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帝姬:风暖碧落-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碧落怔了怔,道:“你知道……慕容夫人是谁害死的么?”
慕容冲揽住她的臂膀忽然之间便紧了许多,揽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却依旧睁大眼,瞪着慕容冲。
“是她自己!”慕容冲咬了牙,缓缓道:“她自己给自己下了毒。”
“为什么?”碧落失声问,再也难掩自己的惊讶。
凤仙引 共捻青梅说夜长(五)
这一两个月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自猜度,到底是谁向两位夫人下了毒手。可算来算去,并没有一个人有足够的理由,去将这两位夫人一起毒死。
慕容冲居然说,是慕容夫人自己下的毒!
碧落很想否认,否认这个看来荒诞的说法,可她想起了苻坚伐晋态度的突然坚决,想起受宠的蔡夫人的死,想起张夫人因此所受的打击……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似乎连那个脱口而出的反问,也显得多余。
慕容冲呼吸渐次浓重,声音喑哑着,终于答道:“她恨苻坚,是他毁了她,毁了她的幸福。并且,她可能也想为自己的家与国做些什么吧?”
“是么?”碧落喃喃说着,想起侍女们提起慕容夫人临终时的情景。据说,她很动情,秦王也很动情,二人的生离死别,如同任何一对恩爱夫妻那般感人。
难道说,慕容夫人到死的那一刻,所说的话也全是谎言?
这时慕容冲继续道:“姐姐喜欢苻坚。当……我还在宫里时,我便知道她喜欢苻坚了。”
慕容冲仰起头,对了惨淡的灰白天空,黯然苦笑:“如果苻坚对她好一些,我想,她背叛的,可能是她的家族。可终究……”
终究苻坚不曾喜欢她,万般冷落她,却在半夜携手其他女子,在隔壁的宫殿吹箫奏乐,甚至看上了她身边的云碧落。
她不想再承受这样毫无冀望的生活,终于决定选择死亡。甚至,她打算把秦王喜欢的女子一起毒死。
包括蔡夫人,也包括碧落。
如果碧落也死了,张夫人显然更受疑忌,更可能失宠,她便算为自己报了仇了。
碧落翻来覆去地想着慕容夫人生前的一言一行,不由骇然。
慕容夫人为人淡泊优雅,素来得人称许,连张夫人也对她颇是敬重,明知她是亡燕公主,也从不曾疑心过她;而碧落,因为她是慕容冲的姐姐,更是极尊敬她。
可一切的淡泊恬和,只是个万不得已的表象,就如平阳的慕容冲,与世无争的微笑背后,是彻骨切齿的仇恨!
雪花打到碧落的霎也不霎的眼睫上,渐渐融化开,冷冷地滑落眼底,碧落便觉那眼睛更涩了。
她喃喃苦笑:“只不知……她死时盼秦王不要伐晋,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慕容冲没有回答。也许,这个问题,除了慕容夫人自己,根本没人能答得出来。
“不管如何,苻坚终于要伐晋了。这便是姐姐的功劳,她还是我们慕容家的好女儿。”
慕容冲近乎执拗般低低地说着,似在坚定着自己的信念,是苻坚害死了慕容夫人,他要为姐姐讨回公道,不让她白白死去……
意不尽 梅瘦影孤谁辜负(一)
“那么,我们便等着吧,等着机会……”
碧落不想再去深思,乍着胆子去亲一亲慕容冲的唇。
慕容冲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全力帮着便是,对与错,是与非,原没什么重要的。
中原大地已经混乱了近百年,真到了分久必合的时候,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拦得住的?
