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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芳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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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月轻歌

【由文,】

第001章

元熹五年,秋。

西域,霍府。

落日熔金,烟霞璀璨,迤逦光影笼罩着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

前段日子,府里出了一档子事:一向习武成痴的四夫人顾云筝病了,而且这一病就是多日卧床不起。

顾云筝是霍天北的结发夫妻。

霍天北袭定远侯爵,任西域总督,更是如今霍府的一家之主。

按理说,顾云筝病倒,该是府中人人重视的事情,却偏偏,除了正房的下人,无人在意,连谈论这话题的心情也无。

此刻,丫鬟春桃、秋月站在抄手游廊下,低声谈论。

秋月忐忑道:“将养了这么久,还不见好。夫人不能就这么……撒手走了吧?”

春桃瞪了秋月一眼,“胡说什么呢!夫人不过是摔了一跤。”

秋月怯懦地道:“可、可侯爷命格克妻啊,夫人本是武艺高强,若不是因着侯爷克妻,夫人怎会无故摔倒,陷入昏迷……”

春桃不耐烦地摆摆手,“住口!整日里就是这些丧气话!”随即秀眉轻蹙,语带愁闷,“太夫人、侯爷都是不闻不问,这也罢了,太太也不过来探病……”末了转入室内,到了千工床前。

卧在床上的顾云筝眉心轻蹙,“出去。”

春桃默默退出,连日来萦绕于心头的狐疑更重。夫人是少见的武痴,自幼对何事都不上心,话少,语气呆板。自从卧病休养之后,语声未变,语气却是寒凉之至。那双原本懵懂无辜的美眸,如今流转着潋滟光芒,目光冷冽如冰。最重要的是,夫人问过她不少奇怪的问题……

顾云筝抬眼望向承尘,眸色转为黯沉,慢慢盈满痛苦、绝望。

谁能料到这一日,一梦醒来,时光已是两年后,变成另外一个人,往日记忆都在,家人、荣华却已随时光消亡。

她本是镇国将军云家女,能文善武,誉满京城;父母宠爱,手足相亲。那时总觉人生无憾,无从料想那场生涯不过是昙花一现。

最后的记忆也是秋日,元熹三年的秋夜。她被满脸惊慌的丫鬟摇醒,说是圣旨到了将军府,府中怕是要出大事。她很想起身,却是周身无力,勉强坐起来便又倒下,之后意识陷入混沌……

后来发生的事情,她是从春桃口中得知——

那道圣旨是将云家满门抄斩,诛三族。随圣旨而去的是,是千名精兵。

春桃复述了听来的传言——人们都说,那一夜的镇国将军府,真正的血流成河。

春桃还对她叹惋:“原本人们都以为,云大小姐能文善武,能逃出将军府,躲过这滔天大祸,却没想到,那日云大小姐昏睡不醒,轻而易举被人杀了……”

