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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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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之后的时间,我便跟一只煮熟了的闷葫芦般,一声不吭地自饮自酌,借酒浇愁。所幸李辰檐未再加大火候,抿嘴笑得意味深长而已。 

吴绍为人大度又极明事理,对前些天的刑罚丝毫未加怨言,十余天不见到与李辰檐如亲兄弟一般,痛饮了三杯,只说:“恐怕这条腿,今后走路还行,上战场怕是万万不能了。”见李辰檐微有歉意,他又笑道:“当年你我科举及第时,我便知道自己这脾气做不了统领,所幸这次腿虽废了,兵戎生涯却不会结束,以后留在芸河做个参将,也好生快活。” 

不多时,军中晚宴设好,李辰檐嘱咐吴绍好好歇息,若能将修筑堤坝一事一并管好,定能将功补过。 

而事实上,李辰檐奏鸣朝廷,说吴绍治水有功,升他做沄州总军的参将。 

我事后问过李辰檐,所谓军令如山,吴绍统领芸河驻军确有过失,不遭贬谪也就罢了,如此像朝廷表功升一品官位,岂非滥用职权。 

李辰檐笑说,很多事情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吴绍知军法明军理,是难得人才也是参将的不二人选,若就此埋没岂不可惜。 

他还说,军令如山背后,也有很多变通。江山稳固君无戏言下,治大国若烹小鲜,太多琐事的火候并不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凡事从大局出发,若利大于弊,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罢。 

然后他迟疑了许久,笑着问:“小怪,若我犯了什么错,你会大人有大量地给我一次机会么?” 

那个时候已是这一年的深秋,我们一行人又回到了相府。那天的庭院里落叶缤纷,李辰檐说要带我去姬州了。 

直到他问我这个问题,我还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笃信地坚决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起踏遍江山,不离不弃。 

于是我斜眼瞟着他,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见他一喜,我又淡淡道:“如果是你,杀无赦。” 

其实当时我不过随便说说,因为我早已习惯有一个人,虽然不大正经,但总会在需要时出现在我身边,总会让我感到,在他或深或浅的心绪背后,总是用了自己的全力来护着我。 

我以为,这就够了。 

于是我没有想过若有一天,他走了,我们不得不分开了,我该怎样去面对塌下来的天穹。 

我那时,没有意识到李辰檐脸上稍纵即逝的情绪,有多么黯淡颓唐。 

8 

庆功宴设在校场。众士兵们席地而坐,手传数坛军酒欢笑痛饮。军酒淳烈,一口下肚如火烧一般。 

待士兵们饮罢,统领们又在将军帐中设了宴席。菜肴比先前精致许多,虽无歌舞升平,鼓瑟吹笙,然以陈酿作琼浆,以家常作飨宴,加之军中人个个豪放痛快,也堪比葡萄美酒夜光杯的醉人情怀。 

我与楛璃小酌了几杯。最初与她饮酒,只觉得她不甚酒力,三杯下肚便晕头转向,闹出不少笑话。然而她醉却不是真醉,半清醒半朦胧,知道自己惹事唠嗑,至多一笑置之,丝毫不脸红。 

左纭苍坐在我的斜对面。那日大雨后,他本有些尴尬,但由于我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比平日拿他当兄弟,没事就跟他讲义气,倒是情分更甚往昔,简直跟八拜之交似的。 

他朝我举了举杯,我一笑,正欲饮酒,忽被楛璃一手夺去。但见她双眼迷离,七荤八素地说:“小茴,你……醉了,别、别喝太多,这杯我我我帮你——干了!” 

我无奈之极。殊不知楛璃喝酒有两重天。第一重天,三杯则倒;而她的倒不是真的倒,而是坐在我旁边晃悠。等到她晃悠完毕,酒气已浸入她奇经八脉,她便步入第二重天。 

这时候的楛璃,势如破竹,虽神智不清,脚步虚浮,但仍旧顽强游离于酒场之中,本着同归于尽的原则,若不弄得一人呕吐不止倒地不起,她喝死自己也不会罢休。 

这一日牺牲的是李逸然,他是在倒了又倒,最后缩在墙角与楛璃一起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后,被人抬出去的。一起抬出去的还有楛璃。此女在昏睡中仍不放过李逸然,迷糊叫道:“逸然小弟,好酒量!你也算酒场中一等一的高手了吧?!” 

