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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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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李承乾的表情如同凝固了一般,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住地以头撞树:“我这个样子,还有何颜面面对这个孩子?这个世界上瞧不起我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何必让我再多面对一个?”哭了几声,李承乾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要去死,我要去死。”说完,李承乾挣脱海棠,疯了一般地撞向那棵树,海棠和灵儿使劲拉也拉不住。
灵儿有些害怕地道:“太子妃,殿下只怕是着魔障了。”海棠大喊:“来人呀!来人呀!”过来两个人拽着李承乾,海棠喘着气吩咐灵儿快去把皇后娘娘请来。不一会儿,长孙皇后气喘吁吁地来到东宫,一进院子就看见两个宦官正在拽着李承乾,他大喊大叫着要冲向那棵树:“让我死!让我死——”海棠急得直哭:“殿下,求求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长孙皇后厉声道:“你们放开他,让他去死。我倒要看看,一代雄主李世民的皇长子是如何被这棵树杀死的!”宦官们松开了手,李承乾呆若木鸡,不敢去看这个面凝寒霜傲然不可侵犯的女人。长孙皇后凛然道:“武德七年,你伯父李建成在你的饭中下毒,你已经被抬进棺材,又爬了出来,自个儿从阎王爷那里拣回了一条命。我问你为什么不想死,你当时怎么说来着?你说你是秦王的长子,要死也得轰轰烈烈!可是今天,你看看你自己,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李承乾扑通跪倒,大叫一声:“母后!”长孙皇后指着他的鼻尖道:“你今天就跪在这里,给我好好想清楚了。”
这一宿,长孙皇后一直闭目坐在东宫里没有离开。到了二更时分,一根红烛燃到尽头,一个小宦官过来换上一根新的,寒风呼啸着,烛火摇摇晃晃,海棠拿起一件袍子轻轻走向大门。长孙皇后突然睁开眼睛道:“太子妃,你干什么去?”
海棠一哆嗦,不敢看皇后的眼睛,小声道:“外面风这么大,儿臣给他送件棉袍。”长孙皇后喝道:“不许去!”海棠跪倒央求道:“母后,太子会冻出病来的!”长孙皇后阴着脸:“我就是要让他冻透了,不然他醒不过来!”
天快放亮时,李承乾终于晕倒在院子里,浑身发烫。长孙皇后让人把他抬进来,一面派人去请太医,一面派人去禀报李世民。过了一阵,太医何思道来了,李世民却没有来,长孙皇后问皇上正在干什么,去报信的太监回答说,他正准备起驾去探视房玄龄。长孙皇后知道皇帝是记着太子差点登基的旧怨,不愿来看他,心里无奈,只好吩咐太医快些给太子诊脉。
何思道为太子诊完脉,脸色凝重地禀报皇后,太子得的是伤寒。海棠和灵儿脸色俱是一变,长孙皇后却面沉似水,像是丝毫不为所动。海棠着急地问:“何太医,严重吗?”何思道说:“我开上几副药,你们让太子殿下按时服用,不然转成肺疾就危险了。”说完,他提笔开了张方子,交给海棠,皇后挥手让他退下。海棠看过药方,让灵儿快去安排人抓药,长孙皇后止住了她,把方子要过来,一眼也不看就放在一旁的几上。海棠诧异地看着皇后:“母后,何思道说了,这药可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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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十七 解茧(2)
李承乾突然在一旁说起胡话来:“汗血马快跑——这是哪里——骰子——看谁扔得远!”海棠慌忙将手伸向他的额头,惊叫了起来:“好烫!”她回到长孙皇后跟前跪倒在地,央求道:“母后,快让儿臣给太子抓药去吧。”长孙皇后冷冰冰地说道:“这方子救不了太子!”
李承乾的病越来越重,房玄龄的病情却好转了不少,这次李世民来探望的时候,他居然能睁开眼睛说话了。看着坐在身边的李世民,他憔悴的脸上慢慢地挂满了惊奇,接着由惊奇转为了惊喜,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从喉结深处发出一声呼唤:“皇上——是您吗?臣不是在做梦吧?”
