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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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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席话说得阖闾脸上云开雾散:“唔,孙先生说得不错!”
  夫差道:“父王,节俭当是节俭,可也不必食无肉。来人,把今日射猎的野味拿去烤了。”
  侍者应声而去。
  显然,夫差对孙武的怠慢心怀不满。
  大王阖闾反而不在意:
  “孙先生,寡人听说你和伍大夫相知很融洽的,伍大夫十分推崇你孙先生。”
  这话什么意思?
  又是在含沙射影地警告伍子胥不可结党营私么?
  伍子胥忙说:“长卿先生确确实实是——”
  “听孙先生说话!”阖闾制止。
  孙武平和而从容:“臣听世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糟了,孙武绕到圈套里了,伍子胥先自涨红了脸。

六、初会吴王(2)
孙武又道:“又闻,蛟龙的归处是海,白鹤的故里是云。孙武不才,和伍子胥大夫、伯嚭大夫一齐聚集在您的周围,乃是因为您胸襟若海,志气如云。”
  阖闾颔首。他原本也没准备深究孙武和伍子胥的关系,只是不失时机地敲打敲打而已。
  伍子胥见孙武机智,言语之间大王面色好转,心里松下一口气,便忙着“点题”:“大王亲自驾临田家,专程看望孙先生,可与周文王渭水之上寻见吕尚相比拟。”
  孙武说:“大王,罗浮山景致果然是不错吧?”
  这一番君臣对话,简直就是斗法!可是孙武前面虽然言辞机智,很令大王听着顺耳,到了这儿,却把伍子胥的话头岔开,似乎是不认可大王是专程来访的,不承此情。
  野味烤熟了,送了上来。
  大嚼。
  大王嘴角流香。
  伍子胥还是惦着赶紧展示孙武的才能,便举酒道:“大王,请进一些水酒,这是那位勇士要离酿造的。”
  “要离?”
  “是孙先生推荐的勇士要离,大王。”
  “哈哈,”阖闾喝了一口酒,品咂一番,“不错,很是醇厚。这要离如果留下造酒,也许更算得人尽其用。”
  孙武飞快地看了大王一眼。
  伍子胥整个儿给憋了回去。
  或许,不是孙武举荐了那个侏儒要离,阖闾早就召孙武觐见了。正是一个要离,使得阖闾也轻看和轻慢了孙武。
  王子夫差嚼着野味,几块鹿肉落肚,浑身燥热难当。再加上手中那青铜造的高体细腰翻口之觚,一觚盛酒三升,他一连吸干了三觚,鹿肉闹在下,水酒闹在上,十六岁的王子不由得脸红耳热,浑身上下好像有万千蚂蚁乱爬,坐也坐不稳了,不由得拿眼睛去睃他父王的宠物眉妃。眉妃示意周围,又看看孙武,暗示夫差,当心露了马脚。夫差一身的牛劲无处可泄,便起身道:
  “父王,如此喝些闷酒,一点意思也没有。待儿臣为父王舞一番剑器助兴。”
  没等阖闾一个“好”字儿出口,夫差已经抽出了青铜之剑。宝剑出匣,哗然如蛟龙出水。少年夫差年轻气盛,骨骼宽大而灵活,加上鹿肉和美酒壮了阳气,出手便连抛几个美妙诡奇的弧线,晃花了人眼。夫差今日舞剑分外卖力,一是有至尊至上的父王观赏来日建功立业的后人手段;二是让他至痴至迷的眉妃瞧瞧他男儿的力的舞蹈;三呢,亦是顺便舞给那个不合时宜的孙武点儿颜色看看。孙武碰巧耳闻目睹了他和眉妃的幽会,在他心里结了一个疙瘩,刀光剑影警告孙武不可多嘴,必须小心些。那柄青铜之剑,在夫差手中有了灵性,十分地蛮野,时而如雷电发着震怒,疾走于浓云之上;时而如狂飙暴雨施着淫威,呼啸在阡陌之间;时而如毒蛇吐信子一般,咄咄逼人;时而又如潮水撞击在山崖之上,砰然间溅起九道白波,令人觉得杀气腾腾,不寒而栗。渐渐地,几乎不见了舞剑的人,只见剑器的寒光翻飞缭绕,缭绕着,却是越来越逼近了孙武。
  伍子胥不知夫差是何用意,陡然间大惊,站了起来,抵挡不测。
  孙武按住了伍子胥的手,神态平和。
  夫差突然收了剑,立在孙武面前。
  众人一片喝彩之声。
  阖闾兴高采烈,连叫:“王儿好剑法!”
