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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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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弄棒驱散着还懵在鼓里的嫌疑犯们。板桥、金农他们飞快地跑进场子扶走了受伤的黄慎。

  扬州府师爷洪达来到了卢雅玉的身边,轻声地禀报道:“大人,犯人那头安排好了。”

  卢雅玉长舒了一口气:“洪师爷,这次实在找不到罪犯了,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哎,下策的下策。不过,这也是我们俩为扬州百姓做了件千古流芳的功德事……”

  洪达应声道:“那是那是。大人,升堂吧?”

  “洪师爷。”卢雅玉盯着洪师爷说:“升堂之前,有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

  “大人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洪达说。

  卢雅玉小心地关照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千万不要泄漏出去了!”

  “大人,看你说的,那都是掉脑袋的事,我敢吗?”洪达顶真地说。

  “要做得天衣无缝。”卢雅玉叮咛道。

  “明白。”

  “升堂!”

  “是!”

  当夜,卢雅玉在扬州府公堂草草审理了铁匠赵阿泉书写反词的“大案”。赵阿泉跪在下方按照洪师爷交代的口供一五一十地供道:“那个反词是小的写的,当时院子里戏班子在唱戏,外面又乱糟糟的,趁没人看见我,就贴到墙上去了。”说完了之后,他突然冒出来一句,“哎咿,洪师爷,你说的赏金我家人拿到手了吗?!”

  卢雅玉大惊失色,掩饰地拍起了惊堂木:“大胆逆贼,竟敢在公堂之上滋扰乱章,来人啦,画押!”

  衙役齐声吼应。两个衙役上前将赵阿泉的双手逮住,洪师爷送过供词。赵阿泉一面仔细地在供词上按着手印,一面还在说:“洪爷,你不要骗我啊!”洪师爷紧张地轻声安慰道:“放心地走吧,一万赏金,一个子儿不少,都给了你的家人了。”

  卢雅玉急促地令道:“押走!”

  洪达带着兵卒将赵阿泉押到扬州城西郊荒野的一个土坡上,把他按倒在地。洪达刚刚望了一眼卢雅玉还没禀报,亲自监斩的卢雅玉就狠狠地发令道:“斩!”

  洪达传令:“斩!”

  赵阿泉临死不忘那笔钱财,大声地喊道:“洪师爷,你不要……”

  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刽子手的鬼头刀已经送他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夜,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不知哪家的一对猫儿在院墙外的近处*作欢,孩儿哭叫似的呻吟着。这动物悠长怪异的叫声不绝于耳地传入金农“养吾宅”。

  板桥、金农、黄慎、汪士慎齐聚在此,也不知道卢知府和李禅那边情况进行得怎样呢?谁都没心思合眼,黄慎的伤已经包扎好,躺在木榻上。

  窗外传来一声雌猫惊人心魄的叫声,大伙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颤。

  “妈的。叫你娘的魂!”汪士慎烦躁地骂了一句说,“莫非凶多吉少?”

  “猫儿是吉物,倒过来说才是。”金农强笑道:“士慎,你不回家,你老婆一定以为你和什么小女人睡觉了,不罚你下跪才鬼了。”

  汪士慎苦笑了一下说:“跪就跪,板桥连命都敢不要,我下个跪又算得什么?”

  众轻轻地笑了起来。

  板桥焦心地:“嗳,李禅那边不知会不会出事?卢大人的消息也没有……”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金农兴奋地弹起身嚷道:“来啦!消息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往门外跑去。

  不一会,卢雅玉随着金农走进了屋子,众人起身施礼道:“卢大人。”

  卢雅玉低声地:“告诉你们好消息,事情了结了!”

  众你看我,我看你,竟然不知怎么表达情绪了!金农推了一下板桥:“板桥,还不快快谢过卢大人!”

