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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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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了。里边请。”哈川说。
板桥用手势拒绝了:“不,我就在外面当众画,也好有些个证人。另外,你得交上五百两押金来。”
哈川大度地:“没问题!来呀,送上五百两押金,将画桌搬到大门口来!”
“是,老板!”家人应声跑开了。
围观百姓的情绪随着哈川和郑板桥的唇枪舌战不断深化而此起彼落。看文人斗嘴,听不到满口的脏话,但他们那份悠然的气性格外的新鲜,百姓们肆无忌惮地哄笑了起来。混迹人群中的蒋南沙眼见自己的大作竟然在街市上受到如此的奚落,怒火中烧,一时找不出理由发泄,若是抽身离走,又让李禅笑话没气量,进退两难,针芒扎身。李禅偷觑了蒋南沙一眼,心里明白他此时的情绪,但那个扬州来的画师说得也不无道理,于是他不疼不痒地劝说道:“布衣市民斗狠,不值与其怄气。蒋大人,我们还是到别处走走吧?”
为了不失自己的身份,蒋南沙抑制住满腔的怨忿,佯装轻松地笑道:“李大人说到哪去了,老夫这点气度还没有吗?权当看个热闹。我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不一会,画桌与文房四宝张罗齐全了,有好事的人吆喝着拉开了场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哄哄哄扬扬后退了十来步,把个文化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金农几个哥们不免暗下替板桥捏着一把汗,默不吭声地上前给板桥研墨的研墨,撑纸的撑纸。胆小的汪士慎连看都不敢看板桥一眼,生怕他看了人家,人家心里就要发慌出事一般。哥几个都明白,这种临摹的勾当对板桥来说平素只是小菜一碟,但今天不同往常,拉开的架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说这又不是在家门口扬州,人家稍稍使个眼色,旁边给你说个帮衬话的都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一样沾不上,你说金农他们几个能不忧心如焚吗?
场子外,钟小梅下意识地将纤纤小手偎进了钟文奎的手掌心,钟文奎感觉到女儿冰凉的手在微微颤抖,心下笑了,下了些劲将女儿的手握紧了些。钟小梅仰头看着高大的父亲,细声地说:“爹,他要是走了败势,后果就不是拿不出银两的事了,你说呢……”钟文奎看了下女儿,微微笑了下,什么也没说。
哈川的祖宗是旗人,到他这一代就是混血的了,他的家母是热河承德人,是他家父到承德收集民间字画带到京城来的。哈家祖上三代都是字画商,地道的家传。旗人的彪悍、直鲁,汉人的聪慧、狡黠集于一身,到他这一辈,哈家的字画铺一再扩张,不说京津,就是东三省,说起他哈家,书画行家那是无人不知的。在琉璃厂文化街,气势夺人更是可想而知的了。今天的事,他本想抑揄两句,轰走这帮不起眼的地摊画匠也就拉倒了,没想到对方是那么的不识相,硬不吃,软的也不吃,哈川作难了。扬州的画师他哈川只知道有大画僧石涛,南人的水墨写意画在宫廷院画盛行的北国没有立足之地,难怪哈川这样的商人孤陋寡闻了。眼下这盘棋逼着他下,不下也得下了。他哈川不能眼睁睁让这样的无名之辈逞了上风,要是那样,哈家“雅墨堂”的脸面在文化街就丢得一干二净了,趁那几个扬州人专心作画不留意,他暗自吩咐家人找来了街市上其它几家书画店的老板来,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
板桥收下最后的一笔,将仿作《戏猫图》递到哈川的面前。哈川无言,默默了好一阵,朝他身后的几个老先生说道:“你们这些老先生都是琉璃厂的书画老先生,你们说说看,这象,还是不象?”