  眉妃满脸桃花,像吃醉了酒,更像是她自己刚刚舞了一番剑器。
  夫差愈发得意了,对孙武拱一拱手,道:“夫差胡乱舞了一回,还请孙先生多多指教。”
  孙武:“王子剑术超群,勇武非常。”

六、初会吴王(3)
夫差说:“早闻伍大夫推举孙先生擅长武经兵器,今日又欣逢大王高兴,夫差一人舞剑很难提起兴致,请孙先生来一同对舞如何?”
  眉妃先脱口而出:“妙极了!”
  阖闾微笑,以示鼓励。
  伍子胥忙拦阻:“不可,不可。”
  孙武不露声色:“孙武斗胆,怎敢和王子对舞?”
  伍子胥几乎被夫差的这一动作惊呆了:孙武假如不答应与夫差对舞兵器,恐怕会落得个胆小如鼠的坏名声,很难再谈上被大王重用;倘若贸然与夫差对舞,伤了王子夫差,那就是冒犯了天颜,顷刻间大祸临头,反过来说,如果孙武被夫差伤了,背上耻辱,也就再也别提什么举荐了,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孙武的心里也明白,夫差在他刚刚出山就给他撂了一道难题,对于夫差的“邀请”,他答应了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胜了不是,败了也不是。这黄毛未褪、乳臭未干的孺子是如此骄横,分明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要在他的心上试剑。这一刹那,他处在两难的地位,忽然间把眼光扯远了,看到了宫闱深似海,深不可测,仕途十分地艰难。他的兵法十三篇已经写毕,仅仅阐释了治国治军之策,可是如若他日在大王左右,这生存之策,还需要一番好功夫。
  夫差越见孙武推辞,越要把孙武挤到墙角:“孙先生看不起我王子夫差?”
  “孙武不敢。”
  夫差:“那么,就是孙先生要扫父王的兴致?”
  “王子何出此言?”
  “噢,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便是孙先生胆怯了!”
  扑哧,二妃笑了。
  孙武本来就白的脸,变得青白,他几乎被激怒了,可是压抑着,声调依旧平缓:
  “孙武与王子素昧平生,仅仅在此田舍之下才得以一睹王子英姿,十分地佩服。”
  这话是暗示夫差,他孙武绝不会乱讲那些*之事的。
  夫差:“请先生说下去。”
  孙武:“王子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俗话:士可杀,不可辱?”
  “嗯,怎么样?”
  阖闾说:“算了算了。”
  伍子胥说:“孙先生,王子和你开个玩笑,不必当真。”
  孙武激动地站了起来,谁也拦不住的。他说:“大王,承蒙王子盛情邀我试剑。可是,孙武今日初次拜谒大王,如若与王子对舞,剑器无珠,伤了孙武,伤一菜农而已;伤了王子,孙武吃罪不起。如若大王一定要观我的剑术,孙武不惧献丑,当然可以为大王单独舞一番剑器。我想,大王而今恐怕不愁得一擅舞剑器的匹夫吧?”
  夫差听这话,眼睛全立了起来。
  气氛紧张。
  孙武冷笑:“一勇之匹夫,吴国可有万人,专诸是也,要离是也,逃亡楚地的庆忌亦是也。一言之激,拔剑杀之,视头颅如陶簋,视生命如白马,视死如归,此匹夫之勇也。重武少文,勇武而且懂得执行将军的谋略,吴国可有百人,两军阵前,一呼百诺,百夫之长是也,他们率众厮杀,懂得遵命设伏,进攻,奔袭,撤退,稍知一二,已比匹夫之勇强一百倍;文韬武略,文可服众,武能威敌,出而为将,入而为相者,吴国不过十人,凤毛麟角啊!伍大夫,伯嚭大夫是也。如此文武之才,十万匹夫亦不可换其一人。不知孙武之言,是否有理?”
