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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男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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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紫按着心脏,松了口气地说:“是她。”
  宣紫和纪翔赶到的时候,安宴已经找到哭了多时的默默,小丫头肿着眼睛,因为抽泣,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
  红了的兔子眼睛看到熟悉的身影,大步跑过来投进安宴的怀里,她喊:“爸,爸……”
  安宴蹲下身子迎接她,心中又惊又喜,直到将她柔软的小身体容纳在怀里,那颗始终悬悬挂于半空的心脏,终于得以落地。
  那些他曾经否定的,血缘之间微妙的联系,在这一刻被紧紧震撼的情绪确认……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骨血,这毕竟是他的孩子。
  好像爱之深,伴随而来的永远恨之切,明明是满腹的关心,脱口而出的却是质问:“你瞎跑什么?”
  默默拿小手指抠眼睛,边说:“妈妈。”
  “你觉得看到妈妈了对不对?”
  她使劲点头。
  “那个不是妈妈,妈妈送姥姥回家了,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宣紫站在他们身后,一时间被穿透幕墙而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地面,阳光的触角分割开阴影和光明,有一时间的恍惚,她仿佛置身事外,面前,是一对父女重逢的喜悦场景,那么幸福,那么美好……
  可她是一个外人,站在戏外,置身事外,看他人演绎一幕幕的好戏。
  她最怕最怕的不外乎是此。
  宣紫抱着东西往另一边走。
  纪翔跟过来,轻声问:“要不要去我那住两天。”
  宣紫白他一眼,说:“开玩笑,你好不容易和你太太二人世界,我去凑什么热闹,我也没脆弱到连他都不敢面对了。”
  纪翔嗤笑:“是么,那你还哭什么。”
  奢侈品店鳞次栉比,擦得雪亮的玻璃光可鉴人。宣紫停下脚步,扭头一看,玻璃上果然有个面部扭动,满脸是泪的丑女人。
  她这样憔悴,又是这样苍白,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她没有了生气,也没有了自我。
  她是这样卑微而且可怜。
  她说:“我想看看,我还能忍到哪一种地步。”
  ***
  默默刚一洗完澡,就蹦蹦跳跳爬上床去找刚买的中国公主玩。
  安宴手里抓着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屈身坐到床上给默默擦头发,看到她摆弄这个精美的娃娃,问:“是今天新买的吗?”
  他没伺候过人,毛巾一上,默默立刻变成爆炸头,盖在天那么大的毛巾下面,含糊不清地说:“宣,紫。”
  安宴手一停,说:“你喊她宣紫?这不行,小孩子要有礼貌,你应该喊她……”
  喊她什么?
  阿姨?
  孩子若是要问,爸爸为什么是和阿姨在一起的,他如何回答?
  默默挡开毛巾看他:“她,好。”
  “她好还弄丢你?”
  默默撅着嘴,又不想说话了。
  安宴拿开毛巾,去内卫里取梳子,默默屁股一撅,从床上挪下来,赤着脚,咚咚咚跑去房间一边翻各色的购物袋。
  安宴拿了她的拖鞋追在后面,说:“好歹把鞋子穿起来!”弯下腰,将她柔软小巧的脚放进做成熊猫头的拖鞋。
  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亦是相同的话,他追在宣紫的身后要她穿鞋。雾气蒸腾的浴室里,她热得满脸通红,身体也是淡淡的粉。
  诱人如一尾不紧握住就会脱身而逃的人鱼。
  做、爱的时候,他们讨论奉子成婚一步到位。他为了她要和整个家庭为敌,她还傻里傻气地强调:“你可不许退货,一定要对我负责的!”
  明明过去不是很久啊,怎么回想起来,却像是度过了一整个世纪。
  默默正从一个袋子里取出一头金发的芭比,高兴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搂着娃娃又笑又亲。                    
作者有话要说:  真想一巴掌拍死某只。

  ☆、Chapter 32

  Chapter 32
  安宴回到房间的时候,宣紫正坐在桌边用电脑,见到他来了,连忙按了两下鼠标。
  安宴自她身边坐下,见屏幕上是一份打开的文稿。她佯装敲了两个字,却是驴头不对马嘴,和正文脱节,于是问:“刚刚开着的不是这个吧。”
  宣紫还在看着屏幕,笑:“正和别人聊天吐槽你呢,你就进来了,当然赶紧毁尸灭迹,不然又等着被你骂吗?”
