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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千千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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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禄东赞挡暗器地便是她的亲哥哥。
回来的当天晚上,禄东赞待在卓玛的帐篷里很晚才回来。回来时,一脸的疲惫与愁容,还有浓烈的酒味……这让李昔一直都不能忘记。
禄东赞从未向李昔解释过卓玛的身份,但从卓玛独居一顶帐篷来看。身份却是比奴婢们高上很多。
第三卷 和亲
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第001章】
高高的山崖,寒风扑面而来。
狐色裘衣飞卷如云开云散,仿佛一个不小心,那劲烈霸道的北风便会随时将她吹落至崖下。阴沉的天气,无不昭示着暴雪将至,崖下冷雾垂荡,寒气的茵氲虽能挡住人的视线,却挡不住记忆中那冰寒刺骨的深水给人带来的颤栗和害怕。
吸了口气,脚尖小心地勾起,加厚毡毛的锦靴慢慢划过悬崖边缘,山岩坚韧,稀疏被磨损掉落了几颗青黑的小石子。
石落,坠入迷雾,然后悄无声息。
周身空旷,唯有狂风在崖间吟啸的尖锐声响。
眼睛湿润,但这绝不是哭。自己千方算计,躲开了皇宫,离开了大唐,而今又该何去何从?
她抚了抚被冻得渐渐僵冷的双臂,缓缓在崖边坐下。为什么方才对卓玛那个态度,明明是不在乎的。禄东赞又如何?彼此不过互相利用的棋子罢了。值得自己动怒吗?
抬眸看向迷蒙的天际,广袤无垠。为何人的心胸不能如这宇宙般宽阔?人,有时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
现在绝对不是离开吐蕃的最好时机。天气还冷,路途尚不熟识,还有李世民的口谕在,对,纳木措湖的美景。前世并未看到的圣景,不如此时一并赏了去。
想得通了,心情一松,这才发觉颈间有了冰冷的凉意,竟然不知何时下雪了。
刚起身回转,但见一雪人伫立在她的面前,臂间搭着一件厚厚的毛裘。四目相接,李昔心中猛地抽搐一下,这人,竟是个傻子不成。这样冷的天气,就这样默无声息地伴在她的身后。他的情谊,她不是不知。但,她还是在心底摇了摇头,迅速地将它否掉。
换上笑脸,上前几步道:“对不起,方才失仪,让你见笑了。”说着,行了一个蹲福礼。神色郑重,倒象是换了一个人。
这让禄东赞反而不适。
当她冲出去的时候,他也懊恼过。但很快担心占了上风,顾不得安慰怔怔发呆的卓玛,从正准备追上去的蝶风手中抢过毛裘追了出去。
山崖上,望着李昔的背影,他好不心疼。他知道她是个果敢的女子,从战场上就已然知道,而他却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她,像一个孤单的惹人怜惜的孩子,他几次想上前拥住她,将她搂进怀里,又怕她躲开他,让她生烦。就那样生生地止住脚步,默默地陪在她的身后,用心去体会她的所思所想。
他轻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将毛裘裹在她的身上,扶起她,道:“雪越发的大了,回去吧。”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下了山崖。
大帐内,想必是禄东赞出去时交代过的,火烧得旺旺的,很暖和。
蝶风偷眼来回看向默不作声的两人,微咳了一声,说是要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躲了出去。
帐里只留了他们两人。
李昔咬了咬下唇,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又何必如此扭捏作态,她拿起杯了喝了一口热茶,问道:“听说赞普的妹妹赛玛噶就要出嫁了?”
禄东赞闻言,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无任何情绪波动,依言回道:“嗯,春天到了,公主就要去象雄国。”
“她,喜欢他吗?”李昔有说没话找话,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禄东赞焉有不知之理,既然她已给了台阶,他就只管下就好了。乐得见此,淡笑道:“你不是没有与她交过手。她的性格,恐怕是无人能入得她的眼。只是,这事是赞普早已决定的事情,喜与不喜,也是由不得她了。怎么?你担心她?”
不,怎么会呢?
