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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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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过来!”光着身子的姚小娟再次向这个逐渐靠近的男人发出警告。同时,她的手慢慢伸进陶罐,像是要掏出一件防身的武器来。可是这个动作怎么会吓到面前的壮硕男人呢?别说剪刀或者匕首,陶罐里连一块石头都没有,有的只是几颗抓烂的青色苦果。
“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真的不认识吗?”栗刚才的眼神里呈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痛苦。这种痛苦半虚幻半真实,如同浮游在粼粼水面的月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就算出现了,也只是朦朦胧胧。
马老太太在一旁干着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姚小娟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邪恶的笑容。
爷爷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你再靠近一点儿试试!”姚小娟突然一改央求的口吻,转而略带威胁地向栗刚才说道,“你再靠近一点儿,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陶罐里突然升起了一阵黑烟,如同陶罐里面有某些燃烧不充分的东西。
爷爷正想提醒栗刚才小心那奇怪的黑烟,未料栗刚才却立即如螳螂捕蝉般朝姚小娟扑过去。他一把抢过姚小娟手里的陶罐,迅速将陶罐扔了出去。
“咣”的一声,陶罐摔碎在墙壁的一角。
接下来的情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从陶罐中升腾的烟雾并没有因为陶罐的破碎而散去,反而渐渐显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来。
“是老爷!”
叫出这三个字的人并不止一个。爷爷看见栗刚才和姚小娟抱在了一起,他们两人面部扭曲,异口同声叫出了那三个字!如果不是在这个环境下,旁观的人肯定会以为赤裸的姚小娟是个跟白面小生偷情而恰好被丑陋的丈夫发现的风骚女人。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才会赤裸着身子和男人抱在一起,并且男人和女人都吓成那样。
一时之间,爷爷仿佛跟着他们俩的梦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回到了他们俩刚刚被“老爷”发现偷情一幕的房间里。
很明显的是,此刻的姚小娟已经恢复了神志,不像刚才那样换了个人似的,让马老太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也记起了面前的男人,虽然不确定她记起的是会蛊术的栗刚才还是会使罗盘的风水先生。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穿?”姚小娟抬起惊恐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栗刚才。据她后来说,她在那一刻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还站着几十个人。她在慌忙之中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顿时意识回到了以前经常做的梦中。在那个梦里,她也是这样裸着身子。在那个梦里,她面对的也是这样一个男子。
也许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思维会转得非常快,她说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想到了梦中的自己跟这个男人缱绻的时候,想到了她的私情被老爷发现的时候,想到了那个夜里在爷爷家跟这个男人聊天的时候,又想到了此刻她跟这个男人拥抱在一起。她说,在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时间的旋涡里,这个旋涡不停地旋转,她也跟着不停地旋转,一会儿离开这个时间点,一会儿回到这个时间点,让她分不清什么时候是虚幻,什么时候是真实,什么时候是前世,什么时候是今生。
她说,她仿佛看见那个旋涡的最中央有一块石头,那块石头上倒映着她的过去和未来。她像看电影一样看着石头上面的影像变幻不定。而那块石头一会儿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会儿在深不可测的旋涡底部。她在心里问道,那就是我的三生石吗?
她低着头看着旋转的旋涡,看得头晕眼花。
很快,她在栗刚才的怀抱里晕倒了。
栗刚才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姚小娟那么脆弱。他将姚小娟靠墙扶好,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对着模模糊糊的人影说道:“老爷,你终于还是找过来了。”
他的脚下,浓墨一般的液体迅速凝固,然后稻草灰一样散开来。这下爷爷看清了,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怪虫,外形如小地虱,却长着比地虱多好几倍的细长的脚。那浓墨一般的液体之所以看起来像凝固了,是因为这些“小地虱”瞬间都僵死了。不知是它们刚才爬得过于激烈,还是它们本身就非常脆弱,地上留下了许多找不到主体的细长的脚。
“这些就是传说中的蛊虫吗?怎么这么不经事?”一个胆子稍大的人躲在爷爷背后嘀咕道。在陶罐摔破的时候,已经有一半人吓得掩面躲开了,但是剩下的人见爷爷还在场,便壮着胆子看戏。当然了,其中几个人的眼睛仍是朝赤身的姚小娟骨碌来骨碌去。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也挤了进来。那个人就是爷爷在老河那里碰到的乞丐婆婆。只有那只曾跟她抢过馒头的黄狗似乎还惦记着她,甩着枯草一般的尾巴跟着挤进了人群。
65。
之前门口也站着一条狗的,这下子,两条狗一起对着屋内狂吠起来。但是它们都只是虚张声势,不敢冲进屋内。
不过此时屋内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两条狗的吠叫。
面对着突然从陶罐里冒出来的“老爷”,栗刚才有些紧张了,他的两只手不停地颤抖,下巴上已经凝聚了一大滴将落未落的汗珠。但是细心的人可以发现,栗刚才的指间又有“墨汁”一样的东西缓缓流出来,这次的“墨汁”又细又长,仿佛几根女人的头发缠绕其上。
而那个“老爷”仿佛受了什么压力,身子渐渐变矮,双手却像在热空气中融化的麦芽糖一样坠坠地拉长了许多。爷爷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它正是头天晚上来找爷爷的生报鬼。只是此时的它比晚上要虚幻一些。
“曾经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虽然栗刚才的脸还在抽搐,但是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他的手指的“女人头发”越来越多,开始只是中指上有,渐渐地十个手指上都出现了那种奇怪的东西,“你故意吸引她来把你当鬼仔养,就是为了接近我、报复我。我猜得不错吧?”