  安宴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扳过来。
  房间里光线柔和,永远是浅黄色的光,带着水晶灯投射后斑驳的白色斑点。只是映在这样的画框里,安宴却仍旧是凌厉简约的线条,简单几笔便是棱角分明栩栩如生,可真要描摹轮廓却又一下子无从下手。
  宣紫没有排斥他的拥抱,将脸靠在他前胸,听到他说:“对不起,今天和你发火了。吓到了?”
  好像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每每有争吵,他都是沉默到底的那一个。直到有一次,她用分手做威胁,要他一定应战,他果然气得七窍生烟,一个咆哮说:“你休想。”
  那个永远占上风,享受被捧在手心的女孩子居然在一瞬间就流下眼泪,之后蔓延成大雨滂沱,杀得他几乎措手不及。
  宣紫默了默,说:“没有吓到,就是有点生气。不过后来想到是自己做事没有动脑子,也就不和你计较了。倒是你,应该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把默默丢在那儿的吧。”
  安宴说:“你不认识她的时候,都愿意为了她放弃旅行,又怎么可能会把她丢了。”
  宣紫用手环着他的脖子,坐起来,仰着头与他平视,“不认识她的时候是觉得她可怜,良心上过意不去,真心想帮一帮她。可现在知道了她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世,你真觉得我会大大方方地接受她?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和默默呆在一起,我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觉得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只不过是个外人。安宴,你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圣人,我也会觉得嫉妒觉得难受……我想问问你,你究竟要怎样解决呢?”
  好像所有的道歉都不过是一纸苍白的废话,安宴当然知道这时候的宣紫需要的不是一句两句对不起,甚至不是许诺过的未来和幸福,当下要解决的,远比这些复杂又重要的多。
  可这问题的答案,于他仍是无解。
  他目光深沉依旧,宣紫却能够看到那状似无波无澜的世界里泛起一层细小的涟漪。她笑了笑,给自己台阶下,“好饿啊,想不想吃夜宵。”
  宣紫没有说谎,她近来真是饿得频繁。尽管生活让她吃尽苦头,和安宴在一起的日子远不如想象中那样完满,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胃口。
  仔细想想,好像出走的那几年亦有相同的例子,她化悲痛为食欲,每每饿了就将孟溪林从书房里扯出来,告诉他:“冰箱里有材料,做份夜宵过来。”
  孟溪林大约很惊讶,想想这种要求也实在太过分,只是他没什么精力和她摆事实讲道理,白眼都懒得翻,只说:“我忙得杯子搁水池里一个月都懒得洗,你要我给你做夜宵?”
  宣紫从冰箱里取了两个鸡蛋,关上门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孟溪林来。
  安宴正自后搂住她,手摩挲在她的腰间,有些惊讶地说:“好像胖了……之前,你真的太瘦了。”手不曾停下,一路拂过她柔软的皮肤,最后停在小腹往下的一处。
  “怎么,又做蛋炒饭?”他凑近她耳边,吐气如兰,热的源头落在她耳垂上,更像是挑、逗。
  宣紫拿手肘支开他一些,咯咯笑着说:“哎,别闹别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东西。”
  安宴仍旧我行我素,一只手撩起蚕丝睡衣,自她丝薄的裤边伸进,另一只手则轻松接了她内衣的扣子,捧着她的柔软轻轻揉搓。
  她压抑着欲、望而用力咬唇,因而下颔的曲线紧绷,天鹅颈般完美的弧线,在他炽热的唇下舒展。
  他身体坚硬,某处更硬,抵住她腰的位置,让她不自主地颤抖。
  直到野火蔓延,要至无可救药的时候,宣紫突然觉得胃中一阵翻腾,紧接着按着他支在她前胸的那只手,身子往水池的一边弯下去,干呕了起来。
  安宴将她松开了,拍她的后背,问:“怎么了?”话中却压抑着某种为之一振的淡淡惊讶,他定定看了宣紫几眼。
  食欲来得快,走得也快,一粒米尚未下锅,宣紫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安宴给她端了一杯热水,手摩挲着她的脸,说:“到底有哪儿不舒服。”
  宣紫摇头,就着他手喝了口水,说:“没事儿。”
  “会不会是……”
  “不会的,”宣紫明白他话中所指,“我一直有在吃药,可能是和增生的药起了反应,所以偶尔会不舒服。”
  安宴脸色一僵,将手里的杯子往桌面一放,用了点力气,深夜里格外的响。他诧异:“你在吃药?”
  宣紫只好坦白:“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没做好有个孩子的准备。”
  “什么叫没准备?”