李昔差点将此话冲口而出。赛玛噶有如她的兄长松赞干布一般,是个强势的人。虽然此次和亲象雄国做了王妃,受了委屈但依了她的性格报了仇。甚至是……
李昔不敢往下想,亦笑道:“担心吗?这倒是有些的,只是不是她。”
禄东赞细细地看了她的眉眼,想着她的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带着些许宠溺摇了摇头。
帐外蝶风在说话,紧接着,就见她掀起帐帘,达雅、尼玛抬着满罢着膳食的方桌进来。蝶风笑道:“公主可是饿了?早上大相特意请厨子做好了膳食备着,奴婢见您迟迟不归,便命人拿下去重新热了几回。或许如今味道不及初做的时候,公主尝了可莫要介怀。”
说着,蝶风对禄东赞递过眼色,“方才,王妃让人请公主过去。奴婢只道您出去散心了。既然您回来,奴婢也不好让王妃等着,就先过去替公主回话了。大相正好也未吃过,就与公主一起用吧。”
文成找自己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她皱皱眉,心里有点急,打发了蝶风快去快回。
“大相也一起用膳吧。”心结一打开,李昔倒显得大方起来,邀禄东赞一起吃饭。
禄东赞挑了挑眉,也就大方地坐下,两人用膳不提。
蝶风进来的时候,只李昔一人。
“大相出去了?”
李昔见她小心的样子,知道这是有话要对她讲,便道:“刚出去,是到赞普那里议事,一时回不来,文成那里怎么样?”
“王妃那里……”蝶风欲言又止,抬眼看她时,闪过一抹忧虑,继续道,“今天早上尺尊王妃过来了。并未向她行大礼。听说,赞普并未将两人分尊上下,都是他的正妃。”
李昔点点头,知道蝶风说得含蓄了一些。事实上尺尊公主可是先于文成嫁给松赞干布的。一直以正妃之尊伴在他的左右,同样在吐蕃人心中,文成虽也为尊,却不及尺尊的影响深远。
若文成不能隐忍,那三位还没有正式封号的妻妾,她又该如何面对。松赞干布很聪明,这种政治联姻物质与权利的好处绝对超越感情因素,他只要不亏待文成就好。至于其他的,他是不会理睬的。看看他的妃子妻妾就知道,哪个不是有些根基的,就连那生了唯一子嗣的藏妻也是出身部落首领的女儿,显然也是贵族。文成初来乍到,想要安身立命,不会看不透这些。
牢骚与失望都是正常的。早在她决定去和亲的时候,未来的种种都要想到。
“她还说了什么?”
蝶风用眼神询问,“哦,我是说文成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蝶风见李昔有些倦意,从妆台上拿起梳子,解开头饰,边帮她梳头边道:“王妃别的也没有多说,只让你有空到常到她那里坐坐。对了,听说赛玛噶公主就要出嫁了。不过,她好象不是很高兴,尼玛方才还与达雅说帐内被摔坏了很多东西。呵,脾气可够大的。”
李昔大大地白她一眼,道:“她也是个可怜的,也如我与文成一般去和亲的。而且,将来她……”
说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淡了下去。同为和亲,文成虽有些为难,但也还过得去,而自己,目前禄东赞对她还是好的。但相比之下,倒是赛玛噶的婚事不敢恭维了。
“将来她会怎样?”蝶风紧抓住她话头追问下去。
“能怎么样?听说象雄国的国君李迷夏也有不少妃子。她那样不肯吃亏的性格能过得好吗?”李昔不想将话题继续下去,又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歇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文成那里看看。”
大殿内,气氛凝重。
次丹巴珠此时已经领命退了下去。
禄东赞的目光在松赞干布身上掠过,看到他根本没有觉查到自己在注意他,目光微顿就收回来。他知道此时的松赞干布心里一定不好过,毕竟出去和亲的是同胞妹妹。
但时局却是不允许他想那么多。当年父王囊日伦赞猝然薨逝,新征服的小邦部落纷纷叛离,本属联盟外围的象雄国也遥相呼应,在西部燃起战火。如今形势越加的严峻,松赞干布对应的策略是双管齐下,又打又拉:以强势兵力震慑,现又辅以和亲手段,将胞妹赛玛噶公主嫁给象雄王李迷夏做王妃。可想而知,那样的联姻怎会幸福。
这样的打算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所以,松赞干布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及放纵,以填补自己的愧疚之心。这样让赛玛噶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
“已经对公主说了吗?”
