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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女穿男囧文+BL完结/番外)-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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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承旧十分忧虑地看着怀中人,那容颜在奔波之后,又比日前晦暗失色,蒙上了仆仆的风尘,在绯红的长衣印衬下,更显得虚弱疲惫——然而这人却仍对自己的状况惘然不知。
  他暗恨这人为何总是不知自惜,更是对自己总是狠不下心来束缚他的行动而忧愤。就连这次,也是在司徒凝香和聂悯的逼迫下才不得已限制了若影的自由。
  纵使梅若影是他颜承旧和整个血网黑蝎的救命恩人,但也没有必要言听计从到这个地步。
  或者是因为他太胆小懦弱,不愿意在若影脸上看见一点点对他失望的神情,那对他来说不啻于是天崩地裂般的痛苦。
  因为这样包容着一切、面对着一切的梅若影是如此地吸引着他,吸引住他全部的身心。他一点也不想从这张网中挣脱,还死气巴拉一心一意地赖在四近,生怕被甩开一步。
  然而这究竟是为若影好,还是在害了他。
  颜承旧紧紧地自后方裹紧梅若影的全身,俯首在他耳边轻轻地偷了一吻,在若影愕然抬头看来的目光中,颜承旧安抚地一笑,在他目光不及之处点下。然后,就看着那双不沾尘灰的双眼现出茫然之色,继而渐渐无力,羽扇般长长的睫虚软地盖了下来。
  在完全陷入无法视听的寂静和黑暗前,梅若影耳中还正传来司徒荣及痛彻脑髓般的嘶吼。虽然有些混乱,疲惫如潮水般汹涌地淹没上顶,然而觉得很安心。
  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不论这个战场变成如何,在他们身边,十分的安全。

  休憩之夜

  一日就结束的战争,让东南两国耗时经年的战前准备显得白费,同时也为此番血杀在人们茶余饭后地谈论中添上了些许幽默讽刺的色彩。
  这一战并未因其特殊而有什么好听的命名,和以地名命名的惯例一般,被称为西江之战。
  四散奔逃的南楚人和莫名其妙得胜的东齐人将此战的情形传散开去。这些甚至被目睹者神化成天神降世之战的传言,又在各国人民口耳相传中演绎出无数的版本。
  传闻,这一战,东齐南楚两国原本是做好了持久战争的心理准备,然而却在一日之间结束。
  原本应当只是东齐南楚的对峙,却在两军交接之际落下了令地动山摇的焦雷。那雷声轰鸣,升起的黑烟遮蔽了日月光辉,而不断亮起的电光却白刺胜过艳阳。
  继而自天上杀下万众燕云黑骑,如滚地乌云般覆盖了整片原野。在黑压压的骑阵之中,有一人身披着艳丽红袍,胯下棕马毛如丝锦。无人记得他的样貌,只因在凝神注视之前,心志早已为那破天而起的笛声所夺。
  人们猜测他是被司徒氏和青阳宫害死的司徒若影,从地府借了阴兵附在燕云骑兵上供他驱策。有人猜测他是江湖上公认最为神秘的群竹山庄庄主,借通天能力为山庄造出奇巧物品,因被司徒氏打压生意而忍无可忍,终至爆发。
  猜测纷杂,版本百出。因为那夹杂在杀阵中自天线一路驰下的惊人气势,那与周边浓郁杀气相悖的闲适姿态,与震天喊杀格格不入的飞洒笛音,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目睹耳闻者的脑中。
  无法形容他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悠扬的乐曲却引发了更大规模的血杀。那种强大的存在感已经夺去了一切可以形容的话语。
  操控九阳教千万教众的传奇家族司徒一脉,家主司徒荣及和顶梁的司徒威霸尽灭于此役,令人深为不解的是,自称得天助的司徒族长,竟然是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衣人所杀。
  九阳教在西江之战中用出上古奇毒,却莫名其妙对东齐军失了效力;九阳教延请神祉制作的雷火弹,在来历不明的电光雷火交响压制之下顿失声势。人们言道,司徒氏千年前曾掌管天下数百年,后又创立天下第一大教,自命为得九日之助,现在终于是气数已决。