  板桥作了一个揖:“卢大人,板桥有礼了。”

  汪士慎不高兴地:“板桥,你也太不象话了,还不跪下!”嘴里说着,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卢雅玉连忙说:“士慎,你怎么能这样!”

  汪士慎气恼地瞪了板桥一眼说:“卢大人,我这个人向来嘴巴不甜,不会说恭维话,今天也要说,你是护民大清天啊!没有你,板桥他的小命也就没了呀!”

  “大人……”板桥刚要说什么,被卢雅玉扬手挡住了:“板桥,你想说的卢某都明白,别说了行不行?卢某人为官,敢作敢为。就是哪天天窗事发,保下你们这些人杰良材,卢某即便是定了死罪,那也值得。”

  大伙儿敬服地听着卢雅玉的说道,卢雅玉舍出身家性命,做了天下一绝事,此时此地抒发内心的激情,本身亦是一种难以解说的平衡解脱啊。

  板桥激动地跑到画案边,挥笔画了起来。

  卢雅玉由衷地接着说道:“你们都是扬州的人杰,卢某作为朝廷命官,岂有不护之理。更为称道的是,板桥的那幅字不是攻击朝廷的,而是警世之言啊!”

  这时,板桥的一幅《怒竹图》已经画好,只见:狂风中的枝叶朝一个方向飞摇,但枝干挺立,枝节好似佛眼一般眯缝着俯瞰人世间的万千风情……

  卢雅玉见板桥在舞笔,走去观之,由衷地脱口赞道:“好!画得好!触石穿林惯作狂,惟有竹枝浑不怕!”

  板桥信手题诗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

  定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板桥尊重地将画作捧向卢雅玉:“卢大人,板桥一介布衣,无以相报,区区拙笔,代我心意了。”

  卢雅玉接过了画子道:“我收下了,板桥笔下情意,本官此生谨记不忘。”

  板桥颤声道:“大人,不,今天我要称您为先生。板桥不为官,倘有哪一天天意着我上了仕途,学生当以先生为楷模,为民生,不惜身家命一条!”说着扑通给卢雅玉跪下了。

  卢雅玉赶紧扶起了板桥。

  汪士慎善意地谑笑道:“板桥的膝盖就是硬啊,看他下跪真是难得啊。”

  黄慎插科打诨道:“士慎成天跪,所以感慨。”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窗户上显出了晨曦的亮光。

  金农说:“天亮了。”

  5

  天边泛上鱼肚白的时辰,按照麻三贵事先关照好的,红月楼来了一乘小轿,把奸宿在凌枢处的何清清接了回去,麻三贵这才昏昏沉沉鬼魂一般上了一顶官轿回家去。麻三贵平日哪吃得这份苦头,一连两天折腾下来,脸发青,唇发紫,他只觉得想呕吐,把个鱼木脑袋伸出轿窗外透着气儿,叫至扬州府前的广场时,麻三贵发现了什么异常,喊道:“停,停停!”麻三贵下轿走到场子的中央,前观后瞻,场子里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几个兵卒在守着那尊巨砚。他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这人呢?案子什么时候破了?”转念之间,他突然兴奋了起来,撒腿往驿馆奔去。

  凌枢此时正在甜睡,轰隆一声门响,惊得他从床上翻身而起:“谁?!”

  隔帘外,麻三贵趔趄着跑入跪倒禀道:“凌,凌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

  “一大早的,什么好消息?快说!”

  “案子,反词的案子破了!”麻三贵报功道。

  “哦?”凌枢披着衣服掀帘出来。“是何人所为?”

  麻三贵站起来木怔怔地说:“这,这……大人你说什么?”

  凌枢苦笑不得地:“木瓜,我问你是谁干的?罪犯呢?”

  麻三贵木怔了:“我不知道。”

  凌枢顿时就恼了:“那你跑来干什么?”