  阖闾称善。
  夫差也听得消了怒气。
  伍子胥说:“大王所求的正是大智大慧之勇,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孙先生,快把你的治国治军的韬略说与大王!”
  眉妃蹙着美丽的眉宇说:“大王,臣妾的头疼得很哪。”
  阖闾安抚:“爱妃稍安,且请听孙先生说话。”
  孙武看了一眼夫差,变得和悦些:“大王,臣以为,为王而有勇,一国之幸;为将之有谋,一军之幸。孙武若只擅长剑术,不过敌得一人,孙武著述之兵法,万夫莫敌。大王贤德贤明,孙武愿将《孙子兵法》十三篇献给大王。”
  阖闾:“拿来我看。”
  帛女早捧着十三篇兵法那一卷卷沉甸甸的竹简侍于门外,孙武接了,双手捧献给吴王。
  吴王接了过来,尚未展开,眉妃说:“大王,孙先生不与王子比剑了么?”
  皿妃也十分聪慧,她一是早对夫差与眉妃的事心存芥蒂,一是觉得孙武之言浩浩荡荡,震撼心扉,便主动为孙武解围:
  “大王要是有兴致,臣妾可以吹箫供大王下酒。”
  阖闾把手放在竹简之上,说:“好好,就请爱妃一个吹箫,一个弹琴,琴箫问答。”
  眉妃:“大王,臣妾今日实在是头疼得支持不住了。”
  阖闾展开了竹简。
  夫差叫了一声“父王”,示意眉妃说:“既然……别耽误了,天色已晚,父王还是回宫吧。”
  阖闾:“也罢。孙先生,寡人带回去秉烛拜读。”
  说着,大王已立起身来。
  “大主启驾回宫”的喊声从屋里传到屋外,盘旋在迷迷苍苍的暮霭之中。
  孙武眼看着大王和王妃们、随从们,从来时的田埂上又排成了一列。
  孙武呆呆地站着。
  

七、皿妃嫁妹(1)
次日,伍子胥死说活说把孙武和夫人帛女接到了姑苏城,说是大王阖闾不出三日定会约见,并且委以重任。孙武问他凭什么做此断言,伍子胥说,凭十三篇《孙子兵法》。孙武问伍子胥:哪里来的这般自信?伍子胥说:剖开子胥的胸膛,你才可知道我的心是热的,是诚信可靠的吗?又问:子胥当然至诚至信,大王倘若不信又当如何?伍子胥叭叭地拍着头说:你没见我这一头少年白发吗,伍子胥是开弩没有回头箭。干脆说一句俗话吧,不见棺椁柳车,不落泪!
  孙武依了伍子胥,一路风尘到姑苏。
  盼望着。
  等待着。
  丝毫没有动静。
  “坏”在了伍子胥身上。吴王阖闾狡诈多疑。伍子胥举荐孙武时赞不绝口,又设计赚得阖闾走了一趟罗浮山。可这位伍子胥越急切,阖闾越是生疑虑,他称王为时不久,总觉立足未稳,十分警觉周围的贵族是不是在网罗自己的势力。再加上孙武所推荐的要离,杀妻剁手固然要得,毕竟是个枯干的孩子般的市井细民,阖闾为此怀疑孙武的眼力,及至见到孙武,虽听孙武滔滔雄辩,头头是道,却发现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掂量一番十三篇《孙子兵法》,阖闾也觉得那兵法洋洋大观,却觉得毕竟是简上谈兵,他这会儿更需要实打实训练士卒和整饬兵马的人才。阖闾曾试探着征求伍子胥的意见:寡人准备先赐给孙武千夫之长,如何?伍子胥说:不可。千夫之长国中有百人,孙武堪为大王臂膀,怎能做兵头将尾?伍子胥没敢把这番议论告诉孙武,怕孙武终因怀才不遇客走他乡。因此,不论怎么忙于国事,伍子胥在监督修固姑苏城郭之余,在指挥数万工匠开凿天下第一大运河胥溪之余,得空便来看看孙武。
  孙武只有在焦灼和不平之中蛰伏,等待。