慕容冲眸光渐渐如春水缱绻温柔。他埋头嗅着碧落发丝中的清香,无限眷恋地亲啄着她的面颊,连温热的鼻息,都带了缠绵和不舍,依稀便是昔年在平阳共赏梅菊的时光。
碧落抚着他紧实优美的腰背曲线,努力蜷着身子,更紧地偎依到他的身畔,感受着他微微的温暖,忽然便想着,这么一刻,她便是死去,也是幸福的了。
这时,慕容冲的肩背忽然一僵。
同时碧落听到了低微的吱嘎声。那是人的靴子踩到雪地里声音,一步一步地渐渐明晰。
碧落从慕容冲茸茸的衣缘处向后望去,已见到了杨定。
他站在一株青梅下,脸色有些发白,不见寻常的淡淡笑意,眼眸中更是不可测的深沉,凛然而立的气势,与寻常那嘻笑不羁的那个轻浮男子,竟是判若两人。
慕容冲依旧将碧落紧紧护在怀里,眉目不动,唇边甚至还多出了一抹清淡温和的微笑,右臂却在宽大的衣襟蓦然坚硬如铁,显然已经握住了暗藏衣底的飞景剑。
碧落忙将慕容冲的右手一按,只盯着杨定,一时彷徨无措。
她与杨定相处日久,深知此人虽是放旷不羁,却数次相助,应该无恶意,本能地阻止慕容冲与他正面冲突,却猜不透他为什么跟踪自己,还这样显山露水地站到自己面前,浑然不顾她与慕容冲目前亲呢的姿态,根本不宜为外人所观。
杨定望着窝在慕容冲怀中的碧落,见了旁的男子前来也无起身之意,再说不出心底是怎样的感受。
她大约不会明白,她那小鹿般警惕着自己的目光,有着多么伤人。
而他自己横次里打断眼前这对情侣的鸳鸯美梦,又是何苦来哉。
但他被慕容冲那看似温和却暗蕴杀气的眸光逼住,不得不开口:“慕容大人,你身为封疆大吏,无诏入京,不会就是为了和碧落姑娘一叙相思之苦吧?”
慕容冲轻笑,面庞在雪光里清逸出尘:“杨公子,你说呢?”
杨定再看一眼拦着慕容冲,自己却将手也搭上了剑柄的碧落,忽地一笑,瞬间将眸中的惊涛骇浪逼作了轻烟尘雾:“我希望……仅是如此。”
意不尽 梅瘦影孤谁辜负(二)
五重寺,释道安的禅房中。
苻坚的脸正慢慢地沉下来。
“大师,伐晋之事,已成定局。盼大师莫负孤望,多为大秦祈福,则是大秦生民之幸!”
苻坚话语虽是舒缓,却如钉锥落地,毫无回旋余地。
原来释道安心念故国,见苻坚前来祈福问卜,又出言相劝,苻坚不欲再听,断然回绝。
见苻坚心意已决,释道安暗自叹息,稽首应了,含笑道:“道安深受陛下重恩,必日夜勤谨,为社稷祷祀祈福于天。”
苻坚这才面色略和,正欲扯开话题时,只见张夫人执了一枝艳夺春光的红梅,叩扉而笑:“陛下,这会子雪小些了,何不出去走走?白雪红梅,也是一年里难得一见的景致呢!”
苻坚应了,趁机让释道安相陪,算是难得浮生一回闲了。
一时入了梅林,果见红梅白雪,相得益彰,更显形制孤瘦,朵朵如靥生酒晕,冷香暗袭处,直沁肌肤,令人神清气爽。
苻坚叹道:“美则美矣,但春雪伤农,盼早些止了为妙。”
张夫人笑道:“陛下贤明,偶尔出游片刻,也是心系万民,上天自会垂怜赐福,不用担心。”
苻坚忆及张夫人初失爱子,也是难得露出笑容,遂不再提烦难之事,只笑问:“孩子们呢?”
张夫人道:“都在梅林里吧?难得出来一次,竟和脱笼的鸟儿一般。”
苻坚点头际,只闻张夫人又道:“倒是那位碧落姑娘奇了,刚有人说她独自跑到西边什么地方去,还和个男子在一起。”
苻坚一怔,问道:“什么男子?”
道安笑道:“不会在和咱们寺中僧侣谈禅论道吧?”
张夫人凤眼微微咪起,修眉挑动:“哦?这可奇了!这位碧落姑娘性子清冷出了名的,居然能和才认得的僧侣谈禅论道?妾身倒想见见,是什么样的僧侣,让碧落姑娘如此感兴趣呢!”
