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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同是穿越公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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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稍微想想便有了头绪。这赵宫正是皇后身边的宫人,又是得宠的,莫说是个奶妈,即便是各宫娘娘或是皇子公主见了,只怕也是要礼让三分的。而这新来的奶妈是内侍府刚任命的,脚跟还没站稳,自然说不上话。
  宁阳正想着,把她抱在怀里的奶娘早已白了脸色,咬着唇几乎哭出来,把她放在床上,转身就跪了下来,拼命地磕着头:“公主,奴婢哪里侍候得不好您倒是开个口啊,奴婢千辛万苦得了个点卯,家里十几口子指望着这份差事呢……”
  奶娘王氏恳求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头隐隐见了血,咚咚地磕在贵重的檀木踏脚上,在安静的深夜听起来让人脊背发冷。
  宁阳头一次觉得有些冷寒,她来这里半年,总是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因为她本就该是个已死的人,如今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心里总是找不到归属感。尽管她也会为了柔妃过世,自家这具身体日后的日子感到担忧,可那只是单纯地为生活而担忧,毕竟她还是个奶娃娃。可今夜她头一次认识到“公主”这个称号的意味。原本只是抵触被人喂奶喝,一个简单的心意,竟然险些害了两个人。虽然冬兰自身的快嘴和不谙世事也要负些责任,可奶娘王氏却险些丢了差事。宁阳虽然还没有适应古代的生活,可她是普通家庭出身,她明白十几口人指望着一份工钱的意味。
  看着奶娘额头上的血已经渗出来,宁阳不得不被迫认识一个道理,即便她是襁褓中的奶娃娃,可她也是公主。在她不能说话的时候,她的意思随便被身边的人曲解一番,足以害死许多人。
  宁阳在襁褓里动了动,想要伸出手去,这样一个动作让奶娘大喜过望,当宁阳开始大口大口地吮奶,她可以感觉到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一旁的赵宫正年纪已过五旬,站了这许久许是累了,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是朝自己福了福礼,说了句“好生侍候着”,便让人搀扶着下去了。
  这一夜宁阳没有睡好,第二日一早,早朝刚过,圣旨便下到了慈仁宫。
  武德帝身旁的太监总管亲自宣的旨,奶娘抱着宁阳,一屋子暂时侍候的宫人都跟着去了慈仁宫的正殿,人到齐了,元皇后率众跪下接旨。旨意冗长繁琐,无非就是柔妃过世,公主年幼,皇后元氏仁慈贤德云云,说了一大通,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圣意皇后元氏为三公主宁阳养母,入宗族谱,位同嫡四公主安阳。
  自此,宁阳算是正式在慈仁宫的西憙阁里安家落户。
  因为宁阳现在对奶娘王氏再无任何嫌恶的举动,因此王氏算是正式做了宁阳的奶娘。而昨晚的赵宫正和派过来临时侍候的人也都回了皇后身边,现在宁阳有自己的使役宫女。后宫的这些事都是皇后说了算,圣旨颁下的同时,一众宫人就被派到了宁阳身边,当真按了嫡公主的例。
  新来的宫婢名叫云桃,与秋兰一起负责守夜烧柴这样的重活;两个宫娥名叫芳儿和良儿,专司做些点心宵夜这样的事。四人都穿着浅绿色的交领窄袖襦裙,梳着简单的双面髻,不同的是,云桃与秋兰的头上一点花饰也无,而芳儿和良儿的髻上戴了多浅粉的小绒花。月桂已是宫女,从七品的品级,只需要做些端茶倒水这样的轻快活。穿着上也略有不同,不但襦裙上绣了枝叶,外面还罩了件素色的及腰半袖,而且梳着单髻戴了玉簪。