  秋天来了。几场冷飕飕的秋雨掠过,城中梧桐叶子已经脆弱枯黄。叶子不情愿地满地飘零。太湖上更是芦花萧瑟,犹如突然间白了头。一阵雁声凄厉地划过长天,又一阵雁声传来。雁阵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跋涉,为了抵达温暖的南方,自长城以外飞来,自黄河以北飞来,在姑苏也不停脚,将一路忍受着雪中啄草冰上宿的苦难,一直向理想之域而去。孙武的理想之域何在?望着雁阵惊寒,梧桐悲风,他的心里一片怅然。暮春来到吴国,经历了漫长的夏季,如今的日子更显得悠长难耐,一日长于一年!才是一转眼的工夫,这日早起已经是满眼的白霜了。
  有人踏霜而来。
  夫概将军。
  这位长着一双亮得逼人的鹰眼的贵族,身材瘦高,行动机敏,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是吴王阖闾的胞弟。阖闾到底还是更相信儿子夫差与胞弟夫概,《孙子兵法》先拿去让他们读了,准备再议论孙武派什么用场合适。夫概连续几夜研读,并且将十三篇一字不遗地抄了下来。夫概读后大惊,连叫奇人,奇才!《孙子兵法》交给夫差,夫差本来就对孙武存有戒心,更因为眉妃弄得他神魂颠倒,尚未一看。而夫概可以说是睹物思人,一夜无眠之后,这日踏着晨霜,便只带了一个贴身随从,急切地来拜访孙武。
  他惊叹著此兵法的孙长卿,竟然如此年轻。
  他笑眯眯地看着孙武:“夫概不明白,长卿先生如此年轻,从何得来十三篇兵法?”
  孙武:“天下皆在谈兵。夫概将军你是知道的,周武王裂土封疆的时候,公侯得到土地方圆不过百里,伯爵七十里,子爵男爵五十里。那时候吴王称为吴伯,是伯爵,享用七十里土地。而今仅仅新建的吴都从阊门到娄门就有九里七十二步,平门到蛇门,十里七十五步。吴国疆土之大可包容多少都城?吴国何以由小变大,难道不是和战胜攻取的结果有关系吗?再说,近二百年,大小战争总有五百次吧?楚国吞并的诸侯国二十多,齐桓公一代四十三年,并国就有三十五个。诸侯亡国奔走的,不计其数!世间谁人不知兵戎是何事呢?烽火连年,铁血厮杀,孙武纵观上下古今之战策战法,日而思之,夜而梦之,呕心沥血,略有一点心得,夫概将军多多指教。”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七、皿妃嫁妹(2)
夫概笑眯眯地说:“长卿真可称作胸中有甲兵百万。不瞒你说,夫概读《孙子兵法》,韦编都扯断了,由衷地叹服。长卿先生,你我都是肝胆豪爽之人,夫概看你在此赋闲,有意请你——”
  “什么?”
  夫概笑眯眯地拉了孙武的手,上下抚摸,弄得孙武痒酥酥的很不自在。夫概说:“请长卿屈尊到夫概舍下暂住,也好就便请教,不知意下如何?”
  “不可。”
  “夫概可以保证你出门有车,食有鱼,长卿可以潜心著述兵法,何乐而不为?”
  “谢谢将军美意,孙武须静等大王召见。”
  “那好,”夫概豪爽地说,“夫概当竭力举荐!”
  “再次谢谢夫概将军。”
  夫概又拉住孙武的手,这回是上下轻轻地拍打:“长卿,来日显贵于众卿,不可忘了夫概呵,呵?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日后我会常来请教的,夫概就此告辞——天赐吴国孙武,吴国兴旺指日可待了!”
  这位随和、笑眯眯的将军,是孙武到姑苏以来碰到的第一位知音。
  伯嚭虽然没有登门来拜会,却也差人送些酒肉、茶叶来,以示亲密。
  还有一位“知音”,是美人。
  皿妃。
  这日,天黑以后,皿妃把自己捂得严严的,由一侍女带着,悄悄来到孙武的住处。她把“包装”一打开,孙武大吃一惊。
  “孙武不知王妃驾到——”
  “我是来请教孙先生的,千万不要拘礼。”
  “王妃你,请教我?”
