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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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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雅玉见好就收,忙说:“凌大人长途跋涉,贵体劳顿,回去歇息吧?”

  凌枢快意地点了下头。

  5

  掌灯时分,扬州府驿馆的各个客房的灯都亮起来。一位女侍将麻三贵和吴子坤引入驿馆会客厅,说道:“麻大人,吴先生稍候。”说完走了。

  吴子坤巡望室内:两厢靠墙一字儿排开放置着各式牙雕、细瓷、及五光十色的玛瑙古玩。正堂是郑板桥的一幅《竹石图》,图上一杆嫩竹,从峋嶙怪石中斜刺而出,穿腾而上,翘首凌空,昂然俯瞰,大有清傲独行之势。

  吴子坤观之,情不自禁地不忍离目。

  听到了脚步声,早已等候得心里发急的麻三贵拉了一把吴子坤说:“来啦!”

  说话间,凌枢进了屋。麻三贵、吴子坤慌忙进步作礼道:“凌大人……”

  “两位请便。”

  麻三贵看了一眼吴子坤,刚要启口,凌枢先行问道:“吴先生操持的莲花桥白塔,花了多少银两?”

  吴子坤随口报出:“五十万两。”他是个精明而又深谙官场的人,知道凌枢此话一出口,那就是探听他们夜访的来意了,于是接着就说,“凌大人喜欢什么,尽可直言吩咐。”

  麻三贵与吴子坤交换了下眼神,随即涎着笑脸说:“我们想请大人明日赏脸赴宴,另外我们备了份薄礼。也请凌大人届时一并笑纳。”

  没想到凌枢闻此却板起了脸,说:“本官为皇上南巡巡察打点,你们这般所为,岂不是让我凌某领头辱没朝风?”

  麻三贵和吴子坤不知凌枢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吓得连忙起身致谦赔礼:“凌大人息怒,凌大人息怒。我等绝没有那种意思……”

  见下首那两个尿了裤裆的模样,凌枢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正象卢大人所言,有的时候我的话只是晓以调笑而已,不要当真的听。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位这般谦让为何呢!来来来,坐坐坐。”

  待两个云里雾里没回过神的上门客落了座,凌枢跟着便说:“国要治本,廉政是首要。对不对?”

  “对对对。”那两个鸡啄米似的恭听下文。

  “但,朋友之间的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凌枢巧妙地发挥道。

  “是是是。”那两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个。

  “推而论之,朋友之间的友情奉送……”凌枢顿了一下,衡量着场面上的气氛,斟酌地说,“朝风再廉政,也不能连亲情友谊也不要了,啊……”凌枢似乎有意不说下去。

  那两个果真连连点起头:“当然当然。”

  凌枢说到最后,一竹杆打到了底:“我们千里来相会,前生当是有缘,这就是朋友了。朋友的薄礼我要是不收下,那还配作人吗?”

  这两个惊诧得大口张着,都是聪明人,很快就进入另一种状态,只见他们一个拍巴掌,一个端茶杯,欢欣自然了许许多。麻三贵拍着巴掌,一口口水还没噎下去,就抢着说:“凌大人说的太好,说的太妙了。真是知人知心啊!”

  吴子坤喝了一口茶水:“凌大人潇洒自如,说笑大方,佩服佩服。吴某久经商道官场,如此这般的大家风范我见到的是第一个。真是令小民眼界大开,受益终生哪!”说着给麻三贵使了个眼色。

  麻三贵会意,忙起身道:“凌大人一路辛苦,早些歇着。夜宵微臣已安排好了,我们这就告辞,改日再来拜会。”路探好了,往下所有的事都是顺理成章。

  麻三贵与吴子坤起身要走,凌枢不解地问道:“麻大人,你刚才说什么?夜宵,什么夜宵?”

