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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风暖碧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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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好好聊聊天。
这一年,是苻秦建元十九年,东晋太元八年。
刚入夏天,便闻东晋大将军恒冲出兵十万,意图收复襄阳,秦王苻坚封第五子钜鹿公苻睿为征南将军,和冠军将军慕容垂一起,率领五万步、骑兵驰援襄阳,大败晋军。
前方不宁,更加快了苻坚出征东晋的步骤。
七月,秦王苻坚正式下诏伐晋,百姓每十丁出一兵;富家子弟年龄二十岁以下的少年,凡有才勇的都拜为羽林郎;为强盛兵力,又征召鲜卑、羌、匈奴等其他胡族的青壮年编入军中。
如此征集完毕,秦军兵众,共计有步兵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用苻坚的话来说,这么多人,如果将马鞭投了江水之中,可令江水断流,又何愁大秦不胜?
本来对战争有异议的大臣,到了这般地步,再也无话可说,只得全力辅佐苻坚做好攻战的最后准备。——可也仅限于氐人大臣的忠诚而已,虽然碧落向来只往宫外传信,根本收不到宫外的讯息,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一片预演的歌功颂德声中,暗潜的风起云涌,杀机四伏……
她开始感到,苻坚的确太过柔仁了。或者说,苻坚太过相信自己。
他总认为自己待别人宽容,别人也会全身心以报;便如当日他待汉人王猛以国士之礼,王猛对他鞠躬尽粹,死而后已那般。
他却不知,王猛一介布衣,若得明主赏识,平步青云,自当竭力以报;而如慕容炜、慕容垂、姚苌等人,原先不是帝王,便是公侯,居于万万人之下,又岂是甘于雌伏人下之辈?
碧落不知自己该不该认为,苻坚是个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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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场大战,苻宝儿曾经一度很兴奋,纠缠着苻坚,也要一起南行,看着大秦铁蹄,越过江水,踏平建康,一路攻进东晋的皇宫。
苻坚望着还是一脸稚气的女儿,到底不曾同意,后来给纠缠不过,索性将杨定领的一支羽林军调离南征大军,负责配合宫中卫尉,保卫王宫安全。苻宝儿听说杨定留下,并且可以自由行走宫中,便再也不闹了。
论起碧落身手不错,苻坚本该让她随侍身边,只怕苻宝儿再因此闹起来,索性将她也留在了长安。
临走前一日,万事都已齐备,苻坚一路所需物品,自有张夫人带了几个内侍细细打点,不劳牵挂,碧落反是闲着无事;苻坚却也有些神思不属,到了傍晚,居然带碧落去了关睢宫。
虽然紧邻紫宸宫,但碧落也第一次在白天进入这座近乎神秘的宫殿。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桃李的叶子,又开始萎败枯黄,飘摇了一地,为这清冷的宫殿更添了几分清寂幽独。
两个老宫人听得宫门吱呀响了,从殿中远远迎出,俱是四十多岁的年纪,鬓角斑斑一片。
“陛下!”老宫人行着礼,然后看向碧落,微有诧色。
苻坚温和道:“怎么?有几分眼熟么?”
一名老宫人道:“看来……倒和咱们夫人有几分相似呢!眼睛黑黑的,轮廓也有些像。”
另一个宫人却道:“这哪里像了?咱们夫人一天到晚都在笑着,一对梨涡深深的,谁看了都会醉下去呢!这姑娘……这姑娘长得虽然玲珑,却跟冬天里的冰凌子一样硬梆梆的,哪里像咱们夫人的千伶百俐?”
原来那位宫人便道:“不过,咱们夫人,有些时候也是不言不笑的。”
她说完,便失口般掩了嘴,小心望向苻坚。
苻坚似在听着,又似没在听,垂了头望着只有自己肩高的碧落,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抚摩着她柔软的发髻,道:“的确长得有点像不言。不过,她不是不言。不言再不开心,不会……跟个冰棱子般硬梆梆……”
他自己说着,也不由微微一笑:“朕早说了,女孩子还是穿得艳一些,常常说说笑笑才好看。”
碧落望着苻坚负了手,踱入殿中,才缓过神来,摸向还留着苻坚的大手在发髻上留着的余温,终于渐渐地明了,苻坚当日让她穿青衣,是因为把她像桃李夫人;让她换些艳丽的衣裳,是因为女孩子更适合穿艳些的颜色。
他开始把碧落当作桃李夫人那般留在身侧;但时日久了,又渐渐地将她当作贴心的女孩儿,甚至会为她的终身大事打算。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个人,在百忙之中分出心来记挂着她的终身大事,如同父母记挂着自己女儿的终身那样,为她的未来打算!