  孙武疑惑地望着这大王阖闾的宠爱,那明眸皓齿,使他小小的房间陡然间变得明亮和辉煌起来。皿妃的脸略显得苍白些,不如眉妃那样神采飞扬,光辉闪射。可正是这苍白得有些病恹恹的姿容,才更加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怎么?莫非王妃对兵法有兴致,或者异想天开要率兵两军阵前去作战不成?”
  “比两军阵前的情势更难以捉摸,万不得已,才来就教于先生。前些日在罗浮山田舍,听先生一番雄辩,我就知道,只有先生能救我。”
  说着,皿妃眼里涌满了水汪汪的东西,竟然要双膝跪下哀求。孙武忙张开两手:“王妃请起,王妃请起,不知孙武能帮你什么忙呢?”
  皿妃让侍女退下。
  “先生,小女子出身微贱,兵荒马乱之中从齐国落难到姑苏。”
  “齐国人?这么说,孙武有幸和王妃同是故乡人呢。”
  “孙先生就更该救我了。小女子一朝被选入大王身边,不敢求大福大贵,只求得君王怜惜。没想到,眉妃长袖善舞,讨得君王和王子恩宠相加,这些,小女子都忍下去了。罗浮山射猎归来,王子竟无来由地就对小女子发怒,再后来,大王竟然把我抛弃在长门宫里,难得一见大王。那日,大王许是动了恻隐之心,来到长门,小女子敢不小心服侍?可是,眉妃那里就故意地大动钟磬丝竹,大王听见靡靡之音,又舍我而去……小女子守着长门孤灯,听夜雨敲打芭蕉,听秋风拂扫梧桐,黯然垂泪。近来,心疼病时有发作,早早晚晚,不是被眉妃气死,就是让王子杀死,再不就被大王冷落抛弃在长门,孤苦伶仃地死掉。那日,王子要孙先生试剑,千钧一发,孙先生一席话就转危为安了,请先生赐我一策,救救小女子吧。”
  争宠?
  斗妍?
  皿妃的样子的确令人怜惜。
  竟然屈尊自称为什么“小女子”。
  可是你的治国治军之策,难道就只能用于后宫小女子们斗法么?
  孙武冷笑。
  皿妃:“先生你笑什么?”
  孙武:“王妃,请恕孙武来自山野,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懂得后宫之戏,也无法把良策教你,帮不了你的忙。王妃夜里到孙武这里来,多有不便,请王妃自重,大驾回宫吧。”

七、皿妃嫁妹(3)
有意回避?
  摆脱后宫之战的干系?
  避免纠缠?
  孙武站起身来,做送客之态。
  皿妃嘤嘤地哭起来,眼泪簌簌的,样子十分动人。
  孙武有些着急:“王妃你哭什么?不要在这里哭!王妃之泪可以动君王之心,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处?请王妃回宫吧。”
  皿妃:“孙先生不肯救我?”
  孙武:“孙武无计可施。”
  皿妃:“孙先生是怕被牵连吗?”
  孙武:“我与王妃素昧平生,有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呢?王妃回到深宫长门去,孙武浪迹于红尘之中,从今以后都毫无瓜葛。”
  皿妃:“孙先生铁石心肠!”
  孙武:“是。心肠如铁。”
  皿妃:“你——眼睁睁地看着弱女子在长门一死吗?”
  孙武哈哈笑起来:“王妃何出此言?王妃反反复复说一个‘死’字,并非不怜惜生命,王妃你是示之死以求生!”
  皿妃一愣。
  眼泪打住了,水汪汪的眼睛打着闪。
  皿妃深深地施了一礼:
  “谢谢孙先生教我以计谋。”
  “孙武教了你什么?什么也没说。”
  “小女子就此拜辞。”
  “请。”
  皿妃重新把自己包装好了,立即起身而去,走得很轻快,顷刻间融入了夜色之中。
  总算把这位王妃打发掉了!