见松赞干布久久不语,禄东赞问道。
松赞干布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苦涩,摇了摇头,“具体的还没有详谈。你也知道她的脾气,之前说要和亲时,她就发了一大通的火。眼下已确定了具体的婚期,我是如何也不敢亲口对她的。”
禄东赞亦无奈地一笑,道:“这也是难为你了。不过,单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谁会相信,我们伟大英明的赞普也会有被问题难倒。”
松赞干布狠狠瞪了他一眼,是笑似笑道:“那就由我的大相你亲自去说吧。赛玛噶还是会听上你几句的。”
说完,他不怀好意地对禄东赞挤挤眼睛。
禄东赞脸色立变,“赞普,臣可是刚刚完婚啊。这个,那个,嗯,唐人不是常说,‘男女授受不亲’嘛。臣以为此事不妥啊。”
看到禄东赞吃鳖的样子,松赞干布忍住笑,脸上仍绷得紧紧地,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拍拍袍子上根本看不到的灰尘,“我又没说将公主嫁给你,只是让你帮我去劝劝。这有什么授受不亲的,好了,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办了。”
边说边走出大殿,临出殿门时还不忘加上一句“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禄东赞跺跺脚,追了上去,“赞普,赞普,我们再好好商谈商谈啊……”。
【第002章】
这大雪竟然下了一整夜,早上仍不见放晴。
禄东赞套好靴子,呆坐在毯上发了好一会儿的神。
李昔换好了衣袍,准备去见文成,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的倒是少见,不禁觉得奇怪,伸手推了推他,“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事?”
禄东赞抬头对她微微一笑,拉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点b 点她挺翘的鼻子,亲昵道:“别乱想,你这个女诸葛在身边能有什么难。今天想吃些什么?”
还知道诸葛亮,看来他没少下功夫。不过,李昔才不会相信他的话,别看他话说得那么轻松,不见得就没有的。对他,她并不反感,他很聪明。并不比大唐的男儿差什么。只是自己的前路漫漫已然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怎好再对他动情。但并不妨碍把他当成朋友。虽说这样的朋友说起来关系似乎密切了些。
她眯起眼睛看他,用胳膊撞了撞他,一副很义气的样子,“说吧,我们是朋友,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朋友?”他侧眸,亦学着她的样子眯起眼睛,眼中闪动着危险,看起来很不喜欢她这样说。不过,很快他又调转了视线,“嗯,真的没什么。对了,你不是要去王妃那里吗,快去吧。多穿些衣服,路上小心些。”
【文】他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她一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人】李昔对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人,真心想帮他,他却还瞒着不说。不管他了,她立落地站起身来,叫上蝶风一起出了帐子,身后紧跟着达雅、尼玛。
【书】文成的居所,说是殿宇,还不如说是高档的土坯房,远不及大唐的气势与辉煌。但相较住在帐子里的李昔,却是好上太多。
【屋】进去通传的人不大工夫就将李昔迎了进去。
文成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坐下,嗔怪道:“我若不三番五次地打发人去请,你怕是不会来的。”
李昔打趣道:“哦?本想着你大婚不久,赞普疼你,我自是识趣不敢去吵你。如今反倒被你这恶人先告了状。我可不依,还不快快拿些好东西哄我开心。”
文成羞红了脸,也不饶她,回道:“你这丫头,说这话你也不怕羞。只是说我,看你不也一样嘛。赞普说大相对你很是上心,若是以前,他出了议事大殿便去营场,如今却是什么都不管,只是一门心思地回自己的大帐。”
是这样的吗?李昔转转眼珠,她还真没注意过。以为他这段时间真的很闲呢。
“好了,用不着互相挖苦了。说正事吧。”李昔对着殿东侧努努嘴,那里住着尺尊王妃,“她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于你?”
文成收起笑脸,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都还过得去。”
那就是不太好。
李昔拉着她的手一紧,“那三位呢?”