李世民点点头道:“是朕呀,玄龄。”
房玄龄放声大哭起来:“皇上——”接着便要挣扎着起来给皇帝磕头,李世民一把摁住他:“不必了,你身子虚弱,躺着吧!”房玄龄泣道:“皇上呀,您可回来了,老臣真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呢!”李世民也露出感动之色来,说道:“朕不是好好的吗?”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提到这些日子朝中发生的事儿,房玄龄恍若隔世,两人议论了一番,都是感慨万千。
第二天,李世民又抽出空来看望房玄龄,两人聊得很深,一直聊到天黑,房玄龄劝李世民道:“皇上,天黑了,您该早些回去安歇了。”李世民一摆手道:“不忙,让朕再陪陪你。玄龄呀,说起来朕真得好好感谢你才是呀!要不是你派李世北进到阴山谷口,朕一定逃不脱阿史那思摩的堵截,恐怕再也无法回到长安了。”房玄龄看了李世民一眼道:“皇上不要感谢臣,要感谢皇后娘娘和太子,要不是娘娘坚持,群臣早就逼太子出兵马邑了!没有娘娘在后面撑腰,臣一个人哪里拿得下这么大个主意?”
李世民知道房玄龄是想弥合自己与皇后、太子的关系,心里暗自感叹这真是个厚道人,也相信他讲的大部分都是实情,心中不禁有所触动。但他依然感到太子干的事太出格,一时半会儿,他仍然无法搭下这张脸来。房玄龄观察着皇帝的表情接着说道:“看得出来,皇上还在生娘娘和太子的气,可是臣不能不凭着良心替他们说几句话。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心里不好受,他们娘俩就好受吗?皇上伤的是面子,娘娘和太子可连魂儿都伤了,陛下可不能再冷着他们了!”
李世民站起身来一摆手道:“玄龄,你大病初愈,身体要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朕——朕得去中书省转转了!”说着他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道:“玄龄,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北伐就要开始了,这么大一场仗,离了你这个军师可不成呀!”房玄龄知道皇帝是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他此时方意识到,这场事变在这对父子间留下的隔阂一时难以消除,脸上露出既失望又无奈的表情来。
又过了两天,李承乾的病更重了,他剧烈地咳嗽着,一副要把肺咳穿的样子。何思道再次被召到东宫,安康闻讯也从自己的寝宫里赶来探视。一进门,安康就对木然坐在太子身边的长孙皇后急切地问:“母后娘娘,太子哥哥怎么样了?”长孙皇后眼中噙着泪花,一言不语。安康走到床前,一把抓住李承乾的手喊了声:“太子哥哥!”
李承乾两眼发直,呓语一般说道:“我刚才梦见自己走在一片林中,一群狼突然追了过来,我使劲地跑,可还是没能跑脱,让狼咬住了脚脖子——”李承乾声音发颤,手在发抖,突然对着窗户惊天动地叫了一声:“狼!”众人抬头一看,是一阵风刮过,窗外的树影在乱抖。安康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对李承乾道:“太子哥哥,那不是狼,那是树!你不要害怕,娘娘、海棠姐姐还有我都在这儿呢。太医,快给太子瞧病。”
何思道走到床前为李承乾把脉,探过他的脉搏后,眉头不由一皱,回头问海棠上次自己给太子开的药他是否按时服了。海棠正要开口说话,长孙皇后在一旁抢着说道:“太子服过了!”何思道一脸困惑地道:“这就怪了!既然服过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呀?”安康着急地问何思道,太子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何思道一脸忧色地告诉她,看情形像是要转成肺痨了。
安康惊得面如土色,站起身来道:“不行,我得告诉父皇去,太子哥哥都病成这样了,他怎么就一点不心痛呀!何思道,你快开方子,耽误了太子哥哥的病情,我饶不了你!”说着,安康急匆匆地离去。何思道重又开出一副方子来,对海棠叮嘱道:“这药一日服三次,赶紧让殿下喝下去,趁着这劲头刚起来,还能止得住!”