  孙武苦笑了几声。
  孙武呆呆地坐着。深秋的风从开着的房门溜进来,吹灭了烛光,屋子里顷刻之间黑了下来。只有一条窄瘦的月光,门里门外地躺着。黑暗像是突然间漫上来的水,月光似水中一条僵死的蛇。孙武没有叫田狄重新点起灯来。点了灯做什么?他的心像这无边无沿的秋天的夜一样茫然,没着没落。他突然感到无所事事和无所适从,琴书也懒得动了。往日雄心勃勃地在竹简之上呕涂心血的激情,忽然之间消失了。他为自己设计和设想过磅礴宏大的人生,如今看来是这样地渺茫。他从齐国狂奔到吴国以求施展才智,他奉献《孙子兵法》十三篇渴望强国治军,不料却被“挂”在了半空。他万万没有料到,兵法谋略竟然只能被用于后宫粉黛们的争风夺宠。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不肯痛痛快快地为皿妃出谋划策。他想,自己尚未为吴王所用,如果不慎,掉进后宫的争斗旋涡里去,那将是十分麻烦和可怕的事情。他用些模棱两可的话,急于把皿妃打发掉,皿妃竟然虔诚地致谢而去。他为自己的谋略仅仅用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妇人斗法,感到十分地可叹又可悲。
  门关上了。
  秋风戛然而止。
  是帛女。
  帛女不打扰他,连灯也没来点燃。
  就因为他的心,他的情,他的爱,全部铺展在竹简之上了,本来木然的帛女,近来甚至在感情上完全冷淡和冷漠了。他想,他应该给帛女些温存。他想,他也许应该和世人一样,应该回到罗浮山去稼穑,去灌园,去到酒坊里让粮食发酵。或者,就像勇士要离那样,剁了手,杀了妻,痛痛快快地去流血,去死,去做一介匹夫,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不。
  他险些吼起来。
  他坐了很久,后来和衣在书房里伏案睡了。
  帛女悄悄给他盖了一件衣裳,弄醒了他。
  “哦,我——睡着了吗?”
  “睡着了。”
  “你应该叫醒我到房里去睡的,你不知道秋天的夜里有多凉吗?”
  “所以我给先生加了衣裳啊。”
  “夫人!”
  他抱住了夫人。
  帛女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像一只绵羊,说:“长卿,帛女知道你心里苦不堪言,也许,我们应当回到罗浮山去。不管有什么事,长卿,你也不要发火,一切顺其自然吧,一切都是天意。”

七、皿妃嫁妹(4)
天意?
  天意就是叫他想发火也无处可发泄!
  也许正是天意,皿妃从孙武那里讨到的谋略得到了实践。这日,大王阖闾情绪好,召她和眉妃一同饮宴。说是饮宴,一如既往很简朴的,除了水酒、小菜,只有刀法切得很细,蒸得味道鲜美的鱼。席间,眉妃喜笑颜开,皿妃蹙眉不语。阖闾一觞接一觞饮酒,有两个爱妃在陪侍,胃口大开。眉妃善解人意,阖闾就将一整条鱼赐给了她。皿妃便在一旁连叫两声“大王”,阖闾顺手给了她自己吃剩下的半条鱼。这本是小事一桩,可是一是积郁太久,二是没事儿找事儿,皿妃小题大作,眼泪刷的一下子为这鱼的分配不公流了下来,拂袖离席,跑回长门宫,撕了一条白绸带子便要悬梁自尽。“自尽”前一边哭诉,一边在竹简上写了两句话:“生不得侍奉君前兮,死为脍鱼;死为脍鱼兮,暖君之腹……”皿妃把绝命和绝笔的事情弄得轰轰烈烈,早有宫女去禀报大王。阖闾赶紧吐出了口中的鱼和饭,赶到了长门宫。皿妃听见大王驾到的声音才把白绸往脖子上套。
  阖闾推开门,大惊。
  阖闾亲自把白绸带上吊着的皿妃抱将下来,一边摩挲着皿妃胸口,一边禁不住泪下,连叫:“爱妃,爱妃,这是何苦!”