  也是这短短的一日,引起了其后数月的天下大乱。
  南楚因异军突起的燕云黑骑而死伤无数,却也因北燕的网开一面,而没有遭到东齐的赶尽杀绝。南楚世子公子小白亦同时失踪,其后一直下落不明。
  同是这日,南楚国都亦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南楚贡王当日在前往宗祠祭奠祖先、为战事祈福的途中,莫名失去踪迹。就连周围亲兵都徒然消失。当众公子赶到时,只留下整齐排列的马车,马匹也不知所踪。
  有人声称,南楚贡王那日外出,同车所坐的一位神官姿容绝世,堪可与传闻中白衣教教主聂怜相媲美。也因此欲将此事与白衣教联系起来,却苦于毫无证据,一切就像凭空蒸发般连蛛丝马迹都查找不出。
  自这一日,南楚大伤元气,君主与世子不在朝位,其他公子卿士只图政权夺位,人心涣散,朝廷更为分崩离析,顷刻国祸降临,陷入西秦、东齐、北燕三国围击的境地。
  南楚三十万大军皆在北方参战,无力防守。东齐百年来日渐式微,倾全国之力也仅十五万人,虽然未曾经历大战损耗元气,却因亲身目睹了可夺天地般的雷电近袭而失了锐气。
  西秦各部族游牧野居,长于千里奔袭,不擅长期占领。因野蛮未化,一直被南楚、东齐两国鄙夷抵制。因生活习俗与北燕相近,民间交易频繁,王室不时通婚,实属盟国。
  北燕早有所图意欲吞并其余三国,暗中准备多年,又得群竹山庄财力物力支持,慕容鸫诗在西江原压制东齐南楚之战时,其王妹融翔女王慕容曦诗已亲率兵马假道西秦,千里奔袭南楚。
  南楚贡王十二年夏末,国都城破,偏安于大陆南疆数百年的一代王朝就此覆灭,国土尽为西秦北燕所得。
  四国分东西南北统治的局势顿被打破,自此后,东齐龟缩于东部黄河至长江之间一隅,北燕广占国土至南楚,设置省份城池,修建南北大道。因占据了西秦东齐两国的中间要道,又长于贸易,北燕尽得通商之利,以利强兵秣马,建立了天下第一强大的攻城守国之军。
  因天下局势陡变,三国各自忙于安置新土,设置城池,一时间又是天下安定,此后二十年中小战虽有,大乱不生。至百年之后北燕统一三国,后人评说,北燕之势皆为融翔女王五年西江一战所造也。
  此为后话,暂且带过不提。
  **********************
  北燕融翔女王五年,南楚贡王十二年,夏,西江一役以北燕奇迹般地骑兵突出和得胜为终结。
  自战场上退下的梅若影陷入了昏睡,颜承旧才来得及将他安置再在北燕临时搭起的帐篷中,便发现他周身一忽儿冰凉沁骨,下一刻又变得高热不止,有时甚至几乎一口气差不多就要咽了下去,只把他吓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此战已有定论,两位当世名医很快也跟了下来,只是聂悯诊断时频频摇头,林海如把脉时更是把开战时那狂暴了的颜面给冷了下来,如同冻结三尺之冻土。
  梅若影这次着实是逞强了。他身体原本就虚,南楚军内与司徒荣及一战后,因激发起四年前的旧患而一直气行不顺,至今日终于压无可压,病势如山一般倒了下来。失了控制的内息在经脉间乱窜,好在因疾患发作,经脉倒给淤堵了好些,靠聂悯和林海如每一二时辰压制一下便可以制住。
  他原本虽有隐疾,尚不会弄到如此地步。如此这般,是开战之前服下的药物所致。那药物虽然能够在一时之间提升精力,实际上却是拆东墙补西墙之举,清醒时还能强提一口气,可被颜承旧一拂下点了睡穴,药的副作用还有近日来劳累奔波的后果便全部呈现了出来。
  司徒凝香不知就里,还以为是颜承旧学艺不精,那一拂没有点着睡穴,倒反点成了死穴,揪着颜承旧的衣襟咬牙切齿几乎说不出话来。
  颜承旧早就慌了,根本顾不管司徒凝香的恶言相向,虽有聂悯和林海如在场诊疗,可认得梅若影身上穴位的仅有自己,一边杵在床旁任司徒凝香踢踢打打,一边指点着聂悯和林海如上针。
  梅若影每日只觉得浑浑噩噩,不知道是梦是醒。觉得心中有一块大石方了下去,轻松了许多,然又想起似乎还有什么沉甸甸地压在心底,闷得透不过气来。
  隐隐约约记得有些话要交待,不过使劲想要开口说话,连嘴角也没得动一下。
  有时候被寒热交迫难受得清醒了些,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乱转,有人在压低了声音的说话。