闻此言,我与左纭苍李辰檐同时打了一个寒噤,似乎想起了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一干人等相约赏月。 

我喝的不多,尚还算清醒,于是有统领开玩笑道:“小茴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家国天下事,样样皆可上手,连喝酒都不在话下。” 

我虽知未深醉是因喝得少,然而军中筵席凛冽酒气让人心境为之一宽,遂笑说:“女儿何妨做英雄?” 

“岂是英雄?”李辰檐笑道:“连江山都不在话下。” 

我一愣,蓦地忆起曾与他说踏遍天下,凡入我眼的,尽我意的,皆可为我江山。心中顿时温润如铺了一层月光,也展颜道:“且是你先带我踏歌而行。” 

这一句说得极轻,只有李辰檐一人听到。他神色一滞,随即微笑起来。满目柔光仿若溶溶月华,如神祗般的容颜,映得连山河都失了色。 

皓月当空,深蓝苍穹如一汪静水,滉滉荡荡。其间缀了几粒星子,似碎了的羊脂白玉,清冷且濛幻。 

秋凉入襟,有些凄寒,我下意识拢紧了衣衫。李辰檐往我身边靠拢了些,温暖且清新的气息袭来,如此熟悉。 

军营四周只有繁密的树木,芸河水啸声有些辽远。繁华似锦的相府李府中,当有锦瑟华年的静好光阴。那些一簇簇芬芳四溢的花朵,偶尔让我想滞住前进的纷乱的脚步,留歇下来,赏心乐事还须君同。也不知为何,嘴角就浮起笑容,喃喃道:“秋来了,李府院子里的白莲快谢了吧?” 

“嗯。”李辰檐温言应了一声,抬头望着满空月色。 

我浅浅一笑,轻声道:“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独幽。” 

四周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纱,我想我一定是醉了,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李辰檐身上清新若霜霰的气味随风飘来,他的脸近在眼前。 

他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微蹙着眉,神伤与隐忍中透着久违的喜悦,那份动容如沉淀了千万年的情愫,如此辗转深切。 

我仰头望去,星子落了满眼,夜空扑面而来。 

*** *** 

 “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独幽”一句引自苏轼《贺新郎》 

全文为: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 

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取“风敲竹”三字意象为此章节题目,之之将其寓意为心动情萌。 

第四章风敲竹(五) 

9 

一醒来就看见楛璃与李逸然两张惊奇的大脸凑到眼前,我吓了一跳,顿时从床上弹起来,“你俩还没酒醒呢?奔我床前来撒酒疯?” 

楛璃一脸耻笑地望着我,“你也不问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俩再醉,也知道睡足半日应当起身。” 

“什么时辰了?”我问。 

“八月十六,亥时。”李逸然的声音平平淡淡,“小茴姐不能喝酒别喝那么多嘛,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我愣住,随即活动了下筋骨,“嗯有道理,怪不得现在这么饿,有东西吃么?” 

抬头却见楛璃抿嘴在笑,李逸然一脸困惑,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正色道:“不就喝醉一次么,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昨晚口吐白沫的模样,跟疯子似的。” 

“我们醉了是不好看。”楛璃乐道,“所以我跟逸然小弟就纳闷了,小茴你醉了以后不知使了什么咒,先是左大护卫过来瞧你瞧了俩时辰,傍晚又是李大将军来瞧你瞧了俩时辰,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楛璃问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逼供。我眼看着李逸然迷惘的眼神中就要闪出菁光,立马耐心解释道:“小弟,我们作为出生入死的好伙伴,若有一人忽然昏迷一天一夜,你会担心么?” 