那几位虽然得了授意,好处随后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但看了郑板桥的临摹,却一时张不出口,谁也不愿第一个说出违心的话来。在哈川的盯视下,一个瘦老汉权衡再三,想想不好开罪哈川,憋出一句话来:“象,有点象。不过……”
“不过什么?”板桥盯视着问道。“先生尽可直言,我已说过,似者你付钱,不似分文不取。”
站在人群中的李禅忍不住了,大声地说道:“似与不似,哈老板拿出真画来,当众由大伙儿说个似还是不似不就行了吗。”
围观的百姓起哄了:“对对对,拿出真画子来!”“说话要算数,不要丢了咱北京人的脸!”……
钟文奎看见出面说话的竟然是御画师李禅,情不自禁地说了声:“李大人……”
钟小梅好奇地问道:“爹,那个大胡子你认识?”
“他是御画师李禅大人。”钟文奎说着,眼睛没离开人群的那一边,“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长不出胡子的老人就是蒋南沙。”
“啊?”钟小梅禁不住脱口道:“今天就是为他的画子打擂台?……”
钟文奎鼻腔里“哼”了声,浅浅地笑道:“这场戏还真不好收场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哈川迫于无奈,朝他的家人做了个送出临摹画子的手势。就在这时,哈川眼睛一亮,看见了站在李禅身后的蒋南沙,他慌慌躬身来到蒋南沙的面前,惊声微气地:“蒋大人,小的不知您老人家来了。”
李禅接过蒋南沙的真迹《戏猫图》,送到蒋南沙面前,其意显然,蒋南沙愠怒不已。李禅当众将画子举起了,道:“仿作与真迹相差无误!”
钟小梅轻声对钟文奎道:“爹,你注意看,这个郑板桥好手笔!临摹的一个样!”
众人轰了起来
“一个样!”
“老板您就付钱吧!”
“好好好,太好了!”
“功夫真是到家了!没话说的!”
……
哈川无法左右局面了,只好讪讪地笑道:“画是画得好。画子我要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拿画子。
“慢!”板桥按住了画子道:“哈先生的钱还没有付够呢。”
“仿作的画子五百两足够多的了,你不要穷得没处走,到我雅墨堂挖宝来了。”哈川讥嘲道。
板桥也笑了:“哈先生就这点气量,看不出是做大生意的。行了,五百两银子我认了。”板桥说完拿起那张仿作的画子,拦中将它撕了去,将一半递给哈川。
哈川搞糊涂了:“你这是干什么?”
板桥道:“说好的价钱,你只付了一半,我只好给一半画子给你了。”
围观的百姓们开心地大笑了起来。哈川瞠目结舌竟然一句话也辩不出来,脸色拉下三百吊的蒋南沙闷不叽叽地走到板桥的面前,拿过了撕毁的画子,仔细地观摩了起来,犀利阴刁的目光盯视着板桥,声音不大但透着不可回避的威严:“我说你这个狂生也太过份了。在下的用笔讲究柔滑,而你的笔意大有倔犟不驯之气。形酷似,然犹未化也。何以谋合?不敢苟同啊。”
郑板桥一时傻了眼,有些惊诧地望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胖老头,从对方的话意里,他已经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谁了,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你就是……”
哈川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大伙都听到了,这就是蒋南沙大师!大师说他临摹得不象,那就是不象!”
经哈川这么一大声张扬,整个场子乱了套。宫廷的大人物微服到了琉璃厂,本身就是一桩新鲜事,更何况大人物以现身说法卷进了这场难解难分的口笔官司,一时间哄哄嚷嚷炸开了锅。
李禅凑近蒋南沙道:“蒋大人,郑板桥的临摹细秀妥贴,灵气占先,有神有意,少有尽善,非不欲全,而亦不必全也。”
李禅所言,蒋南沙何尝不领其意,但这种时候,他是绝不会给郑板桥让道的。只见他横眼看了一下李禅,举起手中的画子敲山震虎道:“李大人此话差矣,这是谁的画?是你的?不是。是我的,我说了算是不是?”