何思道离开后,海棠拿起方子就要出宫,长孙皇后再一次止住了她,要海棠把药方交给自己。海棠跪倒在地泣道:“母后,殿下的病不能再耽搁了,我求求您了。”长孙皇后朝景明使了个眼色,景明一把从海棠手中夺过方子,海棠绝望地哭号着,跪行到长孙皇后膝前大声喊道:“母后,他会死的!”长孙皇后沉着脸下令道:“景明,你让太子妃安静安静!”景明和两个小宦官将海棠拖起来架到了一张椅子上。
李世民正在和李靖密谈。李靖告诉李世民,飞虎军已抵达绥州,但近来那边的情形让人忧虑,颉利派阿史那思摩死死盯在西线,以牵制唐军一翼。原来阿史那思摩只有一万骑兵,最近颉利又给他增派了五千精骑,飞虎军很难逃过他们的视线进抵阴山。李靖说道:“现在看来,能不能调走阿史那思摩的这一万五千人,是这次战役胜负的关键呀!”李世民点点头道:“颉利这个老狐狸,一定是李世和阿史那思摩的那次交手提醒他了!朕看该叫李世上阵了,让他速回绥州引通汉军东调,把阿史那思摩吸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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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十七 解茧(3)
正在这时,安康急匆匆跑进来,见面就喊道:“父皇,不好了,太子哥哥的病快转成肺痨了。”李世民脸色一变,腾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口,正要迈步出去,又停了下来,慢慢踱回到几前。李靖在一旁道:“陛下,太子的病要紧,您快去瞧瞧吧!”李世民道:“太医不是已经去过了吗,再大的事大得过北伐吗?安康,你下去吧,这事儿朕知道了,朕还要和大将军议论北伐的事儿呢。”
安康生起气来,大声嚷道:“北伐北伐!你心里只有北伐,太子哥哥再怎么也是你的第一个骨肉呀,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无动于衷——你是这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人!”说完,她大哭着冲出门去。风从敞开的房门里灌进来,奏折被刮得满屋都是,望着安康的背影,李世民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李承乾的咳嗽越来越剧烈,海棠拿起一块罗帕捂在他的嘴上,一团鲜血从他的咽喉里喷了出来,沾满了那块罗帕,海棠的手颤抖起来,看着那鲜血,腿一软差点跌倒,她惊叫道:“血,母后,太子殿下咳血了。”长孙皇后连忙扶住海棠,一把接过海棠手中的罗帕对景明道:“景明,你速将这罗帕交给皇上。”
景明退下,海棠泪如泉涌,她挣扎着站起身对灵儿道:“灵儿,快去叫太医。”长孙皇后在一旁道:“不用了,叫太医也没有用了。这当医生的都知道,伤寒转成了肺痨,只要一咳血,就差不多可以准备后事了。”海棠闻言如遭雷击,疯狂地扑向床榻,抱着李承乾失声痛哭道:“殿下,你不是说了要和我厮守一百年的吗,你怎么能撇下我就这么走了呀!”
李承乾在昏迷之中,一言不发。海棠将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泣不成声地道:“殿下——你这一辈子多不容易啊!父皇没有登基的时候,他的敌人将仇恨都撒到你头上,你从小担惊受怕,多少次险些送命;当了太子,兄弟们又一个个打你的主意,巴不得早一点听到你的凶信。如今,连母后都这么狠心,把你抛弃了!”长孙皇后眼中有泪光闪动,嘴上却严厉地说道:“太子妃!你的话说得太多了!”
海棠转过身来愤怒地对皇后说道:“人都要死了,你还不能让我说两句?天底下有你这样的母亲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就是不让人救他,你的心是肉长成的吗?就是你,亲手杀了他!”长孙皇后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闪动着泪光,指着昏迷中的儿子道:“就算大夫治好了他的病,他自己还会去寻死!把他救过来又有什么用?”