独倚楼 胭脂雪瘦熏沉水(一)
有一种温暖,缓缓地在胸臆间升起,涨满,渐渐连眼眶都润得温热。她忙吸一吸鼻子,强迫自己把泪水逼回去,却禁不住一双眼睛,透过半敞的窗户,只随着那个帝王的身影移动,带着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出的孺慕。
连两名老宫人也只在殿外守侯,碧落自然也不敢进去打扰,只看着苻坚默默在殿内行走着,从厅堂,走到卧房,从明间,走到暗间,神情恍惚,如在睡梦中一般,带了一抹不知是忧伤,还是幸福的笑意,来来去去,抚摸着案几、茵席、卧榻、锦衾、绣帏……
若有若无的低叹,随着殿中香炉腾起的烟气,飘飘袅袅,萦绕而出,竟是说不出的惆怅,令人难以置信,竟是那个手握百万大军的大秦帝王发出。
眼看天快黑了,苻坚自行点了蜡烛,,举高了青铜仙鹤展翅烛台,缓缓走到与碧落所站位置相对的墙边,出神地望着什么,琥珀色的瞳仁被烛光耀着,也如烛火般明灭不定地跳跃着。
“不言……”他忽而低低道:“这天下升平,再无战乱的日子,已经快了,快了……这天底下的英雄,绝不是他一个!绝不是!”
出神片刻,他的眉目忽然跳了一下,立刻放下烛台,从墙上取下一物,却是一卷画轴。
他小心地将画轴平铺在案上,举起他纹龙织锦的袖子,拈起平滑的小小一角,轻柔地在画上小心拂拭,似在掸去灰尘。
一时掸完,他又将这画轴细细看了片刻,方才提起画来,依旧往墙上挂去。
就是苻坚将画轴提起的那一霎,碧落看到了画上的影像一闪,却让她惊异得差点叫出声来。
烛火明灭,她分明看到了画上一名盛装女子,以极眼熟的姿态,拈花而笑。
拈花而笑的女子……
太过久远的记忆,似在刹那间被疾风卷去沙尘,流露出了模糊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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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小小的碧落,被奶娘牵着,颤微微地向前走。
“碧落,你不该为奴,不该为婢。”奶娘说。
“是,我不为奴,不为婢。”碧落奶声奶气地回答,一笑一个梨涡,深深如醉。
“我们去长安,寻你的亲人。”奶娘说。
“什么是亲人?奶娘不就是我的亲人么?”碧落亲一亲奶娘的脸。奶娘的脸上有细细的皱纹,很浅。
奶娘笑一笑,皱纹便深些,她轻轻地叹息:“奶娘是下人啊,怎好算是碧落的亲人?”
她将包袱解开在露边的青石上,拿出画轴,指点着画上的女子:“看,这才是你的亲人啊,她是你的母亲,看到了么?她很喜欢笑,一笑起来,有一对很好看的梨涡!很多人……喜欢她呢!”
奶娘最后一句话听来像是叹息,又像是惋惜,可碧落听不懂。
她当时应该只有六岁,顶多七岁,只知道伸出小手来,指着画上的女子问:“她手上,抓的是什么花儿?”
“桃花啊!你母亲最喜欢桃啊,杏啊,以前我们住的地方种了一大片呢,花开的时候,像是天上的红霞跌落下来……很漂亮……”
奶娘咪咪笑着,眼角的一颗红痣一跳一跳,看来也像一朵小小的桃花。
碧落没觉出画上那女子身后的桃花有多漂亮,却看到画上女子果然有一对梨涡,笑得极好看,然后,碧落便用她肉嘟嘟白嫩嫩的手去数那女子手中盛开的桃花:“一朵,两朵,三朵,四朵,五朵……奶娘,我母亲手中的桃花有六朵,我数出来啦!”
于是奶娘便抱起她,心疼地亲她的脸:“奶娘带你去数真正的桃花,去长安,我们去长安……”
碧落继续嘻嘻地笑:“这里还有字呢,大的字八个,小的字十六个,写的是什么呢?”
奶娘叹道:“奶娘也不认得啊!我们去长安,问你的……哎!”