  他挣扎着想清醒过来看是什么人,然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被挤轧过了,细胞液细胞核之类都融融在了一起,酸软疲惫无力可施,竟似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旧疾都一同发作。饶是不适下本能地强提了好几次真气,那内息却被堵塞在经脉之间毫无动静,连让眼皮睁动些许的气力都凝聚不起来。
  听着那压低了声音的人说的好像都是些什么“抽筋剥皮”、“油煎火炸”之类的内容,梅若影心底里迷迷糊糊地苦笑,抽筋剥皮也罢,油煎火炸也好,只要能让他动上一动,知道自己还没变成高位截瘫,总胜过如此生不如死地强挣了罢。
  他哪里知道,周围那群纵使都是不畏鬼神的人,然而见他这样,恨不得病急乱投医,把民间偏方全拿来一用,还怎么敢说些不吉利的话来咒他。
  一切起因只是因东齐七皇子刘辰庚派人下了帖子,依足东齐皇室规矩要与梅若影见面。林海如低声便一声“抽筋剥皮”说了出来,还因他养得温雅的性子,只是低声自言自语,没将“抽筋剥皮”的对象名言出来。
  司徒凝香脾性激傲,不去找别人麻烦已经足够以手加额地庆幸了,何况如今摆足架子要求见面的那人正是当年害得若影如此之人。于是也一掌将那帖子震得碎裂,怒声呵斥来使:“他敢踏进一步,我将那厮油煎火炸!”
  梅若影耳目闭塞,不知这些纷争,在黑暗中挣扎得力竭,终于又沉沉地昏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过去。口中麻木微苦,显是刚被灌过药水。
  听到近旁有人在低低地自言自语,虽听不出是什么内容,是何人在说。但是隐约知道这人必是极关心自己之人,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入脑,越发显得老来凄凉,悲戚忽如其来,梅若影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哪知硬挣之下,被淤堵的内息走错了一口,胸中突然奇闷无比,只堵得四肢渐渐冰凉。
  这股寒意直透心脾,又觉得身旁有人忙乱成一团,自己的身体沉沉浮浮,好似在云端雾里的不踏实。正觉得有趣时,两股十分温热的内息透体而入,寒热冲撞中,胸臆的乱流终于平止,他才拼着一口气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听得到说话声,都是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些不安的低哑。内力全被压制下去,也听不到究竟是哪些人的声音。
  眼前十分昏乱,耳边嗡嗡直响,有光,却不明亮,昏昏哑哑的暗色的油灯挂在梁上乱晃,外面还透入更为微弱的风灯的黄光。
  面前堪称是影影绰绰了吧,正被一群人绕着,有人自后方将他严严实实地搂着。
  “终于是醒过来了。”身后那人长长地吐了口气。声音低低沉沉,好像已经习惯了平声和气地说话,十分令人安心。
  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原来身后那人是聂悯。
  眼前几个人应也慢慢清晰了,要近不近的,就像怕靠近些许喷口气都能把他吹走一般。
  “有什么事么?”他还是有些摸不清状况,恍惚着问道。
  “没什么,什么事都处理好了,你睡吧。”聂悯沉沉地说道,“放心,我们都在这里。”
  他沉默了片刻,眯了一会儿眼,左右看看,司徒凝香,林海如,还有……
  “承旧,你怎么变成夜明珠了?”他不解地问道。
  颜承旧知道他刚刚醒来,神志还半昏沉着,饶是如此,十分厚的脸皮还是禁不住红了个透,十分无奈。原来他自从中了那个司徒家忘记叫做什么名字的毒之后,不但被林海如把毛发之类一律剃除,更被四师父洪炎强涂了不知什么药粉,说是除毒要除个干净,把毛根都去了净,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天才长出了点点小毛刺,如雪花梨肉般嫩白的脑壳变成了青黄不接的倒霉地带,色泽可不正像青光闪烁的夜明珠?