道安躇踌不语。
苻坚将二人略一打量,背过手去,徐徐道:“那么,朕也去瞧瞧吧!”
道安自是不好阻拦,带了二人出了梅林,绕了高塔,一径往西行去,渐渐脚印稀疏,最终唯有两行靴印一路迤逦而去,眼见得一大一小,分明是一男一女的脚印,俱是上等皮靴所留,绝非僧人所穿。
苻坚忆及碧落明里暗里的拒绝,不由大怒,已加快了脚步。
张夫人紧随身后,忽然回过头,向道安闲闲一笑:“大师,走得很热么?怎的出汗了?”
道安摇头道:“让夫人见笑了!老僧已六十有余,步履之间,哪里还跟得上陛下这等身手?”
意不尽 梅瘦影孤谁辜负(三)
说话间,已经绕过高塔,苻坚忽然便放缓了脚步,只望眼前凝望,一直恼怒紧绷的身躯,却已放松下来,宽袖缓缓垂落。
张夫人一抬头,却也怔住。
那处斜坡之上,果然有一男一女,各执了一根梅枝,在几株青梅间纵逐追打。
雪尘漫卷,轻花飞舞,暗香无数,交揉着男子得意的轻笑,女子愤怒的叱喝。
那女子一身白裘衣,奔逐于雪中时,几与白雪同色,只有一头黑发如墨,一双眼睛如夜,绽着清素而奇异的芳华。
那男子却是玄青大氅,本不起眼的色调,此时跑在雪地里,到哪里都一片耀眼,甚至……灼着人的眼球。
此时,苻坚的眼睛就有点灼痛。
杨定,碧落。
年轻真好。
可以如此张扬,在冬天的雪地里招展蝶翼般的春光。
他无声叹息间,张夫人已冲上前去,叫道:“你们住手!”
那两人愕然,然后慌忙停了逐斗,齐下拜见:“参见陛下,夫人!”
张夫人瞪住碧落:“慕容冲呢?你刚不是和他在这里见面的么?”
碧落抬起头来,黑眸闪动着的,不知是惊喜,还是慌乱:“冲哥?冲哥……什么时候来京城了?”
张夫人转责杨定:“杨定,你也帮着这丫头说谎么?”
杨定茫然地摸了摸头:“说什么谎?刚我见碧落在这里折梅花,有心和她玩笑,抢了她两枝,便……便……”
他俯身向苻坚叩下头去:“微臣驾前失仪!微臣知罪!”
苻坚瞳仁深深,向他和碧落凝注片刻,然后抬起脚来,将四周缓缓走过,细细打量一番,才回到原地,说道:“你们又不知朕也过来,又怎会失仪?起来吧!”
杨定暗暗吐了口气,与碧落对视一眼,方才起身,垂手侍立。
张夫人急急道:“此事不妥!这丫头没事到这角落里做什么?其中必有隐情!”
话未了,只闻身后有人朗朗说道:“夫人,方才碧落姑娘在我房中问及何处有好梅,雪涧冒昧,猜度碧落姑娘的个性,必不喜红梅,所以引她到此处来赏青梅。”
回头看时,释雪涧携了苻宝儿、苻锦儿等人一路过来,依旧一身海青色的袍子,稳稳踏走于雪地中,宁谧安然,更显得两位穿着艳丽的小公主面若桃杏,娇俏可爱。
“杨定!”苻宝儿一眼见到杨定,也不顾父母便在跟前,便跑到他跟前推搡他:“你不是说去如厕么?怎么跑这里来了?还和碧落……嗯,打架了?”