她的手指,小心抚过画上美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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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错觉么?
为什么她觉得,那幅画有拈花女子的画轴,那么像她小时候看到的那幅?
她够起头,想探入窗户,将那幅画看清楚些时,屋中忽然一暗。
烛火灭了。
苻坚缓缓步出,声调已恢复了寻常的雍容有力:“记得定时打扫,别让屋里落了灰了……被衾……也该常拿出去晾晾,只别把颜色晒蔫了。”
两位老宫人忙垂手应了,送苻坚走下石阶。
苻坚正要离去,寻找碧落时,只见她正走到宫前那片桃林前,一株一株地打量着,神情茫然,遂咳了一声,道:“碧落,走了!”
碧落恍然大悟,忙应了,紧随在苻坚身后。
因时候已经不早,出了关睢宫,苻坚便挥了挥手:“你早些回紫宸宫歇息着吧!以后朕不在宫中,你不要总闷在紫宸宫里,没事也可以出宫散散心,只怕……便不会像冰棱子般硬梆梆了……”
他说着,大约也觉得用冰棱子形容碧落极是有趣,居然低低笑了一笑,才在侯于宫门前的内侍随同下,走向燕晴宫的方向。
碧落目送他高大的背景离去,只觉腿部阵阵发软,怔怔地又望回关睢宫的方向。
几根挂了萧瑟黄叶的桃枝挑出宫墙,似旗帜般飘荡着,再看不出阳春三月,那片桃林是不是曾经明若锦绣,灿若朝霞。
“姑娘,怎么站在风口里?”
不知过了多久,青黛探头张望,发现了自家姑娘正神思恍惚地站在紫宸宫前发呆。
独倚楼 胭脂雪瘦熏沉水(二)
碧落低下了头,慢慢地握紧随身的剑柄:“哦,想一些事。时间太久了,总记不清……天黑了,眼睛也花……”
她摇了摇头,不想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的,或者,她也不需要做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而已。
等待苻坚胜,或者败。
等待慕容冲的希望,或者绝望。
苻坚的败,便是慕容冲的希望。
可是,她真的盼苻坚败么?
一日复一日的相处,苻坚待她虽不太亲热,却也绝不冷淡,公务繁忙之余,常常不忘温和望她一眼,甚至偶尔,会去品评她的衣裳,她的笑容,以及,她的终身大事。
人非草木,人非草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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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碧落先行出宫,登上城楼,看着鲜亮大纛迎风招展下,在众甲士护持中,苻坚衮服冕冠,玉带赤舄,安坐于金雕纹饰龙辀华轙的云母车中,气宇凛凛,威风赫赫,在长安百姓跪送欢呼声中,率大军自长安出发,踏上他信心十足的征途。
但见一路甲胄鲜明耀眼,排兵如蚁,旌旗战鼓,遥遥相望,再不知绵延了多少路程。别说长安百姓,便是碧落远远见了,也觉心旌摇荡,豪气干云,一时竟忘了,慕容冲等着着大秦败,等着大秦输,等着大秦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八十七万大军,齐发江东……
当真可以投鞭断流了。
怎么会输?怎么会败?除非老天爷开苻坚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甚至依稀看到,数月之后,苻坚依旧会率着这百万大军,完好无损地出征归来,继续每日的上朝议政,专心国事。
不过,这是不是她最可笑的梦想?
两国交战,必是血流成河,便是取胜而还,魂丧异乡的两国兵马,必已尸积成山了。
帝王的一统江山,分明是万千生民的血肉筑成的江山!
每一张鎏金龙椅之下,都该盘旋着无数客死异乡的冤魂!
碧落慢慢退下了城楼,掠开一抹讥讽的轻笑。
罢了,罢了,成与败,且看天意。这乱世之间,哪有什么是非对错?
忽然之间,她便理解了杨定。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不管为了成就功名,还是为了重建家园,不管为了当年誓诺,还是为了报仇雪耻,一旦卷入其间,刀兵舞动,必有血雨腥风。
杨定所学,乃是老庄无为之道,故而他性情散漫不羁,甚至不肯奉诏入京为官;如果被迫为官,则一言一行,宁弯不折,柔而牢韧,于嘻笑间求得内心的清静守中……
对杨定而言,入仕朝廷,也不过是游戏一场,他只想自保,不让自己沾惹血腥,然后伺机潇洒离去……
碧落低低叹气。
杨定算是幸福的了,他毕竟还能保持自己的洁净与安宁。
而碧落呢?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似看到了谁的血迹蜿蜒而下。
石绛珠的?林景德的?还是如流水般淌向江东的那百万雄兵的?