生报鬼缓缓地点点头,张开大嘴,露出长长的、参差不齐的牙齿。那不是人的牙齿,也不像是狗的牙齿,但是它的每一颗牙齿都像是狗嘴中位于门牙之侧并高于其他牙齿的犬牙。爷爷说,其实人类很久以前也有这样的犬牙,只是现在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些人还是勉强能看出来。
门口两条仗势欺人的狗一看见生报鬼的牙齿,吓得立即转身撒腿就跑。那条黄狗连带身子撞在乞丐婆婆的腿上,几乎将乞丐婆婆绊倒。
爷爷张开双臂,侧头对背后的众人说道:“大家尽量后退一点儿,不要离他们太近。”
众人立即向后退了三四步。又有几个胆小的人吓得悄悄走开了。
爷爷悄声对其中一人道:“你去别家借一个衣槌来,我要使用。”
那人急忙悄悄离去。
“虽然我不小心失手将你打死,但是你也泼开水烫伤了我的大腿。”说着,栗刚才撸起裤脚,大腿内侧一大块红彤彤的胎记便显现出来,“所以,你要我还命,我也要你还痛。”栗刚才的手还在不停地抖,“女人头发”此时像手套一样包住了他的手。
在爷爷还没有弄清楚栗刚才手上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爷爷身后的马宝贵却认了出来。
马宝贵的家族一直从事养殖业,画眉村的大多数池塘和水库都被他们家承包了。马宝贵的老父过世时,请了外地的风水师相地,然后按照风水师勘测出的地理位置,将父亲安葬在他家渔塘附近的一个角落。
几年过去了,生活一切如常。
有一年,马宝贵跟往年一样,将鱼苗放入父亲坟墓旁的渔塘里饲养。由于别的原因,马宝贵头几年没有在这个渔塘里放养鱼苗。
往后几天,在喂饲料时,马宝贵都看见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
然而,到了渔产季节,下网一打捞……天啊!渔池里竟然没有半条鱼!马宝贵虽然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但也没有深入去追究。他以为是渔塘圈不住鱼,那些鱼都跑到附近的河道里去了。
有了一次吃亏的经历,他在第二年放养鱼苗的时候,特意请人将岸堤加固筑实,避免水里的鱼逃到其他地方。
可是后来接连两三年,渔塘里都发生同样的情况。喂饲料的时候明明看见鱼儿争食,可是渔产季节却捉不到一条鱼。
又过了几年,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马宝贵家族中开始有人暴毙,一个接一个,先是他的哥哥,接着是嫂子,然后是他大伯……
马宝贵开始觉得惶恐不安,便找道士来看阳宅及阴宅风水。当道士来到了渔塘边,就问渔塘是否有异状。马宝贵一五一十地告诉道士,池中的鱼会无缘无故失踪。
道士听了点点头,命人去拿石灰,便叫马宝贵将他父亲的墓开棺。
马宝贵自然不会同意。但是后来听人说,之前他请的外地的风水师其实是个骗子,根本不懂得勘地,凡是那个风水师勘过的地,使用的人从来没有讨过好。
马宝贵之前不请爷爷勘地也是有原因的。当地的人如果是遇到其他的事,倒是愿意叫爷爷帮忙,唯独这勘坟地使不得。按照当地人们固有的思维,总以为本地懂风水的人绝对不会勘出好的地理位置来。因为他们相信本地的勘地人肯定会将好的风水宝地留给自家,而将其他不怎样的地方说成是好地方,让其他人使用。
一个村子本来就巴掌大小的地方,风水宝地受地域的约束很难找到,一旦有的话,懂相地的人自然不会让其他不懂的人得逞。所以,马宝贵没有请爷爷,爷爷也理解。
可是如今道士要他将父亲的墓开棺,他为难了。
迫于无奈,他只得去找爷爷,问爷爷拿主意。因为外地的道士在,爷爷不好露面,怕道士知道请他的人求助于另外的人,让道士觉得没有颜面。爷爷便在家里掐算了一番,点头说,开棺倒是可以,但是要换个日子。
马宝贵又急忙问哪个日子可以。
爷爷便告诉他一个适宜动坟的大凶日子。像这种事情,是不能在黄道吉日进行的。
马宝贵听了爷爷的话,在指定的日子里掘开了他父亲的坟墓。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马宝贵的父亲已死了这么多年,棺材里的尸体竟没有腐烂!只是尸体的手指上多了一圈一圈的头发一般的黑线。
道士立即做了一些仪式,并将尸体火化。
事后道士告诉马宝贵,他父亲因吸收鱼的精华而成了民间俗称的“荫尸”,久了就会对其家人不利。
66。