  另外,宁阳身边还派来个正五品的女官,名叫吴英,眉目清秀,笑容很是暖人和气。衣着发饰更有不同,她的襦裙是浅蓝色的,绣了夏日里常有的芍花,半袖衫的长度也是及了膝的。头上的簪子绒花也要多一些,但颜色款式都很素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爽,看着倒是个可靠的人,算是宁阳的贴身侍女。另外还安排了四个洒扫的太监来。加上宁阳的奶娘王氏,西憙阁就这样热闹起来了。
  宁阳的观察力向来是好的,她看出这些着装打扮都代表着宫中不同的品级,是而暗暗记在心里。
  想起昨晚冬兰在屋外跪了一夜,今早去中宫接旨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宁阳无法开口询问,只是听说被安排出去做了打扫道路和夜间打更执灯的活,已经不在西憙阁里侍候了。几个小太监私下里聊天时说这都是皇后宽仁,而且还是承了三公主的情,不然这般不知分寸的人早就罚去浣衣局或是冷宫执役了。这话是奶娘抱着她去给皇后请安回来的路上听见的,当时宁阳只是撇撇嘴,深不以为然。
  皇宫这种地方,说是谁承谁的情,那都是假的,做给别人看的。真要是宽仁了,何必还把人发配了出去?别说冬兰自身也有不小心的地方,就连她这个看似尊贵的公主,都不敢真的以为自己就跟皇帝的嫡公主一个位份了,那是皇家的恩典,她必须承这个情,必须更加谨小慎微。
  不过她现在还小,平日里在西憙阁里倒没什么,只是转头看到就是寝殿的布置,此处虽名为阁,但与宫殿无异。檀木香塌,金纱罗帐,翠玉珠帘,黄梨木铺就的地面,看着古朴色泽暗淡,实是寸木寸金。寝殿视野开阔,桌椅几案雕琢祥瑞古朴,却透着江南特有的秀气婉约。时至夏季,地板上并没有铺着宫毯,只置着一只瑞凤小香炉,炉内燃着醒神的荷露香,阳光打在炉壁的金丝玛瑙上,耀着人的眼睛。
  说起来,宁阳只知道这个王朝叫做大周,其他的知道得极少,但是这半年多来通过对芷兰宫和西憙阁的观察,建筑风格恢弘宽广,宫殿的布置讲究开阔高远,色调简洁明快,虽然也不乏奢靡,但总的来看很像唐代的风格。而以她的观察,从元皇后与众妃以及宫中宫人的着装和官职品级来看,这大周王朝也极像唐代。只是她们的打扮总觉得过于华美,很像盛唐甚至唐后期的风格,但在芷兰宫里得知的元皇后和贤妃等人的家世来看,这里的社会却还存在着古老的士族门阀,朝廷由宰相统领六部,不设三省,就制度而言,比起盛唐还差了很远,看起来正处于某种过渡时期。
  这些都是宁阳这半年来分析得来的,而一个朝代自然不是靠她这几天就能了解得全面的。她想知道大周王朝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周围的国家、民风等等,但是无奈她现在连说话和走路都不会,哪里也去不成。只能靠着听宫女太监谈论的后宫的八卦度日。比如谁和谁昨日成了对食,比如大皇子哪日哪日去看望德妃娘娘,比如宫里的哪个位份低的宝李才人得了帝王的眼,比如昨夜哪个宫侍寝,比如安阳公主多么多么讨人喜之类的。而她感兴趣的,诸如朝廷民生还有没有其他国家之类的事一件也没有。
  看来这些只能等自己大一些了才能去了解了。现在还不到说话走路的时候,有些事还不能做,免得被人当成妖人,招来祸患。她前世就是个不爱惹事的,说她明哲保身也好还是怎样也好,反正她没打算太出眼,免得像柔妃一样招来杀身之祸。
  宁阳每日都安静地过着她的婴儿生活,倒是极有规律。只是每日早上都要被抱着去给皇后请安,请安倒也没什么,她现在还不会说话,都是奶娘给皇后行礼,然后把她抱给皇后看看,最后再听听皇后的训示,就可以走人了。
  只是有一日,她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
  那是耳闻很久却从未见过的大周王朝四公主,皇后的嫡长女,安阳公主。
  小公主才三个月,被包在明黄黄宫锦翔凤的襁褓里,两只肉肉的小脚丫露在外面,右脚踝上的金脚链上缀着翠玉铃铛,暖风吹过大殿,轻灵悦耳。安阳小公主皮肤白皙若雪,大眼睛乌溜溜的,如传言中那般爱笑,咯咯地眼睛都眯了起来,确实很讨人喜。
  奶娘抱着宁阳进到殿里请安的时候,皇后正抱着女儿看,脸上难掩的慈母光彩,见了宁阳进来才稍稍敛起过多的笑容,维持着国母该有的温和表情。
  奶娘抱着宁阳跪下请安,宁阳却有些好奇多看了安阳几眼,却不想那小娃娃似乎是发觉到有人在看她,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探究还有些俏皮的意味。
  宁阳顿时一个激灵,如遭雷击般怔住了,只觉得这眼神,怎可能是三个月大的娃娃能有的?
