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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家福女-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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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依月夜歌

【由文,】

001九月归家

古语说:重阳无雨一冬晴。

今年的重阳节很是给力,阳光暖暖的照耀在山间,透过树木缝隙,渗入山间小屋。

小屋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和一个俏丽的姑娘,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却洗得极齐整。

“十九妹,快些,奶奶怕是要撑不住了,就等着见你一面呢。”略略年长的男子频频看着山下,朝屋里催促道。

“就来。”屋里,一位清秀文雅的花样少女抿了抿唇,平和的应道,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伤感,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根麻花斜斜的垂在左肩,发髻处却是别着一朵代表着“孝”的绢花。

十五年前,她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猝死,陡然来到这个世间,成了一个降生于棺中的女婴,众人视其为灾星,家人视其为冤鬼,要不是这一世的外婆,她早与那个已经死亡的母亲一起被架于柴堆烧为灰烬了。

这十五年来,外婆靠着制香烛折冥纸以及在庙里做做善事养活了她,可她初初及笄,外婆却走了……

而如今,当年那个力称她是灾星妖孽的奶奶也要走了,临走,却让人来接她回家……

“九妹,我帮你吧。”门口的俏丽姑娘怯怯的走了进来,环顾了一下屋子,屋里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便只有一张桌子,不过,收拾得很是干净。

“我都收拾好了,也没什么东西。”少女再次看了看,青葱般的素手迅速把包裹打了个结,背在了背上,微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姑娘,这是她的第八个亲姐姐,“走吧。”

她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把她找回去,她也不想知道,她离开这儿,也只是因为外婆临终时说的话:“九月,你是祈福女,佛祖赐名,你要走出去,好好活给所有人看,告诉他们,你不是灾星。”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当年,外婆迫于无奈,抱着她来到这个落云庙里,住持仁心,收留了她们,外婆抱着她跪于佛前占卜,得一福字,从此便以祈福为她的名,不仅如此,外婆还起了一卜,借住持之口宣于众人,说她只要在庙中住满十五年便可无恙。

所以,今天不论他们来不来接,她都要离开这儿了。

“大堂哥,六堂哥。”出了门,九月朝着两位男子略弯了弯腰行礼,她的平和沉静让两人不由自主的一愣,恍惚间,当年的小女婴已经长大了,还出落的这般清丽娴静,在她身上,没看到他们想像中的怨怼,她的眸清辙坦然,在她身上,他们看到了一种从容和安然。

“十九妹,牛车就在山下,现在能回去了吗?”略年长些的男子叫祈稻,三十一岁,剑眉星目、皮肤黝黑,眼睛里流露着焦急和怜惜。

这个大堂哥不是个奸滑的人。九月直觉的想,她的直觉从小便很敏锐,从未错过。

“大堂哥,我想去跟住持道个别,这些年,他照拂良多。”九月微微一笑,毫不掩饰对祈稻的好感。

“十九妹,奶奶快不行了,这儿离大祈村也就十里,以后再来和住持致歉不行吗?”六堂哥祈菽是个急脾气,二十四岁,看着九月的目光没有畏惧,反倒是有些斥责任性的妹妹般不耐。

“六堂哥,如果她与我有缘,自然能撑到见我一面,若无缘,便是现在飞回去,也未必能见到。”九月平静的坚持自己的主意,比起那个未曾见面便要烧死她的奶奶,住持在她的生命里显得重要多了。

祈菽还欲再说,祈稻便拦下了她,朝他暗暗摇了摇头。

“从庙前下山比较近,你们要与我一起过去吗?”九月把祈稻的举动看在眼里,这个大堂哥是个讲理的,她有些满意,这一去,肯定不会很顺利,一些不愉快的声音在所难免,不过,至少这两位堂哥对她是没有歧视的。