正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皇上驾到!”长孙皇后身子一震,差点跌倒,景明赶紧将她扶住。长孙皇后从袖管中拿出一张发黄的纸来,吩咐道:“太子妃,速叫人去抓药!”一边说着一行泪水已经从她的眼中飞落下来。
李世民走进东宫,一眼看见昏迷中的李承乾,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舐犊之情,他走上前去,探探儿子的额头,为他掖好被角,一言不发,久久地守在床边。所有的人都不敢言声,默默注视着他。药煎好了,海棠端着药汤,犹犹豫豫地走到床头,李世民伸出手来:“给我。”海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说了一句:“把药给我。”海棠这才醒过神来,将药碗递到他手上,这位万人景仰的皇帝坐到床沿,轻轻舀起一勺药汤,缓缓送到儿子嘴边。李承乾已经苏醒,陡然看见是父皇给自己喂药,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着叫了一声:“父皇!”李世民用柔和的语气对儿子说道:“快趁热喝了吧。”李承乾张嘴喝下勺中的药汁,一旁的长孙皇后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心里不知是悲是喜。
一夜过去,风停了下来,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枝头有几只喜鹊在鸣叫。服过药后沉沉昏睡的太子醒过来了,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嘴唇上都是泡。长孙皇后手抚他的额头一脸慈爱地道:“嗯,退烧了,乾儿,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李承乾声音嘶哑着说:“好多了,头不痛了。”
海棠跪在一旁满怀歉意地道:“母后,儿臣错怪您了,儿臣罪该万死。”长孙皇后虽然十分疲倦,但精神却好了很多,她语气平和地道:“你有什么罪,不都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他吗?儿媳妇心痛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海棠拿起那张纸问:“母后,这是什么方子?”长孙皇后回答:“从前我也得过痨疾,咳了很多血,差点不行了,那会儿宫里有个叫孙和的太医,给我开了副方子,把我救了回来。”海棠心有余悸地道:“您怎么不早说,我都快吓死了。”长孙皇后看着床榻上的儿子对儿媳说道:“别说你了,这副老方子在乾儿身上济不济事儿,我心里也没有数呀!唉,咱们总算是把皇上给请进东宫里来了!甭管什么药都最多只能延住乾儿的脉,只有你父皇这副药才能把乾儿的魂给招回来呀!”海棠看着长孙皇后,心中生出由衷的敬佩来,她说道:“谢谢母后,您救了殿下,也教会了儿臣怎样去做一个宫里的女人。”
长孙皇后的这番苦肉计没有白费,儿子在濒死的危境中挣扎的惨状激发起李世民心中无限的父爱。他很快就下令,让李承乾病体康复后出来帮长孙无忌协调扬州到京城的钱粮转运。那些政治嗅觉灵敏的朝臣从这个变化上已经看出来,皇帝和太子之间紧张了一阵子的关系开始复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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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十七 解茧(4)
杏花村酒肆里,勃帖坐在一张临窗的桌子旁,窗外大街上正有一队士兵在向北开进。小二一脸殷勤地上着酒菜,勃帖看着街景,像是不经意地问:“小二,怎么整天都在过兵呀?”小二应道:“这都是关中新征发的府兵,听说是去打胡寇的。”勃帖点头道:“这么说,很快要打大仗了?”小二说:“可不吗!”
这时一个胖子走到桌边一抱拳道:“勃老板,让您久等了!”勃帖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一个手下,便装出一副生意人的腔调道:“客气,我也是刚到。”等小二退下,勃帖小声问那胖子粮食启运的情况,胖子告诉他,窦乂为了求着他们早些把他儿子放回去,一次就给了五十万石新米,得分五次才能运回去。
勃帖感慨道:“窦家真是财大气粗呀!你快派人回去把喜讯报给大汗,让他准备接应。”胖子应了声“是”,接着谀笑道:“家里缺粮已久,您一下子弄回这么多粮食,这可是件奇功呀。”勃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端杯饮了一口说道:“这件事办妥了,咱们该办另一件事儿了,情况打听清楚了吗?”