  4学话
  宁阳心里起疑,正要细看,却听元皇后道:“把宁儿抱来给本宫瞧瞧。”
  奶娘王氏不敢怠慢,忙把宁阳抱给皇后身旁的赵宫正,又由宫正抱给了皇后。一接上手,元皇后便笑道:“几天没抱,倒是沉了不少。算起来,宁儿有快十一个月了吧?”
  宁阳听着这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白眼。什么叫几天没抱?天天都来请安,一个月也不见你抱一回。到底不是亲生的,没有哪个女人抱着别的女人给自己丈夫生的孩子还笑呵呵的,偏偏皇后是个苦差事,顶着母仪天下的盛名,表面上的功夫就必须得做足了。只是,这样的人生,可真累啊。
  却听奶娘王氏福身道:“回皇后娘娘,正是。三公主已有十一个月了。”
  元皇后嗯了一声,道:“既如此,该教着公主开口说话了,别太迟了。”言罢,又稍稍抱了会儿,便交给身边侍候的赵宫正,道一声乏了,奶娘便抱着宁阳回了西憙阁。
  宁阳心里虽还想着安阳的事,可最终却觉得只是自己看花了眼,暗道自己穿来不到一年,见识了宫中的一些事情就变得多心起来了。不过这种心思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元皇后发了话要奶娘教她学说话,一时间,西憙阁里热闹了起来。
  云桃和秋兰的宫职最低,除了守夜,进不得屋子,便和四个小太监一起,在院子里守着;芳儿和良儿伺候了点心水果,便规矩地立在屋里。而此时屋里吴英和奶娘的宫职都比月桂高,她也只是端了热茶来,便在一旁看着,教导宁阳学说话的任务就落到了奶娘和贴身的宫女吴英身上。
  教小孩子说话,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只怕是件寻常的事。可到了宁阳身上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吴英和奶娘对望一眼,双双为该先学叫“母后”还是“父皇”为难。
  奶娘王氏进宫之前只能算是良家出身,夫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一间小院,两亩田地,二十二岁的年纪已有一儿一女,只是家里人口多,夫家公婆俱在,却有两个小叔子和一个小姑子年纪尚小,生计艰难,才想着找些活计做。正巧着内侍府招奶娘,她因为脸庞圆润,身材有些丰满,加上夫家娘家的人俱在人世,被认为是个有福的人,身体又康健有力,因而才得以入选点卯。只是,在内侍府里只习过最基本的宫廷礼仪,知道见了什么位份的人该行什么礼,至于见什么身份的人说什么话这样的事,不是教一教就能学会的。她入宫的时日尚短,这些尚不懂得。
  她只道:“若是平常人家倒也不讲究这个,可皇家到底是皇家,该让公主学着先喊父皇才是吧?”