  安宴黑着脸,孩子气地俯身下来吻她,手隔着衣服去抓她敏锐的尖端。宣紫“啊”的一声含下腰,连忙转移话题道:“喂喂,我下午遇见我妈妈了!”
  安宴果然动作一顿。
  宣紫说:“我过几天准备回去一趟。”
  “孟溪林呢?”
  “唔……他应该是要和我一起去的。”
  安宴脸上浮起愠怒,宣紫连忙去捧他的头,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我妈妈,呃,前几天撞了一下,我想让他帮忙看看。”
  “她没有私人医生?”
  这个话题也有些卡壳,该教宣紫怎么回答呢。她的爸爸有家暴的恶习,喜欢在压力巨大的工作之后拿她们母女练健身。
  可话卡在心里,明明面对的是安宴,她仍旧说不出来。
  只好软言相劝:“我说过如果我们想要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的话,第一步就是攻克我妈妈。我和孟溪林相处五年,如果真有可能的话早就在一起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安宴去握她的手,“我是不相信他。”
  “他?”宣紫垂下眼帘,“他,他和我是一样的。”
  ***
  久未回来,门口的警卫查验半天,这才肯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这个家里不可提的那位小姐。
  宣妈妈等在前厅望了半天,看到宣紫和孟溪林的身影,这才兴奋地冲家里的阿姨招手,叠声说:“快,让人摆好午餐,汤要热一点,我女儿不喝温吞的。”
  宣紫一溜小跑冲上来,和她热情拥抱。宣妈妈搂着女儿又跳又蹦,眼睛自她肩头掠过,看到身材高大的孟溪林,连忙又端正起站姿,压了压微微起皱的旗袍,说:“小孟,感谢你把我女儿带回家。”
  孟溪林受过精英教育,知道怎么样来哄这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女人,只是他的中文抱歉,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微笑面对,只淡淡地喊她:“宣阿姨。”
  宣妈妈挑起眉梢,说:“什么宣阿姨啊,都订婚这么多年了还不改口,什么时候让你叔叔把婚礼办了,你可千万别害羞不喊我一声妈妈。”
  宣紫搀着她妈妈的手连连赞同,说:“没错,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别说两家话。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特地带孟溪林来给你看看胳膊,现在人都到了,你就别不好意思怕麻烦人家了。”
  宣妈妈眼神忽然躲闪,说:“你这个女儿,真是的,都到饭点了,急什么急,下午再说也不迟。”
  宣紫一阵风似的把他们撵到二楼的主卧,拉过孟溪林道:“我妈妈真是年纪大了,走走路都能绊倒自己,把胳膊给摔着了,请你帮忙看看。”
  宣妈妈起初还有些挣扎,拗不过宣紫坚持,只好慢慢卷起了袖管。
  伤口未愈,淤血的颜色更深了几分,一看就是棍棒留下的痕迹,到哪里能摔成这副模样。
  孟溪林心中讶异,暗暗看了宣紫一眼,她站在她母亲身后朝他眨了眨眼,他只好学着戴起虚伪的面具,笑着说:“不妨碍,家里有没有药箱?”
  宣紫说:“有的,有的,我出去让人给你们送进来。”
  出门喊了一个这么多年一直在这处做帮佣的阿姨送东西,自己等在门外,待她出来的时候点了点她的肩膀,那阿姨问:“怎么了,小姐,有什么事?”
  宣紫笑着说:“前一阵子遇见一个人,她是认得我的,不过我记性不好,认不出她。”
  “有什么特征吗?”
  “有个很特别的姓,姓从。”
  那阿姨“哦”的一声,像是很熟,说:“是小时候带过你的从姨,一直很关心你的,走了这么久,我们偶尔见面还总要我拿你的照片给她看。不过你不记得也是正常,她带你到四五岁就离开了。”
  “怪不得没印象了。”
  “她人很可怜的,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她人生的漂亮,又忠厚,大家都很喜欢她。听说还有一个女儿,好像和小姐你年纪相仿,也是苦孩子,生出来就没有爸爸。”
  宣紫细细地听,一个字都不漏下,阿姨人也坦诚,一五一十把自己了解的都说了出来。
  只是高门大户,她母亲又是一等一的保密高手,别人知道的只是他们可以知道的,再想深入还是要问当事人。
  宣紫想了想,说:“那您有她的电话吗,逢年过节,我可以发条短信给她,毕竟她照顾过我那么久。”
  阿姨立马掏手机:“有的有的,就是好久不联系,不知道她还用不用。”
  宣紫运气到底不错,电话拨过去响了几声便有人接,阿姨低声问她:“通了吗,通了吗?”