哈川轻蔑地看了李禅一眼:“你是哪路的神仙?有蒋大师在此,哪有你说话的份?”
“哈老板。”蒋南沙道,“不要放肆。这位是我的友人,宫廷御画师李禅大人。”
哈川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连忙作揖道:“李大人,小的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钟小梅看了家父一眼,气愤地嘟哝了一句:“狗。”
哈川傲慢地看着板桥:“我说先生,既然蒋大人有了公断,那就对不起了。你拿去的那五百两银子还得还给我。”
板桥对收起了银两的汪士慎道:“士慎,拿来。”
黄慎想上前评理,但被金农拦住了。汪士慎掏出银两交给板桥,板桥刚要把银两还给哈川,只听得人群中一声喝:“慢。”
原来是钟文奎看不过眼,出来说话了:“身为君子,就得有个君子样……”
蒋南沙与李禅异口同声地惊道:“钟大人?”连忙施礼相迎。
钟文奎没理睬他们,只管从板桥手中拿过了银两,接着说道:“你们这般合着伙欺负人家外地客,也不羞得慌?”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银两,冲着众人说:“大伙儿说说,这银两该不该给人家?”
别说百姓们没见过大世面,谁的气势大一眼还是能看的出来,加上平素对那些奸商存有一种本能的反感,这下有了发泄的机会了,兴奋的情绪达到了沸点,只听他们毫无忌殚地嚷嚷起来:“该!该!”
3
蒋南沙到了家,余怒未消,哪儿也没有去,一头钻进了书房。那个不识相的扬州小子口出狂言倒也罢了,不消三两句便可镇住他,你李禅夹在里面起什么哄,分明是拿我蒋南沙不作数,当年没有我蒋南沙在康熙皇上面前美言,你李禅能有今天?莫非心底早就存有介蒂,今日有了机会真人才露了相?还有那个钟文奎,平日里见面一口一个“蒋大人,蒋大师”甜乎乎地喊着,今天却也为了一个要饭花子,当众出他的丑,一点情面也不留。啊呀呀,这人啊,真是心隔一层皮,看不透猜不着啊。他心火上攻,恼怒难解,当他踅步于书房时,女婢端来了茶水,他挥手就将茶盘掀翻了去,吓得女婢噤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蒋南沙火冒三丈地道:“去去去,你给我跪什么?!”女婢退下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恶声恶语来,“我要让那些个龟孙子给我跪上一辈子!”
女婢不知主人发的哪门火,冤屈自己当了出气筒,大气不敢出,低着头任骂了。
蒋南沙,康熙二十九年殿试状元,直入翰林院,康熙独宠皇孙弘历,御点为太子弘历的在学师爷。雍正独揽朝廷大政,蒋南沙扶摇直上,官极一品。这么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说他能咽得下今天的这口恶气吗?李禅小小后生,倒不在他的眼中,棘手的是那位总督,人家也是一品大员,身有赫赫战功,想出恶气又没处下手,那是最最费神恼人的。
无意中发现女婢还跪在那儿,蒋南沙一股莫名之火腾然而起:“滚,滚出去!”