“成,就一起吧。”祈稻很干脆的挥挥手。

俏丽姑娘转身替九月关上门,她是九月的亲姐姐祈喜,排行第八,小名八喜,祈家老太重男轻女,她们的娘这短暂的一生都在为了生儿子努力,可偏偏,每胎都是事与愿违,直到死,还在棺中生下了九月这个女儿。

领着三人,九月驾车就熟的穿过屋边小路来到了落云庙侧门,绕过了拱门,便是大雄宝殿前的院子,这个时辰点儿,住持应该在大殿内替人讲签解惑。

九月没有迟疑的跨了进去,果然,住持正为一位信女讲解签文,她想了想,转向一边的香烛摊子买了一把香,十二双红烛,这十五年来,这摊子一直都是她外婆在照管,只是如今,却是易人了。

如今管摊子的是寺里的和尚,外婆留下的所有香烛冥纸都留给了寺里。

九月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前世,她的工作就是在殡仪馆当殡导师,她的一生平顺无波,二十三岁参加的工作,二十四岁结的婚,二十五匀岁便离婚独居,无子无女,除了工作,最大的爱好便是蜗居在家写作,曾是某网站的写手,网名“九月春”,因工作、生活的种种压力太大,她三十三岁因过劳而猝死,不断却魂穿异世。

她想,这定是因为前世的她积攒的福气,才让她重活这一世。

自己的经历这般玄妙,九月在不知觉间便有了一颗虏诚的心,九月一尊佛一尊佛的拜,她不祈求自己将来如何荣华富贵如何平顺无波,她只求她的外婆下一世能平平安安。

祈菽等得有些不耐烦,好几次,他想过来提醒九月却都被祈稻给拦下了,三人站在殿前,目光随着拜了一圈的九月移动。

一直到她又进了大殿,三人才移了步伐看向里面。

“九月。”住持看到九月过去,慈祥的一笑,他已经知道九月要离开了,“有空多来寺里走动走动,老施主不在了,这香烛等物也需要有人供应,你要有难处,尽管回来。”

一句话,便给了九月足够的退路。

九月合掌行礼:“谢住持,我外婆便托与诸位了。”

“放心。”住持点头,她就是不说,他也会派人照应她外婆的坟的。

“告辞。”九月再次行礼,也没有多话,直接退了出来。

走出山门这一路,她再没有回头。

到了山脚下,果然停着一辆套着牛的平板车,平板车上倚坐着一个与祈菽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听到动静,他飞快的转过头来。

“哥,怎么这么慢呢?去晚了,怕是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年轻人跑到祈菽面前,皱着眉抱怨道,一边瞧向了九月,打量了两眼。

“这是你祈稷,你该喊他十堂哥。”祈稻边走边向九月介绍了一下。

“十堂哥。”九月也在打量祈稷,他们兄弟的名字似乎都与五谷杂粮有联系,要是不出意外,应该还有祈麦祈谷?

“快走快走,已经快来不及了。”祈稷不耐烦的挥挥手,一把夺过九月手上的包裹,一手拉住了九月的胳膊,把她往车上拽,一双浓眉已经拧成了一条线般。

九月不由失笑,他就不怕她是灾星吗?居然敢拉她。

不过,她也没有为难人,乖乖的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好,祈喜也被祈稻扶上了车。

“驾~~”祈稷头也没回,直接一鞭子挥了起来,牛“哞~”的一声,缓缓起动,祈稻和祈菽没有上车,而是跟随在车两边快步跑着。

十里地,居然派了牛车来,还让这么多堂哥来接她,真不知道演的哪一出。九月抿着唇,淡然的看着前面的四位哥哥姐姐,只觉前路渺茫。

方才祈稷这一拉,看似鲁莽使力,可她却知道,他并没有用劲,也就是这一瞬的感觉,让她确定,这几位哥哥和八姐对她是没有恶意的,可这并不代表其他祈家人的态度。

这么多年来,外婆从不提祈家人一句,对当年的事更是噤若寒蝉,而她,也一直没有追问过自己的父是谁,每日只是跟着外婆种菜浇园、做香烛、折冥物、学女红以及外婆会的所有的本事。