  麻三贵指着门外道:“小的是说,是说场子里的人都走空了……”一见凌枢凌厉的目光,他一紧张,张大嘴又要打喷嚏,但这回他忍住了,脸憋得通红。凌枢有过一次教训,连忙躲得远远的,喊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正说着,门外传来卢雅玉的声音:“凌大人。”

  凌枢:“进。”

  卢雅玉带着师爷洪达进了房。

  凌枢好不新奇地睁大眼:“真新鲜,你们扬州人晚上都不睡觉?说吧,这么一大早,什么事这么急?”

  卢雅玉禀报道:“昨夜我们得了曹大人的指令,突击审讯,查出了写反词的罪犯。”

  “好!罪犯现在何处?”

  “已被绳之以法。”

  “啊!你怎么,怎么不奏报朝廷,就杀了呢?”凌枢惊异地说道。

  卢雅玉笑了:“大人不知,此犯扰乱了我扬州府整盘迎驾大事,扬州臣民无不深恶痛绝,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先斩后奏,大清朝也是有先例的,先祖康熙那年去泰山祭祖,泰安出现过反词,泰安府抓到了罪犯就是这么处置的。今天我做了,莫非就错了,凌大人?”

  凌枢无言以对,突然换了一副亲热的表情道:“看你说的,卢大人办事雷厉风行、干练果断,为我去了一个心病,我正在琢磨怎样向皇上给您邀功请赏呢。”

  卢雅玉作揖礼道:“功不敢言,此乃微臣份内的事。凌大人扬州之行平安无事,心满意足,日后回京能在皇上面前给扬州的臣民美言一、二,微臣也就庆幸了。”

  “好说好说。今天巡查哪些事项?”

  “今日安排大人巡查玲珑山馆的字画展。大人您看……”

  “我等候卢大人的安排。”凌枢婉转地下了逐客令,此时,巨砚的麻烦事了结了,也就是说,那块价值连城的巨砚他还是可以揽进自己囊中的,凌枢的心思自然转到了麻三贵身上。

  卢雅玉:“凌大人,告辞了。洪师爷,我们走。”说完领着洪达走了。

  麻三贵也要跟着走,被凌枢喝住了:“呃,麻大人,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麻三贵愣愣地看着凌枢,凌枢漾开笑脸指着座椅说:“麻大人,你坐啊。”

  麻三贵受到恩宠,拘谨地坐了。凌枢琢磨了一下说:“麻大人,我问你,那个巨砚是怎么回事?你从头说给我听听。”

  “我在做商人时结识了一个朋友,他是江西的一个布匹商……”麻三贵据实说道,“三个月前,他突然来扬州,说他做生意蚀了本,有件祖传的宝物急于出手,好兑换现金去扳本……”

  “你也没问问货真货假就买下了?”

  “当时没有。商人的东西说不准。听说钦差大人要来,小的就想拿它与钦差您联络感情,找了个行家去把它买下了。”

  “死了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江西到扬州,路途遥远,有三个劳役在中途生病死了,这是天灾,我有什么办法?”麻三贵辩解道,“我的钱已经付出了,我不能白白送钱不要货啊!”

  凌枢见他那副紧张的样子,笑了:“那个巨砚是真宝,还是一块大石头?你心里有数吗?”

  麻三贵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可我出了五千两黄金,那是真的。”

  一听价值五千两黄金,凌枢打心底颤了下。

  “麻大人一片心意,我不好拂意。”凌枢露出笑意把弯子绕到自己身上,“如果我带了一块石头回北京,岂不是贻笑大方?我这么想,就不知方便不方便……”

  麻三贵:“大人,您说。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凌枢:“砚石呢,我就存放在你家里,你找个地方把它保管好,到时候我会来取的。”

  麻三贵看到了凌枢和蔼的一面,心情陡然豁然了许多:“这个您放心,我看到它,就象看到大人一样。侍候它,也就跟侍候大人一个样。”

  凌枢开心地笑了,继而信口许诺道:“你一心为朝廷,忠心可嘉。我会向曹大人举荐你的。”