  梅若影还呆怔着想不明白什么回事,林海如已经从旁将一碗汤水递到聂悯手中,转头向他说道:“先喝完再睡!”
  不论如何,醒得过来就好,林海如的狂性已经发作过去,又被若影一场病势惊得半身虚脱,现在已经不想将人抽筋剥皮了。
  ******************
  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隐约传来风声,大概是准备下雨了。
  颜承旧觉得光溜溜的头顶有些刺痒,又有些凉意。
  于是将衣襟又紧了紧,将怀中熟睡的人密密实实地裹了个紧。
  他下巴触在梅若影的发上,那发上带着汗湿的味道,不过浑然不觉难闻,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介意。反而担心若是若影还醒着,定会挣扎着要自去清洗——可那额上还余着高热,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胡来。只是,凭他对若影的服从,能震慑得住么?
  梅若影身体,可比半年前在南楚相聚的那段时间冰冷得多了。那时候,好歹还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现在则只有丝丝的冰凉。额头是热的,手足却像蛇的皮肤那么没有温度。
  聂悯和司徒凝香已去休息,熬了四五个日夜,才总算将病势稳定住,两老也是困顿不堪。
  颜承旧不会忘记那两位老父在为梅若影擦拭身体时,每碰触一道形状各异的印记,那神色上的痛苦和难受,呼吸中的压抑和忍耐。因为他每次为他擦拭时,也是如此。
  只是三年前刚开始那几次,他或是坐在若影背后,或是若影昏睡不醒,没有被发现他脸上几近扭曲的深刻情感。因为梅若影他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显出惧怕别人的同情。
  后来,次数多了,他越发学会了隐藏,隐藏得就越发自然。自然到他几乎已经要忘了,这些来自于身边人的伤害是多么令人绝望,几乎要忘记他个人对刘辰庚的憎恶。
  但是现在,他又忆了起来,目光触及床尾的包袱,一时有些收不回来。里面藏着一杆竹笛。据说,四年前青阳宫之役,若影便是以此笛震慑了九阳教的教众。
  后来他弃笛离开,刘辰庚便一直将笛留在身边。可是那个人仍然不知道珍惜为何许,如弃敝履般丢在雪地中。
  这样的东西,何必留着。反正若影不要,刘辰庚自己丢了,他凭什么要为那个白痴恶毒又愚蠢的皇子保管?