碧落慌乱地捏紧了拳头,只想快快冲回紫宸宫,关上宫门,将一切隔绝门外,从此不听、不看、不闻窗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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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秋去冬来,紫宸宫内梧叶落尽,竹色暗沉,连暖房里的菊花也渐渐萎缩,失去最后一点艳彩。
数月间,碧落寸步未出宫门,只在宫中看书练剑,或对着关雎宫内隐约的树木发呆。
紫宸宫的宫女内侍,原本是跟着慕容夫人清寂惯了的,但慕容夫人出身贵胄,每日必要盛妆打扮,饮食也甚是考究,尚有机会往各处主管、库服去走动,换了碧落却是个什么都省事的,如果不是青黛做主,为她备了些新衣,一袭素色的青衣,可以从秋天穿到春天,故而连宫女内侍们也极少出宫。
青黛是个有心的,早知燕晴宫的张夫人,对碧落颇有成见,便对紫宸宫外留连的人格外关注。
“姑娘,头一个月还有人鬼鬼祟祟监视着咱们呢,这两个月连鬼影子都没了。”青黛帮碧落重梳着因练剑而微见散乱的发髻,笑道:“估料着觉得查不出什么来,张夫人也懒得再理会我们了吧?”
碧落叹道:“由他去吧!”
青黛将一枝颇是绮丽的凤头钗簪到碧落发际,笑道:“不过,说实话,姑娘,你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一直窝在宫里,瞧你的脸色,雪白雪白的,又不点胭脂,连唇边都没了血色。不然你这么一直闷着,真该发霉长毛了。”
碧落给逗得一笑,留心往铜镜中看时,果然连半点血色俱无,反比苻坚未出征时更要削瘦几分。
若慕容冲见到了,想必也会难过吧?
她想一想,侧头问道:“胭脂呢?”
青黛忙取来胭脂膏子,拿玉簪子挑一点在丝绵之上,碧落轻轻抿了唇,将簪子上剩余的胭脂随手匀在双颊,整个人果然瞬间灵动艳丽起来,若再换一身光鲜的衣裙,必定又是当日点绛阁的绝色美人了。
青黛呆呆望住她,忽然笑道:“姑娘,你出去走走吧?”
碧落抬头,诧道:“为什么?刚你还是说张夫人警惕着咱们呢,出去惹事么?”
青黛得意道:“出去到各宫走走,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绝世美人!”
碧落啼笑皆非,却也心下欢喜:“果然很漂亮么?”
当年在平阳太守府时,她随在慕容冲身侧,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也颇是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偶见慕容冲带了抹微醺的温柔望着她时,便觉心满意足。到了长安却是一心避宠,被称作“硬梆梆的冰棱子”,未始不是因为她粗布衣裳、素面朝天,看来毫无生气的缘故。时日久了,不见人欣赏的眼光,连碧落都认为自己可能已是形容枯槁的老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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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试图表达一些比较不同于普通小言的思想,对战争的厌恶,对和平的追求,以及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或者会使得本文太过沉重,甚至无法如一般小言般好看,但我实在想写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吧?
抛开沉重的话题,继续和大家要鲜花,咳咳,我要冲榜,给我花给我花………
独倚楼 胭脂雪瘦熏沉水(三)
可慕容冲那等品貌清贵俊雅的人物,岂是寻常妇人可以配得起的?故而她绝不要自己变得老丑憔悴了。
青黛还在游说着碧落:“咱们只到花园走走,让那些妃嫔们见识见识……还有南阳公主,最近她得意得很呢,天天拉着杨定在宫里转悠。”
杨定?
从四月间杨定递辞表算起,因为彼此刻意的回避,他们已有半年多没见了。
杨定说,他不要缘,不要孽,只要未遇到碧落之前的那颗不羁之心。却不知,他有没有找回那颗不羁之心?
碧落丢开铜镜,不觉有些失神:“他常来宫中么?”