马宝贵悄悄告诉爷爷说,栗刚才手上的那毛发一般的东西,跟在他父亲尸体上发现的黑线一模一样。
“难道他不但养蛊虫,还养尸蛊?”爷爷心中暗惊,两眼死死盯住栗刚才的手。尸蛊是比蛊虫恐怖许多倍的东西,它是蛊师寻找到新埋入土的尸体后,用培养蛊虫的办法培养尸体,从而形成的一种新的傀儡。相对于先前提到的养鬼仔来说,养尸蛊就相当于“追魂骨”。虽然爷爷不清楚养尸蛊的具体细节,但是谁都知道,养尸蛊就意味着要掘人家坟墓,这跟“追魂骨”一样是令人恨之入骨的。幸亏旁边许多人都看不出栗刚才手上的“女人毛发”是尸蛊术,要不然不用“老爷”动手人们就先将栗刚才打趴下了。虽然马宝贵看出那毛发跟他父亲尸体上的黑线相似,但是他不知道这就是蛊术中最危险的尸蛊术。
果然,先前时有时无的气味消失了,替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恶臭。有道言:“屎臭三分香,人臭无抵挡。”意思是说屎尿臭且有三分香,人的尸体发臭是抵挡不住的。栗刚才手上发出的臭味,正是尸体发烂一般的恶臭。
对面的“老爷”似乎也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它后退了几步,弓着身子龇着牙。“老爷”肯定没有想到当年只会拿着一个罗盘测风水的风水先生,现在却已经是一个令人闻之丧胆的蛊师了。
门口的狗吠叫得更加激烈。
乞丐婆婆挤到了人群中间,但是无法挤到最前面来。她满脸焦虑地想再往前走一些,但是前面的每个人都如被人提起了脖子的水鸭一般,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老爷”率先发动了攻击。它大吼一声,甩起麦芽糖一样的双手朝栗刚才冲过去。它的嘴巴张开来,几乎有一个木澡盆那么大,双手直取栗刚才的脖子。所有人都可以看出“老爷”的意图——双手掐住栗刚才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然后一口咬下去。
只见栗刚才急忙提起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来,一把抓住“老爷”的手,手上的黑线像迅速生长的树藤一般延伸到“老爷”的手上,并且紧紧缠住。
但是这并没有阻止“老爷”的动作,因为栗刚才只抓住了它的一只手,它的另一只手顺利地掐住了栗刚才的脖子,并且按住了他的咽喉,使得他的眼睛像子弹一样从眼眶中突出来,脸上青筋暴起。
“老爷”见猎物得手,手臂一抖,借助栗刚才的力量腾空而起,缓缓落在栗刚才的面前。它竟然借助栗刚才的力量就可以腾空,可见“老爷”的重量确实跟烟差不多。
“老爷”的脸上掠过一丝邪恶的笑,张开大嘴朝栗刚才咬来。这一口咬下去,几乎要将栗刚才的半个脑袋啃掉。一旁的姚小娟惊叫失声。有几个胆小的观众甚至用手捂住了眼睛,避免看到血淋淋的一幕,免得每天晚上做噩梦。
可是人们意想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栗刚才的另一只手掐住了“老爷”的脖子,硬生生阻止了“老爷”的大嘴接触他的脑袋。可是“老爷”的嘴由于惯性还是咬了下来。只听得如同瓷器碰撞一般的声音,然后大家看见几颗巨大的牙齿从“老爷”嘴里崩了出来。
激情吠叫的两条狗立即从人群的脚底下蹿出来,叼住一颗牙齿就跑了。也许它们以为这是人们赏赐的骨头呢。
爷爷说,那个“老爷”几乎没有重量,那就证明它还没有形成完全的形态,一般人抓它的时候也就如抓烟抓雾抓风一样。但是栗刚才轻易抓住了,起作用的正是他手上的黑线。黑线是尸体上形成的,“老爷”也是由尸体演化而来,它们都是属于死亡灵的,所以相互之间能够起作用。也许栗刚才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事先学好了尸蛊术。但是“老爷”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不过,栗刚才依然不见得能占便宜,因为“老爷”仅仅崩掉了几颗牙齿而已,大部分牙齿还完好无损。栗刚才虽然阻止了“老爷”的第一次攻击,但是不见得能阻止第二次攻击。并且栗刚才除了能捏住“老爷”烟雾一样的形态之外,似乎再没有别的有效的办法可以阻挡它。