话音刚落,一个白面书生从边廊闪在门前,礼道:“学生凌枢拜见恩师。”
蒋南沙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凌枢的父亲凌安达与蒋南沙同在翰林院共过事,两人关系甚密,曾在康熙剿灭鳌拜大将军一案中,同心协力为皇上立过汗马之功。雍正八年凌安达临终前,将爱子凌枢托付给蒋南沙,蒋南沙不负老友重托,向雍正帝进言举荐,受皇恩垂怜,凌枢进了户部任理事官,可以说,蒋南沙不啻为凌枢的再生父母。半月前,朝廷复选秀女,凌枢主办此次复选,蒋南沙出主意将凌枢的小妹凌琳送宫,以图前程。凌枢没有学问根底,靠什么在朝廷里混事,蒋南沙的意思他心知肚明,自然言听计从。
选看秀女有先有后,后妃的亲姊妹及亲兄弟、亲姊妹之*先挑选;其次按满洲、蒙古、汉军八旗依次进行。每次进入5人,备选秀女每人各拿一个木牌,上写秀女的姓名、年岁、家世等。皇帝中意者,当即留下本人木牌,谓之“留牌子”择期复选。复选后被淘汰的,即刻送回木牌,称“搁牌子”。清代选秀女的工作由户部主持操办。选秀的目的十分明确,即为皇帝选立后妃,为皇子、皇孙、亲王、郡王及亲郡王配婚。清制规定,每三年选秀女一次。第一次选中的秀女称作“记名秀女”,记名秀女5年内不许私自聘嫁,以备复选。违者,上至都统、副都统、参领、佐领、下至族长及父母本人,均要受到严厉的惩处。
凌枢用重金打通了内侍苏德的关节,外有他自己筛选,内有苏德美言,里应外合,哪有不成事的。加上十六岁的凌琳生相妖娆,一双秀眼顾盼生辉,稍稍带些柔功,好色的男人见之,无不身轻意飞。雍正得此*好不心欢,一时兴起,御赏选秀有功之臣凌枢,将凌枢从户部理事官的微座一下提擢到侍郎官的高位。凌枢天降鸿运,几乎识不得东南西北了。今日登门蒋府,一来通报喜讯,二来答谢指点之恩。
蒋南沙听说凌枢一夜之间飞黄腾达,煞是惊诧,难免泛上些许的醋意来,但转念之间,觉得身边多了个贴心的皇上近臣,瞬时又宽慰了许多。于是笑口言道:“好好好,想不到你能这般善变运通,真真一个作官的好材料啊!”
“ 恩师过奖,晚辈没有您的指点,哪会有今日。”凌枢歉意之下不乏得意的神态:“学生受恩师举荐,得以为皇上效忠尽力,凌枢终身感激。”说完朝外挥了下手。
蒋府的管家领着凌枢的两个家奴抬进了一只红漆大木箱和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你这是干什么?”蒋南沙明知故问道。
凌枢上前打开了木箱,显出箱内的金银财宝,他十分随意地说:“这是一点敬意,请恩师笑纳。”接着他指着两个姑娘说,“她俩一个叫阿倩,一个叫莺莺。这是我从美人堆里挑出来的,送给恩师作女婢……”后半截话凌枢是凑在蒋南沙的耳边轻声说的,话意里留着那份意思,不说蒋南沙也清楚了。
“好,好!”蒋南沙快活地大笑了起来。
凌枢对两姑娘吩咐道:“阿倩,莺莺,还不快快给老太师叩拜谢过!”
阿倩、莺莺双双拜道:“蒋大人在上,受小女一拜。”
“好好好,快快起来。”蒋南沙唤道,“管家。”
“小的在。”
“都收下了,都收下了。”蒋南沙满面喜色地吩咐说,“带到后院,去见过老夫人。”
管家应声道:“是。”说完领着众人离开了书房。
“请坐。”蒋南沙礼过,巡看着满屋的书画,道:“凌枢啊,这里的书画,都是老夫的上品之作,你看哪幅好,随意留取就是了。”
凌枢由衷地道:“恩师的大作都是皇上爱幕不已的,晚辈受宠了。”
凌枢的这句话,重又勾起了蒋南沙郁闷在胸中的怒气。
“哼,皇上爱慕,朝廷里却有人公然掺和在平民布衣一起笑话老夫”
“哦?”凌枢惊色道:“谁有这般大的胆子,与恩师作对犯讳?刚才晚辈进门那会,您发的就是这个火?”