  麻三贵不便明说,搪塞地:“大人回宿便知了。”

  就在麻三贵与吴子坤与凌枢磨牙的空隙,胡四姨得了从里边传出的信息,手执麻三贵给的特别通行牒子,带着一乘青布小轿将她买来的秦淮暗娼何清清送进了凌枢的卧室。

  凌枢回到卧室,反身关上了门,大惊失色地在门旁傻了人。

  卧室中央的红木圆桌旁,静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凌枢惊问:“你是谁?”

  姑娘起身跪揖,娇声嫩气地说道:“回禀大人,小女何清清,是麻大人吩咐来为大人伴夜的。”

  “哎呀,这个麻大人。”凌枢早已见色心动,只是面子上的缘故不便松开手脚。他一面伸臂搀娇,一面嘴中还在嗔怪,“这不是让我犯法吗!”

  何清清娇媚地倚到了凌枢的怀中:“小女陪同大人夜读诗书,莫非也是犯了王法?”

  凌枢摸着何清清的娇嫩的脸蛋,声音也变得细巧了:“不犯法,不犯法。哎呀呀,南方的女儿这般娇嫩乖巧,这般惹人怜爱,走遍天下不多见啊……”

  别看何清清年纪不大,却是个妓场老手,她见凌枢上了套,一面应承凌枢的爱抚,一面伸手拖过烛台,吹灭了烛火……

  在驿馆李禅的卧室里,板桥、金农、黄慎、汪士慎等画友来驿馆看望李禅,这时,李禅正在作一幅玲珑山馆相邀的字画。他们说起了白塔犯忌的事情,李禅不无责怪地说板桥过于直率了。

  “我没有想到你真把底儿兜出来。”李禅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我这个人够直的了,遇到这种情况,也只好装糊涂,此时糊涂就是聪明啊。”

  板桥一声不吭。

  金农和黄慎着急地同时喊了一声“李大人”,黄慎适时地让金农表达。金农说道:“李大人,以你之见,钦差大人他会如何发落?”

  闷不叽叽的汪士慎开了口:“我等一介布衣,他能把板桥怎么的?又能奈我们如何?”

  黄慎说:“汪兄所言极是。大不过皇上来了,不让我们见就是了,那又怎样?这份荣光我等不要了还不行吗?”

  金农是个比较老练的人,他沉稳地说:“真要是有什么变故,恐怕就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了。”

  “冬心兄说得极是。”李禅说。

  “李大人,你是‘南书房行走’,应该知道凌枢这个人的为人。”板桥说。

  “说起来我和他还是第一次共事。对他所知甚少。”李禅说起了凌枢的身世,“他的父亲是当朝翰林学士凌安达,其父早亡,由他父亲的好友蒋南沙领大。这人学问不深,处世却精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他妹妹选秀入了宫,成了皇上的爱妃。前不久,皇上特意将他从户部调到礼部侍郎的位置上来,接着就派他来南方巡查打点。不用说,此时他正是春风得意时。本是一个无能之辈,天意成全了他,没法子。所以呢,碰到什么不顺眼的地方,能不惹的,尽量别去惹他。”

  在座的众人“哦”了一声,知晓了凌枢的根底,似乎都没什么话好说了。

  板桥拂了下手,说:“不说这些了,知府卢大人现场已经解了围,他凌枢不会是那么个小人吧。”

  金农忧心地说道:“但愿如此。”

  李禅在他的牡丹图上题上了诗句,搁笔言道:“这次我来扬州专事收集诸位画师的书画精品,也是皇上钦点的。你们都是我要光顾寻访的名家,想他凌枢再歹毒,多少还是要掂量一下利弊的。”

  “圣上何时驾到广陵?”金农问道。

  李禅不经意地答道:“何时?我也不知道。”想想不对,转而面对金农认真了起来,“真的不知道。”

  “皇上南巡之事,天下关注,怎么会连个具体日程也没有?”板桥不解道。

  “朝政风云,瞬息万变,不敢说啊。”李禅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一个小小宫廷画师,也问不得许多。”

  “总不会有风无雨吧?”板桥说,“不然,钦差一到,各地调来的女伶戏班,画舫舞伎怎么办?”