  吴英却显然有着不同的意见,她十三岁入宫,如今已有八年,说来已是宫里的老人了。她对宫里的规矩知道得最是清楚,哪位娘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话能说,什么事会犯忌讳,这些她都明明白白,只是还是头一次领这种差事。以前都是在各宫娘娘处当差,说起来还是头一次侍候这么小的主子。她想起武德帝的长女永阳公主便是德妃娘娘所出,当时她正巧在芳德宫中当差,永阳公主学话时先喊的是“母妃”。只是吴英却不敢把话说明,毕竟德妃是妃,元皇后却是后。三公主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养女,若是把永阳公主学话时的事当做例子,只怕爱生事的人会说三公主不该照妃子所出的公主的例。
  吴英心里犹豫,脸上也带了三分为难,倒叫宁阳看了个清楚,当下心中已是了然,便趁着这两个负责教导的人还在犹豫的时候,自己咿咿呀呀地开口,道:“母……母……”
  奶娘和吴英一听,顿时大喜,双双松了口气。这可不是她们教的,是公主自己开口的。小孩子家自己的选择最是纯真,想必不会有人挑错。于是,两个人使足了力气教她喊母后,往后的好多天,她都不停地母后来母后去。
  相对于奶娘和吴英的教导,宁阳倒是很想翻白眼。这事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么?自然是该先喊母后的。她天天都要去给皇后请安,自然要先学喊“母后”,先学了喊“父皇”要喊给谁听去?皇帝是多么忙的人?且不提她来这里快一年了见过他几回,就算学会了难免多心的人不会觉得小小年纪就是个会争宠的,反倒不好。
  宁阳把“母后”喊得清楚了以后,才又开始学着喊别的。奶娘原只是个农妇,开口的第一关过了,她便觉得剩下的就好办了,先从身边的事物开始认起便好,于是随便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点心就教着宁阳说,却被吴英给拦住了。
  “可不能这样,皇家有皇家的规矩。虽说公主已然开了口,可父母之后,识物也是有讲究的。”说着,便回身吩咐院里的宫女太监都去帮忙拿东西。
  屋里的太监宫女年纪都不大,芳儿和良儿最是伶俐,听得这话早已按捺不住,一脸地喜意。听了吴英的吩咐忙嬉笑着去了,屋外传来云桃和秋兰惊喜的声音,连带着四个小太监都被拉去了。不一会儿,等如意、簪花、玉梳、胭脂、铜镜、宫锦等物摆了一桌子的时候,宁阳就都明白了。
  这就跟民间的抓周习俗差不多,不过抓周是在小孩子周岁的时候举行的一种预测前途和性情的仪式,只是宁阳还没到周岁,而且正开始学话,摆这些东西要做什么?这个真是有些东西跟她所熟知的有些出入。
  正想着,只听奶娘道:“咦?这不就是抓周么?可是公主明明还不到周岁啊。而且这摆着的东西也少了点。”
  吴英笑道:“奶娘有所不知,宫里讲究吉事成双。抓周前,皇子公主们开口说话时也要拿上一些东西,由奶娘教着说,看公主先学了哪样。日后抓周时,两相对照起来,才有个准头。这规矩在宫里叫做‘应天启儿’。”
  奶娘这才明白过来,道:“宫里就是不一样,我说我们家那大宝子和二妞子学话时怎么没这规矩。这样看来,宫里的讲究到底不是能比的。”她说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见吴英和月桂等一众宫女太监只是掩嘴笑,并不曾有嘲笑排挤之意,便麻利地抱了宁阳,开始从头教着她说。
  宁阳这才明白,原来只是抓周前的小测试,只是没想到,这大周皇宫里的规矩这么麻烦。她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果真不如正式抓周的时候放的东西多,却正好八样,大多是女子所用之物,只是有一条马鞭甚是不搭调,而且,竟然还有一双小巧可爱的绣花鞋。
  那绣花鞋显然是小孩子穿的,做工极精致。桃粉的底子,上绣着凌波翠盖的睡莲,那睡莲一只雪白的花骨朵上,停着一只翠色生生的蜻蜓,随时都要飞走一般。此时已近秋末的时日里,看得久了竟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清爽气息。整个鞋面半个巴掌大,绣图却是栩栩如生,这般好的手工让宁阳心里赞叹,也就是在古代才能看到这么正宗的宫绣。这哪里是鞋子,简直就是艺术品。
  宁阳只顾看着那双小巧精致的绣鞋,奶娘却已经抱着她指完了一排的东西,见她不为所动,正急的满头大汗,一旁的芳儿和良儿也早就急的不行,握着拳头一脸紧张,恨不得替她说。云桃拉着秋兰,伸头神脑地往里瞅,四个小太监也耐不住性子往里瞧。
  却听着月桂笑道:“都还有没有规矩了,主子再小也是主子,还不快都正经站着。”
  吴英笑道:“也罢,今儿也算是个喜庆的日子,只是只今儿一次,日后规矩还是不能少的。”
  话音刚落,云桃欢呼一声,拉着秋兰就跑了进来,凑近了瞧。
  奶娘把一溜儿的八样事物都念完了,看宁阳还是没有反应,只得从头再教。她一个劲儿地指着东西,道:“公主,这是如意,如意,快说呀,如意。”指了几遍,宁阳不张口,她便又往下指。宁阳正瞧着那鞋子,被她吵得有些不耐烦,左右不过是抓周前的小测试罢了,便指着那双喜欢的睡莲绣鞋道:“鞋、鞋……”
  她话一出口,奶娘大喜,吴英却微微一愣。
  奶娘虽刚进宫不久,可以前只是个平民百姓,别的本事没有,察颜观色却是好手。当下便觉出了不同寻常,问道:“可有什么说头?”