“正是。”蒋南沙有了泄愤的机会,一古脑儿将琉璃厂文化街受辱的前前后后说了个透。
“哦……给恩师难堪的钟文奎和李禅都不是一般的角色啊。”凌枢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刚刚爬上侍郎的位置,还没有对人家直隶总督和南书房大臣说三道四的资格,小眼转动了两下,岔出话题道:“哎咿,恩师知不知道,听说钟文奎今日在家设了家宴,请了一帮扬州的画师,莫不就是那帮下三烂……”
4
凌枢说的没错,此时在钟文奎府邸客厅里,扬州来的画师们全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是钟小梅暗中给钟文奎施压带回家中的。在钟文奎来说,他虽是一介武夫,但他知文识字,爱诗喜画,可谓武人中的秀才。他生性耿直,好打抱不平,为扬州画师们当众辱没了蒋南沙,这个担子他敢担,但是女儿要他把众人拉到府邸来,其用意显然是为了破谜底招婿那茬事的。他钟文奎佩服郑板桥的学问和机敏,但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交给这个穷酸的破落书生,打心眼里他是一百个不情愿的。无奈女儿主意甚坚,真要是固执己见,脾性甚绝的女儿真能在闹市上使出性子来,到了那一步,场面就难以收拾了。考虑再三,还是顺着女儿的心愿,把他们邀到府上,到时再见机行事了。
受到总督大人的盛邀,郑板桥他们受宠若惊,称谢不绝。
“不必客气。”钟文奎让座道,“那个蒋南沙,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四皇子弘历的师爷,又是宫廷画院当家的,霸道的很。今天你们算是和他结冤了。”
板桥与哥几个对视了一眼,道:“我们与他素无往来,又不从他的口里讨饭吃,他能把我等如何?”
“先生差矣。”钟文奎不无担忧地浅浅笑了下:“有他从中作梗,你们的字画要想在京城生根,那就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黄慎说:“我看那个李禅大人就是挺公道的。他不也是宫廷大画师吗?”
“不错。”钟文奎道,“说起来,他也是你们扬州人。他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南书房行走。今天他替你们说了话,与他的恩师蒋南沙翻脸的风险他已经担上了。”
听钟文奎这么一说,板桥他们无言无语了。钟文奎适时地调节气氛道:“来来来,你们吃点,不说他们,说点别的吧……”
家院进来与钟文奎耳语道:“大人,花厅的画案已经摆好了……”
“知道了。”钟文奎说,转而对各人们道,“诸位,钟某虽是一介武夫,可我甚是喜好书画诗文。今日摆下画案,请画师们为我留下笔墨。话说在明处,我以市价一一收下。”
板桥起身作揖道:“大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就是小觑我们了。我们虽是布衣百姓,但绝不做没骨子的事。”
众附和道:“板桥说的对。”“作画归作画,情份归情份,这是两码子事!”……
钟文奎只好作罢,笑道:“好好好,我不再提那档子事,行了吧?”
换上女妆的钟小梅在闺阁的窗台前心神不宁地翘首前院方向,连春花进来了都没发觉。春花一见他的那个模样,扑哧笑了。
钟小梅回首嗔道:“死丫头,你笑个什么?”
“奴婢不是笑,是恨。”春花调皮地逗笑道:“恨小姐不是男儿身,不能与那些才子们同杯共饮。”
“好了好了,说正经的。哎,我爹在酒宴上有没有说那幅对子谜底的事儿?”钟小梅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我比小姐还急呢。”春花狡黠地笑了下说,“老爷把他们请到花厅作画去了。边厅里厢房,能把那些画师一个个看个仔细,小姐不想去看看?”
“你这个鬼精灵!”钟小梅心动潮红,娇嗔地擂了下春花。
主仆俩人嬉闹着来到花厅偏廊,钟小梅藏在珠帘后,静观花厅内正在潜心作画的扬州画师们。春花出去引来了钟文奎,一见钟小梅那种钟情投入的神态,钟文奎不无嗔怪地说:“梅子,你是一个有身份的大家闺秀,怎能如此不顾礼仪?”