李逸然一愣,遂道:“会啊,当然会。” 

“这不就结了。”我一拍床榻,“左大护卫与李大将军的反应与你一样,你怎会想不通?” 

“小茴,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叫做眼神……”楛璃近日的笑容越发邪气。 

我眼中凶光大盛:“你看看我现在的眼神,瞧出点蹊跷没有?” 

“呵呵呵呵……”楛璃笑着敷衍过去。 

我又道:“不要教坏小孩子,树苗该直着长,你这么掰下去,正常人都被你弄扭曲了。” 

“小茴姐只长我两岁,我不是小孩子。”李逸然忿然道。 

我强词夺理地吼:“这种纠结自己是不是小孩子的行为,就是小孩子!” 

“好了,她睡了一天一夜,现在精神得不得了,你辩不过她。天晚了,你先回去睡吧。”楛璃笑着劝李逸然,又对我说,“你也别幼稚了,起来吃饭。有事跟你说。” 

饭菜清淡简单,一碗蛋花粥外加三两碟素菜。 

“这几日整理整理,就要回李府了吧?”我一边喝粥一边问。 

“小茴,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这一问却把我问住了,想了想,我道:“也不知辰檐他……嗯大概是去姬州吧,怎么也得先找到念真老道。” 

楛璃点点头,目光落在焦黑的灯蕊上,拾起剪子剪了,说:“芸河又涨水了。” 

“为何?”我大吃一惊,“夏汛不是刚过?这几日又未下雨。” 

楛璃摇摇头,“我也不知。先前李辰檐在这边,有个士兵慌忙来禀报的。”楛璃放下剪子,又道,“恐怕芸河水患内有蹊跷,但是我见李辰檐神色有异。后来又来了个人,探子模样打扮,递来一封信,他一看脸色就变了。让我整理好行装,过两日与你一道先回李府。” 

“他不和我们一起走?”我心中忽而有些忐忑。 

“他没有说。”楛璃顿了顿,却道:“小茴,你日夜休息那心法,是体内气息不调所致。我养父曾说,内息不调,轻则举物无力,疲乏多劳;重则走火入魔,神智皆丧。” 

我心中慌乱如杂草丛生,强颜道:“也并非多严重……” 

“你昨晚并未喝多少酒,却昏迷不醒。”楛璃目光悠悠地望着我,“今天左纭苍来时,我问过他。他说是酒液入体,乱了你本就不平稳的内息。他虽说得平淡,但我看得出他与李辰檐一坐就两个时辰,必然因为忧心所致。体息乱到如斯境界世间少有,我虽不知你如何维持至今日,但你这一睡,如同当日在临河客栈忽然晕倒,皆是因为气血攻心所致。” 

我想了想,笑道:“其实你知道了也好。我本是杀破狼的煞命,体内有戾气,出来游荡一番也是为了寻个救命方子。” 

“你……”楛璃瞪大眼睛,颇有些恼怒:“怎么生死大事你说得像吃喝拉撒一样?” 

我仰头喝完粥,“瞧你说的,我积极努力活下去,好好吃饭决不放弃。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我总不能不面对。” 

“行了行了。”楛璃皱眉道,“行囊我收拾好了,你要找救命方子也好,要找神仙道士也好,反正别坐以待毙就成。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就快要升天似的。”我嘻嘻笑道:“其实这戾气我与生俱来,乱了也不会立刻毙命,先痴呆一年半载。” 

楛璃像如见了妖怪一般,瞠目结舌瞧了我半晌,目光像制妖的符咒,看得我浑身冒鸡皮疙瘩。然而就在我欲将“我确是妖怪”这一事实供认不讳时,她却抛下一句“我去睡了,明早走”,便倒在床榻上不理人了。 

10 

夜阑人静,烛泪残乱。睡了一天一夜后,格外清醒。见楛璃睡下,我默诵了一会儿心法,便出了帐子。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月色更胜中秋,清辉如纱,一弯天河迂回漫过天际,蚕丝云锦般炫目。 