的确,轻而易举就被人杀了,身死换来的,不过是旁人几句唏嘘。

她不愿相信,几次验证,结果相同。

这段时日,她被这噩耗打垮,剧痛侵袭至骨髓心扉。

试着习惯与痛苦相伴之后,想到现状,是沮丧,是更深的绝望。

如今她是六品官之女顾云筝,霍天北之妻。出嫁前名不见经传,出嫁后是武痴的消息散布至西域各处,无人不知。

霍天北其人,她从未见过,却不陌生。

定远侯霍家,世袭侯爵,几代荣华。原本定居京城,十二年前敌国西夏屡次入侵西域,老侯爷奉旨赴西域任总督。后因战事不断,举家定居西域。

在霍天北之前,霍家是名扬天下的忠烈之家。

自从霍天北袭侯爵任西域总督之后,霍家在世人眼中,已是亦正亦邪。

按现今年份算,是六年前,西夏国发兵西域,年仅十七岁的霍天北奉父命率兵杀敌,一路将敌兵驱逐出境,更乘胜追击,拿下敌国两座边城。

霍天北因此扬名,此后屡建战功。在老侯爷去世之后,朝廷选拔不出比他更适合镇守西域的将领,他就成了下一任总督的不二人选。

人如霍天北,对于她这样的人,原本只有钦佩敬重。

可在之后一次战事中,五百精兵因出袭失利,霍天北竟下令全部军法处决。这样对麾下将士无一丝仁心的人,实属异数。

再有,她堂姐被指婚给霍天北,抵达西域境内时,竟下落不明,婚事由此作罢。之后,又有高门女远嫁西域,在远嫁途中出事——这一个却非无下落,而是身死。

在这之后,霍天北克妻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天下皆知。

而顾云筝反感霍天北的原因,不仅仅是这些。

因为她堂姐始终生死无果,事情太过蹊跷,云家自然要与霍天北讨个说法,霍天北却是漠然以对,连个回话都不给。

在那之后,霍天北扩张兵力,引得朝廷官员疑心他有为来日谋反屯兵的野心,她父亲是其中之一。几人上奏皇上,却不料,朝廷竟有三名阁老齐齐站出来为之辩驳。这引发的结果,是上奏之人无一幸免被皇上惩戒,各挨了三十大板。

那次要了她父亲半条命,云家与霍家的仇也结深了。

如果没有那番腥风血雨,如果她还是云筝,与霍天北相见的话,唯有剑拔弩张。

讽刺的是,她竟成了霍天北之妻,而且处境堪虞。

院中一些下人以为她已病得起不得身,筹谋着寻找新差事之余,把她房里往日是非当笑话讲——

例如这门亲事是太夫人做主,成婚当夜,霍天北都不曾回房就寝,至今时今日,也只来过三两次;

例如在她进门后,太夫人先后给霍天北添了三房妾室,霍天北没让妾室给她敬茶,对妾室也是不闻不问,连她们住在何处都不知;

例如太夫人知道她的喜好,只由着她潜心习武,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去;

例如顾太太也是奇得很,大事小情都只听从太夫人吩咐,由着她被霍天北冷落……

例如这些事都因她不争气,太夫人又是老侯爷的继室。

种种相加,足见身体原主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可对于如今的顾云筝而言,这样的情形并非坏事。若是被霍天北青睐,于她才是真正的灾难。

云家覆灭,身在西域的人不曾听说原由,只知皇上获密报,且有证据证明云家与敌国互通书信、蓄意谋反,另外还有一件不能公之于众的滔天大罪,从而使得皇上大怒,下了灭门旨意。

那个向皇上弹劾云家的人是谁,无人知晓。

鉴于家族宿怨,顾云筝不能不怀疑霍家。

她此刻最应该做的,是振作起来,返回京城,设法查清家族惨案真相,而不是留在这里。

思及此,她忽的坐起身来。

恰是此时,春桃前来通禀:“侯爷带着大夫过来了。”

顾云筝又躺回去,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位名义上的夫君。可如果他就是处心积虑谋害云家的人,就必需要见上一见,省得日后不知仇人真面目。

大夫先过来把脉,并非以往那一位。

把脉之后,有男子身影出现在屏风后,问道:“怎样?”语声清朗,透着淡漠的凉。

大夫恭声回道:“禀侯爷,夫人并无大碍,将养几日就好。”

霍天北。顾云筝望向屏风,颀长挺拔身影隐约可见。

“那就好。”霍天北无意再往下听。

大夫告辞。

片刻后,霍天北缓步转过屏风,走入顾云筝视线。

真正的美男颜,能让华厦黯然失色,亦能让陋室蓬荜生辉。

顾云筝不论情愿与否也要承认,霍天北就是这种人。

虽然这封疆大吏不知何故穿了一袭黑色箭袖布袍,衣袂还有几分破损,却似一道炫目的光,让室内一切莫名亮丽几分。

浓眉微扬,似经妙手修饰。双眼神光充足,双眸似是浸染了寒星光芒,眼波微一流转,便漾出锋利迫人的光芒。双唇弧度完美,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气度尊贵优雅,又显得落拓不羁。如此矛盾,融合在他身上,竟也不会觉得突兀。