  “谢大人栽培!”麻三贵感激得鼻涕流了出来。

  “你还要做一件事。”凌枢交代道,“抽空找些行家,问问你送给我的那个巨砚到底有多大价值。”

  麻三贵喜颠颠地应声道:“是,小的明白。我今天就操办这事。”

  6

  凌枢落实了巨砚的归属,真真是心花怒放,情绪格外的好。加上他又是第一次来玲珑山馆,这儿的房屋建筑、这儿的花草果木……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清新自然,令他心旷神怡。

  众人陪同着凌枢走过穿廊过院,一路谈笑风生。

  “这个地方好,这个地方好,一处一个景,真是美不胜收啊!你们怎么不早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凌枢开心地说。

  卢雅玉道:“大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游园观景呢?今天要不是来看画展,你也到不了这地方。”

  凌枢美滋滋地:“那是那是。”

  马曰涫道:“大人,我们扬州好地方太多,待有机会了,大人专程来扬州,我陪你转个一月二月的,那才尽兴。”

  凌枢笑道:“我说就不要专程了,到老了,我就住到扬州来,那时,不知你还认不认我。”

  马曰涫等人打着哈哈:“不是不认你,就是怕你住在紫金城,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地方……”

  落在后面的板桥与金农对视,默然而笑。

  卢雅玉见是时候了,道:“凌大人,我们看画展吧?这里选出的画子都是准备给皇上驾临时御览的。请您过目。”

  凌枢在兴头上,情绪特别的好:“走!”

  一行人来到了精心布置的画展厅,这里汇聚了全国各地,以扬州画派为重点的名家字画。这个独特的画展厅是个绵延十数间六开间的大房子。

  马曰涫指着画展厅说道:“我们这里汇聚全国各地的名家字画,还是先从扬州画师的大作看起吧。”他走到一幅很怪异的画子前介绍说,“这是石涛大师的《岩壑幽居图》,这里有个故事。为了得到石涛的一幅字画,新安江大茶商董维奇连续十年施以千金,造佛像修庙宇。终于感动了苦瓜和尚,这才挥笔给那位心诚意坚的居士作了这幅‘岩居图’。”

  凌枢惊奇地问道:“这幅图价值万两白银?”

  马曰涫神态融和地说:“好画无价可计。有人为了一幅好画,愿倾家荡产谋而得之。”

  卢雅玉笑道:“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凌枢随着众人笑了,问道:“马先生谋取这幅图,花去多少银两?”在凌枢的心下,得了一块巨砚,囊中已是鼓盈盈的了,到这一听,小小的一张字画也值得上千两纹银,好不惊奇地想道:“文房里的东西怎么都是这么值钱?”嘴上止不住总是在钱上面打转转。

  马曰涫笑而不露地:“那就不用说了吧。来,这边请。”众人随他走了过去。

  马曰涫指着一幅汪士慎的《疏香梅影》图说:“这是汪士慎的,为了这幅图,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司,金农就是这么和汪士慎认识的。冬心兄,还是你来说吧。”

  李禅的眼一刻也没离开过那幅《岩壑幽居图》,他静静倘徉怡神在石涛墨法的天籁之中……

  板桥见李禅仍在观赏《岩壑幽居图》,回身走了过去。

  板桥说:“李兄,有何感触?”