“爹……”钟小梅娇声地说,“你把人家召来了,往下的事情什么也不跟女儿说了……”
“说什么?”钟文奎不解地问道。
“……就是,就是……”钟小梅羞于启齿地。
春花将钟文奎拉到一边,小声地:“老爷,小姐的意思,就是那个郑板桥解出了小姐设下的谜底……”
钟文奎一听就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了啦,全了啦!”
钟小梅只当是爹爹把事情全都说明了,听到这娇羞地扭身就要往回走。
“梅子,你等等。你还没听爹说完呢?”钟文奎喊住了钟小梅:“我细细问过了,对子的谜底是两个人说出来的,一个叫郑板桥,一个叫黄慎。你来看,身子瘦削的那个小个子叫郑板桥,高个子耸额头的那个叫黄慎。”
钟小梅愣怔在那儿,突然拉过春花逼问道:“春花,是这么回事吗?”
春花不敢多说别的,睁着大眼睛傻傻地点了点头。
“听到了吧。”钟文奎缓解地笑道:“我女儿总不能一个身子嫁给两个男人吧?”
钟小梅羞怨交加,跑走了。
钟文奎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笑了下掀开珠帘往正厅里去了。见钟文奎从偏廊里出来,板桥几人停止了说话,板桥指着摊放在各人面前的字画,道:“大人,我们的字画已经作好,请笑纳。我等也就告辞了。”
“不不,你们都不要走,我已经安排你们的住宿,你们在京期间,哪儿也别去,就住在我的府上。”钟文奎诚心留客道。
板桥施礼致谦:“我带大伙谢过大人了。我们初到京城,就惹了不大不小的祸事,我们听了大人的劝告,商议了下,还是早早离开京城为好。再说,我们原来也有打算要到京郊碧云寺去拜访青崖大师,我们就从那儿直接到外地游历去了。谢谢大人的款待。”
钟文奎思虑再三,道:“也好,来日方长。下次来京,只管上门来就是了。”
5
时值九月,和风熙熙。
座落在京郊西山的碧云寺是一座气象万千的明建古刹,红墙高耸,绿树叠映,卧处流泉藏树、独有翠色的香山半山腰,愈发显得古风萧萧、令人肃穆。
青崖方丈在他的禅房里接待了郑板桥一行。见来的只有四人,手捻佛珠的青崖运动天门,悠缓地说道:“你们来了五人,还有一位在前堂行佛事。”郑板桥哥几个露出不可解的惊异,原来高翔是戴冠佛家弟子,郑板桥他们到后院找青崖,他在前堂作完佛事就赶过来。郑板桥刚刚说了原委,高翔就到了。黄慎忍不住好奇,谨慎地探问道:“大师怎么知道我们一行来了五个人?”
青崖深不可测地笑了下,没作回答。
郑板桥望着禅房的正堂上方悬挂着一幅石涛大师的真笔手迹:《送秋图》,其联这么写的:“碧云向太极”“满眼无时尽”。联想到青崖卜算到他们的来期、人数丝毫不差,愈发觉得佛家净地奇谲怪诡。
“好,好。大涤子对诸位期望甚厚啊。从他的信中看得出来,他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们啊。”青崖看完板桥他们带来的石涛信函,关切地问道:“你们这次来京,仅仅是为了卖画的?”
板桥恭敬地回道:“主要还是游历,看看北国的风光。卖画是为了看看自家的画技能不能在京城里叫得响。来碧云寺前,我们到过琉璃厂街……”
青崖心知肚明,但还是不显山不露水:“情况如何?”
板桥苦笑了下:“北人不了解我们扬州,我们这些扬州画师的画想让他们认同真难啊。”
“阿弥陀佛。”青崖合掌笑言道,“功名是根绳,一根绳啊,套上了,一辈子也就被它拖着了。”
板桥笑了:“我等书生无以为生,舞文弄墨方能裹腹。大师吃素,是有的吃,若同布衣百姓一般稀粥烂菜,恐怕也得由着那根绳子跑了。”
一旁的哥几个笑了。
青崖也笑了起来:“好一个伶牙利齿,老纳甘拜诚服,甘拜诚服……”随后问道,“你们与石涛何时相识?”