  宁阳闻言也是心头一紧,怎么不是随便说个就行了么?原来还有说法寓意的?可别是什么不好的。
  吴英却很快便笑了,道:“自然是喜意。这些事物都是祈福的意思,这双绣鞋是赶着给公主抓周那天穿的,如今选上了,正是大喜呢。这鞋面上绣的是睡莲,寓意公主日后会如那出水芙蓉,亭亭若仙。”
  奶娘闻言大喜,屋里一众宫人都对着宁阳施礼道喜,虽然知道她还小,听不懂。但是礼数还是要做的。
  宁阳却心里暗暗起疑,真是这意思?若说这些东西都是祈福的意思,这个她倒是相信。只是若都是祈福的意思,无论先喊了哪个都应该立刻道大喜,吴英为何要愣那片刻?
  她心里不解,却也觉得是自己大意了。可事情已成,又不知是福是祸,只能等着。
  5生辰
  第二日,奶娘抱着宁阳去给元皇后请安的时候,特意让她喊了声母后。
  宁阳本就还是个小娃娃,生的肤白胜雪,偏偏脸儿圆圆润润的,性子又安静乖巧,看着极可爱。元皇后却只是笑着应了,便又不咸不淡地斥责了奶娘一句:“自古君臣父母,乃是天之大义。学话也是一样,该先教着公主喊‘父皇’才是。”
  奶娘初时一听,还以为真是自己原先说的对,只是听着皇后的语气倒也不是那么责难。一时拿不准皇后的意思,只是小心万分地福身听训,战战兢兢地应了句“是”。
  元皇后又笑问:“应天启儿可做过了?公主喊了哪样?”
  奶娘初时不明,想了想才想起吴英昨日是说过那游戏一般的事在宫里叫做应天启儿来着,便贺喜着答道:“回皇后娘娘,公主喊的是绣鞋,有出水芙蓉之意,还有个什么意思来着?反正都是好话,奴婢出身农家,不懂这些。”说罢,又赔着笑。
  元皇后却笑得和蔼,并不怪罪,只道:“既有幸成了皇家女儿的奶娘,就算出了宫门也是富贵人,奶娘不必妄自菲薄。”
  奶娘哪里听得懂妄自菲薄何意,只知道大概是好话,便小心地应了。
  元皇后笑着地点了点头,又训示了几句日后要好好教着公主学话走路之类的事,便示意奶娘可以抱着宁阳回去了。
  待到奶娘的身影不见,大殿里,元皇后却还是看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端庄的气度不曾变过,只是笑意却有些耐人寻味。赵宫正瞧了,马上躬身过来,道:“奴婢查过了,是三公主自个儿开的口,先喊的母后,不曾有人教她。”言罢,她看着元皇后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便又小心地低声道,“看样子,三公主的性子倒不像她母妃那样是个会争宠讨好的。娘娘自小养育她,他日大了,必会以娘娘为先的。”
  “嗯。”元皇后浅淡地笑了笑。
  赵宫正又赔笑道:“吴英来报过了,三公主喊的确实是绣鞋,只是鞋有行万里路之说,这可有远嫁之意呀。”
  元皇后眉眼微垂,髻上的步摇清脆,淡笑道:“远嫁又如何?哪朝哪代没有远嫁的公主,自己选的可不能怪了他人。人这一生之中,说的假话昏话不知多少,却只有刚开口时最是纯真。否则皇家也不会有这个应天启儿的规矩了。这都是各自的命。”