  她点点头,做个噤声的动作,对着话筒说:“从阿姨吗,我是宣紫。”
  那头的人顿了几秒,方才有个苍老低沉的声音说:“宣小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3

  Chapter 33
  孟溪林找到宣紫的时候,她正倚着栏杆,修长的手指夹着纤薄的手机,拿手机一角有节奏的敲着包浆光润的红木。
  孟溪林走过去,说:“你妈妈喊咱们下楼吃饭了。”
  宣紫侧过头来冲她笑了笑,说:“这就来。”
  “在想什么?”
  “唔,在想要不要杀人灭口,对我们家,你好像知道的太多了。”她拧着眉,煞有介事地说,浅浅笑意挂在嘴角却不像是认真的。
  孟溪林去拉她的手,说:“别把手机掉下楼了。”她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态度亲切但又疏离。
  “我妈没事吧。”
  孟溪林有些尴尬地将手伏在栏杆上:“没什么大碍,都是外伤,不过我猜她身上也有,或许更为严重一些,只是她没同意让我检查一下……你们真的不考虑寻求些帮助?”
  宣紫笑了笑:“什么帮助?”
  “……法律,强制力什么的。”
  “你以为他不懂法吗?你看家里的警卫来来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再压抑再谨慎,果真就没被人撞见过?谁又敢来管呢。”
  她始终是笑,表情平静,孟溪林看不出她有半点异样,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仍旧无波无澜。
  是习惯吗,一个人可以对这样的事都有了抵抗力。
  下楼梯的时候,宣紫问孟溪林:“你是怎么定义坏事和好事的,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件很坏的事,但我又实在控制不了我自己。”
  孟溪林说:“是和安宴有关吧?”
  宣紫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福尔摩斯的潜质。”
  “其实很好辨别,你每次情绪的变动都离不开他。”
  “怎么就不可能因为是例假?”
  “不好笑。”孟溪林严肃起来:“到底是怎么了?”
  她垂头丧气,“好像变得不像我自己,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刻薄,犀利,满嘴的谎话。”
  孟溪林说:“很多人都觉得我这一次做了坏事,下次就用很多很多的好事补上,可是,坏事就是坏事,这是永远都弥补不了的。”
  ***
  从泠蹲下腰去换鞋子,安宴扔了一双到她面前,说:“别穿那双,是宣紫的。”
  从泠把浅粉色的家居鞋往外踢了踢,心想多大的人了,什么品位,趿上另一双鞋子的时候,说:“她最近真是能耐见长,和老朱商量好了要阻击我,你之前不作为,这次也别插手,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安宴置若罔闻,一面往客厅里走,一面冲四周喊:“默默?”
  小丫头正坐在沙发上喝果汁,听到声音,连忙把杯子递给保姆,自己小屁股一扭,两只手撑着从沙发上挤下来,往声音的源头跑,说:“爸爸!”
  忽然自这空荡荡的世界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默默高兴极了,张开两只手,嗷嗷待哺的雏鸟似的对着母亲奔跑,她喊从泠“妈妈”。
  从泠蹲下来抱她,搂着她又蹦又跳,闭上眼睛凑近她脑后,深深嗅了两下,直到那软绵绵的奶香弥漫,她满足地说:“想死我们家默默了,你呢,有没有想妈妈?”
  默默将下巴支在从泠肩上,很用力地点点头。
  默默的行李一早收好,分门别类装在新买的几个粉色行李箱里。房间里还有一些零散的玩具和书籍,等着默默最后过目,看是否要带走。
  从泠在一旁检查行李箱,看着许多多出的衣服鞋子,冲安宴笑道:“来你这儿一次还真是满载而归,默默几年的衣服都比不上在这儿一周买的多,我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经常送她过来了。”
  安宴面无表情,又是一身正装,衬托得整个人又高又挺,严峻如一株笔挺的 白杨。他淡淡睨了从泠一眼,说:“你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默默正抱着两个娃娃跑来,很小心很仔细地把它们放进行李箱里。从泠拉住她的小手,说:“真漂亮,这是爸爸给你买的?”
  默默很腼腆地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安宴,像在揣度他的态度,继而凑近从泠耳边,小声说了两个字:“宣、紫。”
  从泠垂目看了看这两个娃娃,黑头发的这一个精致漂亮,脸盘子和宣紫甚至有几分相像。
  她拍拍这娃娃,笑着对安宴说:“替我谢谢她。”
  安宴冷冷的:“从泠,你这样做人累不累?”
