藉就是吃多少身材都不会胖,吃什么都不长肉。

    每餐饭全是从未吃过的美味,皇宫的御膳房有天下顶级的御厨,水牌上写着珍稀菜品,南北大菜轮着吃,半月下来就没有重样的,这一点上季宝珠空前的满足。

    承乾宫,敬事房一太监跪于丹犀,红漆托盘举过头顶,上面工整地摆着刻有每位妃嫔名头的绿水牌。

    萧昂犹豫下,手伸向石美人的牌子,翻过去,内侍倒退着下去。

    张德全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萧昂看向殿外,道:“你是纳闷朕为何一直不宠幸季贵人”。

    “皇上圣明,老奴的心思皇上一准猜得透”。

    “想那季妃从前嫉妒成性,仗着几分宠爱,胡作非为,这次放她出了冷宫,权宜之计”。

    “老奴知道”。

    “可又不能隆宠过盛,以免令外戚做大,难以把持,虽放了她女出来,但不宠幸,也是警示”。

    “皇上想的周全”。

    “那季贵人这阵子怎么样,呆得还习惯吗?我记得从前她可是一时都闲不住的人”。

    “季贵人冷宫历练的,性子变了,整日呆在宫里,偶尔同罗常在、厢贵人一处说笑,并无什不妥“。

    “这就好,煞煞性子”。

    “老奴总觉得那里不对?“

    “你说说看,那不对“。

    “季主子从前个性张扬,现在沉静不少“

    “是吗?”萧昂眼前晃动那双清灵干净的眸子,慢慢摇头,自语道:“不像”。

    熙和宫西暖阁,季宝珠找个窗前亮地,半倚在圈椅里看一本闲书,不时呵呵笑着。

    枚青在跟前侍候,抻着脖子不时朝庭院里看,小声嘀咕道:“这西偏殿今儿不知有何喜事,一早就忙”。

    看主子完全沉浸在书里,无奈摇摇头。

    雨燕端了盘南果子进来,看枚青在向外望,说:“今儿承乾宫太监来传旨,皇上翻了石美人的牌子”。

    枚青有点失落道:“这石美人时来运转,皇上冷了这么久,又重新宠幸她,真是怪事”。

    雨燕道:“可不是,一早她宫里的小生子赶着提水,洒扫房屋,像节下一样”。

    二人对话渐次声高,搅得季宝珠无心看书,也抬头望望庭院,果见西偏殿出出进进的人忙活,转回头谓二人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下去吧,我这有事在唤你们”。

    眼见得娘娘不悦,二人对望,偷着伸下舌头,就都乖乖下去了。

    吵吵的也看不进去书,季宝珠抓了件宝蓝羽缎撒银出白狐锋毛鹤氅,披在身上,走出寝殿,向宫门外走。

    赵胜在院子里看见,忙跟了上来,道:“娘娘去那里?也不招呼奴才一声,还好奴才看见”。

    季宝珠悠闲道:“我想出去走走”,走到宫门口,春财出去回来,也跟了上来。

    走不多远就到了上林苑西角门,三人进月亮门,沿着花墙向南,记得梅苑是在东南向。

    苑内树木光秃,枝干上压着薄薄一层雪白,御河缓缓东流,空气是干净清新的,只微微有点冷。

    季宝珠把手放在貂绒棉套里,热热的手心出汗。

    忽见,瑞雪亭方向,谢贵嫔扶着个宫女摇摆着朝这个方向走来,季宝珠心头厌恶,刚想躲开去,不想谢贵嫔却迎着她过来,阴测测地道:“季贵人这是回去吗?”