我记得昨夜做了个梦。梦中李辰檐站在我身边,我说,秋来了,李府的白莲都谢了吧。尔后我听到秋岚猎猎百花开败,于是又道,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独幽。 

在梦中,天边的月色比今夜更朦胧些,星辰也疏淡,颗颗似珠玉,如雨一般落了下来。 

不知不觉便踱步至将军帐前。这夜的风夹杂着水汽,掀起帐帘。李辰檐不在帐子里,一阵风吹过,桌上的文书纸张吹落一地。 

我不由一笑,入了帐子帮他一一拾起,整齐堆放在几案上。正欲走,却发现几案旁有的三角鼎炉里躺着一封信的残页,大部分已经销毁,落款处赫然三个大字直直映入我的眼帘“暖菱书”。 

不知为何我手指忽然颤抖一下,拾起那张残页匆匆扫过,只瞥得“栾州”,“联兵”,“契约”几个重复出现字眼,心思蓦地慌乱起来。冲忙将信望鼎炉里一塞,便出了帐子。 

帐外月色依旧,也不知在校场站了多久,身后忽地传来李辰檐的声音。 

“睡不着?” 

不知从何时起,若突兀地听到他的声音,心底总会略微一动,仿若碧波起了涟漪。 

“嗯。睡了一天一夜,现在精神格外好。”我笑道。 

李辰檐看了看我,也笑起来:“小怪一个人赏月,在想什么?” 

“想昨晚做的一个梦。” 

“一个梦?” 

我指了指天边的月亮,道:“梦中也是在赏月,浮花褪尽,幽香扑鼻,月圆人更圆,是个好梦。” 

李辰檐笑意盈盈地问:“你怎知那是个梦?” 

“嗯?” 

“没什么,果真是个好梦。”他又笑道。 

我咦了一声,他却淡淡一笑,转头望着夜空,我随他的目光望去。缎子般的穹空一轮明月数颗碎星,静美如斯,婵娟长久。 

“小小江山国,轻轻缟紵衣。”良久,他轻声念道。 

“什么?”我愕然望着他。 

李辰檐浅笑起来,嘴角的弧度溶了夜色华美,一脸英邪温润如同纱幔轻轻罩来:“小小江山国,轻轻缟紵衣。波光清作面,天势碧成围。岸蝶随人舞,沙鸥掠坐飞。此心兼此境,安得不忘机。” 

沉朗的声音如清泉,我的心倏尔像在沄州淙淙细水濯过,眼前掠过草长莺飞,满城风絮的美景。 

“依我看来,小怪的小江山,应当是这幅模样。”李辰檐笑道,“温软不失大气,欢悦不失清新,安逸自在,充实洒脱。”说着他又神秘一笑,“其实这首诗,最后一句可以改改,待我再想想。” 

我喉间蓦然有些梗塞。这才知道,我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我有些羞赧地说出心中所愿时,他能如此认真地将其牢记于心,能如此悉心帮我记着挂着,带着我去努力。 

我笑道:“为什么作诗给我。” 

李辰檐的神情浅淡,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小怪,闭上眼睛。”他微欠下身,轻轻在我眼帘一吻,柔若春风,清如霜雪。 

他道:“小怪送了我一句词,我很喜欢。” 

“一句词?”我愕然道,“难道昨夜我不是……” 

我还问说完,忽听他轻声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如雾般散了。 

我愣了愣,问:“听说芸河又涨水了,你需要留下来?” 

李辰檐望着我,片刻才道:“念真老道大概已回了青凉观,你可先去姬州寻他。姬州离永京城近,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 

我张了张口,喉间竟有些酸涩,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我强颜笑道:“自然是要去找那老道士,无论有多难,我都不会放弃。” 

“嗯?” 