顾云筝着实没想到,这亦正亦邪的男子,有着无一丝瑕疵的俊颜。

皮相最是容易迷惑人的眼和心。她垂下眼睫,闭目养神。

霍天北走到千工床近前,先是环顾室内。

上一次来正房,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不记得了。这间寝室,他是第一次步入。

这段日子,前来为她诊治的大夫是信得过的,总说她无事,她却总是卧病不起。觉得蹊跷,只好过来看看。

之前曾怀疑,这武痴开了窍,在人怂恿下和他耍心计。他也就过来看看,辨出情形好做定夺。

敛目看向千工床,床上的女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并无病态,此刻正在闭目装睡——还如以往,不愿与他讲话的样子。

霍天北转到南面的椅子落座,打破沉默:“大夫说了,你并无大碍。”这时的语声,透着漫不经心。

顾云筝嗯了一声。

“既然死不了,因何卧病不起?”

本性使然,顾云筝险些就带着敌意瞪向霍天北,随即便是心头一黯。

她不再是云府嫡女,如今是任人轻视冷落的顾云筝。

计较这些所为何来。

她若能如愿离开此地,余生自当为家门讨回一个公道。

她若不能如愿,不会由着谁轻慢自己。

她若不好过,谁也别想安稳过活。

第002章

暮光降临,萧飒夜风拂过窗外花树,带出一阵阵沙沙声响。

霍天北已离开。

他刚走,三位姨娘便过来问安了。这么久都不曾晨昏定省,今夜前来目的为何,太过明显。

顾云筝不耐烦地摆一摆手,命丫鬟打发她们回房。

春桃将一张小炕桌搬到床上,又奉上饭菜。

饭菜可谓色香味皆无,只有粥汤还算可口。顾云筝没有胃口,每餐饭一碗粥了事,也就不做计较。

春桃过来询问:“夫人,今夜也不要奴婢值夜么?”

“嗯,你只管回房歇息。”顾云筝没有让下人在寝室值夜的习惯,如今每日心乱如麻,就更不会允许有人在面前了。

夜阑人静时,顾云筝披衣下地,在寝室内随意翻找。

在一个檀木小匣子内,她找到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一些散碎银两,走到妆台前,又看到了一副黄金耳坠、一个黄金镯子。

她想尽快踏上前往京城的路,自然要备下盘缠。虽是这样的本意,看着手里这点东西,还是觉得日子太拮据了一些。

要离开妆台时,她抬眼打量镜中人。

镜中人容颜清丽如兰,不染世间尘埃的干净纯美,长发如流水般倾泻在胸前。

最初在镜中看到的时候,虽然因为骇然来不及细看,却记住了那份懵懂无辜。如今换了她的心魂,目光流转的是她的性情、她的悲喜,便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所不同。

顾云筝又寻来一个荷包,将找到的东西妥当的收起来,随即熄灯歇下。

翌日清晨,顾云筝早早唤人服侍自己更衣洗漱。

梳妆时,顾云筝低头看着衣饰,险些嫌恶地撇嘴。紫红上衫,银红综裙,大红色绣鞋,哪个颜色都不是她喜爱的,这样的搭配她也怎么都看不出好。

幸亏是无心留在这里,否则,她可真有的头疼了。

用罢饭,顾云筝起身向外,对春桃道:“我没事了,你陪我去习武场走走。”春桃是陪嫁丫鬟,她也看得出,在这院子里,只有她与秋月最是记挂她安危,让她们两个在身边服侍的时候就多一些。

春桃应声称是。

走去习武场的时候,顾云筝觉出了这具身体功底深厚,脚步声微不可闻,眼力耳力也比原来的她要好。

原来的她虽说也是身怀绝技,在十二岁之后,因母亲身体每况愈下,需要长期将养,她便学着主持中馈,帮母亲打理内宅,习武的事便搁置下来。

顾云筝双手交叠,通过手上薄茧,判断出这双手练习剑法、箭法时最多。

一面走,顾云筝一面和春桃闲聊,“这次大病了一场,许多人与事都不记得了。日后你留心帮衬些。”

“奴婢谨记。”春桃说完,笑了笑。夫人这么多年来都是活得云里雾里,记得的人与事本就不多。

习武场设在后花园东北角。春桃带路之下,顾云筝走进一间宽敞的屋宇,室内陈列着兵器、暗器、弓箭等等。

春桃要转去里间,“夫人,去里面换练功服吧?”