    季宝珠只好站定,待她走近,福礼道:“娘娘金安”。

    谢贵嫔扬起尖巧的下颚,漫声道:“罢了”。

    扭动弱柳似的腰肢,声儿隐含蔑视,道:“恭喜妹妹回宫”。

    季妃与这谢贵嫔可谓死对头,当年俩人一同进宫,季宝珠始终压了她一头。

    此刻,季宝珠降为贵人,自然就矮了她,这令谢贵嫔很舒坦,季妃当年持宠生娇,几次给自己没脸,今个机会来了,焉能放过。

    谢贵嫔居高临下扫了眼季宝珠,轻启朱唇,慢声道:“季贵人,我看那梅很好,烦劳季贵人给本宫折一枝。

    季宝珠看出她心存歹意,来者不善,这季妃生前得罪人不少,散手走了,报复在自个身上,这真是哑巴吃黄连。

    季宝珠顺着她眼睛瞧的方向,伸手折了枝腊梅,双手恭敬呈上。

    不出所料,这谢贵嫔手一挨到这枝杈就尖声叫起来。

    旁边谢贵嫔贴身宫女忙呵斥道:“大胆季贵人,敢害我家娘娘”。

    季宝珠只好跪下请罪,道:“卑妾该死,不小心伤了娘娘”。

    谢贵嫔冷哼声道:“不小心,季贵人真会说话”。

    喝命左右道:“掌嘴”。

    季宝珠这一惊非小,宫妃如被个奴才掌了嘴,今后还有何面目在宫里混。

    枚青见降罪主子,忙跪爬向前,叩头道:“贵嫔娘娘要打就打奴婢吧,奴婢愿代主子受过”。

    一旁春财、赵胜也纷纷跪倒,叩头求饶道:“娘娘要罚就罚奴才等,绕了我家主子”。

    谢贵嫔不怀好意地轻声笑道:“难得季妃还有这些忠心的奴才,别着急,罚过你主子在罚你这帮子奴才,不是愿与你主子患难与共吗?一会我就成全你们”。

    说罢,厉声道:“给我打”。

    季宝珠想如今既是这番羞辱免不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把伤害减少到最低。

    谢贵嫔身边的那宫女已闻声过来,季宝珠突然大声道:“慢着”。

    那宫女吓了一跳,被她的气势镇住,收住步子,谢贵嫔有些诧异,心里纳闷,这季妃如今落魄,还这般刚硬。

    听得季宝珠淡声道:“我自己来”。

    正这时,一道明黄从左侧一甬道假山石后转过来,谢贵嫔瞬间惊愣住,极轻声儿道:“慢着”。

    季宝珠背对着左侧甬道跪着,忽见谢贵嫔脸色大变,口型似是唤‘皇上’二字,只是一时惊得没发出声,身旁宫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又闻声‘慢着’,就没做丝毫犹豫,挥双手左右开弓,打向自己脸上,只听极清脆‘啪、啪’两声。

    “住手”,一声极冷的声儿传来,虽声儿略低沉,然却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季宝珠高举的手停在半空中。

    谢贵嫔此刻反应过来,提裙跪倒,娇怯怯地道:“嫔妾见过皇上”。

    皇上萧昂看也没看她,直视着季宝珠的脸,方才自己下手太狠,季宝珠此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萧昂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声儿平平的,听不出喜怒。