  李禅开怀笑了:“兄弟真是少见多怪,遣散了就是了。那些个名义上给皇上备用的细软物件自然由钦差大人带回京都,要不,千里迢迢跑一趟为什么?”

  金农不解地问道:“李大人,有句话不知当问否?”

  “我说你们能不能与我兄弟相称?别大人来大人去的了。”李禅真诚地说道。“冬心兄有话请讲。”

  金农笑着改了称呼说道:“李兄,明天钦差大人凌枢要去画市,让我们都去那儿恭侯。”

  “他还要我们带上笔墨,现场作画。”板桥补充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李禅惊怔了一下,“这是谁告之你们的?”

  “麻三贵让马氏兄弟转告我们的。”板桥说。

  “这里必有蹊跷。”李禅沉吟道。

  汪士慎冒了一句:“填诗作画还能难倒我们?笑话!”

  “汪兄狂言了。”板桥笑道,“随我所欲,难不倒人,就怕强随他人之意,哪有那么绝对遂意的呢?”

  汪士慎鲠起了脖子:“他们真要是有意刁难,我当场就回家去!”

  大伙被他的认真闹得大笑了起来。

  金农道:“李大人累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诸位兄弟先行,板桥兄请稍留片刻,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李禅说着他进了内室,不一会拿来了允禧托带的信函。

  板桥脱口而出:“允禧贝勒?他给我来过一封信。”

  “没错。他是一个很记情的皇亲。他邀你作他的幕僚,你没回函,他很伤感。”

  “不是板桥不攀高,只是……”板桥说。

  “你就别说那么多,他明白你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所以也就没有责怪。但他对你确实感情不一般。”李禅说。

  “李大人,我……”

  “哎,你又忘了,叫李兄。”

  两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卢雅玉带了两个随员夜巡到驿馆大门口,听巡夜官说红月楼的胡四姨送了一个唱曲的进了驿馆,大吃一惊:

  “谁发给的通行牒子?”

  “麻大人亲自打招呼的。”

  “胆大妄为!”卢雅玉腾地就上了火,恼怒地问道,“进了谁个官员的卧房?”

  “钦差大人。”巡夜官如实禀报。

  “有多久了?”

  “至少两个时辰了。”

  卢雅玉气乎乎地领人进了驿馆,他们快速地穿过院子,在凌枢卧房附近迎面碰到了晚归的板桥。

  “谁?”卢雅玉轻声盘问道。

  “我。”板桥说着到了卢雅玉的身边,“卢大人,这么晚了,还……”

  卢雅玉止住了他的问话,侧耳听。

  凌枢的房中传出了男女的亲昵作态声。

  板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生怕卢雅玉眼里揉不得沙子,好心地劝说了一句:“大人,别去问究竟了,免得无事生非。”

  卢雅玉看了一眼板桥,不知什么想法支配了他,突然改变了初衷,对身边的人说:“撤回去,此事只当没发生,切切不要声张。”

第六章
第六章

  1

  不知是有意的安排,还是听说了钦差大人要带人到画市巡查,今日的画市显得格外的热闹,街道两旁宽大的回廊里置放着大小各异的画桌。众多的扬州画师们各自早早地到了自己的画摊。卖绢花的,卖小泥人的,卖芝麻糊的……,占摊的,挑担串行的,叫卖声格外的起劲……

  晚到的板桥牵着他那只出门不离身的小毛驴,拴到了自家画摊前的木桩上。

  隔壁画室的黄慎来到了板桥身边:“板桥,你看今天多热闹。”板桥笑了下说:“热闹好,抬高画市的名声,我们的画往后买的人不就更多了吗?”板桥刚刚掏出了笔墨,就听街市的那一头传来了喧闹声,抬头望去

  钦差的卫队齐刷刷进了画市,他们分别等距离地站到了街市两旁,凌枢、李禅在曹仁、卢雅玉、麻三贵等官员陪同下随意地一路看过来。

  凌枢来到黄慎画摊前,说,“你叫黄慎?”