我笑着说:“无论驱除这一身妖气有多难,我都不会放弃。这世间诸事,临到自己头上,再苦再累再绝望都要坚韧不拔。这道理我还是懂得。”我想了想,又道:“你在沄州好好治水,男儿国是家,担当为重。等我内息调好了,芸河的水患也好了,我就来找你玩。那时……就像以前说的,我若想去,都可以……一起去看看,前路虽长,我们踏歌而行。” 

“嗯,踏歌而行。”我嗫嚅着点头,兀自说着,“不求多福,但求无憾。” 

径自絮絮叨叨说完一番话,竟连头也不敢再抬起来。我还记得那日离开李府,他在沙飞船的船头递来一件披风,说江山到处,我若想去,都可以一起去看看。不到一月时光,昔日话语便沦为镜花水月。 

冲忙说了声“我去睡了”,回头往帐子跑的姿势可以用“落荒而逃”四字概括之。 

“小茴!”这一声喊,把我的脚步狠狠钉在原处。 

不敢回头,因为不确定那声音中,是否有白驹过隙的情愫,短暂犀利如寒刃飞来,可以割伤我的耳骨。 

良久,身后又传来一声戏谑调侃的“小怪——”。 

这名字我虽不喜欢,然而此刻听起来格外亲切。空气又涌动起来,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怎么了?”我笑嘻嘻地转头,认定此刻危机已过。 

李辰檐走过来,抬眉笑道:“谁说我要留下治水了?” 

“啊?!”我惊道。 

“小怪……”李辰檐挂上一副悲哀的神情,“我早已上书皇上,等水患一过许我再次挂冠而归,你莫不是忍心让我一人留在这蛮荒之处,英年早逝吧?” 

“可是水患……” 

李辰檐神秘笑了笑:“你信我不信?” 

我傻兮兮地点了点头。 

他又笑:“随我去一个地方。” 

*** *** 

 “小小江山国,轻轻缟紵衣”一诗的原作者为宋庠(宋)《秋湖上晚景四首》。 

之某人发话了,它在本文中,就是李帅哥李才子李将军李亲亲写的! 

第四章风敲竹(六) 

11 

李辰檐至后营取了一块干木,又拿了自己的斗篷嘱我披上,一路便出了军营。 

远处不时传来芸河的水流声。背河西行数里,取小道而上绕过景渔村。路旁草木逐渐茂密,脚下的路渐次狭窄。 

又走一段,绕过一个参天古木往深处而去,四周俨然是一片丛林,再无路可循。 

李辰檐打了火折子点燃干木,星火亮光中我回头望去,茂密的树林连来时的小路也遮住了。树影婆娑,苍苍莽莽,在黑暗中格外诡异。 

我下意识收紧斗篷,衣布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清新温润,我闻之不由抿嘴一笑。 

“你倒胆大,半夜在深山老林里,还乐呵呵的。”李辰檐道。 

我指了指斗篷:“这上面有你的味道,清清温温的跟你人挺像。” 

李辰檐怔了半晌,忽然沉脸道:“我师父说我身上之味清奇温香,若猛兽闻到,定将我视为珍馐海味,不入腹决不罢休。”说着,他向前踏了一步。 

枯枝草叶在脚底发出断裂声,突兀地惊醒沉沉暗夜。我吓得浑身一颤,忙裹紧斗篷后退几步。 

李辰檐又靠近了些,“若等下真有猛兽,你记得一路往东逃,见着刚刚路过的古木朝枝桠繁盛的方向走。” 

“我……那你呢?” 

李辰檐露出一脸忧伤:“若猛兽来了,你千万不要管我。” 

“你……”我望着他,顿了片刻愠怒道:“你到底有完没完?凭你的功夫,即便十头猛兽一起攻来,你不出一盏茶也能把它们灭了。这林子里最野蛮的就是你了。你就这点本事?靠小狼小虎博取同情。” 

“哦?”李辰檐眸光一闪,“近来小怪眼力越发犀利了。” 

“那是。”我得意洋洋地笑。 

李辰檐也牵起嘴角笑:“却如你所说,就算来十头猛兽我也能灭掉它们。不过我如此放心,倒不是因为自己。”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中蓦然一阵恶寒。 

“是因为你,小怪。你以为你体内的妖气是白长的?”李辰檐钦佩地看着我,“你的那些小狼小虎可比我聪明多了,嗅到你身上的戾气,早躲到十里之外,谁敢犯你?” 