前世当了九年的殡导师,见惯了生死,她早就磨历出了一副处世不惊的心态,倒是让她的十五年越得容易了许多。

前世三十三岁加上这一世十五年,她的灵魂竟这般苍老了?这样算来,祈家老太喊她妖孽也没什么错的。想着想着,九月不由抿嘴一笑,不过,祈稻几人一直在前面跑,祈喜又心事重重的样子,谁也没注意到九月的笑,倒是免了她多费口舌解释的麻烦。

十里路,很快便在九月的沉默中过去。

山路婉转,前面一条大河横穿而过,河上架着一座能容两辆平板车通过的木桥,车到桥前,祈稷控制着牛缓了速度,缓缓过去后才又加快了速度。

过了桥,一段平坦的道路之后,一个拐弯便看到了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做的界碑,上面写着大祈村三个极大的字。

石头边上,正站着一个老妇人,看到他们出现,连连挥着手大声喊道:“怎么才来?快点快点儿。”

看到这一幕,方才还淡然的九月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儿,唇抿得更紧。

002人之将死

祈稻几人清晨出发前去接九月,可这会儿回到家已近黄昏。

祈家那个棺生女即将回来的消息早已传开,这会儿,牛车驶进村子,便有不少人闭了门躲在门缝里偷偷瞧着外面。

九月偶一抬头,看到有人惊恐的闭了门,不由失笑,干脆低了头不去瞧他们,免得刺激到他们。

没一会儿,牛车停下,八喜轻轻扯了扯九月的衣袖:“九妹,到了。”

九月这才抬了头。

牛车停在大路上,左前方还有一条斜坡小路,上面的院子门口挤满了人,都在观望着她这个被驱逐出去十五年的“猴子”。

“十九妹,快些上去吧,奶奶怕是熬不住了。”祈稻见九月不动,忙又过来催了一句,这会儿功夫,方才那位村口的老妇人急急的追了回来,把祈菽祈稷拉到了一边,低低的嘀咕了几句。

也不知说了什么,那老妇人追着祈稷打了他的手臂好几下,往边上连连啐了几句,便又匆匆往坡上赶。

九月瞥了一眼,手扶着平板车的板沿轻巧的跳了下去,前世过劳猝死的她,重生再活时更加注意身体的锻炼,平日在山中没少上窜下跳,除此,外婆还教给她一套祈福舞,一直以来,她都在当广播体操跳。

八喜跟着从另一头被祈稻扶了下去。

这时,老妇人手里拿着一把稻草又匆匆回来了,她把稻草放在坡下,用火折子点燃了火,便过来拍打着祈菽祈稷过去跨火堆。

九月了然,以往她主持那么多的丧礼,这跨火堆驱邪的习俗可是农村必备的,显然,老妇人已经知道祈稷动手接触了她。

“三婶,你这是做什么?”八喜很不高兴,红了眼眶瞪着老妇人。

“八喜,我这是为了你们好,你也赶紧的跨跨,好好的姑娘家莫染了晦气。”老妇人边说边瞄了九月一眼,嫌弃之意明显。

“你……”八喜显明不是能言善道的,她委屈的咬着唇,瞪着老妇人看了一会儿,才回头去拉九月的手,“九妹,别理她。”

九月微笑着躲开了八喜的手,她不在意人家怎么看她,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得为八喜顾忌些许,虽然她与八喜是初见,心底还是对八喜有些好感的。

“走吧。”九月淡淡的看了老妇人一眼,率先走在前面,提了裤脚跨过了火堆。

清秀的少女沐着夕阳红霞,迈着沉静的步伐踩着光影走了过去,引起了围观的人一阵窃窃私语,未曾亲眼见过当年那一幕的年轻人们不由暗暗嘀咕,这样的少女,怎么可能是灾星呢?