  “是。大人。”

  凌枢阴阴地笑说:“我在京城就听过传闻,扬州的好画师诗书画天下一绝,先生能应作我的诗吗?”

  黄慎哪里知道,麻三贵顺当地疏通了凌枢,并在凌枢那里使了他黄慎的坏水,“白塔咏诗,是黄慎给郑板桥咬了耳朵。咬人的狗不叫,他才是想让大人难堪的幕后……”麻三贵见了黄慎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要能给自己泄愤,他可以一掷千金下黑刀子。凌枢自然无法知晓麻三贵信口雌黄的背景是什么,他要的是他的自尊。

  大庭广众之前,不能失了脸面,黄慎没犹疑就应了,给凌枢递上纸和笔。凌枢想了一下,低头写了起来。

  这边,板桥与不远处的金农、汪士慎交换了一个眼色。

  凌枢用道地的行楷写下了这样的藏头诗句:

  水秀满四泽,

  月清氲奇峰;

  烟袅孤山寨,

  □□□□□

  “今天我要亲眼看看扬州的高才是怎么领悟客家心意的。”凌枢的话音刚落,在周围引得一片喝彩声。

  “钦差大人真真是诗家奇才啊!”

  “能应得这首诗,难啊难。”

  “好!奇诗,奇诗。到底是皇上身边的才子!”

  ……

  凌枢把诗笺推到了黄慎的面前,不阴不阳地说道:“黄先生,你把这首诗补缺,作幅画子来。”

  凌枢清傲地盯视着实朴嬴弱的黄慎,那双单眼皮轻轻地合了一下,嘴巴没张。

  吴子坤奉承道:“大人英明,小民佩服!这有意留得一句寻觅知音,当称今日扬州画坛之佳话了!”

  凌枢笑而不语。

  人群外围,板桥、金农、汪士慎等友人围了上来。

  见黄慎沉吟不下笔,麻三贵快意地嚷了起来:“黄慎,钦差大人亲自着你完诗,这是你的大德大福啊!你千万不要给扬州人丢脸啊!”

  黄慎心中暗自叫苦,这填诗补缺的勾当可不是闹得玩的,对上茬子,合上心思了,大家你好我好,填得不对路子,就是一个字也能叫对方讥得你无地自容。摆出这种路数,要么是诗友们闲逸时的讨教取乐,要么就是文敌之间暗自较劲的*了。如今钦差作难,倘有不慎,今后的画子卖不出去事小,他黄慎这个人在广陵画市上的脸面就丧失殆尽了。

  这是一首以“水、月、烟、云”作藏头的藏头诗,若能对出“云”句的画手,便属好手了。

  “黄先生,有了好句子了吗?”吴子坤在一旁讥嘲道。

  黄慎不理不睬,一面漫不经心地在宣纸上画着山水的草样,一面低头沉思。黄慎字画不错,偏偏对句吟诗是他的弱处,凌枢的留空诗他压根没看出来是首典型的“藏头诗”。

  “你光画也没用啊,对上这句诗你再画也不迟啊……”麻三贵讥笑地说。

  “我先画了,琢磨其意,有何不可?”黄慎反唇道。

  “大人你说。”麻三贵看着凌枢的眼色。

  凌枢冷笑着,挥了下手,显得大度的模样说:“黄先生是个怪才,那就允许他怪作了!”

  李禅在一旁说道:“凌大人,我们是不是看看别处,回头再来观赏黄先生的字画?”

  凌枢一双死鱼眼盯视着李禅:“李大人,今日来画市,不就是领略扬州画风,讨得别样的雅趣吗?何苦那般急呢?”