意不尽 梅瘦影孤谁辜负(四)
杨定陪笑道:“公主,我出了梅林,正好看到碧落这丫头走过去,以为她找到了什么好景致呢,谁知就是这么几株破梅花,一点都不好看。我打算抢了她的这破梅花,引她一起去那边的红梅林里去呢!谁知……”
杨定瞅瞅自己手中光秃秃的梅枝,递给碧落道:“哪,不抢你的了,还你……”
苻宝儿见那梅枝上半个花骨朵儿都没,不由捧腹大笑。
碧落却似给激得气不打一处来,再忍不住,抢了梅枝,劈哩啪啦便往杨定身上打去,杨定哎呀叫着,却直往苻宝儿身边闪躲,却将苻宝儿也拽入了嘻笑之中,边躲边踢着雪,笑闹不已。
苻坚一笑,也不责怪他们无礼,负了手便走。
张夫人急急赶上前几步,低声道:“陛下,妾身得到的消息,碧落刚刚的确是在和慕容冲相会,而且……看来很是亲呢。”
苻坚脚步都不顿下,淡淡道:“朕知道你有派人监视。在二十丈外的密林里,有武士的脚印留下。”
张夫人点头:“是,妾身的确信不过这个碧落。”
苻坚哼了一声,道:“可二十丈之内,除了他们打斗的方圆两三丈处脚印狼藉,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的脚印。如果慕容冲曾经来过,莫非他是从天而降,从地而遁?”
张夫人一呆,细细一想,果然如此,一路过来,包括到了青梅不远处,都只那一大一小两人的脚印。
她回过头,留心打量众人留下的凌乱脚印时,与那两双脚印相符的,果然只有杨定和碧落。
正纳闷时,只闻苻坚叹道:“伐晋在即,宫中之事,我不想烦心,你自己身体也弱,凡事看开些才好。朕虽然对这碧落另眼相待,可既已许了苻晖,便不会将她收纳宫中,你大可不必多心。”
言谈之间,已回到了大殿之中。张夫人品度苻坚之意,却是怪责她无事乱吃飞醋,不觉红涨了脸,待要解释时,苻坚已令人备了车驾起程回宫,并不理会她了。
------
回到宫中时已经不早,苻坚见众人劳乏,命各自回去休息,自己却又去了甘露殿,据说是两名重臣已等侯多时,有要事商议了。
若是以往,碧落自然早早回宫;但今日,她却做不到。
眼看着杨定含笑别了苻宝儿等人,沿了拼石的甬道走着,她捏了捏衣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转过一道回廊,杨定顿下脚步,没有转过身,只是微侧了头,低沉道:“你有事么?”
意不尽 梅瘦影孤谁辜负(五)
那处山石藤萝掩映,高悬的八角宫灯笼也极晦暗,碧落一眼看去,居然觉得杨定的神情有几分萧索,忙赶上前几步时,杨定却将头转向前方,看也不看她了。
“谢谢你。”碧落艰难地道谢。
杨定轻笑:“是为你自己,还是为慕容冲?”
碧落一怔。
杨定帮过她多次,但她似乎一直没机会道谢,或者说,她从没有这样刻意地道谢。
难道,她今日特特地道谢,果然是谢他帮了慕容冲,而不是因为他帮了自己?
正犹豫间,只闻杨定黯然一声低叹,沉沉地落到谁的心里,压得人一时几乎喘不过气。
来不及思索他的这声低叹,到底包含多少不愿明说的自嘲、自责和懊恼,杨定又已举步,迅速消失在前面的回廊之中。
碧落垂了袖,站了许久,才转过身,无精打采走回紫宸宫。
杨定一定不愿意管亡燕和慕容冲的闲事。他这人,最是安于现状。他认定了目前的大秦安定承平,不应再兴战事;又听过慕容冲那等慷慨激昂的《广陵散》,深知慕容氏野心,绝对不会帮着慕容冲。
事实上,当碧落蜷在慕容冲怀中,握着宝剑与他对峙时,她很清晰地感觉到了杨定的敌意,虽然并不强烈,虽然他随即便告诉他们,碧落被监视,慕容冲行踪已曝,虽然他故意和碧落嘻闹,掩饰慕容冲曾经出现过的线索。
杨定显然极是不悦,才在人前戏散,只剩他和她时,留给她一个幽暗的背影,没有跳脱的笑容,没有轻浮的话语。
可碧落深知,从此,她欠了杨定一份情,难以还清的情了。
或者,她真是因为杨定帮了慕容冲才谢他,不然,他帮了自己这么多次,为何只有这一次,让她感受到了所欠下的那份沉甸甸的情?