胖子压低声音:“回大人,都打听清楚了,他们将少爷押到长安后,已经交给了鸿胪寺,这事归鸿胪丞权万纪管。”勃帖拍了胖子的肩膀一下,夸奖道:“好,这件差使办得漂亮!你打听过这个权万纪有什么嗜好吗?”胖子说:“打听过了,这个人好色。”勃帖一拍大腿:“他好这一口,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派人把窦乂叫来,向他打听长安城里哪家妓院的美女多。窦乂不谙此道,好在窦福还略知些门径,告诉他长安城的妓院多在平康坊,有官妓也有私妓,官妓多是歌舞伎,出身一般为家中犯罪遭籍没的女子,而这私妓里头有不少胡姬,卖艺也卖身。听说有个万春坊,里头有些绝色的妓女。勃帖说:“那咱们就一起去万春坊看看。”
到了万春坊,窦福让老鸨找些上等货来。不一会老鸨领过来几个涂脂抹粉的女人。勃帖一看就连连摇头,斥道:“这也是上等货?亏你们拿得出手。”老鸨赶紧一挥罗帕,众妓女退下。稍顷,一个龟奴领着几个姿色不错衣着清新的年轻女子进来,模样比先前那几个要强许多,老鸨赔着笑脸道:“怎么样,这几位还成吧,这可都是扬州来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来。”勃帖凑到一个女子面前,伸出手一脸淫荡地捏捏她的下巴:“嗯,这个女子还有几分模样,要多少钱赎身呀?”老鸨伸出三个指头。
窦福在一旁一吐舌头道:“三千钱?”老鸨摇摇头道:“不,三万钱。”窦福脸上露出更加惊异的神色,嚷道:“这么贵呀!”窦乂却朝他一摆手,赔着笑脸凑到勃帖面前道:“大人,这个还满意吗?”
勃帖没有理会他,而是将脸转向老鸨,狠狠地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吗?”老鸨酸酸地道:“我说这位官人,您一进门就吵吵着要上等货,可三万钱就嫌贵了?是不是没带够钱呀!”勃帖眼一瞪,骂咧咧地道:“真是一双狗眼,三万钱身价的也敢拿出来见我,你们这儿有三十万钱的没有?没有爷就去别处寻了!”老鸨一惊,忙不迭地说:“大爷,您别走呀,奴家算是看出来,您是尊大财神,今儿个您算是找对地方了,值您这价的货色,这长安城里也就我这儿有,快,去把媚儿叫来。”
一阵丝竹之声响起,一个衣着暴露、异常妖冶的胡人美女扭动腰肢款款走了上来,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勃帖的眼睛贪婪地扫过她的丰胸肥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媚儿舞到勃帖跟前,将长长的睫毛靠近勃帖的脸,朝他眨了几下眼睛,勃帖淫笑起来,说道:“好,就是这个媚儿了!”窦乂朝窦福使个眼色,窦福不情愿地跟着老鸨去付钱。勃帖目不转睛地看着媚儿,对窦乂说道:“老先生,我把她带回去孝敬给颉老板,令郎就一定会平安无事了。”窦乂装出一脸感激说道:“还是勃老板想得周到!”