“不用。”

顾云筝拿起样式古朴的长剑,看了看便放下,转而取过弓箭。

云家有一套祖传的剑法,她也不会别的招式,被人看到便是破绽,所以只能选择弓箭,试探身体的功底。

看着弓箭,顾云筝想到儿时随父亲、哥哥去打猎的情形,眼睛酸涩难忍,险些落泪。

失去的亲人的殇痛就是这样,会在每一个不其然的瞬间,似利刃一般滑过心头,带来深重尖锐的疼。

顾云筝转去外面,见场地空空荡荡,没几个下人,用明知故问转移心绪,“府中别人都不来此地么?”

春桃先是一愣,随即才道:“原来二爷、三爷、侯爷每日前来,但是,太夫人做主让您来此地练功之后,他们就再不涉足——夫人,这些您都不记得了?”

“我说的是近期,没把话说清楚。”顾云筝也只能借此遮掩,“再者说,我便是不记得,也不稀罕。”语毕,转去练习箭法。

心魂已更换,可身体诸多本能已经形成,一举一动自有章法。

箭支连中靶心,箭法精准得超出了她预期。顾云筝试出深浅之后,便无意再逗留,丢下弓箭,返回正房。

回到房里,顾云筝洗了把脸,随即吩咐春桃:“去给我挑一身素净的衣服。”

春桃称是而去,片刻后却是取来了数件衫裙,惭愧地道:“平日都是夏莲选好衣物送到房里,奴婢也不擅长这些,只好烦夫人亲自挑选。”

顾云筝边选衣服边问道:“夏莲……似乎是太夫人派到正房的?”

“是。”

“怪不得。”顾云筝猜测,夏莲的职责就是变着法子把自己打扮成丑八怪。这种人,她不留在此地也就罢了,若是留下,不出三日就会打发出去。之后,她选出一套莹白色衫裙,“再去找一双颜色素净的鞋子。”

春桃称是而去,旋踵取回一双莹白绣云纹鞋子,服侍着顾云筝穿戴齐整。

用罢早饭,春桃笑吟吟取过几册剑谱,“夫人是看剑谱,还是去习武场?”打量一下顾云筝的脸色,又建议道,“要么您还是再静养几日,身子将养好才是正理。”

不是看剑谱就是习武,人的日子原来可以过得这般单调。顾云筝叹服,随即摆摆手,“你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眼前有人的时候,顾云筝难过,眼前没人的时候,她整颗心似被油烹,更难过。

勉强熬到午间,顾云筝吃了几口饭,询问春桃:“我想回趟娘家——”

春桃却为难地道:“可是太夫人与侯爷都不会允许,最多是让太太过来看看您——要奴婢去通禀太夫人么?”

用回娘家为由离开的计划就这样成了泡影,顾云筝烦躁起来。

放下碗筷,顾云筝带上昨夜收起来的荷包,又去了练功场,没让人随行。

转入更衣的房间,看到几套衣物,都是黑色箭袖及膝上衣、黑色中裤,另有两双黑色小马靴。

换上衣物、马靴,她以练习骑射为由,命人带来一匹骏马,决定硬闯出府。

稍稍消化了炽烈的殇痛,接受了最为残酷的事实之后,汹涌而至的是心焦如焚。她已不能忍受,一刻也不能再停留,不去考虑任何行径的后果。

午后的习武场,只有两名小厮没精打采地坐在树荫下。

顾云筝上午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东侧一道侧门。她寻了个借口将两名小厮打发去了前院,随即牵着马直奔侧门。

马蹄声使得正在打瞌睡的看门家丁睡意全消,站直身形,回身就将虚掩的门关了起来。末了他才躬身行礼,“夫人……”

“闪开!”