如果慕容冲出事……
碧落不敢想象,若是慕容冲出事,自己会疯成怎样。
也亏得慕容冲机警,上午发现下雪后,立刻就预先躲在那处陡坡下的一个小小的山洞中,以防雪中的足迹暴露自己。后来再躲入其中时,杨定和碧落早将隐约的足迹除去,又在争斗间踢落许多雪块下去,遂将那行迹掩饰得干干净净了。
慕容冲的未雨绸缪,反令那看不出第三人足迹的雪地成了洗涮自己嫌疑的最好证明。若是平时,心思缜密的苻坚,在听了张夫人的密报后,多少会有些疑心吧?
这一夜,碧落只是心思怔忡,不知辗转了多久方才睡着。睡梦之中,却觉异常温暖,仿若鼻尖都是慕容冲清爽的气息,和青梅沁人心脾的幽香暗度。
意不尽 梅瘦影孤谁辜负(六)
早间醒来时,却听到外面宫女叽叽喳喳的笑语,待得唤一声时,青黛飞跑进来,笑道:“姑娘,你可醒了!”
碧落并未正式掌管紫宸宫,性子虽冷淡,待下却不严厉,故而睡眠之时,宫女也敢嘻闹不已,只有青黛极是经心,一衣一食,无不照料得妥妥贴贴。
碧落一边披着衣,一边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青黛被她扣着衣带,笑道:“天王还真是有心呢,说姑娘喜欢五重寺的那几株青梅,叫人连夜挖了,种在我们紫宸宫了!”
“啊!”碧落一惊,忙冲出去看时,果然院中新植了四五株青梅,经了昨日她和杨定的摧残,和沿路的运送,大多花瓣已经脱落,只有寥寥几个花骨朵儿,还倔强地趴在枝上,若是这梅树能活,想来不几日也会开花了。
轻轻嗅一嗅,枝上尚有残香,一如与慕容冲相拥相吻时的芬芳。
她不觉轻笑,却掉下泪来。
一旁便有好事的宫女指点着口耳相传:
“看,看,碧落姑娘感动得流泪了!”
“啊,不对,看,碧落姑娘在笑,在笑呢!她笑起来比慕容夫人还好看呢,怪不得陛下……”
这一次,碧落很感激苻坚。
不为他送来了青梅,而为他送来了一点念想,关于慕容冲的念想。
所以,这日下午,碧落看苻坚政事处理完毕,为他添下茶水后,特地向他行礼谢恩。
苻坚一边让她起身,一边微笑道:“你喜欢便成。……朕原想着,你应该喜欢桃花杏花那等艳丽的花呢!”
桃花杏花?
莫非是当年桃李夫人喜欢的花儿?
所以碧落立刻撇清:“我不喜欢那些招摇的花儿。”
苻坚心情颇好,笑道:“可有的菊花也很招摇啊,艳黄的,绯红的,比寻常春日里的花还好看。”
碧落摇头道:“我也不太喜欢菊花。不过冲哥很喜欢。”
“凤皇喜欢……”苻坚敛了笑容,目光有些缥缈,忽自语般喃喃道:“我就奇怪,她那样的人,怎会喜欢青衣……呵,原来,可以这样……”
碧落诧然抬头,却见杨定正瞪着她,显然怪她太不知趣儿,尽挑些让苻坚不悦的话来说。
可她素来是这样,哪里人人都能像他杨定那般辩慧能言,聪明识机,走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大受欢迎?
不过,她很快发现,杨定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般成功。
苻坚出了会神,忽然将目光投向了杨定:“杨定,你还没订亲吧?”