  赵宫正忙称是,又道:“话说起来,大公主应天启儿的时候喊的可是马鞭呢,这可是跟武职有关的呢。想那德妃娘娘的母族就是将军辈出,再让大公主招个将军为驸马,她家的军权可就又胜一筹了。”
  “军权多了可不是好事,皇上最近正看重着这个呢。”元皇后执起茶盏轻轻揭了两下,送到唇边要喝之时突然笑了,“再说了,喊了马鞭就能招个将军做驸马么?那可是咱们皇家的大公主,怎能随随便便就招个驸马?且不提公主适婚之时,朝中品级高的骠骑大将军、辅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这些将军的年纪是否合适,即便是有那少年英才,给公主选驸马除了品貌官职,门第也是重要的。朝中之事年年有变,公主们眼下都还小,许多年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赵宫正忙附和了几句,她是看着皇后长大的,虽说不是她的奶娘,也是元国老家的世代执役仆妇。皇后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刚才那番话,只怕是留了三分的。虽说公主们眼下还小,可皇家的公主向来都是牵制各方势力的筹码,皇后心中是已有打算了吧?
  “说起来,安儿虽然才三个月,她的奶娘是内侍府里的执役,是个懂规矩的,应天启儿那日按例本宫不能在场,但是你知道该怎么做。”
  赵宫正立刻明白过来,笑着应下:“这是自然,安阳公主可不是其他公主能比的。就算是应天启儿,也该喊那最好最吉利的。”答完,见元皇后把茶盏放回桌上,又问道:“三公主快要满周岁了,只是柔妃娘娘刚故去不久,按理说生辰不该铺张。只是娘娘刚收了她做养女,若办的不体面,怕是要叫人说闲话……”
  “有何闲话可说?她虽是本宫的养女,可她的生母到底还是柔妃,哪有生母故去不久,子女就摆宴庆贺生辰的道理?这孝终究还是要守的。只是皇家公主身份毕竟不同,一些薄礼还是要备的,只是要捡着祈福佑颂的,不必铺张就是了。待服孝满了三年,再大办不迟。不就是些虚礼派头的事儿么?就算和我儿安阳一个例又如何了?本宫不看重这些。”
  赵宫正俯首道:“那奴婢这几日就准备着些了。”
  “那倒不必,怎么说也是三公主在本宫这里的第一个生辰,本宫该亲自过问才是。”
  赵宫正立刻明白过来,忙笑道:“正是,皇后娘娘母仪慈德,到时皇上也会赞许的。”言罢,见时已近晌午,便躬身问道,“该是传膳的时候了,不知今儿娘娘今日可有胃口?膳食局里林司膳昨个儿来说,有蜜汁熬的藕丝羹,知道娘娘不爱那油腻荤腥的,特给您备了这爽口的吃食,有养血补虚之效呢。”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慢,元皇后看了眼这个跟着自己进宫十年的老仆妇,不由笑嗔了一眼,道:“都是些人精。林司膳有心了”言罢,又漫不经心地问,“她那远房侄女儿叫什么?在哪儿当差来着?”