“别那壶不开提哪壶!”我怒吼着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火把,往林子深处走去。 

走了几步,身后悠悠传来一个声音:“你认路吗?” 

“……”心字头上一把刀,我又退几步,把火把塞到他手里,“赶紧带路!” 

又走了一截,树林渐密。我步步紧跟在李辰檐身后,生怕走丢了。他一手拿着火把,一手帮我清开拦路的枝叶藤蔓。 

“怎么不问我是去哪里?”他边走边问道。 

我停住脚步,瞪大眼睛瞧着他:“刚刚是谁问我信他不信来着?” 

李辰檐的背影一滞,倏尔回过头来,双眼一弯浸了满目夜色。 

“近日未曾下雨,芸河却涨水了。”他淡淡道。 

“嗯,确实奇怪。” 

“小怪,我派人去查探过,恒梁国境内的芸河分流也涨水了。”他复尔又拨开树枝,带我往丛林深处走去,边走边说,“夏汛已过,恒梁与落昌境内的分流都涨水的原因只有一个——井渠。” 

“井渠?” 

“嗯。早年修筑堤坝时,瑛朝肃元帝曾派人秘密修筑了类似井渠的水道,即是在芸河周遭的山林里挖井。每一口大概四五十丈深,井下相互连通,水流不阻,在地下交汇,注入芸河东流入海。” 

“瑛朝统辖郴州时,井渠挖在芸河两岸。这渠中有水闸,若然水闸关闭,多余的水无法从地下水道排除,自然会造成芸河水涨。其实这次涨水,并非因为堤坝失防,而是有人关了水闸,以至积水入河冲破堤坝。” 

“既然如此,为何你一开始没有想到水患是因为水闸关闭所致?” 

李辰檐顿住脚步:“此事太过机密,除了皇上与内阁大臣,几乎不为人所知,而水闸的位置更是鲜少人闻。我爹招我来治水便事出蹊跷,我来的第三日发现水闸被关了几处,我将它开启之后,这才抢修的堤坝。” 

“那我们来这里是为了……” 

“傻小怪。”李辰檐笑着轻敲我的头,“这几日突然涨水,自然是因为有人又关了水闸。那机关恰巧在茂林的一个山洞中,同时控制两岸水流,来这里当然为了再次将它开启。” 

说着他又带我往前走去。迂回折转,片刻后丛林掩映出果然有一个黑呼呼的山洞。我心中疑虑暗生。若井渠水闸之事几乎不为人所知,那李辰檐区区一个少将军又如何知道。若此事连前吏部尚书李方卿也束手无策,为何李辰檐能如此得心应手。 

千般思虑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句不相干的话:“这样机密的事情,你为何要告诉我?” 

李辰檐转头,眸色清亮如玉:“因为你信我。” 

我几乎可以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如数里之外的芸河大水涨涨落落,“我……我被你带到深山老林里,不信你,总不能信那些小狼小虎吧。” 

李辰檐笑了笑,伸出手来:“到了,里面有些危险,我带你进去。” 

我发誓,我完全是为了自己安全考虑,才将手伸出去让他牵着的。 

12 

山洞曲窄,蜿蜒狭长,仅仅两人宽。李辰檐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牵着我往里走。洞内阴暗潮湿,不是有水珠滴落,沾染了今年的灰尘气息,冷寒如冰。 

洞中的山壁也凹凸不平,黝黑的岩石映着火光发出圈圈暗红色的光晕。 

再走一截地势就开阔一些。墙壁逐渐变得平滑,有人工修葺的痕迹。最后至一较大的洞穴。洞内除中间的黑曜石台,徒然无物。石台上放着一个三角金箔香炉,里面焚的香呛人刺鼻,略带些苦涩。 