“雍正帝三年。印象中是那年夏至,石涛大师从青崖大师这儿云游回扬州,晚辈与他在扬州大明寺相识并讨教于他。”板桥指着高翔说,“高翔自幼便被石涛大师收为关门弟子。”
青崖看了高翔一眼,点了点头。接着不乏规劝地说道:“天时不宜,人气难畅。这是运道大忌。既然在琉璃厂那边小遇波折,还是早早离远些为好。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青崖说的是他的卜卦,郑板桥他们理会的是他们的境遇,对青崖的言到意尽的教诲,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进来一个小和尚,对青崖小声地道:“大师,斋饭准备停当了……”
青崖道:“知道了。你再去给这几位远道的客人安排禅房,他们要住一阵子。”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此言分毫不差。钟文奎以官场上的直观感觉,青崖以卜卦中的意念运功,不约而同地奉劝郑板桥他们北京不是他们久留之地,板桥哥几个也感觉到了不祥之兆,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出走,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但他们万万想不到,在琉璃厂酿下的祸根已经漫及开来了。凌枢从蒋南沙府邸出来就布置了爪牙对板桥他们的跟踪,听说板桥他们进了碧云寺,凌枢欣喜若狂,形成了一套借刀杀人的恶念,与蒋南沙密谋一番,便装亲往碧云寺。
原来在碧云寺住着一个奇特的人物,他就是当朝皇上的第二十一位小弟允禧。允禧在礼部任贝勒,贝勒是满语,是满贵族的爵号,清初六部不置尚书,由贝勒官吏部事,实则相当于尚书。允禧二十出头,酷爱吟诗作画,常常隔三岔五地离开京城到偏僻的碧云寺写诗作画,独得其乐。他不善言词,或许雍正几个年长的兄弟长年尔虞我诈,亲情冷漠给了他甚多的阴影,亦或天性就是如此。但身为皇族贵胄,竟喜在山林隐逸,与孤庙寒僧厮混,破格之下足见他的怪僻了。
凌枢上山的目的就是要借允禧的手把郑板桥他们投到狱里,到那一步就什么都好办了。只要有人在亲王面前说上小话,说那几个扬州人讥嘲他允禧,年青气盛的允禧必定轻饶不过。凌枢与允禧的贴身护卫崔槐是同乡,那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只要给钱,没有他不卖力的。
用餐之后,板桥哥几个来到碧云寺的后院,这里是一个僻静雅致的景处,周围廊亭林立,绿树簇拥的泉池碧波涟漪。泉池边有一块青石碑,上面有乾隆题书的“龙王泉”几个大字。
“皇上的书法别具一格啊……”站在板桥身后的几个画友各自抒发着自己的见解。
这时一个穿着青色绸衫系着黑色缎带的壮汉抱着一个精巧别致的青瓷镡从前院径自往龙王泉这边走了过来。他就是凌枢要找的允禧家奴才崔槐。
“走,我们到廊亭那边看看。”黄慎道。
板桥从碑前刚要起身站起,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脚,身子直落泉池。听见落水声,金农等惊回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板桥从水中上了岸,打了一个大喷嚏,楞楞地望着踢了他的人问道:“你为什么踢我?”
金农跑过来气愤地:“你是什么人,这么蛮横无礼?!”
皇家的奴才大似七品官,崔槐哪吃你这一套,只见他蛮横地笑道:“哟,你敢还嘴!踢你,爷爷打死你又怎样?”说着一拳打向金农,跟着朝板桥又是一脚。
黄慎等人扶住了金农,板桥“啊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崔槐讥嘲地:“说啊,你们怎么不说了?打你个明白,看见爷爷来灌水,你还不快快让开,活腻了不是!”
此时,烧香的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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