杨定愕然,忙笑道:“陛下,微臣年纪尚轻,不想早早为家室所累。”
他够狡黠,预先便用话堵住了,只盼苻坚不过随口一提,可以推搪过去。
殿前欢 莫道郎心真铁石(一)
苻坚点点头,道:“不想早成亲么,也成。宝儿还小,朕也想多留两年呢!只是到时她若性子刁蛮起来,你可比她年长七八岁呢,不许与她计较。”
宝儿?南阳公主苻宝儿?
别说杨定,便是碧落都惊愕得捏出了一手的汗。
只当素日苻宝儿贪玩,才喜欢来缠杨定,谁知苻坚也有这意思!
杨定鼻翼冒出细密汗珠来,忙上前一步跪倒:“陛下,微臣粗鄙庸碌,只怕……只怕配不起天家贵公主!”
苻坚轻笑,眸中却眨出淡金的凌厉辉芒:“仇池杨定嫡系后人,是我们氐族最高贵的门第之一,怎会配不起宝儿?”
杨定低了头,垂眸道:“仇池杨氏人才辈出,都知杨定最是胸无大志,无才无德,怎么高攀得起公主?”
苻坚还在笑,只是声音有些冷意:“朕只瞧着,你才是大智若愚哩!你父亲、叔父在世时,都曾任过大秦的将军,朕瞧他们才德见识,还远不如你呢!你想说你父亲、叔父也是无才无德么?”
杨定脸色发白,伏于地上不敢做声。
苻坚见状,才将语调放和缓下来:“朕且问你,你既不愿娶宝儿,是不是有了意中之人?”
“没……没有……”杨定急急否认,眼睛余光微微一飘,在碧落身上顿了一顿,立刻又转了过去,看来颇有几分狼狈和无奈。
碧落瞧他那模样,不由纳闷。她素日见过他与苻宝儿一起,分明处得很好,苻宝儿虽然骄纵了些,但对他还算体贴,加上他脾气甚好,凭人怎样说骂,只是嘻嘻一笑相对,若是二人成亲,该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何况,张夫人甚得宠爱,若成她的爱婿,杨定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为何他却这等一反常态,苦苦相拒?
苻坚也瞥了一眼碧落,唇边渐漾开笑意:“既然你没有意中人,这事便这样定了吧!等伐晋回来,朕再正式下诏,让朝中多桩喜事,如何?”
杨定再也不敢再推,硬了头皮磕下头去:“微臣领旨!谢陛下恩德!”
一时苻坚返回后宫休息,杨定送他入了燕晴宫,返身离去。
因苻坚知张夫人不喜碧落,故而碧落近期从不去燕晴宫,本该径回紫宸宫,可瞧着杨定缓缓离去的身影,不知怎的,便觉出他似乎极不开心,忐忑半天,到底追了过去。
“喂!”碧落拦住他,仔细打量他的神情,果然不见了平时的潇洒自若,连唇边惯常的的笑意,都掺了几分愁意。
杨定见她拦自己,眸子亮了一亮,微笑道:“碧落,什么事?”
殿前欢 莫道郎心真铁石(二)
那一瞬,笑意又清爽而温暖,让碧落疑心着,方才见到的愁意和不悦,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故而她犹豫半天,勉强笑道:“嗯,即将成为驸马,我……恭喜你!”
杨定的笑意立时僵硬,温暖的眸光瞬间清冷,如幽幽远远的一枚星子,说不出的寂寥伤怀。他冷冷地看着碧落,嘲讽道:“你被平原公看中,我是不是也该恭喜你,可以成为平原公爱姬?”
他从不曾这样阴损嘲讽地和人说话,一时竟叫碧落呆住。
而他已侧过身,与碧落擦肩而过,留给她一个从未见过的萧索背影。
清冷的晚风中,苦涩难当的几个字,低沉吐出,泠泠地弹跳在碧落耳边:“云碧落,你……全无心肝!”