本来大家都以为“老爷”会蓄势再咬栗刚才一口的,可是接下来的情况却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老爷”腾出先前掐在栗刚才脖子上的手,然后在栗刚才的大腿内侧处轻轻点了一下。那里正是栗刚才红色胎记的所在处。
栗刚才立即发出痛苦的哀号,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爷爷看出,这是点醒人的前世记忆的方法。栗刚才因为“老爷”的轻轻一点,记忆回到了被开水烫到的时候。胎记本身就是前世留下的记忆,如果前世造成这个伤口的人再在胎记处重复前世的动作,甚至不用重复前世的动作而只是轻轻地碰触一下,那么前世的痛苦就会在今生重复。
这个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姥爹在世的时候就碰到过。清朝廷灭亡的那一年,邻村有两个年轻的习武者打架,一个习武者一拳打在对手的胸口上,被打的人当场死亡。因为当时处于混乱的时代,打人者没有被送到官府,而是由村里几个年长的老者来评判。老者内部发生了争执,一方说打死人要偿命,另一方说人不是被打死的。老者中也有习过武的,检查被打死的人后,发现被打的人并没有伤筋伤骨,更没有严重的内伤。但对立方的老者认为很多人见到死者被打,不偿命难以服众,双方争执不下。后来掌管土地庙的老婆婆出面澄清,说是他们两人前世就是仇家,在前世的时候,打人者就用铁枪捅死了被打者,那铁枪捅到的地方恰好是胸口。如果没有错的话,死者的胸口肯定有个枪口大小的胎记。谁料这对前世冤孽在今生又碰头了。而这次被打者死亡,只是因为打人者碰触到了被打者的胎记而已。
67。
主持公正的老者翻开死者的衣服,果然发现一个圆溜溜的枪口大小的胎记。
所以,如果你有胎记,而前世造成这个胎记的人又碰触到你的胎记的话,那就相当危险了。所幸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老爷”显然深谙其道。这轻轻一点,虽然不能像两个习武者那样要了另一方的性命,但是回味被烫的感觉也不是栗刚才轻易就能承受得了的。
我小的时候,邻家有一女孩叫小甜,长得亭亭玉立,清秀文雅,本是一个美人胚子,可惜左脸上有一块黑色印记,浓浓地几乎铺占了半边脸。我们小孩子不明白本是漂亮的小甜脸上为什么会有大块黑色,疑惑、同情,又有些害怕。她也似乎很不好意思见人,总是默默地躲在屋里。
有一天,大关奶奶神秘地告诉我们,小甜脸上那是胎记,是她前世的爸妈为了这世能找到她特意画上去的。大关奶奶还说,凡是十二岁前夭折的孩子,神仙老爷都会让他们投胎转世,这辈子继续做人,有些不幸失去孩子的父母就会在死去孩子的身上涂抹各种印记,期望小孩投胎新生后还能被他们找到。但是,前世打上去的胎记在投胎转世时会转移位置,并且是反向转移。也就是说,涂在脸上的印记,转世后会在屁股上出现,涂在屁股上的则会在脸上出现,手上的会出现在脚上,背上的会出现在胸部……我立刻醒悟,也就是说,小甜前世的爸妈故意在她屁股上涂了墨汁。大关奶奶说是的,那是因为他们实在太疼爱她,希望这辈子能够顺利找到她,可是他们爱得太自私,明明知道转世后胎记会反向转移,还要涂在屁股上,这样他们找起来方便了,可是小甜这辈子多可怜。说完,大关奶奶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再可怜小甜了,相反还很羡慕她,因为她前世的父母那么疼爱她。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喜欢守在小甜家门口玩,我想看看她前世的父母是否会找过来,可是最终也没见过。直到几年后的一天,小甜父母突然带她去了广州,再回来时我们惊讶地发现,小甜脸上的胎记不见了,两边的脸上都是白皙的皮肤。邻居们都替小甜高兴,原来是广州有大医院用激光帮小甜去除了胎记。小甜满脸灿烂地笑,我却有些失落,心里想,小甜前世的父母再也找不到她了,他们肯定会急坏的,他们那么爱她。
就在那几年,邻村有个五岁的小男孩不幸溺水夭折。我站在大人堆里看到男孩的母亲哭泣着拿出墨汁和毛笔要往他屁股上画,有老人立即上前说:“不能画那儿,你真疼他就不能让他转世后破相,画腿上吧,到时候在胳膊上也好找。”男孩母亲就默默地在他腿上留了颗心形图案。也是从那天开始,只要有谁家抱出新生的孩子,我就会仔细地观察他的胳膊上是否有心形胎记,可始终也没见到。我于是常常想那个男孩投胎去了哪里。