  李禅笑了一下说:“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石涛大师的画,果然非同凡品啊!你看,近处左右山石突起,中为平坡,坡上耸出巨石如若屏幛;巨石后面,层岩斜刺而出,缝隙间挟裹奇石,几欲坠渊;斜岩下拢一屋,屋中一人据案危坐,面石独思;岩层之上,顶峰折落,峰左直插远山。画幅以中锋、浓墨勾取山石轮廓,以延绵、韧拔的线条绘写山势的脉络和岩石的纹理,而极淡的浑园点子遍落在岭头上、山凹里与石缝中。转折顿挫的线条和飞舞徘宕的点子,形成了气势险恶,荒凉肃然之意隐者孤寂,却甘于在那里感受着超逸绝尘的别有情致。”李禅一口气尽兴抒发着内心受到的震撼。

  金农在介绍着汪士慎的画子:“汪士慎的冷梅图独有一番疏香冷气在其中。刚才我说的那个朋友想买下这幅《疏香梅影》,却又嫌价高了,就想找个人帮着压他的价,于是就找我出面来评这幅图。那时我不认识汪士慎,可人家的画子好,我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呀。我说了,‘这幅图千花万蕊,管领冷香,俨然灞桥风雪中。当是梅画中的上品之作。’我的朋友硬说我和汪士慎联手诈骗他的钱财。”

  卢雅玉笑说:“人生难得一知己,从此你们俩人就好上了。”

  金农点了下头,幽默地说道:“男人交友比女人简单,女人交面不交心,男人交心不认面。”

  众笑,附和。

  马曰涫把众人领到黄慎的的画前,刚要说,凌枢止住了他,“黄慎?这个名字我好象在哪见过……”

  马曰涫笑了:“大人怎么会见过他呢?这幅黄慎作画郑板桥题诗的《佛门思过》图在扬州很出名。”他拉过板桥,“大人,他就是郑板桥。”

  凌枢脑海里立马浮现出画市上板桥脚踢毛驴屁股时那副讥讽傲然的笑脸。遂冷笑了下说:“哦,我想起来了,在画市上见过你……”

  众人都替板桥捏了一把汗。板桥反应极快地找到了下台阶,只见他不卑不亢地笑道:“那天大人亲临画市,临场出题考问黄慎,我在那儿捧场。”

  众笑着打着哈哈

  “凌大人是学问高深之人,那天你没见到,那道题差点难倒黄慎……”

  “是啊,是啊。出题高绝,方显出题人才学非同一般!”

  卢雅玉笑道:”凌大人,今日可有雅兴‘以诗会友’?”

  “好,我来吟诗,你来作画。”凌枢指着板桥说道。

  板桥不知凌枢是何用意,作揖道:“板桥受宠了。”

  “凌大人,凌大人”麻三贵领着吴子坤从大门外大汗淋漓地跑了来。原来,为了巨砚优劣的鉴别认定,麻三贵拽着吴子坤从静心斋的老板孟潍扬那儿打听到,扬州的金石鉴赏顶尖高手非金农莫属。于是就撵到玲珑山馆来了。

  “可是如此?”凌枢的鹰眼盯视着金农问道。

  金农讪讪地笑了一下:“别听孟老板胡诌,我哪担得起这般高抬。”

  凌枢征询地看着卢雅玉,卢雅玉认同地点了下头。

  “金先生,你就不要客套了。砚石的鉴别非你莫他了!”凌枢不容分辩地说,接着漾着笑脸风趣地说了句:“走,今日的以诗会友改日再说,看看麻大人的那块大石头去!”

  7

  扬州府的师爷洪达遵照卢雅玉的密示,一个人关在议事厅的密室里,正着手起草处斩反词逆贼的紧急奏折。他拿起了那首《砚石怨》仔细地揣摩一阵,猛丁一个激凌,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件往事……

  那是三年前春夏交尾的一天,洪达刚刚到任不久,爱好书画的他独自一人来到画市上转悠,看见板桥在给一个买画的客人写书,遂信步走了过去。板桥的书体用的是六分半书:

  天氲地氤,攒着劲往上拱。

  板桥不光字好、画好,更让人振奋的是他的诗词用句跟人就是不一样,看了叫人暗自叫绝,总想探究得更深一点,但你又说不出更多的东西。洪达正独自暗忖揣摩画中的题字,只听得客人请求道:

  “对不起,先生。我喜欢楷书,你能给我写上楷书吗?”