“她们不住在这里,另有自己的住处。这里不比大唐规矩多,用不着每天来给我请安。进了逻些城的第二天,倒是来过了。那个叫蒙萨的女人还给赞普生了一个王子,今年只刚九岁。也是赞普唯一的子嗣了。”文成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今晚赞普不过来了。唉,若能有个孩子傍身,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李昔心一沉,她知道有些话是不好对文成明说的。史载,松赞干布可是只有贡日贡赞一个孩子的。文成她没有生养过,那个尺尊也没有。她略一思量,便不打算告诉文成了。总要让她怀着一个希望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若是一个人没有了希望,那样的日子该会怎么样,李昔不敢想下去。至少目前,她不会说出来。
这个话题倒有些让人生闷了,文成也是个有眼色的。忙笑道:“瞧我这记性。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倒忘了正事。请你来却是有桩大事让你帮着我参祥。”
李昔听她如此说,正色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文成笑着点点头,“昨晚赞普说,赛玛噶公主已定下了婚期。赞普的父母已不在世,婚事便落在了我与尺尊王妃的身上。珠宝首饰由她来挑选准备,而出嫁前的宴请由我来准备。我呢,一时没个主意,想听听你的意思。”
李昔颌首,她并不相信文成一点主意都没有。后世所称赞的文成可是个聪慧能干的人,便道:“嗯,我还是先听听你的意思吧。这毕竟是嫁公主的大事,倒是马虎不得。总要有个章程,才好细细谋划。”
文成嘴上说是让李昔出主意,但心里却是已经有了数,见她肯听自己的意思,事事以她愿为主,心中生出几分喜欢,也不推辞,直言道:“赞普既然让我掌管宴请一事,必是已经考虑得周全了。想我身为大唐公主,总要借此机会将大唐的文明带入吐蕃。”
短短的几句话,李昔自然听明白文成的意思了。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大婚时,松赞干布并未向李世民要过多的金银珠宝。单看随嫁而来的工匠、经典、书籍、医学论著、纺织农稼就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和亲,而是一次大规模的对吐蕃援助及开发。当然,从这些嫁妆里也可以看出松赞干布的雄心和手段,他明白只有这些东西,才能让吐蕃摆脱落后的书面,才能壮大自己的国力
李昔附和道:“你说得对,想必赞普也有此意。这次随嫁而来的有不少的厨子。让他们主勺,蕃人的厨子也要用上。蕃唐结合,想来也是一桩美事了。至于菜色,等下请来两方的厨子商讨一下就定下来。还有就是注意蕃人宴请的规矩,到了这儿可不要再按大唐的规矩了,入乡随俗嘛。既然已经是赞普的王妃,就是蕃人了。你说呢?”
文成点头。两人拉东扯西的,到了晌午便留在文成那里用过了午膳,李昔方辞别而出。
此时,雪已停。偶尔会有随着呼啸的北风吹过细屑的雪粒落下,打在脸上有些许的痛。蝶风帮她立起风帽,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上。而达雅、尼玛却是走得习惯了,两人不等蝶风吩咐,急巴巴地走在前面拿了除雪的工具赶回来为李昔清出一条小路。
几人转过赞普的大殿,便远远地见到卓玛一步一滑地走过来。
对着李昔恭敬地行了大礼,方道:“雪天路滑,我怕夫人有个闪失,特来迎夫人回去。”
达雅、尼玛两人偷眼瞧了卓玛一眼,垂首退后一旁。
蝶风皱了皱眉头,“这里有达雅、尼玛伺候,怎好劳烦卓玛姑娘。还是卓玛姑娘担心我这个当奴婢的伺候不好夫人?”
李昔的手在衣袖里轻轻捏了捏蝶风,让她住口。虽说两人都不喜欢卓玛,但卓玛毕竟没有做过伤害两人的事情,不管怎样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更何况,她的亲哥哥可是为了救禄东赞而死,只凭这点,也不能不给她几分薄面。
“卓玛姑娘真是太客气了。那就有劳姑娘了。”李昔说着,将手递给了卓玛。
蝶风稍稍退后一步,目光紧盯着卓玛。卓玛的哥哥可是个会武功的,她会不会,蝶风不知道,却不得不防。虽说,李昔也有武功在身,但她就是不放心。总看着卓玛不顺眼。
卓玛却不以为然,扶着李昔边走边与她话着家常,仿佛那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不自然。她不提,李昔也不会多问。
一路走来,风渐停,阳光直射到雪地上,刺得人眼痛。
“,这条路雪又厚又多,达雅她们收拾得也很辛苦,不如我们走那条路,虽说远了一点,但路还算好走,背着这阳光,不会太刺痛您的眼。”卓玛用目光示意,左边一条小路,那里已经有人打扫过了。雪还在路面,显然比眼下走得这条路要薄上不少。
李昔并不反对,由着她带着自己走了那条小路。蝶风的眸光轻闪,道:“夫人先行,奴婢去告知达雅、尼玛一声,让她们也过来走此路。”
“好,快去吧。”李昔摆手示意。
卓玛笑道:“夫人仁慈,是我们蕃人的福气。您小心脚下,慢些走。”
李昔上下打量着了她一眼,忽尔一笑,“嗯,我们都要小心些才好。”说着,还亲亲热热地拍了拍她手。这下倒让卓玛一怔,心道这王妃分明是话里有话啊。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但听李昔道:“咦,这帐篷好漂亮,不知是谁人住在这里?”