其实我自己的左手臂上也有胎记,不过颜色是淡淡的,像溅脏了墨水没有擦干净的斑斑点点。小时候的我经常在眼前浮现我前世的父母跪在我身后画胎记的样子,他们伤痛欲绝,尽管满怀期待能再次见到我,但还是只在我的腿部画了一些有点儿落色的东西,因为他们希望我投胎后不会因此变得难看。
那些曾经的记忆,都让我觉得胎记是一个神秘兮兮的东西。而只有在爷爷讲到栗刚才与“老爷”争斗的时候,我才对胎记产生一种恐惧感。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生怕任何人碰触到我手上的胎记,因为我不确定斑斑点点的胎记从何而来。万一那不是前世的爸妈画的,而是像栗刚才那样经历过巨大痛苦留下的,而且碰触到我的胎记的人刚好是上辈子的人,那我岂不是要再一次承受巨大的痛苦?
所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经历臆想了无数遍的恐怖画面。
我猜想,栗刚才在之前也臆想过无数遍同样的恐怖画面,甚至他学习蛊术就是因为他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所以特别学习了尸蛊术。
但是“老爷”比他要狡猾得多。
看着栗刚才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老爷”的脸上显出一丝得意而邪恶的笑容。
栗刚才早已丧失了战斗力,巨大的痛苦使他的脸变得扭曲。他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号叫了。一旁的姚小娟听到栗刚才的号叫,吓得如老鼠一般蜷缩着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发冷似的一颤一颤。马老太太急忙上前抱住姚小娟的脑袋,仿佛想借点儿自己的温度给她。
“老爷”一步一步走近栗刚才,它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如同两块融化拉长的麦芽糖末端黏在了一起。
栗刚才大汗淋漓,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他勉强仰起头来看着“老爷”一步步靠近,歇斯底里地叫喊道:“来吧,来吧,弄死我吧!我才不怕你!”他两手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像两把铁钳子要掐断一截钢筋一般。
“老爷”见栗刚才这般叫喊,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麦芽糖一般的手缓缓伸至栗刚才的脖子。
“不要!”旁边赤着身子的女人仿佛在这一刻才觉醒,才发觉自己心爱的人处于危险之中,“老爷,住手!是我主动勾引他的,就算你有怨恨,也应该找我算账才对!”
不仅仅是“老爷”突然一愣,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姚小娟的话惊了一下。谁也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连挤在人群中的乞丐婆婆,此刻也停止了往前挤的举动。人群外面突然传来了狗的呜咽。
68。
要不是最外围的一个人惊叫道:“狗死了!”就算狗的呜咽声再大,恐怕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那两条嘴角流出黑色淤血的狗。
刚才还鲜活的两个生命,此刻就成为两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足见“老爷”的牙齿有多么的毒,如果栗刚才被它咬到,肯定立即会中毒身亡。
就在众人去看两条死亡的狗时,乞丐婆婆得以挤到更前面的地方去。
“老爷?!”乞丐婆婆抹了抹嘴角残留的几颗面包渣,惊喜交加地喊道。她的手和脚抖动起来,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老爷,是你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众人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栗刚才就开口道:“夫人?”