  “没问题。”板桥爽快地应道,说完接着六分半体后改换楷书续写道:石破天惊,不在一日之功。

  板桥递上那幅字画给客人:“好了,行吗?”

  客人为难地:“就是这前后的字体不一个样……”

  板桥本想留下一个绝后的杂书,不想面前的客人不识货,心下凉了半截:“先生是对字不满意,还是对画不满意?”

  客人连忙说道:“别,别误解。大师的字画天下一绝。就是字体不一样,有碍观瞻。重画行吗?”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这画子已经画好了,字也写上了。重新画怎么算呢?”

  “你重新画,我多补你一点还不行吗?”

  “算了。”板桥说:“以后要买什么样式的,事先想好。”说完就要撕那张画子。

  “慢!”一旁观看的洪达拦住了板桥。

  板桥愣了一下。

  洪达道:“这画子我要了。只知板桥大师有个六分半,今日方知你还有这般好的一手楷书。”

  “先生你是……”板桥诘问道。

  洪达诡黠地笑了一下:“我是谁你就别问了,只说你卖不卖就是了。”

  板桥真情实意地拱手相送道:“先生识货,板桥万幸。这幅字画奉送先生,分文不取!”

  眼下这幅他视为绝品的《破石图》还挂在他书房的正面墙上呢!洪达想到这,为自己替巨砚反词案找到了依据,兴奋地站起身来,想想抓起桌上的那张《砚石怨》往家跑去……

  巨砚已经运到了麻三贵的后院,金农受邀,在板桥等人的陪同下,随凌枢、卢雅玉来到麻家鉴赏巨砚。

  “金先生请。”凌枢说。

  金农与板桥对视了一眼,走向巨砚前观后瞻,轻抚砚身,时而叩之俯耳听之……

  金农突然说:“拿水来。”

  麻三贵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快拿水,快快拿水来!”

  一个女婢端来了水,金农以水湿之,砚面呈出微紫色,细润如玉。金农取出自带的一方上党松烟丹砂墨少以研之,砚面发墨如泛油,闻之如麝香。此乃砚中之尊品,心想落入凌枢、麻三贵此等庸人之手,岂不是大大辱煞名砚了?!

  金农思之突然跪地朝巨砚三拜作揖,口中念念有词。

  众人不知他作了什么魔,惊诧不已。

  麻三贵觉得一股不祥之兆朝他袭来,颤声地问道:“金大师,你这般礼拜,莫非此砚是个怪物?”

  一句话提醒了金农,他稍事怔愣了下,哈哈笑了起来。

  凌枢不解地瞪大了眼睛:“你笑什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说上一句不就得了!”

  金农笑道:“你们不是让我鉴别吗?拿纸笔于我。”

  金农接过纸笔,写下《古砚辩》一篇:

  此砚乃大唐取之于广东端溪龙岩,为古砚之上上

  尊品,今不复得矣。扬州冬心鉴之。

  我生天地一闲物,

  东坡支离已作蝶。

  何苦着我还人世,

  仁者不用生分别。

  “我要说的话都在这里了。”金农写完放笔,礼谦地笑说道:“诸位大人,没事的话,我和板桥该走了。”

  麻三贵急急地拉住了他:“哎哎哎,你怎么就走了呢?你还没有说个好坏呢?”

  金农道:“该说的不都写着了吗?”

  凌枢看完了金农的《古砚辩》,难解其意地问道:“先生的这首诗是何意?”

  金农神秘地说道:“还是不说为好吧……”

  卢雅玉看了,递给板桥说:“既然冬心不愿说,板桥你给解解。”

  板桥随便看了下:“一定要解?”

  “一定要解!”凌枢有些恼了。板桥他们越是玄乎,凌枢他们越是急于想知道个究竟。

  板桥诡黠地笑了一下:“大人别恼,你一定要听,那我就说了。这方巨砚是个不可复得的珍品……”

  麻三贵得意地笑了:“凌大人,怎么样,我早就说了吧,这不是一般的好东西……”

  板桥轻轻地说:“嗨,你让不让我说完?”