  李禅只好暗中叫苦,不吭声了。

  黄慎手中的笔停住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画子上,而是他憋在诗句里了,用什么句子?用什么词?他的鼻尖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在一边围观的板桥、金农、汪士慎、高翔说说不上,做做不得,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

  黄慎确实是在藏头诗上卡了壳。黄慎是个老实人,朋友之间的吟诗唱和他从来是不失手的,那是因为他没心理上的负担,好或是不好无人较真,在乎气氛,在乎神交。今天这伙人来势汹汹,绝无善意,看架势不闹点事出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黄慎越是往这上面想,越是乱了方寸。

  “怎么,黄先生,是不是要带回家翻翻书再续得上句子啊?”吴子坤讥嘲地唱着洋腔。

  “李大人,今天本钦差要让你开个洋荤。”凌枢得意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李禅说,“你不是说扬州的好画师都是诗书画三绝吗,还记得你金敏之,金大人是怎么拌的嘴吗?……”

  李禅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装哑巴不吭声了。

  麻三贵不知从哪搬来了一把椅子,凑着凌枢的屁股送了过去:“大人,您坐着尽雅兴。”

  黄慎恼意地翻了对方一眼。

  “黄先生是好画师,进了皇上南巡召见的画师名册。本钦差等着这幅字画带进宫,亲自呈给皇上御览。怎么样?”凌枢浅笑道:“黄先生作不出来的话,不妨请你的朋友郑板桥他们一同来凑凑主意。如何?”

  “我应的是凌大人的诗,与他们何干?”黄慎浅浅笑了下。

  麻三贵冷笑道:“黄先生作出了,凌大人还给你赏银。”

  “对。”凌枢郑重其事地说,“赏银一千两。”

  看客们一听说赏银这样高,纷纷议论起来。板桥递给汪士慎一个眼色,两人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一些文人闲客围拢了上来,给凌枢打着谦喏殷着笑脸。

  “钦差大人亲自出题寻友,这真是画市奇闻奇趣啊!”

  “黄画师也是闽人中的画杰了,想不到吧,你会栽在钦差大人随意作的一首诗上。这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

  众人哈哈乐之,就在这时,在黄慎画摊不远处的汪士慎画摊那边,传来了郑板桥和汪士慎的吵闹声,两人互不相让,引得这边的看客都回过了头。

  “你说我写错了,我错在哪儿了!”板桥不高兴地问道。

  汪士慎回口道:“我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你还不认错!你说说,我这水在哪儿?我这月在哪儿?”

  “水月虚无是。那就是无水无月!”板桥争辩道,“那我写的烟云驾老君,只有烟云,没有老君,你的意思我这‘水月虚无是,烟云驾老君’就不成句子?你去翻翻书,哼,也只有你汪老倔敢这么说我……”

  “水月虚无是,烟云驾老君……”,他激楞了一下,这不正是板桥、士慎他们给自己提示的填诗句头吗?他匆匆看去,板桥给了他一个诡黠的笑脸。

  黄慎悟出这是藏头诗,且空句是以“云”字起句,无疑这是一幅春晚山水图了。他脑海里倏地冒出诗句“云漫悬崖松”。

  心底有货神不乱,黄慎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盯视着轻曼的凌枢说:“凌大人,文人相交,礼数先行。凌大人诗句雅致,出题怪杰,令人忐忑,不才弟子在此讨教了。”

  说完他提笔写下:云漫悬崖松

  有人在旁念道:“水秀满四泽,月清氲奇峰;烟袅孤山寨,云漫悬崖松。”

  人们惊讶道:“好诗好诗!不愧是李白再世,用词精辟,字字玑珠,韵满意达!好,好好好!浪漫,浪漫洒脱之极!……”

  要说诧异入魔的莫过于凌枢了,他张口结舌,这句诗的字词竟是他没露出的不差一字!莫非他是自己肚中的隐虫,还是真有神灵作崇?

  “大人,您说这行不?”麻三贵仰鼻朝凌枢问道。

  “凌大人,这句诗填得合你的意不?”黄慎瞪着聪慧狡黠的大眼反问道。

  李禅想起了什么,浅笑了下说:“凌大人,这首诗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是礼部尚书张鼐所作。黄先生迎和,与您扣下没说出的,竟然一般无二,真是天之谋合,填的好,填的好啊!”