乞丐婆婆立即朝栗刚才瞥了一眼,又是一惊:“风水先生,我叫你给我们家勘风水的,你勘好了吗?要是你不是我们娘家人,我断断不会信任你呢。风水先生都把最好的宝地留给自己人。”
乞丐婆婆搓了搓手,走近“老爷”,轻声问道:“你干吗要打他呢?他是我介绍来的风水先生,又是我娘家的人,打了他恐怕我不好向娘家的亲戚交代哦。”她的脚步走得巍巍颠颠,说话完全是一副当家人的模样。
“老爷”显然没有想到突然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它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将乞丐婆婆打量了一番,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时,乞丐婆婆的目光落到了姚小娟的身上,她将皮肤裸露的年轻女人温和地打量了一番,像是欣赏一件属于自家的家具一般。乞丐婆婆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像是赞叹这件家具的精致。
马老太太觉得这个乞丐婆婆对她孙女儿不够尊重,将手一挥,大声喝道:“看什么看?怎么跟那些男人一样?你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看够吗?”说完,马老太太又低头抱住姚小娟,尽量遮挡别人的视线。
乞丐婆婆似乎对马老太太的责骂充耳不闻,转身对“老爷”道:“哎,其实呢,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早就知道风水先生跟她偷情啦。只是我没有告诉你而已。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你一把老骨头了,她还是一朵初春开的花,这本身就很委屈她了。她能不红杏出墙吗?再说了,她来我们家后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估计跟你这个枯木是生不了孩子了,要她也没有什么用了。”
“老爷”似乎听懂了乞丐婆婆的话,不点头也不摇头,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乞丐婆婆,真像是一个晚年的老公公在听同样晚年的老婆婆絮絮叨叨。
“我们都是要入土的人了,黄泥巴都埋到胸口上了,你还要为难他们干什么呢?”乞丐婆婆朝“老爷”扬了扬手,“我原本是想让她帮你生个儿子,然后再让她走的。现在孩子生不了,不如顺她的意,我们也算做了件积德的事情。”
这时爷爷才明白,原来这个乞丐婆婆是“老爷”前世的原配夫人。并且她在前世跟栗刚才是一个村的。乞丐婆婆定然是在看见“老爷”的一瞬间记起了上辈子的事情,并且懵懵懂懂地以为现在还是他们存活的上辈子。所以她才絮絮叨叨地跟“老爷”讲道理,替“风水先生”和“小妾”求情。
难怪她之前见到村里人抬着姚小娟的时候,不要钱却要苦果。也许她那时候就在苦果身上闻到了曾经熟悉的气息?
乞丐婆婆的话起了作用,“老爷”的形状开始发生变化,身形渐渐缩小,再缩小,然后缩成一个地虱子那样大小,“老爷”继续变小,乍一看还有几分像先前栗刚才放出的蛊虫。然后,那个像蛊虫一样的“老爷”在地上爬了一个圈,像是在跟谁告别,最后迅速地钻入了墙角的一个裂缝里。
乞丐婆婆愣愣地看着“老爷”变成一个“地虱子”,也许是过于惊讶,她忘记了阻止或者拉住它,直到“老爷”溜进裂缝里之后,乞丐婆婆才尖叫起来:“老爷,你要到哪里去?你要到哪里去——”她失控地朝那个墙角扑过去,额头撞在墙壁上,顿时晕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足足有两分钟之后,人们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才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栗刚才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恨不能将眼珠子伸到那个不足放进一个指头的裂缝里,看一看那个“老爷”是真的走了,还是潜伏在黑暗里。
姚小娟跟栗刚才的神情基本相同。
抱住姚小娟的马老太太则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爷爷。爷爷叹了一口气,朝马老太太微微点头,示意可怕的“老爷”是真的走了。
“真要感谢这个乞丐婆婆呢,多亏了她。”马老太太看着晕倒在墙角的乞丐婆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庆幸道。
马老太太的话倒是提醒了大家,马宝贵急忙喊道:“快扶起这个乞丐婆婆看看,这样年纪的人摔一跤可不是什么小事。”几个人连忙跑进屋里去扶乞丐婆婆。
马老太太连忙从一位好心人手里接过一床被单,将姚小娟裹起来。栗刚才也从紧张中缓过来,急忙走到姚小娟的身边,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只是一味地咂嘴跺脚。马老太太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男人跟姚小娟在上辈子是情侣,不过她仅仅多看了栗刚才两眼,然后推搡着姚小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姚小娟扭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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