八喜一时看得有些呆,最后在祈稻的提醒中,慌忙跨过火堆跟了上去,去接九妹的路上,大堂哥已经和她说好了,让她好好照了九妹,免得九妹刚回来不熟悉地方被人欺负了。

上了坡,三间院子有些间距的排列着,院子与院子之间种了不少的丹桂,这个时节,正四处飘着芬芳。

九月来到院子前,挤着的人群纷纷往两边避让,祈稻生怕她着恼离开,从后面赶了上来,走在她前面示引:“十九妹,这边。”

“有劳大堂哥引路。”九月浅笑着冲祈稻点头,脸上隐隐露出两个梨涡。

“这哪里像个灾星,分明是仙女下凡。”人群里已然传出声音,随即便被边上的人给制止了。

祈稻领着九月直接进了堂屋,堂屋里站着许多年轻媳妇,各自都领着孩子,看到祈稻,其中一个张了张嘴,看了九月一眼,又忍了回去,祈稻没有理会她,径自带着九月进了左边的小屋。

小屋里有些黑,靠墙摆着的床上躺着一位老太,床边摆着的凳子上坐着一位白发老人,一直拉着老太的手静默不语,除了他,边上还守着三位上了年纪的老汉和一个老妇人。

“大伯,十九妹接回来了。”祈稻压低了声音朝着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最多的老汉回了一句。

那老汉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挺直了声看了过来,混浊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亮光。

九月默默的看了看他,她知道,祈稻的大伯就是她的爹祈丰年。

祈丰年看着九月,动了动嘴唇,愣是没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最后,还是床边的老人发了话:“孩子,快过来见见你奶奶。”

奶奶?九月静静的看了床上躺着的紧闭着双目的老太,没有动,对于她来说,这些人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身后,似乎进来更多的人,有人犹豫着开了口:“九、九妹,快去见见奶奶,她一直念着你呢。”

九月回头瞧了瞧,说话的是个妇人,和八喜长得有些相似,却是面黄肌瘦略有菜色。

“这是大姐。”八喜在九月身边悄然提醒。

九月点点头,收回了目光,对于她来说,这些人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没必要过多寒喧。

看到九月这样淡漠,大姐祈祝有些伤感,顿时红了眼眶。

“老婆子,你睁睁眼,老大家的九囡回来看你了。”老人颤着手轻轻的拍着老太的手,略倾了身轻声唤道。

祈老太似乎听到了般,眼皮子动了动,竟真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床顶,转了转,渐渐的移到了床前这些人身上,一个一个的看过,最后落在九月这个不曾见过的陌生的孩子身上,她停住了,紧紧盯着,忽的,眼中多了一份神采。

九月也在打量着她,看到她眼中这抹神采时,九月便知道,眼前这位老太没有多少时间了。

“九囡……”祈老太挣扎着松开了老人的手,吃力的向九月抬了抬。

九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一步。

“九囡,是奶奶对不起你,你要是恨,就恨奶奶,不要怪你爷你爹他们,所有的罪孽都有奶奶背,啊。”祈老太满怀着希望看着九月。

可一出口,说的却是这些。九月面上微冷,原本还存着的一丝同情顿时消散,这是至死都不愿人忘记她是灾星么?