“夫人想离府的话,容小的先去通禀太夫人、侯爷一声……”

家丁话没说完,顾云筝已出手狠切在了他颈部。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当即昏迷不醒。

她想离府,也只有回娘家一个借口,可那是不被允许的——若非如此,她何必硬闯。

牵马走出侧门,入目的是一条南北向小路,东面则是辽阔原野。秋风拂动着半人高的枯黄草木,织成一幅苍凉豪迈之景。

四下环顾,顾云筝打马向北,到了横贯东西的大路上,往人烟荒凉的西方而去。只有先走出霍天北眼界,才能奢望返回京城。

她知道,这么做必然会连累一些无辜之人。只是,至亲都已惨死,她还能在乎谁的安危。

离霍府越来越远,顾云筝慢慢放松下来。可片刻之后,便见远方一列轻骑带着烟尘而来,大约五六十人。

因为相隔太远,这些人又皆是身着黑衣,让她对他们的身份无从辨识。

只是,那般骁悍的气势,隔得再远也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顾云筝疑心他们是霍天北麾下官兵,更疑心他们是悍匪。

不论是什么人,她都是寡不敌众,应该尽快绕路避开。是因此,骏马即刻离开大路,四蹄踏入旷野。

事实上,一列轻骑是霍天北与部分友人及数名得力手下。

此刻,霍天北的贴身小厮徐默道:“那匹马是我们府中的,那女子——似是夫人?”

霍天北也正望向远处骏马上那道身影,不大相信顾云筝会只身离府。那女子是活得比他还无情兼无趣的人,心里只有习武二字,相传对亲人都视而不见。这样的人,离府是为何事?

又凝眸细看两眼,霍天北打个手势,“拦下!”

于是,策马疾行的顾云筝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哨声,随之发生的,是胯|下骏马一声嘶鸣,转头就向那列轻骑奔去。

那列轻骑也正极速趋近。

顾云筝极力带住马,心也悬了起来。

之前因为轻骑人多,也无心思打量。此刻随着距离拉近,她一眼就看到了昨日才见过的霍天北。又回眸望向来时路,无人来追赶。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用鸣镝箭报信,霍天北也不能这么及时地出现。此时与她迎头相遇,必是偶然。

是以,顾云筝能够抱怨的,也只有运气太差。

霍天北命随行之人留在不远处,独自策马到了顾云筝近前,不耐地问:“去何处?”

顾云筝比他更不耐烦,“四处走走,再回趟娘家。”

这答案让霍天北很是不悦,语声虽低,语气却变得粗暴:“滚回去!”

顾云筝本就因为打算落空懊恼至极,此时听得他这般蛮横的言辞,双眼迸射出寒芒,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悍匪!”挑了挑眉,又轻声道,“我因何不能回娘家?你给我滚开!”

被斥为悍匪的时候,霍天北神色骤冷,听闻她的质问,漾出残酷笑意,却是不屑回答,点手唤人:“送夫人回府!”

第003章

只要与一个人挂着亲眷的名分,即便势如水火,在外人众多的场合下,也要为对方留几分颜面。否则,颜面扫地的其实是自己。

有些事不是不能做,而是不屑去做。

恰好,霍天北与顾云筝都是这种人。

顾云筝之所以压着火气回府,也是因为自知寡不敌众。否则,便是有三分胜算,也会冒险一试。

两个人策马到了垂花门外。

霍天北下马之后,冷声吩咐徐默:“调派人手去正房,日夜保护夫人。”

“是!”

顾云筝回眸瞪了他一眼,愈发厌烦他了。之后就发现,方才她离开好像没有发生一样,内宅很是平静,路上遇到的下人的惊讶,完全是因为她与霍天北走在一起。

霍天北步履悠闲地走在后面,看着前方那道窈窕却显得暴躁的身影,心头狐疑更重。

这女子他便是不闻不问已久,只见过三两次,却不妨碍他了解她一些性情。而今日种种,她分明要显得比他还易怒、咄咄逼人——着实的可气。这意味的是什么?往日那样呆板无趣的性情,是她刻意做出的?有必要么?