  李禅当众兜出了凌枢的老底,凌枢恼羞成怒,狠狠翻了李禅一眼,继而一甩官袖,说了声“回去,不看画市了!”

  “嗳”黄慎在后面喊着拦住了凌枢一行,“凌大人,您请留步,小民有话要说!”

  凌枢拉着个脸问道:“你要说什么,快说!”

  黄慎微笑道:“适才大人说过了,填出空句,赏银一千两。能得到钦差大人的赏银,黄慎此生大福大贵了。”

  “混帐!你想闹事不成?!”站在凌枢身旁的麻三贵骂过黄慎后转身对凌枢说:“大人,这是个刁民,别理睬他!”

  李禅笑了:“麻大人,你不要出坏点子了。哪有钦差说话不算话的呢?”

  “按诗作画,赏银千两。”凌枢没犹豫地吩咐道。说完领头便走。

  周围的看客哄了起来。

  板桥、金农、汪士慎望着凌枢等众人离开了画市,会心地笑了。

  板桥牵在身边的那只小毛驴似乎也懂得主人的心思,扬起脑袋放量地嚎了起来……

  凌枢神经质地回头相望。

  板桥用手拍打了毛驴,口中骂道:“蠢驴!”一面冲着凌枢送上了一个笑。

  2

  众画友受马氏兄弟相邀汇聚于小玲珑山馆。他们沉浸在巧治钦差的欣喜之中。黄慎自认为当众出了丑,独处一旁沉默不语。

  就在女侍上茶的时候,板桥一把黄慎推到了主座的位置上,说道:“黄兄,你怎么突然成了大姑娘了。”

  黄慎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今天要不是诸位暗中相助,黄慎要出大洋相了……”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黄慎:

  “阿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到现在你不说话,我还当你心里有后怕,这才没问你,没想到你为的是这个,嗨!”

  “黄老瓢,你这么说,也太不仁义了!”

  “黄慎才疏学浅,捉襟见肘,今日临头方知晓,实实惭愧之极,羞不可言。”黄慎勉强地笑了一下说,“这是我肺腑之言,各位仁兄不要牵怪于我。”

  板桥重重地“嗨咿”了一声,说:“‘水秀满四泽,月清氲奇峰;烟袅孤山寨,云漫悬崖松’,这首藏头绝句我也只是提了个‘云’字,黄兄就对出来了,对仗工整,令人叫绝。”

  金农琢磨着说道,“看今天这个样子,钦差大人是准备好要发难的。所以说,能让这家伙心服口服,足见黄兄诗文功底非同一般。”

  汪士慎笑道:“李禅大人当众揭短,要说最最难受的,是钦差大人了。”

  大伙儿开心地笑了起来。

  正笑说着,卢雅玉、李禅带着怀抱琴盒的梅子从门厅那边走了过来,卢雅玉说:“嗬,好热闹啊!”

  见到卢雅玉身后的梅子,板桥、黄慎他们都愣了。卢雅玉看看身边这个,又看看那边几个,惊讶地问梅子:“怎么,你们认识?”

  梅子羞涩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马曰涫在亭子那头招呼道:“来啦,请诸位入席了”

  马曰涫把众人引进了一间宽大的餐厅,这里布置的和雅致,四周簇拥名贵的常青植物,间以历代名人字画,正中央放置着海梅圆桌椅,西侧上首一块蝉翼般的杭织绸纱帘隔出了一方弹琴唱曲的小厢房。

  梅子进了琴曲小厢房,轻轻调试着琴弦。

  板桥看了下黄慎和金农,对卢雅玉解释说:“卢大人,我们几个和梅子姑娘是这么认识的,黄慎……”

  卢雅玉举手止住了刚要解说的黄慎,笑道:“别说,现在我不想听。我带梅子来,是为黄慎兄弟庆贺的。”说着掏出一张银票来,放到黄慎的面前说,“这是钦差大人让我带来的一千两银票,那幅画子画好了就让我带给他。”