  凌枢不高兴地瞥了麻三贵一眼。

  麻三贵连忙陪笑道:“先生说,先生您接着说。”

  板桥不紧不慢地说:“好是好,好的不能再好了,不过……怎么说呢,此物非是吉祥之物。”

  这一句,不啻在凌枢他们的心坎里置上了一颗炸雷。

  麻三贵急了眼,大声地嚷了起来:“你,你说什么?你是在胡说!”

  金农在一边补道:“板桥没胡说,这块砚有三灾,不妨称它为‘三灾砚’。”

  麻三贵叫道:“那你给我说说有哪三灾!”

  金农笑了下,说:“得之者,家亡人亡,家业亡。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麻三贵想起了江西那个出手砚石的朋友家亡人亡家业亡的事,心口陡然发凉,噤口不语了。

  凌枢疑疑惑惑地嘟哝道:“这怎么可能呢?”

  “大人让我鉴别,我鉴别了。”金农不阴不阳地说,“其它的权当我没说不就行了吗。板桥,我们走。”

  出得大门的板桥、金农与夹了个画轴跑得满头大汗的洪达打了个招面。

  金农认得洪达,说了句俏皮话:“洪师爷,忙什么呢,跑得就跟兔子似的。”

  洪达猛地愣了一下,发现板桥在金农的身边,讪讪地笑了一下说:“没事,没事。卢大人在这儿吗?”

  “在。”金农答道。

  洪师爷皮笑肉不笑地:“我,我找他。回见。”说完跑进门去。

  板桥问:“这人是扬州府的师爷?”

  “没错,你不认识他?”

  “见过,不知道他是谁。他懂字画。”

  “对,他写得一手好字。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后院里,凌枢恋恋不舍地抚着那块巨砚,麻三贵尾随着凌枢就象一条温顺的小狗似的;一边,李禅与卢雅玉说着悄悄话,吴子坤在与有意出门会情人的三姨太远远地勾着媚眼;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边的曹仁见之捂上了嘴。

  这边的回廊过道里,扶着门框在那儿做着手势、送着秋波的三姨太,不知找到后院来的洪达正站在她的身后,洪达急于要找卢雅玉,哪顾得许多的礼节,没轻没重地拍了下三姨太的肩膀,意外的拍击差点没让三姨太的魂儿吓飞掉。

  “你个脏老头,干什么的!”三姨太定了神骂道。

  洪达陪笑道:“对不起,我这有紧急公务要找卢大人。”

  三姨太气恼地瞥了他一眼:“讨厌。”扭着细腰儿走了。

  “骚货!”洪师爷骂了一句,站到了刚才三姨太的位置上,朝里轻声地招着手:“卢大人,卢大人……”

  面对洪师爷这边的李禅听见了什么,抬头望去。只见过道门框处洪达正使劲地朝这边打着手势。

  李禅对身边的卢雅玉说:“那个人好象在找你。”

  卢雅玉回头一看,对李禅打了一个招呼:“是找我的。”说完就朝洪达那边走过去了。

  卢雅玉来到回廊,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奏折写好了?”

  “奏折没写。不,不是我不写,而是这个案子要重新审。”洪达兴奋地说。

  “为什么?”

  “罪犯我找到了。”洪师爷举了下画轴说,“这是证据。”

  “是谁?!”卢雅玉愣了一下,急急地问道。

  “郑板桥!”洪师爷得意地说。

  卢雅玉整个人木怔在那儿了……

  _   洪师爷皮笑肉不笑地:“我,我找他。回见。”说完跑进门去。

  板桥问:“这人是扬州府的师爷?”

  “没错,你不认识他?”

  “见过,不知道他是谁。他懂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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