  皿妃口里游动着的一口气儿,半晌才均匀了。这便是孙武说的“示之死以求生”,幸亏阖闾身手敏捷,否则就不是“示之死”,而是真死掉了。皿妃这才得以倾诉胸臆,并把写在竹简上的绝笔诗呈给大王看。如孙武所言“王妃之泪可以动君王之心”,果然阖闾十分感动,也埋怨皿妃“因为脍鱼而轻生,实在要不得”。一片怜爱之心,阖闾命人把庖厨剩下的称作脍鱼的切好的鱼肉全部扔到护城河去,以示警戒,说明自己看重爱妃的一番心迹。不料,那脍鱼竟有活了的,生得很像是比目鱼。区别是比目鱼只生一只眼睛,成双成对游动,才算双目、比目。这种鱼是两只眼睛,而且都生在一边。姑苏城中的人传开了这件事,便给这种鱼起了个名字,叫做“脍残鱼”,也有叫“王余鱼”的。
  皿妃重新获得了阖闾的恩宠。
  皿妃和眉妃各分得恩宠的一半儿。
  无人知晓这件事情和孙武有干系。
  皿妃悄悄派人送来了狐皮裘和脍残鱼,表示感谢。
  孙武一边望着帛女烹炙的脍残鱼,一边敲打着盛鱼的陶器。
  “这便是孙武的兵法战策赚来的吗?孙武的谋略和韬晦只能换几尾脍残鱼么?”
  他觉得那鱼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皿妃的酬谢当然不止是裘和脍残鱼,她决计把妹妹漪罗送给孙武做妾室,又恐孙武会拒绝,便把这番美意说与大王和夫概。阖闾拍手称快:
  “妙。爱妃有眼力,孙武年轻英武,所著兵法十三篇,伍大夫都称奇,日后寡人会用他的。可是,这件美事什么人去对孙武说呢?”
  “王兄,夫概愿去成人之美。”
  “好,就说是寡人所赐。”
  十六岁的漪罗,命运就被这样敲定了。
  夫概笑眯眯地来成人之美。
  夫概说:“长卿,看你这书斋之中,颇有些冷清啊。”
  孙武:“习惯了。”
  夫概拉住孙武的手,饶有深意地摸弄:“夫概总觉得这里少个人哪。”
  孙武:“哪里?一个不少。”
  “少一位美人儿。”夫概笑眯了眼睛。
  孙武正色道:“不不。孙武一向淡泊惯了,皓齿娥眉的女子,难道不是砍伐人性情的斧子吗?肥浓甘脆的美味,难道不是腐烂人脏腑的毒药吗?”

七、皿妃嫁妹(5)
“如此说,夫概就赠长卿一把斧子,一把美貌绝伦,妙龄二八的斧子,请长卿笑纳,夫概倒要看看长卿能否抵挡得住哇!哈哈。”
  “就请夫概将军自己留着抵挡吧,孙武心领了。”
  夫概:“这怎么行?长卿,实说了罢,夫概和伍大夫屡次进荐大王,请大王拜孙武为将。大王已经松活了,只是近日繁忙无暇顾及。大王心里甚觉得有负于孙先生,夫概与王兄商议一番,才想起这件美事。美人名唤漪罗,年方二八。实在也是大王所赐。君王之命,这是推托不得的。”
  “大王所赐?”
  “不仅赐长卿美人漪罗,还有绸缎和黄金呢。”
  “啊!”
  “你道这漪罗是何人?”
  “噢?”
  “王兄宠幸的皿妃的妹妹!”
  皿妃!
  孙武险些大怒。
  忍着。
  拒绝是不可以的。
  十六岁的少女,身后是三层“护驾”,大王的弟弟夫概撮合,大王亲自赐与,又是王妃的奉献。王妃的同胞妹妹!匆促之间,孙武竟然成了大王的亲戚!可是,未领兵马,先得美人,实在让孙武接受不了。他忽然意识到是被后宫的丝带缠绕起来,拴住了,究竟是福,还是祸?不知道。他的荣辱,也许得随着皿妃浮沉了,世人还会看重他的兵法么?还有,皿妃嫁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堵住他的嘴?
  用他之谋?
  残月还弯弯地钩在西边天上,漪罗娇小柔软的身姿,已经在里里外外地忙了。
  孙武每日起来,都看见漪罗妆扮得停停当当,这样忙碌。他不知道漪罗是何时起身的,甚至怀疑漪罗根本就没有睡。深秋的早晨总是霜华满地,庭院里,瓦当上,一片的惨白。咄咄逼人的寒风,刀子一般割得人的脸生疼。他无言地看着十六岁的漪罗,红唇嘬起来,向纤纤素手上哈着热气,然后是打扫庭院,然后是在双耳镂空柄的青铜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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