顾云筝走着走着,想起自己连路都不认得,不确定哪一所院落是自己住处,因此慢慢放缓脚步,回头问了霍天北一句:“跟着我做什么?兴师问罪?”

霍天北没接话,丢给她一个“废话”的眼神。

顾云筝的脚步更慢,随着他回了正房。

抄手游廊里,霍天北的三房妾室正在与惊慌失措的春桃、秋月说着话。

春桃、秋月看到顾云筝,神色立时鲜活起来,再看向霍天北的时候,便显得惶惑不安。与三位姨娘一同到了厅堂门外,行礼见过顾云筝、霍天北。

顾云筝对霍天北这些妾室毫无好奇心,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进门前冷声吩咐:“秋月,送客。”

霍天北与顾云筝的反应如出一辙,唯一不同是连句话也无。

顾云筝落座之后,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敛目看着脚尖。

霍天北吩咐她:“何时想见亲人,传话给刘管家,他会命人请你爹娘过来。”

顾云筝沉默。

“擅自离府,休怪下人对你无礼。”

这是顾云筝已经想到的事情,错失良机之后,再想离府定然不易。话说回来,这厮在西域只手遮天,在她离府后一道命令下去,她就是举步维艰。

她只是不明白今日之事是源于怎样的巧合。打量着他一袭玄黑锦袍,见衣袂上染着尘埃,她问道:“你方才是从何处返回?”

霍天北也不介意告诉她,“新得几匹宝马,出去试试脚力。”语毕起身离开。

——回来的时候就撞到了她。顾云筝啜了口茶,蹙了蹙眉,茶不好,沏茶的人手艺更糟。

春桃问道:“奴婢服侍夫人去更衣吧?”

顾云筝点头,转去里间。

春桃已选出了不少素雅衣物,将一袭湖蓝衫裙拿给顾云筝看,得到允许后才服侍着更衣。

更衣之后,有小丫鬟在门外禀道:“夫人,不好了,徐默带着不少人过来,守在了正房四周。”

“知道了。”顾云筝漫应一声。

春桃小心翼翼地道:“夫人,之前您为何离府?奴婢与秋月听说了,吓得半死。”

“四下转转,以为无人理会的。”

“四下转转倒是没事,”春桃提醒道,“只是,侯爷与太夫人得知,少不得以为您想回娘家。”

四下转转没事,回娘家却是忌讳——顾云筝目光微闪,“侯爷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春桃认真地思忖片刻,“侯爷闲暇时,常带人出门狩猎。”

“那按你看,若是我要出门狩猎试试箭法,侯爷与太夫人会同意么?”

春桃沉吟道:“侯爷……奴婢猜测不出,太夫人却是断然不会同意的。”随即,又吞吞吐吐地道,“在府里,要么有侯爷庇护,要么有太夫人眷顾,选哪条路全在夫人。”

顾云筝由此确定,春桃待自己忠心耿耿,因此勉强抿出个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

今日虽然没能如愿,顾云筝并无损失,且有所得。

她亲身感受到了霍天北极为矛盾的态度——他与她毫无情分,对她态度轻蔑,一丝尊重也无,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他却不允许她离开。

至于太夫人,对她病了、离开都不在意,甚至不曾派个下人前来询问。再加上诸多细节,太夫人对她怀着怎样的心思,再明显不过。

顾云筝之所以总结这些,是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一个从长计议的打算——她想,她可以利用太夫人,名正言顺地离开。太夫人既然能让霍天北与她成婚,应该也能让霍天北休了她。

巨大的殇痛让她完全乱了章法,冲动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来回折腾了一趟,情绪略有缓和,头脑恢复了冷静。反思之下,才知自己贸然行事根本不禁推敲——