  师父说他脾气好,容得人。但是可不代表他什么人都容得。他一直存着这枚笛子,原本是想着,如果若影愿意,即使要重回刘辰庚身边,他也愿意不离不弃地跟着。
  可是思前想后,那个刘辰庚是如此的可恨,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就算若影要重回刘辰庚那种人身边——要他主动离开若影是不可能的——那他就不离不弃地从中破坏,誓要把这两人给拆散。
  和若影相处久了,差点把自己对外人的那套给忘了去,他对陌生人的态度,从来可都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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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魔旧障

  64'95'
  林海如端着半盆热水走进帐子,随着他进来,盆中的药味也弥漫开来。
  颜承旧早已听见他随意晃荡出的水声,起身整理好了衣物。两人相互对视片刻,又转向床上躺着的人。尽管无言,仍有不言自明的默契。站在他们两人的角度,不可能自动离开,但也不愿意让这人有分毫的为难。
  林海如念想着,懊悔和忍耐,纠结和恩怨,这些事应当是身体健全安好的他一力承担,他也不会转嫁给别人。尤其以前被梅若影偷偷地逃跑,这次不可能会再错手放过。
  颜承旧念想着,从来都是下定决心以此生报答解救他至亲的师父同门的性命之恩。至今一路走来,许多的风波险恶,梅若影总是一意孤行地抢了去。好像在以奔波忙碌的方式极力压抑着什么心事。
  梅若影总是显得飘乎不定,纵使这一刻人的确是在你身边,而下一刻,又不知他会逃到哪个地方。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情。
  于是在这一刻,梅若影的心魔就像是一个难以击败的敌人,即使两人联手,也不知道能否获胜。
  梅若影,就这么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两个早就相互认识的男人给割城掠池出卖光了。
  颜承旧向林海如颔首示意,而后交待了两句,自己走出了帐子。
  已经近晨,帐外的风灯被北燕士兵一一地熄灭,林海如借着帐内吊灯的火光,可以看见他所牵念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突然发现,那精致的眉在灯光下细细地蹙起,曲成意外柔秀的弧度,陷下的眼眶被淡淡的阴影遮盖,一对长睫又在阴影中加上了重色的线条。林海如一时间有些呆怔,忘记放下手中的脸盆。
  在战场上重逢后,心中只一心一意记得要冲到他的身边,成为不可突破的护翼,虽然发现重逢后的梅若影面貌有所差异,却没有注意到是如此的,如此的,诱人……
  这也是易容么?
  在战场上易容成如此绝美是用来色诱敌军?可是战场上人人都杀红了眼,比起美人来,当然是性命更重要,哪个士兵会色欲滔天不顾生死地去看他?
  还有,那一身飘飘荡荡的衣服是什么?谁为他准备的?就算要上战场,怎能穿这么一套既招人攻击又不方便行动的红衣?
  林海如摇摇头,将木盆搁在矮床旁边的泥地上,伸手轻轻掐了掐梅若影的脸颊。与额头的热度不一样,脸颊凉丝丝的,柔滑得就像冰凉的丝缎。
  他自战场上下来后,面对的就是几近油尽灯枯的梅若影,紧绷的心情到了此刻才终于解脱了些,于是对眼前这个许久不曾见面和触摸的人,怎能不好好劫掠一番呢。
  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每一下,都在默默倾诉,一切噩梦正在慢慢离去。以后,他会张开这些年翱翔得坚毅的翅翼,将他护在自己身后。随着这每一下抚触,不知不觉,越发沉迷沦陷,心跳也愈发地柔缓稳定。
  以至于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发现不论怎么抚摸,仍是找不到面具的接口。就连触感,也告诉他这并不是涂抹了什么易容的药物所制造出来的。
  持重沉稳的林海如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似乎断了线。
  ……不可能,变成这样吧。
  ——画皮么?
  ——画皮也画不出这么,这么,这么……吧!