青黛笑道:“可不是么?都说天王有意将南阳公主许给他,才把他留在长安守卫皇宫。说起那南阳公主,原先天王在宫里时还收敛着点,天王出征了,立刻放肆起来。好歹人家杨定是翊卫中朗将,她自己又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居然三天两头约了杨定入宫,那张夫人也不管管,可见得是个没教养的。”
碧落啐了一口,道:“瞧你越发胆大了。公主何等身份,也敢在背后嚼舌头!”
青黛嗤地一笑:“嚼了又怎样?横竖这里没外人,我才不信姑娘会将这话传到他们耳朵呢!”
碧落不觉苦笑,这妮子,倒是个有胆有识的玲珑人,只不知当年怎肯听了叔父摆布,给卖到了段家去?
一时青黛端了碧落的换洗衣裳出去,碧落正取了本《庄子》看时,忽听到窗棂被人叩响。
“笃笃笃,笃笃,笃……”
三声,两声,一声。
正是慕容氏的眼线和碧落约定的记号。这一年多来,一向是碧落向外传消息,外面却从没主动传过任何消息进来。
碧落微一咪眼,忙冲过去打开琐窗。
果然是那个姓宋的中年内侍,他向碧落恭敬地低一低头,迅速取出一张纸条交给碧落,然后转身而去,懒懒散散的平庸模样,汇到成群的内侍之中,如水滴涌入大海,再也分辨不出。
碧落匆匆关了窗,微颤的指尖打开纸条,果然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若闻苻坚败讯,速离长安。念卿甚!念卿甚!”
接连两句“念卿甚”!
碧落眼前忽然就模糊了一片,而心中则说不出的酸还是甜。
慕容冲想念她,慕容冲那么明了地表达着他的思念!
若闻苻坚败讯……
这么说,他至少是有几分把握,苻坚可能会败?她就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回平阳,回到慕容冲身边……
从此,再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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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热泪盈眶际,忽听得外面有宫人通传:“姑娘,南阳公主来了!”
苻宝儿?
碧落一惊,忙擦去泪水,将纸条丢入屋角的暖炉中。红黄的火苗乍然一亮,迅速将那叫碧落眷恋不已的字迹吞没。
“碧落!”屋外已传来苻宝儿脆生生的喊叫。
碧落忙堆出笑来,掩去自己的泪痕,迎上前去道:“公主,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苻宝儿已蹦跳着欢喜走进来,笑道:“几次路过这里,总关着门。杨定说你指不定窝在这里发芽了,我就来瞧瞧芽有多长了。”
她牵了碧落的手,忽而惊讶叫起来:“碧落,你变漂亮了!杨定,杨定,你看,碧落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杨定果然一齐进了紫宸宫,却没有踏入屋来,默默靠了廊下的柱子,抱了华铤剑,正向碧落凝望。他的唇边有惯常的懒洋洋笑意,眉眼却很沉静,微带迷蒙,再不知在想什么。
“杨定!”苻宝儿见杨定没理会她的话,顿时提高了嗓门。
杨定立刻笑了起来,走上前两步道:“碧落一直很漂亮啊,我没觉出有什么变化呢!”
苻宝儿似对杨定的回答挺满意,笑道:“也是,当初我就觉得碧落做我三哥几十房姬妾中的一个,太糟蹋了。什么时候还是求父皇把那门破亲事取消了才好!”
碧落淡淡一笑,自是不好回答,只是立时联想起慕容冲那句“念卿甚”,不用胭脂,脸上也是明霞一片了。
杨定默然望她一眼,缓缓跟在二人身后,并不说话。
一时苻宝儿将碧落拉出了房,沿了廊下一路走到竹林边,四下打量着直叹气:“碧落,你这宫里,怎么这么冷清?一点都不好玩!”
碧落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关睢宫,忽然心念一动,已微笑道:“我这里哪算得冷清啊?几十号内侍宫女来来去去,热闹得很呢!倒是隔壁的关睢宫,那才叫冷清!想必墙上那位桃李夫人,也寂寞得很。”
苻宝儿顿时大感兴趣:“什么桃李夫人?就是让我父王念念不忘很多年的那位桃李夫人么?她……她不是早失踪了么?”
碧落微微挑着眼,露出一抹艳羡之色:“是墙上的画儿啊!画得和真人似的,不过那夫人美的……实在不像个真人呢!我长这么大,就没看过那么美的女子呢!天王最宠爱的夫人,果然不同寻常!”