说到底,她平白丢掉了两年时间,根本不知京城是何情形。便是回去,也不知该相信谁、请谁相助。

毫无作为的话,不过是白费功夫。

家族横遭灭门之祸,查清元凶只是首要之事,最重要的是复仇。这根本不是她一人能办到的,更何况还背着霍天北之妻的头衔。

需要面对的事情、做出的筹谋太多,还是先沉下心来为好。

是以,顾云筝转而吩咐春桃:“给我备一碗安神汤。”好生睡一觉,头脑才能冷静下来。

春桃笑着称是。

安神汤送到面前时,夏莲径自走进门来。

顾云筝有些不悦,这也太没规矩了。

夏莲屈膝行礼,恭声道:“夫人,奴婢是来请罪的。定是奴婢粗手笨脚,夫人才不再让奴婢打理您的穿戴了。”说完话,眼角瞥过春桃,想着这两日定是这小蹄子无事献殷勤,才让她丢了差事。

顾云筝目光微闪,轻轻摇头,“你多心了,我并没这意思,方才正要命人唤你来说话。”

夏莲面上一喜,随即便是狐疑。夫人怎么从头到脚都似变了个人?就连说话都是语调温和不急不缓,不似往日毫无起伏更无情绪。

顾云筝又道:“今秋我穿过的所有衣物、绣鞋,你命小丫鬟取来给我看。”

夏莲虽是不解,还是照办了。

小丫鬟将诸多花花绿绿的衣物、绣鞋放到临窗的大炕上。

顾云筝对夏莲道:“衣物、绣鞋如何搭配,你定然还记得,此刻便一一拿出来搭配好。我不记得了,今日便要辛苦你。做完这些,有赏。”

夏莲很是意外,自从夫人进门后,阖府下人就没一个被打赏。今日不论得到多少赏赐,说出去也是很体面的事,思及此,慌忙称是照做。

顾云筝接过安神汤,慢吞吞地喝着,喝完时,夏莲也做完了手边的事。她细细看了一阵子,和声道:“做得很好。这些衣物就赏给你了,只是要由春桃、秋月帮你收着,每日早晚给你送去一套。日后你也不需做什么事了,穿着这些衣物四处游走即可。”语声微顿,再说话时语气冰冷,“哪一日你不照做,我就打断你的腿!”

夏莲的神色从喜悦、期许变成吃惊、恼火,最终则是欲言又止,称是退下。

顾云筝和衣倒在床上,吩咐春桃:“夏莲若是去太夫人房里诉苦,只管由着她。”

春桃神色忐忑。虽说这般惩戒夏莲让她心里很畅快,却不亚于在跟太夫人唱对台戏。这样下去,正房的日子会不会很难捱?可夫人已非她能看透,也只得领命称是。

顾云筝思忖片刻,又道:“被褥熏香日后只用兰花、茉莉;去跟针线上的人说一声,日后只给我做颜色素净的衣物。”

眼下的衣食起居就没有一样让顾云筝满意的,而离开又摆明了非朝夕之事,那么她就尽量让自己活得舒坦些,还能惹得太夫人不悦,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因为服了安神汤,顾云筝睡得还算安稳,却没睡多久。申时,春桃将她唤醒,低声道:“太夫人请您与侯爷过去一趟。侯爷已经过来,等您一同前去。”

顾云筝蹙了蹙眉,起身下地,更衣梳妆起来,转去厅堂。

霍天北坐在罗汉床上,在翻阅一本剑谱,已等得不耐烦了。听闻她轻微的脚步声,第一反应是浓眉微蹙,抬眼看向眼前人的时候,却是目光微凝。

她绾着样式简单的发髻,头饰只银簪银钗两件,身着一袭冰蓝衫裙。款步趋近时,仪态优雅从容,目光沉静如水。

这女人是怎么了?霍天北微眯了眸子。

以往她在他眼里由艳丽繁复的色彩堆砌而成,却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此时此刻,霍天北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很是悦目。

但是他的感触仅此而已,且很快就将之忽略回归初衷,起身时语气很差地训斥道:“磨磨蹭蹭,哪里像个习武之人!”

顾云筝根本就不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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