  “回皇后娘娘,奴婢听说名叫苏阮阮,父亲不过是云州常福县的县丞,但是听闻她自小读书识礼,虽容貌平庸,教养却是极好的。进宫两年了,现在荣华宫柳淑仪那儿当差侍奉茶水。”
  元皇后眼帘半掀,有些意味地道:“你倒知道得详尽。”
  “奴婢为皇后娘娘效力,这宫中的宫人奴婢理应知道得详尽。”赵宫正忙俯身赔着小心,垂着的头额间却已见了冷汗。
  不想元皇后却并未深究,只淡道:“既然读书识礼,教养极好,那等三公主生辰过了,到本宫这里瞧瞧吧。若真是个好的,便调到尚仪局当个司赞吧。”
  赵宫正一听目露喜色,忙谢了恩躬身下去了。
  元皇后的贴身女官云姑却过来道:“前儿派去打听的小太监福顺回来了,说是赵宫正的儿子在帝都的赌馆了欠了上千两银子,那赌馆的老板跟着淑妃娘娘家挂着亲呢,说是再不还钱就打断他一条腿。赵宫正急了,想来是收了林司膳的好处。”
  元皇后收起挂在脸上的端庄的笑容,冷冷一哼:“都是些不省心的,竟然算计起本宫来了!也罢,毕竟是跟了本宫好些年的老人儿了,怜恤怜恤也罢。只是改日叫那苏阮阮来看看,若真是容貌平庸,升她个女官做做也就罢了,倘若是那心术放歪了的……也就用不着怜恤了!”她站起身来,长袖一扫,带起桌上的金丝茶盏,白瓷生生的碎片在奢靡的大殿里溅开,云姑静静地退到后方,垂首不发一言。
  相较于慈德宫里的冷空气,西憙阁里正笑语声声。
  宁阳这几日正努力学着说话,有时因为发音不准惹得宫人们笑声宴宴,见她还小,宫人们侍候时难免少了许多在别的宫殿当差时的小心翼翼。西憙阁里,奶娘出身低,入宫日子也短,宫人们大多还是看着吴英的脸色,而吴英是个温性子,宫人们大多敬她却不怕她。
  遇到被人笑的时候,宁阳也知道这些宫女太监都没有恶意,因而也不恼。只是自从那日学话起,她对吴英这个人多了分小心。吴英看起来性子温和,可她明显不是她这边的人,想来这些人都是元皇后安排给她的,里面有她的眼线也是正常。因此,自那日起,宁阳越发小心,一举一动都尽量让自己不流露出太过超越年龄的表现。
  在这种情况下,抓周那天来临了,场面果然比那天开口时要热闹正式很多。
  西憙阁的殿内撤了小香炉,地上铺了驼绒毯子,毯子面上置了金玉如意、白玉印章、金珠算盘、双龙衔钟、金玉凤翔食盒、翡翠串铃、翠玉湖笔、月砚香墨、竹简书籍,还有用盒子装起来的胭脂水粉和女子女红刺绣所用的针尺线刀,只是这些看上去也做工华美,那针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金针,尺子也是象牙做的,连剪刀都镶了金丝嵌了几颗打磨圆润的玛瑙。
  宁阳被抱到驼绒毯子中间坐着,一溜宫女边喊着吉利话边将这些晃眼的东西围着她摆下来,足足摆了一整圈。
  时已入冬,天气渐冷,殿外金桂未谢,余香悠在。元皇后含笑坐在殿中上首的宫榻上看着,云鬓之上牡丹落雪,映得面容气色红润,德厚端庄。
  一屋子的人都将目光放在宁阳身上,而当事人心里却直打鼓。宁阳并不知道那日绣鞋是个什么说法,但这次元皇后在场,她可不敢再按着自己的喜好挑。这周围的事物看着多,有些东西却是不能碰的。例如那白玉印章、金珠算盘、双龙衔钟和翡翠串铃,印章有官运亨通之意,用在公主身上,大抵也有些掌权的意思;算盘有理财之意,古代士农工商,虽然钱财重要,但古人对钱财大多心里爱,嘴上还要表现出对铜臭的厌恶。而且一个公主跟这算盘也搭不上边;那编钟和串铃是能歌善舞和心地善良的意思,虽然能歌善舞听起来不错,但宁阳可不认为这风头由她来出会比较好。串铃也有行医的意思,跟公主的身份有些不搭,因此不选为妙。
  宁阳知道,她的生母柔妃出身书香门第,在诗词方面很有一番造诣,甚至常与帝王吟诗作对。因此,笔墨纸砚这一类的东西,她还是不要碰的好。而胭脂水粉寓意女子容貌秀美,自然也碰不得。至于那金玉如意就是个更不能碰的东西,皇家最重那东西,她的身份只是养女,如果这东西是安阳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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