祈老太等了这么久,似乎就为了等着说这么一句话,说罢便没有理会九月,径自回了头看向一边的祈丰年:“老大。”

“娘。”祈丰年上前。

“把孩子们都找回来吧,二囡,四囡,都找回来吧。”祈老太紧紧拉住了祈丰年的手,“我要去给她们的娘赔罪去了……我梦到她了,她在怨我……扔了她的孩子……”

“娘……”祈丰年哽咽着。

九月脚动了动,想要退后。

“九囡,奶奶对不起你,奶奶不顾你爷的反对,逼着你爹要烧死你,你要怪,就怪奶奶一个人吧,不关他们的事儿,以后,别走了,东边那块地和小屋子,以后就是九囡的了……”祈老太说到最后,看向了祈老头,目光中充满了期盼。

只是,她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唏嘘,身为女儿,哪里有分田地的份儿?那块地再差再不详,也都是儿子们的啊?可祈老太却给了孙女儿,还是这么一个被嫌弃被忘记了十五年的孙女儿……

“好,就给九囡,那块地还有那片林子,都给九囡。”祈老头顺从的点头,再次拉住了祈老太的手,老泪纵横,“老婆子,你走慢些,等等我,等我处理好了这里的事儿,我就去找你,你也知道我腿脚不好,你莫走快了。”

九月后退的脚步忽的停了下来,九年殡导师生涯,她见过无数弥留的老人,孤独终老的,有之,鹣鲽情深的,有之,似祈家二老这样,她亦见过不少,对他们那样一同到老的脉脉温情,她一贯都是敬重外加羡慕的。

不论祈老太如何对她,如今都是弥留的老人了。

祈老太眼中的神采渐渐的弱了下去,老人坐在边上,喃喃的说着什么,似乎想把这辈子省下的话都补上。

屋里渐渐的响起了哭声。

看着这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九月忽的叹了口气,她想,以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心性,只怕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陪她终老了,比起她,彪悍了一辈子的祈老太是幸福的。

“奶奶,九月从来没有怪过您。”心里带着一丝羡慕,九月上前一步,清脆平和的声音沉稳的响起,她认真的迎着祈老太那点儿微弱的光,“这些年,九月过得很好,您无须自责。”

祈老太满是褶皱的脸上渐渐漾起笑容,她留恋般的环顾了所有的人一眼,缓缓的阖上了……

“老婆子,你累了,睡吧……”祈老头紧紧攥着祈老太的手,一遍一遍的抚着,口中念念有词,“累了一辈子了……”

“爷爷,我扶您出去吧。”屋里屋外一片哭声,九月环顾了一下,自己也没什么可帮忙的,便想着先把祈老头扶出去,好让人给祈老太净身换寿衣。

“嗳,好。”祈老头早已老泪纵横,就着九月的手,他弯着腰站了起来,最后一次深深的看了祈老太一眼,挪动了脚步,一边挪一边吩咐道,“都轻些,你们娘累了,让她清静清静。”

祈丰年抱着头跪在床头默默流泪,祈康年和祈瑞年却像个孩子似的跪在床边抱着祈老太的身体放声大哭。

九月扶着祈老头来到堂屋,将他安顿好,又倒了茶端到他手上。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祈老头有些茫然,直到感觉到茶杯的温暖,才抹了抹泪,抬起混浊的眸看着九月。

“佛祖赐名福字,不过,大家都唤我九月。”出于一种自我保护,九月再次借了佛祖的名义,她知道,这儿的人迷信,她要想保护自己,就不得不借些势,而她现在能借的,也就是落云庙里那些泥菩萨们。

“福?”祈老头有些没听懂。

“是,祈福,外婆以前给我在佛前求的名字。”九月淡然的补了一句。

“祈福,九月……好名字。”祈老头听进去了,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茫然的越过门外的人落在虚空,“十五年了……”

003小露一手

十五年,并不是一段短暂的岁月,对一些人而言,十五年过去了,痛苦还在延续,可对九月而言,这十五年给了她平静、温暖、充实。

前世,作为一个殡导师,她的生活忙碌却又孤独,反观她那一生,平顺无波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亮点,她二十三岁参加工作,二十四岁结婚,二十五岁离婚独居,无子无女,除了工作,她用“九月春”的网名在某点网站签约,用写故事说故事的方式来叙说别人一段段的传奇,也以这种方式来平复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可谁知,三十三岁那一年,她竟以过劳死这样新潮的方式结束了那一世来到了这儿,大康朝,一个历史上没有记录的朝代。