一石激起千层浪。
波涛怒卷,波澜翻滚,涌动的都只是这一句话:云碧落,你全无心肝。
碧落总算明白,杨定并非没有意中人,只是他的意中人,绝对意中无他。
可她,居然这么跑过去,傻傻地恭喜他另结高亲……
碧落蓦地脸色绯红,终于明白,杨定那样嘻笑不羁的个性,与她非亲非故,怎会一次又一次地冒险救她,甚至,救慕容冲。
苻坚不早不晚,在昨日见了她和杨定嘻闹后,为杨定和苻宝儿指婚,难道也是看出了什么?莫非,平时杨定的眉梢眼底,早已显出了几分意思,连苻坚都注意到了,只是在昨天才得到了确认?
她的确全无心肝,只她一直龟缩在自己的小小天地里,从不曾正视过他人的情与心。
世间最愚笨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
这夜碧落思来想去,虽觉尴尬,还是打算和杨定道下歉。
毕竟,杨定绝对是个君子。如果不是这次给碧落气得发晕,大约那句半爱半怨的话,永远不会说出口来。
但第二日,碧落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
本来和她一起随侍秦王身侧的杨定,被任为翊卫中郎将,协领羽林军,即日起出宫任职。
羽林军是秦王的亲卫兵马,驻扎于宫城北侧,负责巡卫宫城外围及皇城的安全。杨定虽是升了官,但从此进入宫禁,却没那么方便了,更别提如原先那边和碧落时时相处,日日相对。
杨定心中会难过吗?
碧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从没把这个看来很没骨气的家伙放在心上,如今也会常常对着他站过的地方发呆,甚至会觉得失落。
再没有人和她一起跟在苻坚身后,有事没事对她嘻嘻笑着,逗她气她了。
而最不开心的是苻宝儿。
碧落隐隐听说,苻宝儿求了苻坚好几次,想让他把杨定调回宫中来,都被苻坚拒绝了,也不知她清不清楚苻坚已将自己许给了杨定。
殿前欢 莫道郎心真铁石(三)
而苻坚也益加忙碌起来,大战在即,粮草马匹、军械铠甲等都要添置齐备;且攘外必先安内,大秦内部诸胡林立,各有势力,苻坚也有些疑虑。
阳平公苻融屡谏秦王,让兄长提防诸鲜卑、西羌大将。其中鲜卑族以慕容垂为首,西羌以姚苌为首,俱是能征善战的当世人杰,在各自的部众中享有盛誉,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不可不防。
为安苻融之心,苻坚索性将冠军将军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编归苻融节制,日后作为南征的先锋兵马,处于征战第一线,便不怕他们在国内有所图谋了。
碧落静侍在秦王身侧,对这些国事从不置喙半句,却悄无声息地将这类消息迅速通过慕容氏的眼线传了出去。
预先得到这些讯息,对慕容氏自然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苻坚呢?
在苻坚身边愈久,碧落越感迷惑。
苻坚勤于政事,雅量容人,才德卓著,对大臣也颇是爱重,除了伐晋一事,向来从谏如流,绝对不是昏君。
而释雪涧更说,秦王乃是明君,天下大治,是百姓之福。
他兼并北方诸国,血流成河,伤人无数;可当此乱世,弱肉强食,不并他国,必被他国所并,不能说他暴虐。大战之后,他对诸国王公乃至百姓,并不以外族见欺,极是优容有加,甚至因此承受氐族重臣多方压力,也算难得一见的开明之人了。
他对慕容冲私德有亏不假,甚至他也对不住那被他冷落宫中十年的慕容夫人,但他在慕容夫人死后,似乎也开始在这方面反省。
碧落日日随侍,与他相处的时间,甚至超出了任何一位宫妃,苻坚颇是爱宠,多有赏赐,却并不及乱,颇有君子之风,也不知是因为国事繁忙,还是因为不想再出现一位孤独而死的慕容夫人。
日子久了,碧落渐卸了防范之心,与他略略亲近起来。见风大了,会去给他找衣裳来披;奉了茶和点心去,也会用手试试温度;甚至看他倦了,偶尔会去为他捶捶肩背。
这日傍晚苻坚乏了,步出披阅奏折的甘露殿,碧落急取了件披风,随了他走下丹墀,为他轻轻披上,并不多说一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