  从泠忽地一个激灵,歇了片刻方才回过神,她拍拍手站起来,面对这冰一般的男人,说:“怎么了,安宴,你是觉得我笑里藏刀,话中有话了?我别的不敢说,这点诚实倒还是有的,我该谢她的,一分一厘都不少谢,可我不愿让给她的,一分一厘都要抢过来。”
  安宴嗤笑:“你为什么不去想想,她所有的那些东西根本从来就不曾属于过你呢?”
  “那我就做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她莞尔:“安宴,我不是宣紫,不像她一样的幸运,好家世,好脾气,只用静静坐着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青睐。你讨厌我是吗,如果说我就是要默默出现在你们面前呢,如果说我就是要默默折磨你脆弱的道德感呢,如果说我就是想看到你和她分开,不想见到你这个傻子乖乖受她摆布呢?
  “你还要怎么讨厌我?可你千万不要忘了,是你一手促成的这一切,是你让我这个讨厌的人生下的默默,是你让我有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是你真正伤害了宣紫。”
  安宴身体绷得直直,因为压抑,脸上线条更显凌厉,紧紧抿起的嘴唇拉成一线。默默软绵绵的身子忽然缠上他的腿,声音细柔缱绻成一道绕指的棉线,“爸爸,不气。”
  从泠去抱她,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回家吧,宝贝。”
  ***
  孟溪林开车,临到安宅的时候,宣紫说:“就把我放门外,我自己走两步。”
  孟溪林瞥她一眼,笑起来:“是怕他见到我不高兴,还是怕我揍他?”
  满肚子的牢骚,自轻描淡写的话里渗透出来,他还是听从这女人的吩咐,将车滑向路边,挂档后拉上手刹。
  宣紫毫不支吾,直截了当地说:“都有,我怕你把他吓跑了,以后没人能让我嫁得称心如意。”
  “那我祝你下辈子不被人爱,让你也尝尝被人忽视却不敢放肆的滋味。”
  “所以,你终于肯承认我这辈子其实是人见人爱的宠儿了?”宣紫解了安全带,俏皮地说:“那你就等到下辈子再追求我,那么缺爱的我一定立马就投怀送抱。”
  孟溪林摇头,说:“蠢话。”
  开门的一刹,路上正好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完美精致的流线车型如伺机而动的猎豹。宣紫觉得眼熟,而缓慢驶过的一瞬,她忽地看到里头儿童座上满脸泪痕的默默。
  默默也是眼尖,抹了把泪水往外招手,安全带绑得她丝毫不能动弹,只有一双小手拼命飞舞。
  从泠发现不对,倾身过来询问,只是忙乱之中手机铃响,她边问:“看到谁了,宝贝?”边将手机掏出来。
  擦肩而过,宣紫往前追了几步,只望得到椅背。
  孟溪林自车里探出头,说:“看什么?”
  宣紫摆手:“没,没什么,我走了。”
  “到家给我短信。”
  “哦,好。”
  房子里,安宴在收拾默默留下的东西。一些脏了的方巾,几件汗湿过的小衣服,铺床的时候无意踩到地上一只鹅黄色的小鸭,“吱——”
  宣紫走过去弯腰捡起来,憋了的小鸭一点一点充气。安宴扭头过来看她,笑着问:“回来了?顺利吗?”
  宣紫抓着小鸭坐在床脚,摆着身子挡在他前头:“还行,你这边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默默,小丫头流了一脸的泪,可怜的不行,你没跟着一起哭吧?”
  安宴刮她的鼻子:“说什么呢。”
  她手机正好响起来,以为是孟溪林呢,巴巴拿着手机一直走去房间外头。一看号码尽管陌生,但那一串尾号她觉得眼熟。
  果然一接,女人的声音便咋呼开来:“宣紫,你和我妈妈说了些什么!”
  ***
  “阿姨,上次你说你是在从泠的集体照上认识我的。可我在国内只念了三年,根本没有来得及拍毕业照。”
  “……”
  “其实你不用瞒我,我或许比从泠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我爸爸那个人,你应该知道的,哪怕表面上有多威严,心里头却总有不忍割舍的一块。”
  “先生把那些事都告诉你了?”她诧异。
  宣紫笑了笑,“是啊,他时常向我提起你,妈妈也说你为了照顾我,废了许多心思。”
  那头安静了许久,才有一声女人的叹息传来。
  “孽缘,真是孽缘,当年太太对我那么好,是我昏了头。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只是我人小低微,总见不到她。”
  “这就不必,你想见她,她未必要来见你。只是她心存善念,想让我问问,你和从泠过得好吗?孤儿寡母,生活不易,现在又有了一个外孙女,我们宣家给的那些钱是不是不够用了?”