当然这完全是骗窦家的,他把媚儿带回客栈,自己好好享用了一番,同时派出心腹想尽办法打通了求见权万纪的关节。接洽妥当后,他就用一驾马车载着这个美人,来到了权万纪府中。
权万纪危坐在椅子上,盯着勃帖,仿佛要看透他的心。“你就是那个斯密?”权万纪问。勃帖低眉顺眼一脸恭敬地回答道:“正是,在下忽儿汗部内侍副总管。”权万纪不知道勃帖的真实身份,他摆足架子道:“你们忽儿汗部和颉利素有往来,几个月前还向他们上表称臣,一向与大唐不打交道,怎么突然找我来了?”勃帖答道:“我们草原各部受尽颉利欺凌,盼天朝的恩泽如大旱盼云霓呀!只是苦于颉利的重重封堵,一直无法与大唐沟通联络,这次我家主子下了决心派在下冒险来到京城,就是要和大唐商议共同对付颉利的。”权万纪点点头:“你们部落有这份心思,那是好事呀。”
勃帖更加谦卑地说:“多谢大人,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敝部王子哥舒打一个多月前到西部草原走亲戚,因为一场误会被贵国军队擒住,听说现在就拘押在长安,能否让在下去探视探视,捎些土产给他。”权万纪脸色一变:“我说嘛,什么共同对付颉利!你这句话才算是上题了。王子殿下在长安生活得很好,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勃帖忙说:“不敢,我家主子是怕王子殿下吃惯了草原上的牛肉干,这儿的山珍海味未必受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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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十七 解茧(5)
权万纪打着官腔道:“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也不想想,毕竟咱们是第一次打交道,我怎么能让你们随便去见王子呢,要是出点什么岔子,这罪责谁来担?”勃帖赔着笑脸道:“我家主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请大人千万开恩!这颗夜明珠原本是波斯公主的爱物,十年前我家主子不知费了多少周折才弄到手,这次特地让在下带来送给大人,还望您能笑纳。”说完,他递上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权万纪接过来把玩着:“哦呵,珠子倒是颗好珠子,干净得像盛着一汪清水似的,一丝儿杂质都没有。不过,本官是不会拿圣上赐予的权力做交易的!失礼了,管家,送客!”勃帖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慢着,看来这珠子入不了大人的法眼,可是一路上盛着这珠子的盒子,倒堪称是件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贝,大人不想过过目吗?”
权万纪有些奇怪地问:“盒子?什么盒子?”
勃帖一拍手,肉感的媚儿款款进来,勃帖将夜明珠嵌入她头顶银光闪烁的宝冠。乐曲响起,媚儿跳起充满挑逗意味的舞蹈。权万纪眼睛慢慢移向媚儿,渐渐抬起的屁股又慢慢落下,双眼再也挪不开了,伴着媚儿的翩翩舞姿,他的喉结在轻轻滚动。慢慢的,媚儿舞到了权万纪跟前,突然俯身对着权万纪耳根一吹,权万纪一个激灵,身子一晃,竟将桌几上的水杯碰翻下来。媚儿连忙停下来,掏出罗帕为权万纪擦水,嘴里娇滴滴的连声说:“贱妾该死,贱妾该死!”
权万纪伸手抓住媚儿的手,笑眯眯地道:“不妨事,不妨事!”
勃帖在一旁笑眯眯地道:“大人,这只盒子怎么样?”权万纪用柔和的语气对勃帖说:“你们主子挂念儿子,这份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是做父亲的嘛。不过此事要是层层报上去,只怕没几个月批不下来,这样吧,我给看守打声招呼,你去看看就是了,不要让外人知道,免得旁生枝节。”
勃帖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多谢,大人真是仁厚之人呀。”
李承乾正在批阅着桌上的文牍,不时将手握成拳状放到嘴前轻咳几声,对站在身边的侍卫张思政道:“恒连,你速将此件送到户部。”张思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李承乾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哦,是张思政呀,我忘了恒连已经走了,那你去送吧。”
李承乾望着空荡荡的大殿,里面连一个人也没有,虽然皇帝重新给他委派了差使,但因为登基的事儿,群臣都心存余悸,不敢跟他靠得太近,因此东宫仍然冷清,想想从前这里人来人往的情景,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怅然来。正在感慨,一个小宦官过来禀报:“通汉道行军总管李世勣求见。”
李承乾有些意外,他忙不迭地下令快把客人请进来。两人见面,李世勣行过君臣大礼,李承乾少不了一番嘘寒问暖,寒暄一番后,李世勣向李承乾禀报自己已接到诏令,这就要赶往绥州军中,今天是特来向他辞行的。李承乾脸上露出些感激之色来:“唉呀,你军务在身,何必拘这些礼数呀?”