初来时,九月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自己与死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渊源,前世那九年每一天都怀着敬畏的心为死人送行,可这一世,她又以这样华丽的姿态借由死人棺材降生到这个世间,她真不知道这是她前世积攒的福报?还是今生未了的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活着,以祈福的名义活着,前世她叫祈月春,网名九月春,生于九月初九正子时,而这一世,无巧不巧的,外婆给她取了小名叫九月,生辰也是九月初九正子时。

想来,这都是缘吧。

“九妹。”祈喜红着眼出现在九月身边,她的情绪并不算太悲伤,祈老太一贯重男轻女,虽然没有苟待过她们这些孙女们,却也没给过好脸色,所以,祈老太的死,祈喜只是伤感,反倒,她有些为自己这个妹妹担心,她怯怯的看了看九月,见九月脸色还算缓和才说道,“爹说,让你守灵。”

“好。”九月答应得很爽快,她早就有准备了,按着古礼,家里老人过身,子孙们都得守灵七日,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个意外,“灵堂在哪?”

“我不知道。”祈喜看了看四下,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这时,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大哥,你是长子,这事儿难道不得你领头?怎么说,也轮不到我们三房来办吧?”说话的是个妇人,声音尖锐而又气恼,赫然是方才在外面接应祈稷的老妇人,九月的三婶余四娘。

“我没说不领这个头,只是,都是儿子,这花费总得三家来平摊吧?”祈丰年冷笑着,“论起来,得了好处的也是你们这些有儿子的,我的女儿们可没捞到半点儿好处,我没说论男丁人头来分摊,已经很不错了。”

“哟,大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说你的女儿没得好处?难道大哥耳朵已经不好使了么?方才没听婆婆说把东头那块地和小屋子都给了你家那灾星了啊?”余四娘再次拔尖了声音说道,这分明是针对她家来着,要知道,老大家九个女儿,老二家一男一女,她家三个孩子可都是儿子,这次分东西,她的儿子自然是人手一份的。

“你说谁是灾星?你敢再说一遍试试!”祈丰年竟暴喝一声,顿时,屋里屋外全部噤声,连带在屋外看热闹的、帮忙的人都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里屋的门,这时,祈丰年再次冷冷的开了口,“三弟妹,说话要三思,你说她是灾星,你有证据吗?她灾着你家哪里了?你要是觉得娘把东头那块地和屋子给了她,你不服气,那好,我把地和屋子都给你,我把她接回家里来住,你觉得如何?”

“大哥,大哥。”祈康年一听不对劲,忙打起了圆场,“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这张嘴就这样,甭理她,那地是娘给九囡的,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是啊是啊,大哥莫恼,我们摊,我们三家摊……”祈瑞年也陪了笑说道,说到一半,被余四娘狠狠的掐了一把,他顿了顿,随即又底气不足的说了一句,“别掐我,我说的是事话,要不是大哥,我们家哪来这许多地……”

余四娘听到他这么一说,忽的缩了缩脖子,她怎么给忘了,这大哥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当年可是专砍人头的刽子手,虽然十五年没动刀了,可人家是有底子的,要是真吵起来较起真来,家里所有的地和房子岂不是都要被他收回去?

“哼!”祈丰年再次冷哼了一声,“知道这家是我当年出大力置的就好,以后,谁敢再说一句灾星,谁就把吃下的全给我吐出来!”

屋里总算消停了下去。

祈老头垂头坐着,老泪纵横,嘴里念念有词:“作孽啊……作孽啊……”

九月安静的听着,就好像是听别人家的事般没有丝毫情绪波澜,面对屋外那些人打量的日光,她更是当作没看见般坦然接受,想她当年站在追悼会主持台上,注目的人何止这么点儿?