  “宣小姐……”她声音忽然发抖。
  “当年我父亲打发你究竟花了多少钱,一百万,两百万……报个数字,我写个支票,明天就送到你门上。你们胃口可真大,伤害了我的母亲,现在又要腆着脸来讹上我了是吗?我可没我母亲那么懦弱,忍气吞声——你们从家的女人总是这么爱抢别人的老公是么?”
  安宴自后头搂上宣紫的腰。
  “谁的电话,鬼鬼祟祟的。”他将宣紫的手机抽过来,不由分说来翻通话记录,第一条通话三十秒的只有号码,他当然认出是谁,眉梢几乎一跳。
  宣紫细心看他的表情,等着他将手机塞她怀里,又是一脸怒意,又是压抑着要不动声色,简直精彩纷呈。她得以反客为主,说:“怎么,她的电话都要吃醋?”
  安宴短短一句:“她说什么?”
  “哦,邀我去喝茶,大约是鸿门宴,还在想要不要去赴。”宣紫一脸轻松。
  “不许去。”
  “怎么?”
  “她会有什么好事?”
  宣紫撇嘴:“好啊,我考虑考虑。晚饭没做吧,想吃什么,我去做好了。”
  安宴却来抓她的手。宣紫正风一般地往外走,站在楼梯上,侧过身子去看他,“想帮忙的话,就赶紧下来,老这么缠着我,你很喜欢我?”
  “宣紫。”他却突然很认真地喊她。
  宣紫也只好打起精神,说怎么了,安宴一字一顿地说:“你上次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
  “如果在默默和你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的话,只可能是你。无论是要我答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说,我要的人是你。默默于我,是责任,可你于我,是命。”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4

  Chapter 34
  宣紫把那枚朴素无华的戒指从包的角落里取出来,又偷偷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安宴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杵在她身后站了半天。
  宣紫敲完一章小说方才回望,他仍在,两只会说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嘴角还挂着一抹促狭的笑。
  “……”宣紫说:“这是怎么了?”
  安宴张腿自她身后坐下来,她撅着屁股说:“哎,干嘛啊你。”
  他提着她的腰让她坐到身上,拉过她的手摆在桌边,努嘴问:“不要大钻戒了?”
  宣紫挑着眉:“谁说不要的。”
  安宴靠近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开始发热的耳廓,淡淡说:“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难伺候。”
  话语缱绻,看似不满的情绪里分明藏满了化不开的宠溺。
  结婚的事情被重新提上日程。
  除了吃饭睡觉,宣紫将全部的时间都花在码字上,一心要早日完稿脱离苦海。
  婚礼的事情留给安宴筹备,选结婚照系列,选婚纱,做礼服,选酒店,挑司仪……忙是忙了点,但乐在其中。
  一大堆的东西铺在桌上,宣紫有空收拾的时候,总要说他两句。
  “讲好了先不能办婚礼,媒体一个捕风捉影弄得人尽皆知,被他看见了,回来准能揍死我。”
  安宴不以为意,说:“总归是要看的,最近不忙正好准备一下……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领证。”
  “你有什么主意?”
  “不如飞到拉斯维加斯,随便找个教堂说I do就算是合法夫妻。”
  “嗯,结婚容易,离婚也方便,让你称心如意了是不是?”宣紫一声“咦”,较真起来,“什么叫随便找个教堂,你把我当叫花子打发?”
  “有你这么养尊处优的叫花子?”
  宣紫又是笑又是气,按住安宴的两肩骑到他身上。男人不满被压制似的,手往她腰上的痒痒肉一挠,不战而胜,在她力衰的当下一个用力,将人整个摔在沙发上。
  宣紫后脑磕着皮垫,喊着:“不敢了,我再不敢了。”
  安宴饶有兴味地问:“不敢什么?”
  她一拧眉:“你先惹得我!”
  安宴去解她的衣服,一个扣子一个扣子慢条斯理的解,宣紫呼吸都变了,他手灵活如蛇,窜入她绣花的贴身内衣,手轻缓地摸着。
  “好像大了。”
  宣紫嘿嘿笑:“是增生。”
  “反正大了。”他眯起眼睛,眼底某处隐隐燃起星火,“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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