李世勣诚恳地说:“这君臣之礼,世怎敢轻忘?前番太子驻跸武卫军,臣没有照应好殿下,心里一直十分愧疚,还望殿下海涵。”李承乾更加感动,说道:“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都听说了,你在武卫军没有谪贬我的一个旧部,这份情我可都记着呢!”两人又扯了一阵闲话,李承乾说了些勉励的话,到了午时,李世勣才起身告辞。
一个小宦官领着李世勣穿过甬道向大门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耳熟的脚步声,李世勣心有感应地停了下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将军是要走吗?”李世勣回过头,一双美丽的眼睛正看着他。
李世勣忙一低头说道:“——是太子妃殿下,臣要回绥州,刚向太子殿下辞过行。”海棠话中有话地说:“我知道你是来向谁辞行的!”说着翩然从李世勣的眼前走过。李世勣一躬身,以示恭敬之意,等海棠走出几步,才抬起眼睛来,面对她的背影,视线落在那一头曾经熟悉的秀发上,露出心驰神往之意。海棠猛地回过头,一双大眼睛直视着他,他心头一惊,目光已躲闪不及,一时竟手足无措。
海棠嫣然一笑,这才翩然而去。
一名小校打着灯笼带路,勃帖等跟在后面,在戒备森严的院落中顺着曲折的甬道穿行,来到一间亮着灯的房屋外,被守门兵士拦住。小校从腰间摘下令牌递上,兵士借着灯火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打开门,让勃帖进去,其他人欲入,被兵士拦住。勃帖把士兵拉到一边,递上一块沉甸甸的金饼,指着一名杂役说:“军爷,这一挑子土产是我们千里迢迢带来的,你让他担进去吧。”兵士将金饼掂了掂,不耐烦地说:“好吧,就他一人跟你进去,别待太久!”
勃帖和那杂役走了进去,厅中洞幽烛微,陈设简陋。勃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见里屋的床上有个熟悉的身影面壁而卧。勃帖上前跪倒在地,眼中满含热泪轻声叫道:“殿下,您受苦了。”那人有些木然地回过头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十分讶异地看着进来的这两个人,神情略显呆滞。
过了一会儿,施罗叠才认出勃帖来,眼中露出欣喜之色,从床上翻身坐起:“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勃帖转身朝外察看了一番,一边迅速走到施罗叠跟前递上一张纸条,一边故意大声说着:“这是我们给王子带来的牛肉干,还有新鲜的奶酪,您尝尝看。”看完纸条,施罗叠会意地朝勃帖点点头,走到担子前,放大声音说:“好久没吃着这么好吃的牛肉干了。”接着他迅速脱下身上衣服换给那个杂役,那杂役则脱下自己的衣服换给了他。窗外传来兵士的催促声:“喂,你们快点。”勃帖连忙说道:“就好就好。”
贞观长歌十七 解茧(6)
又磨蹭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勃帖领着“杂役”走了出来,向兵士道了声谢,和候在外面的人一起跟着领他们进来的小校顺原路走出了这个小院落。到了大门口,众人和小校别过,又一路躜行了半个时辰,那“杂役”一回首,吐出一句话来:“老子总算飞出这笼子了!”
——那正是施罗叠的声音。
阿史那云坐在曲江池畔的一个竹亭里,倚着一根柱子在吹奏鹰笛,声音高亢动听,李恪听得十分入神。一曲奏罢,李恪轻声问她:“你是不是又想家了?”阿史那云点点头道:“其实,在长安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草原,耳边要是听不到马蹄声,就根本无法入眠,闻不到奶茶的甘醇,什么也吃不香。可我又实在舍不得离开这儿,把归期推了一天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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