“东头的地……后面是坟山,她没胆子要的……”祈喜却有些不安,她咬着下唇看了看里屋那边,又看了看九月,细声的解释着。

九月转头冲祈喜微微一笑,问道:“知道布置灵堂的东西在哪么?”

“嗯?”祈喜一愣,马上说道,“我去问问大堂哥。”说罢,不等九月回话就飞快的跑出去了,祈稻几个兄弟这会儿都在外面商量报丧的事情,出去找找就能找到。

九月打量了一下这间堂屋,又看了看边上的祈老头,蹲了下去:“爷爷,灵堂准备设在哪儿?”

“啊?”祈老头听到九月的声音抬头,混浊的目光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重新燃了丝亮光,指了指他坐着的身边的桌子,“就这儿吧。”

“可有画像?”九月又问,按着她所知道的,灵堂上肯定是供着相框的,不知道这儿的怎么样,她这十五年都是在落云庙后小屋长大,唯一接触的丧事也就是她的外婆,只是,外婆没有什么亲人,所有一切都是她在和尚们的帮助下办的,画像也是她临时绘了挂上的,不知道这祈家有没有准备。

“庄户人家,哪里请得起画师啊,一会儿找人弄块木板,刻上名就好了。”祈老头摇了摇头。

九月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一边解下自己的包袱,她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当然也包括了文房四宝和纸,纸是她外婆以前扎冥物留下的,已经剩得不多,不过画一幅头像写几对挽联还是够的。

“她在干什么?”门外往来帮忙的人看到九月的举动,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可偏偏又不敢进来看个明白,只好躲在门外互相交头接耳。

九月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裁了一张纸下来,摆开了文房四宝,倒了些许茶水磨开了墨,自顾自的拿着笔画起了画,自她重生以来,她的记忆极好,直觉尤其敏锐,方才祈老太临终时那个微笑,她竟深深的记住了,这会儿凭着那点儿记忆信手画来,竟没有丝毫停顿。

祈老头凑了身专注的看着她的画,没有再吱声。

祈稻被祈喜找了过来,一进屋便看到了九月在画画像,他不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祈家在大祈村是个大家,可是,除了他们这些儿子上过几年学之外,几乎没有一个女子是识字的,更别提谁能写能画的了,显然,他的这个十九堂妹会。

祈稻放轻了脚步站到边上,直到九月放下笔,他才走了上去,满脸惊愕:“十九妹,你……”画上的人赫然就是祈老太,还是祥和慈爱的祈老太。

“大堂哥。”九月淡淡的点了点头,“这张可能充当画像挂在灵堂?”

“能,当然能。”祈稻连连点头,这么神似的画,再能不过了。

“大堂哥,灵堂何时布置?需要我帮忙吗?”九月提醒道,这人都过身好一会儿了,里面的人只顾着吵到现在不出来,外面的人不进来,显然,祈家也没个有经验的人主持这事儿。

“你会?”祈稻眼前一亮,他已经请人去请张师婆了,可人张师婆住在镇上,等她过来也得好一会儿,要是自家有人会就更好了,他没办过这些事,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呢,至于他的爹娘和大伯、三叔三婶……呃,那就算了吧,估计这会儿掐架还掐不过来呢。

“略懂一二。”九月点头。

祈稻信了,他想起来九月的外婆周氏曾经也是个师婆:“好,我这就让人把东西全送过来。”

“九囡啊。”祈老头这时站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拿那张画像,一边招呼九月过去,“九囡,这画能放多久?”

九月微讶,看了看祈老头,明白他是想把这画保存起来,便应道:“爷爷,等后事办完,我帮您把这画像裱起来。”

“哎,好好。”祈老头又擦了把泪,点了点头,坐到边上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九囡,这个要挂在哪儿?那上头可好?”

“好。”九月看到祈老头恢复了些精神,也略略放心了些。

没一会儿,祈稻带着祈稷几个兄弟搬了东西过来,九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祈老头搀扶到一边,开始指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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