  ——以上是“鬼谷医圣”沐含霜,也就是林海如在好不容易终于意识到梅若影身上不同寻常变化后的第一反应。
  又过了好久,他才懊恼地怅怅叹了一口气,视线移向一旁的木盆——水凉了。
  其实,早就凉了。
  **********************
  晨曦初起的时候,第二盆药水已经搁在一旁,冒着腾腾的白雾,雾中杂着浓重的药草气味。
  林海如一遍一遍地往梅若影身上用烫手的毛巾揉搓,将药力透入肌体,激发暖热之气。在热力之下,皮肤上那些淡白的条痕、块斑被炙得赤红。
  每一条每一道每一块,林海如都很熟悉,即使为这些地方上药包扎的历史仅仅不过数日,也无碍于清晰鲜明的记忆,因为实在是过于触目惊心。更何况,是烙刻于他的身上。
  收拾完一切,天色已经亮了。林海如跪坐在床榻旁,为若影仔仔细细地拢好了衣襟被子。外面传来隐约人声,北燕的士兵行到附近都缓了脚步,停了说话,足见北燕武阳长公主对梅若影的重视。
  帐外渐渐有招呼吃饭的声音,帐内一片静谧,实在没事可做,又不想离开出去倒水。林海如怅然地盯着水盆中漂浮的巾帕。
  他很想问梅若影,有点冲动地想把他叫醒询问。
  他是否还爱着他?那个曾给了他最重的伤的刘辰庚。
  他又是否还在怨恨他?这个没有能及时阻止一切发生的自己。
  帐外远处几棵马尾松下。
  刘辰庚站在此处观望——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前来了。
  为了找到这里,他不耻下问于曾到这里投递帖子的东齐通传兵。为了让北燕黑骑不打扰他的观看,他还特地请见慕容鸫诗和郑枰钧,破费了好多气力才来得到这里。
  梅若影他,不,司徒若影他,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这里呢?他知不知道自己这带着些许焦急还有更多期盼的心情呢?
  他知道自己当年曾做错良多,但是很多事情做出来,实在是身不由己。而且就是因为对他来说,司徒若影比一般人更为重要,所以才如此冲动愤恨。
  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若影他仍然活着,看上去完好无损,甚至似乎得到了什么奇特的际遇。与以前相比,不但神采飞扬,甚至还得到了北燕和群竹山庄的帮助。
  纵使在战场上,是在纷乱的血肉硝烟中,仅仅只有擦马而过的短短片刻,只有那惊鸿一瞥,他深深地记下了那飞扬的红衣映衬着被易容得无可匹敌的容颜。
  若影啊若影,事隔四年之后,为什么又在他面前出现?
  是原谅他了吗?还是也像他的思念记忆,像他一次一次丢弃若影的笛却无法忘记若影这个人一样,也无法忘却他的好?
  为什么要穿得如此鲜妍夺目,而且易容得绝美无双?将脸上那块被他亲手烫下的烙痕遮掩?
  是想让他后悔吗?还是想要在他面前为自己当年所受的委屈争口气?
  不用,其实什么都不用!
  司徒若影,只要活着就好!
  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王者无情?王者何必非要无情?他愿意为若影回归朝廷,愿意率兵和南楚,和当年害苦了若影的九阳教、司徒氏一战。
  若影是否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呢?
  是的,不错!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将司徒若影的存在抹杀,将司徒若影遗留下的物品一件一件丢弃。可这是因为他以为司徒若影已经死了。
  现在再度见面,他知道,上天果然没有遗弃他,机会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了,当年司徒若影离开他的时候,从他身上取走了伴随他多年的那面面具,也许就是为了无法忘怀于他,要留下个他的物件以作念想。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看见远远的那顶帐篷帘子被一人从里侧掀了开。心中有些期待,有些复杂,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也不只是想让那人发现自己的想法多一些,还是暂且避过的想法多一些。
  只是从里面出来的并不是他所期待的人。而是——
  ——林海如?
  他怎么……
  是了,战场上遥遥见着的和司徒荣及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中,有一人的身形就让他十分熟悉,原来是林海如!
  这个背离了自己的师弟,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林海如一直和司徒若影处在一起!