三分逾扬,三分羡慕,三分挑拨,再加一分若有若无的妒嫉……
杨定眸子中有什么东西蓦地跳了一下,旋即锐利地盯住碧落。
碧落知他必定因自己的口吻起了疑心,也不敢看他,只是微笑着继续道:“那屋子里久不住了,原本暗沉沉的,可只因那幅画儿,便整个的明亮起来,实在是神了!”
独倚楼 胭脂雪瘦熏沉水(四)
果然,苻宝儿立时动了心:“果然有这样奇异的女子,奇异的画么?那……咱们去瞧一瞧!我就不信,比我母亲漂亮好多么?”
碧落不经意般道:“公主不信,去看看就知道啦!”
苻宝儿点头道:“好,咱们去看看!”
“不行!”杨定上前一步,唇边仍有笑纹,却断然道:“天王不许人随便去那里。”
碧落笑道:“杨将军,莫非你打算跟天王告我们一状么?”
笑得很妩媚,声音却有些疏冷,何况那个足将两人距离拉开数丈远的一声“杨将军”!
杨定的脸庞顿时红了,眼底闪过了尴尬与薄怒。
苻宝儿却不管,侧过身来叫道:“杨定,你还真打算告状啊?”
“没……没有……”杨定迅速恢复了镇定,抱起华铤剑,道:“如果你真要去看……那就去吧!”
明明在和苻宝儿说话,可他的眼睛却望向了碧落,沉凝淡然,毫无笑意。
苻宝儿欢呼一声,奔在最前方,迅速出了紫宸宫,冲向关睢宫的方向。
杨定落在后面,压低了嗓子问:“碧落,你又想做什么?”
碧落捏紧流彩剑,半晌才回答:“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事。……我只想……确认一件事。”
杨定疑惑地望着碧落正压抑住微微颤抖的手,不再说话,追向苻宝儿。
关睢宫的门敲了半天,才有人惊诧地应答着,然后一个老宫人颤微微过来开门。
“什么事啊?天王陛下呢?”老宫人看见是三个年轻人,颇是纳闷,然后一眼瞥到碧落,忽然叫起来:“啊,夫人,是你么?夫人?”
碧落心都颤了起来,好久才勉强在朱红的唇角绽开一点微笑:“嬷嬷,我不是什么夫人啊!我是天王的随侍宫女,三个月前伴天王来过一次的,你忘了么?”
老宫人揉一揉眼,自己叹气:“可不是么!瞧我的眼神儿,越来越不好了!不过那日姑娘没今天这么精神!呵,今天这模样儿,更有几分像我们夫人了!”
那日碧落梳着矮髻,未着脂粉,而今日,她抹了点胭脂。
一点胭脂而已,却掩去了她自己都未觉出的森冷难近。
“那桃李夫人,很像你么?”苻宝儿歪着头问,鬓间的芙蓉绢花在风里飞扑着外缘的花瓣,似蝶儿经不起冬日的寒风,正在枝头瑟瑟的发抖。
“没有啊!”碧落忙笑道:“我没觉出像我来……”
她转向老宫人:“嬷嬷,这位是南阳公主,天王陛下的爱女,想到宫中走走,瞻仰一下桃李夫人的画像,可以么?”
老宫人迟疑了一下:“天王陛下没在宫里吧?”
苻宝儿笑道:“早哩,这次南征,东西千里,水陆并进,运粮草的船就有一万多艘,要打入建康再回来……估计还有几个月吧!”
老宫人慢慢将宫门拉开:“进来吧!进来吧!话说,咱们夫人以前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不过天王陛下不喜欢有人来吵……咱们只悄悄的,别动里面东西就是了!”
一时引了进去,老宫人笑咪咪地拉了碧落的手,颇是亲热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碧落恭敬回答:“嬷嬷,我叫碧落。嬷嬷怎么称呼?”
老宫人笑道:“哎,我姓云,跟我们夫人同姓,是这里的老宫人啦!还有个老姐妹姓李的,也服侍过夫人好多年呢!”
“姓云?”苻宝儿在前笑道:“碧落,也和你同姓呢!”
云嬷嬷笑道:“姑娘也姓云啊?哎,是扶风郡的么?当年扶风郡的云氏,有很多人的,不过后来……哎……如今姓云的不多啦!”
扶风郡,云氏。碧落入宫第一天,也听苻坚这么提起过。
杨定随在碧落身侧,眼角余光,分明不断打量着碧落,碧落已顾不得了,只是强笑道:“这个可不清楚,我是孤女,从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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