  “卢大人,你听我说,”黄慎边说边将那张银票推了回去,说:“这个银子我想,可我要不得。”

  “?”卢雅玉不解地望着黄慎说,“你们做什么事,总是要和我捉迷藏?我要听你说个究竟。”

  黄慎说:“实话告诉大人,这句诗不能完全算我的,所以我不能作这幅画子写这首诗。”

  “不能全算?这事我在场,还能有假?”卢雅玉说。

  黄慎指了下板桥和汪士慎,说:“还记得当时他们在一边争吵吗?”

  卢雅玉点了下头,回想着:“有这么回事,他们争吵怎么啦?……”

  “他们在争吵的时候,给我点了一个字。那是一首‘水、月、烟、云’的藏头诗,板桥他传了一句‘烟云驾老君’给我,解了我的围。”黄慎解释道,心底不藏一点私垢。

  琴曲厢房里,梅子停下了手中的活,侧耳静听画友们之间的谦让。心下想他们的画品好,他们的人品更是世上罕见。

  板桥解辩道:“大人不要听他的过谦之辞。刚才我们劝说了好半天,他就是固执己见,就算我提了一个字,做不出来也是枉然。”

  李禅一旁赞同道:“板桥说得在理。黄慎兄的那一句‘云漫悬崖松’天然生趣,补空补得如此之妙,已是不同凡响,你就不要自谦了。”

  黄慎起身给众人致礼:“黄慎在此诚谢友人了!”

  众人笑声中,板桥将银票推给黄慎:“银票要收,画子也要作。要不然李大人、卢大人回去如何交差?”

  黄慎窘道:“这……”

  马曰涫出面给他救了驾,只见他一把收起了银票:“你们都不要说了,这张银票我先收着,待黄兄画出了画子,一手交银,一手交货。如何?”

  马曰涫的及时打诨,将尴尬局面转换成了乐融融的气氛。

  马曰涫举杯道:“来,干了!为黄兄躲过劫难,为……”

  “慢。”卢雅玉拦住马曰涫,回头对西厢说,“梅子,把曲子弹起来。”

  “大人,《雪梅》行吗?”梅子问道。这是她最心爱的一首曲子,曲尽人意,曲抒衷情。

  “好。”卢雅玉说。

  梅子的纤手搭上了弦,舒缓清雅的曲声起。

  曲声中,众人举杯畅饮,不知不觉间进入酣境。梅子的《雪梅》曲进入一个抒发梅花斗风雪的激昂情境,板桥闻之兴奋地站了起来,信口吟道:

  白雪压梅,梅开胜雪,花中一绝。香不在蕊,

  亦不在萼,香彻问取雪天月。

  不认春风,只识东君,孤香清冽。寒枝凝玉,

  疏淡幽情,恼人风味醉时节。

  ……

  吟到精妙处,众击掌而鼓之。

  汪士慎赞道:“板桥,你对梅花如此独到精僻,为何不作梅图一试身手?”

  板桥笑说道:“一生画竹,别无它求。画梅巢林兄在上,小弟哪敢造次?”

  汪士慎笑指着说:“板桥你……言过言过了。”

  汪“梅”冷香浮众,这是友人公认的事实。他的梅湿润苍劲,冷凛孤芳,心手狂恣地化入了他自己的人格。汪士慎,徽州歙县富溪村人。佛以金装为贵,人以衣着显荣。报出个天灵地杰的出生地来,无形中显示人种的高贵,也是一些虚荣徒子乐此不疲的恶癖。汪士慎跟人不一样,报出地不显名不露的歙县不算,还偏偏要带上个富溪村,可见他的嫉俗鄙陋。他言语不多,交友更是廖廖,非知心不往来,他很有点象颜回的样子,画作空闲时,喜好独自一人枯坐在陋巷草堂前,寂寞淡泊,他为焦五斗画过一幅《乞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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