“这香是由草叶混合制成的。”李辰檐道:“大约有鬼针草,香艾,石榴叶,驱邪驱物,以防有野兽蝙蝠触了机关。” 

说着,他又在面北墙壁以北斗七星的位置各推了一下。只见原本光滑的黑壁上,一方形石块陷了下去,洞穴之中发出岩石咯咯摩撞的声音。 

黑曜石台朝东的一面裂开一个口子,随着机关开启的声音,渐渐变作一尺来长。裂口中有一块猩红色的木杖。李辰檐走去,将那木杖向里一推。 

蓦然间,我脚下的地面震荡起来。声响虽不大,却如同来至万丈深渊,嗡嗡闷响仿若直接敲入人的骨髓之中。 

“这是水闸开启的响动。”李辰檐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洞中有机关,跟着我走。” 

我点点头,正欲去牵他,却听一声巨大的轰响,脚下地面霍霍震动。我身形不稳,脚下一个趔趄向后倒去。肩膀猛然撞在阴冷的墙壁上,壁面被我一撞,洞内忽然发出“咔嚓”一声,脚下的震荡也止住了。 

我愣了愣:“这是怎得回事?” 

李辰檐蹙起眉头望向四周,忽然眼神一凝,大叫道:“快闪开!”随即抓起我的手腕向他身旁猛拉过去。 

一阵疾风从我身边刮过,“哐当”几声利响,只见几支利刃硬生生地插入坚实的墙壁中。 

“好险。”我吁了口气。 

“我们不小心触碰了机关,此处危险,你快随我离开。”李辰檐说着抓紧我的手要走。 

刚迈了一步,却见前方也袭来一道兵刃,直往李辰檐胸口飞去。 

我脑中轰然一乱,大叫一声:“小心!”便脚步一转,扑在他的面前。 

李辰檐神色大惊,手扯着我猛地向左一带。冰刃在此时飞来,擦着我的左臂掠去。 

一阵火辣的疼痛如闪电般掠过全身,我咬了咬牙,抬起左臂一看,伤口不算深,只拉了一道血口子。 

李辰檐低头望着我的左臂。血慢慢地渗出来,洇红了衣衫。他眸光收紧,抽出折扇当空一扬露出十数道短刃。旋、顿、发、挽花如悬虹的动作行云流水,短刃着力而出,破空插入石壁。 

洞穴里又传来咔嚓数声响动。我心中一骇,“那些机关?” 

李辰檐面沉如水:“被我破了。如此机关,不要也罢。” 

他低着头,扯断袖口一块布为我把伤口包上。 

我见他表情肃杀清冷多是因担心所致,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没事儿,小伤小伤,你回去以后好酒好菜伺候我一顿就行。” 

李辰檐抬头望着我,眸子如深井看不着底,我不由愣住:“你……怎么了?” 

“你疯了吗?!”他大声喝斥,一贯沉朗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即便再军营用刑那次也不曾如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你别生气啊,我这人就讲义气,你对我好我自然就对你好,是不?再说了,我比你矮,那冰刃飞你身上扎胸口,飞我身上扎手臂,怎么算怎么划算。而且……唔……” 

还未等我说完,嘴唇猛地被封住。一只手勾住我的后脖间向前拉去。唇瓣柔软却因着怒气与些许隐忍的神伤,而带了太多侵略意味。齿关不听使唤就被撬开,只有轻软滑舌如蛇般游走深入。 

我顷刻便呆住了,双手无力下垂,不知反抗也不知回应,只听见暗夜的风呜咽着刮进山洞里,吹散驱邪香的气息,可也吹散了誓言与期冀。 

李辰檐身上有温润气息,飞霜流霰般清新。 

我脑中散过迷乱的画面,仿佛忆起那日他初到相府,我体中戾气紊乱,迷蒙中晕倒在他怀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暖如春阳:“你呀……” 

娘亲曾与我说,在完全失去神智前,总有一刻还在说着话,我还在做着事,但是我醒来便忘了。我忽然有些沮丧,忽然想问他,那日他到底与我说了什么,以至于我在数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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