  瞬间,刘辰庚捏紧了自己的拳,粗实的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胸口中的惆怅和期待被一股腾生的闷气取代,属于自己的那个人还生存于世,原来是被别人给藏了起来!害得他一直在反复的悲伤和后悔中沉浮。
  这股怒气突如其来,熊熊燃烧,刘辰庚一时喘不上气,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林海如端了一盆什么转到帐后,过了一会儿,换了一盆蒸汽腾腾的水回来。
  刘辰庚并不知道梅若影如今的状况并非他所看到的“完好无损”,而是如同风中豆灯,稍有不慎,就是无法逆回的后果。
  林海如在帐中为梅若影擦过药水,计算着药力已经渗入肌理,想着药汁干透后,不但药力无法继续渗透,而且还会堵着汗口,于是才出去换了一盆热水回来要为他擦洗干净。
  他自沉于复杂的心事中,虽然习惯所致时时不忘警戒,但一者刘辰庚站得挺远,二者他没有抬头,所以并未发现有人在不怀好意地窥视,就又掀帘转回帐中。
  帐外光线仍淡,帐内火光未断。淡青色和昏黄色的光线交杂,林海如将木盆放下,再度揭开捂在梅若影身上的被子。
  青黄光中,那躯体侧卧在深陷的褥垫兽毛中,如同静静等待着什么。只见躯体的轮廓淡淡,薄削而流畅地,被深色的被褥兽毛和殷红的衣袍刻了出来。也因这身下所压着的鲜艳衣袍,将那病态的惨白衬得更加显眼。
  林海如收回视线收拾心绪,也不管热水烫手,在盆里将巾帕洗得干净,然后开始从头到脚为这个正睡得沉熟的人清洁。
  天光逐渐亮起,林海如循序渐进地清洗,眼看上半身前胸后背已经擦完,梅若影的呼吸也越发的匀细悠长,状况已比前几日要好得多。
  为他将上衣裹了回来,可……他左右看看,这身衣服已经被汗湿得透了,也被压得褶皱纠结,摇了摇头,终于还是将那身衣服从他身下撤了出来,又拉出被子将刚清洗完的上身裹得严严实实。
  可接下来……
  稳重如林海如者也不得不犹豫着停下了手。他眼神变得黯沉,巾帕的蒸汽渐渐淡去。
  这几日都是两个父亲为梅若影做的清洁,衣袍也只是松松地裹着,下面不再着裤。于是现在,长衣被撤出后,一双因消瘦而显得过于修长的双腿现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过惯了心如止水的生活,十分不习惯,刻下正逐渐激烈的心跳。收拾了杂念,定了定神,再度在仍然暖热的水中清洁了巾帕,而后覆上他的下身。
  隔着半湿的布巾,手下的触感是与表象的瘦弱所不一样的质感,即使因为数日的卧床而虚软了许多,但仍然能毫不困难地分辨出这份属于习武人的结实质感。
  不用说,梅若影至今生存于世,武功有所成就,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
  即便颜承旧一副高深莫测地样子,不愿清楚明白地透露梅若影这些年的生活,但他也能够确定,目下正日渐兴起的群竹山庄,梅若影定然是占有一席之地。然而这一席之地,又不知要付出多少的辛劳。
  将侧卧着的梅若影翻了个身——因怕他生了褥疮,这几日每隔一刻就要为他翻一次身——将他摆成正躺着的位置,林海如再定了定呼吸,稳定的手轻轻拉开了那双长直如鹤的腿。
  可还没等他将巾帕覆盖上去,这一看之下,林海如心底沁凉,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左腿前内侧的柔嫩肌肤上,不知被什么所伤,残留下一块巴掌大的深色斑痕。那伤似乎是因为整块皮肤连着一些皮下血肉被割除剃开,都凹陷了进去,将四周雪白的肌肤牵扯出细细的条纹。
  这是什么时候的伤?
  记得那年,他在青阳宫为他疗伤的时候,在这个位置,是没有这样的创口的。
  是谁?竟然下这样的狠手!除了刘辰庚之外,还有谁,会下这样的手?
  他正凝视这块斑纹,帐外突然传来几个人对话的声音,十分不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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