    谢贵嫔期期艾艾,一时不知作何分辨。

    季宝珠低垂着头,怯怯地道:“嫔妾该死,贵嫔娘娘让卑妾给折花,不小心却扎了娘娘的手”。

    此时,萧昂才看了谢贵嫔一眼,这一眼令谢贵嫔身子一抖。

    只听一清淡声儿道:“传朕旨意,谢贵嫔由正三品贵嫔降为从四品美人”。

    旁边当红太监张德全忙答应声:“是,皇上”。

    斜睨了眼瘫软在地的谢贵嫔。

    谢贵嫔眼含盈盈粉泪,可怜巴巴叩下头去,无限委屈道:“谢皇上”。

    “回御书房”。

    萧昂离去。

    冬日的暖阳照在他挺括的背,那越来越远去的一抹明黄,映在皑皑白雪上,炫目斑斓,清白的雪地留下两行靴子清晰印记,深沉厚重。

    季宝珠在枚青的搀扶下,颤悠悠地起身,直起腰,媚眼如丝,晒笑道:“妹妹在此赏梅,姐姐可是要回去了,天道怪冷的”。

    又朝身旁赵胜道:“去御膳房要一样暖身子的吃食”。

    赵胜高声道:“是,主子”,乐颠颠去了。

    季宝珠懒懒地道:“回宫吧”。

    看也没看谢贵嫔扬长而去。

    谢贵嫔还跪在地上,身子簌簌颤抖。

 6悬梁

    日子顺溜过了月余。

    一早,雨燕和春财扒着窗子朝外看,西偏殿往来人等络绎不绝。

    后晌,听说石美人御医诊脉怀了龙种。

    枚青回了主子知道,季宝珠偏头想想,送个什么东西好,吃的不行,弄不好惹事,想不半天,命枚青拿了个金项圈送去,怕惹麻烦,自己也不去看。

    接下来半月,东偏殿赏赐不断。

    掌灯时分,水桃得了信,神叨叨对大家说:“听说了吗?皇上今晚又翻了石美人的牌子”。

    季宝珠这段日子仔细观察,水桃虽有一二分姿色,性子却有点浮躁,不是个成事的人,心里琢磨,嘴上不说,想着有机会换了她。

    春儿秋上才选进来,听水桃说,有几分好奇,到底是年纪小,眨巴着大眼睛,道:“自打入宫,我就没见过皇上”。

    这正说着,旺儿跑进来,道:“来了、来了”。

    春儿看水桃把窗帘掀起一角,偷看院内,也卷了窗帘一角偷偷朝外看。

    玉兔才冒头,冬夜静谧,院子里洒满清冷如水的月光和婆娑的树影,春儿只匆匆看到一个侧影,就惊叹不已,赞为天人。

    季宝珠笑道:“这丫头敢是开蒙了”。

    春儿脸臊得通红,低头摆弄衣角,道:“看娘娘说的,奴婢就想看看比我们村上的铜锁好不”,众人都乐了。

    季宝珠想那一定是他们那里名人,逗她道:“那谁长得更好呢?”

    春儿扭捏着,低声道:“当然是皇上,铜锁连皇上一个脚趾头都抵不上”。

    水桃脸红灿灿的,眼放着光,道;“皇上是大晋朝真正的男人,奴婢侍候梁采女那会,时常能见到皇上”。

    季宝珠心念一动,隐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

    闹腾了不少日子,熙和宫才日渐安静。

    这日,秋筠才歇了晌,石美人扶了宫女走来正殿,看赵胜站在门口,问:“赵公公,贵人在吗?”

    赵胜道:“贵人才歇下,美人有事,待贵人醒了,奴才回一声”。

    石美人道:“没什么事,只是有日子没过来给贵人请安,给贵人道个乏”。

    赵胜恭敬地道:“贵人醒了,奴才回了贵人便是”。

    石美人全了礼数,就乐得回东偏殿去了。

    夜半,三更天。

    “啊”一声尖叫,划破暗夜,惊醒沉睡的人,季宝珠被这一声尖叫吓醒,惊坐起,叫道;“枚青”。

    外间值夜的枚青披衣忙跑进来,叫道:“主子”。

    季宝珠惊恐地瞪着眼道:“什么声?”

    又迭声叫:“赵公公”。

    赵胜急入,惊慌道:“主子,叫声好像是东偏殿发出的,奴才去看看”。

    才走至外间,小心把门开了条缝,就听院子里“咕咚、咕咚“脚步声传来,里间急唤道:“等会”。

    赵胜转身回来,季宝珠道:“这会子才出事,你还是先别过去,等会人来了只远远的看着”。

    赵胜道:“奴才明白”。

    又待少时,外面喧哗声起,赵胜才出去。

    不大工夫,赵胜神色紧张回来,季宝珠已起身,不等他开口,就问:“何事?”。

    赵胜神色骇然,道:“石美人悬梁了”。

    季宝珠惊得眉心一跳。

    定了定神,走至窗前朝外看,灯火把院子照得通亮,看石美人殿前聚集了些人。

    整了整妆,出去,前脚刚踏出西暖阁的门,罗常在就急慌跑入,差点与她撞了个满怀,身子一倾,季宝珠忙伸手扶住,罗常在也忘了行礼,吓得带了哭声道:“姐姐,出事了”。

    季宝珠拍拍她的手道:“我这正要去看看”。

    罗常在胆怯小声道:“我跟姐姐过去,一个殿住着,不去看看不好”。

    季宝珠点点头道:“说得是”。

    二人赶到东偏殿,众人看季主子来了,都跪伏与地,“贵人金安”。

    季宝珠也没空搭理,认出石美人贴身宫女叫灿若,问她道:“你主子怎样了?”

    灿若道:“人已救下了”。

    “传了太医吗?”

    “传了,即刻就到”。

    “皇上和皇后派人告诉了吗?”

    “已派人回了皇后”。

    季宝珠看处置妥当,就不在问了,进去里间。

    内殿昏暗,已掌上灯,烛火暗淡,石美人声息全无躺在暗影中,季宝珠近前,赵胜移来灯盏。

    季宝珠赫然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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