卓玛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入豪华的暗蓝锦帐,道:“回夫人的话,是赛玛噶公主的。”
与周围普通的毡帐相比,果然是与众不同呢。
又听到卓玛低低说道:“公主是赞普唯一的胞妹,很是宠爱。”
这个嘛,早在李昔与她动手时,就已经发现了。
李昔实在没有兴趣与这个公主交谈,正在走开时,忽听到帐子里传来一道器皿的破碎声,紧接着隐隐地传来哭泣声。
李昔的耳力还是不错的,听到帐内除了赛玛噶的哭声,还伴有一道深远绵长的呼吸声。
是个男人的。
紧接着,一句蕃语从带着磁性的嗓音中飘出,低沉又有些几分隐忍。
是他
李昔的目光在卓玛的身上一转,一把拉住正要继续向前走的卓玛,示意她不要出声,等在原地。。
【第003章】
卓玛似乎显得有些焦急,目光不时地投向帐篷又悄悄略过李昔的脸。
略带哭腔的赛玛噶说了一长串蕃话,帐内半晌没有人答话。
李昔的脸稍稍朝向卓玛这边,卓玛立刻附在她耳边低语道:“公主问大相是不是忘记了从前贡嘎山上的誓言?公主说她从未忘记过。”
李昔挑了挑眉,哦,还贡嘎山?有奸情啊。她抚了抚下巴,饶有兴味地将目光再次调向帐篷。
“方才臣想了好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公主殿下怕是误解臣了。臣并不认为那是什么誓言。那时公主还小,各部落战乱,臣只是尽忠起誓,誓死保护公主而已。”禄东赞语气轻松不卑不亢。
赛玛噶厉声道:“你狡辩”
“臣不会狡辩做过的事情,更不会承认没有做过的事情。还望公主慎言。嗯,还有,臣要提醒公主,自从赞普娶了文成王妃后,可是让我们学说汉话的。以公主的聪明,相信会说得很好。”
“哼这个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啧啧啧……倒是你,瞧瞧睡在你帐子里的女人,你竟为了她连面具都不戴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长得那么丑,身上没有肉,定不会生养孩子。”赛玛噶咬着生硬的汉语骂道。
“呵呵……丑吗?好象是有那么一点。幸好尚在臣忍受范围之内。肉嘛,确实也不多。不过没关系,臣有信心定会将她养胖。至于孩子,公主的结论似乎下得有点早。”禄东赞轻轻一笑,言下尽是维护之意,他继续说道,“今日臣是奉了赞普之命前来劝公主的,劝了这么久希望公主能明白赞普的苦衷。”
“苦衷?可谁又能明白我的苦衷?我不喜欢那个李迷夏。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少的妃子,知不知道他多大年纪了?你们有谁为我想过?”怒吼声中带着极度悲愤,紧接着又是一阵器皿的破碎声。
李昔之前先她骂自己还有些气恼,后来听到这里又隐隐地对赛玛噶起了恻隐之心。自己与文成都是和亲的命运,她又未尝不是呢?三个和亲之人的命运却是不尽相同。根据史载当属赛玛噶的最惨,完全是和亲的牺牲品。想到自己这个史外之人,未知的结局会不会比她们更惨?
心下烦乱,闭上眼睛做了几下深呼吸。这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夫人,你怎么样?出了什么事?”
是蝶风,她问的后一句话时却是看着卓玛。
李昔摆摆手,拉着她匆匆离开。
卓玛略皱了眉,看了一眼帐篷,也快步跟上。
午后的阳光融融,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暖意。许是还没有忘却前一刻的北风夹杂着雪花的猖狂肆虐,阳光是记仇的,是弱小的,它惧怕了,不一会儿,便敌不过呼啸而过的北风,胆怯地隐在了浓厚的乌云里。不大一会儿,又飘起了细小的雪沫。
禄东赞从赞普的议事殿出来,便直奔自己的帐子而去。
不知何时,一向喜欢在赞普与营地之间穿梭的他,开始喜欢回自己的大帐。喜欢那帐间流溢着清雅的味道,喜欢看灵动嗔笑的眼睛,喜欢那暖在心间的甜蜜。
正要抬手掀帐帘,只听蝶风在他身后叫住了他,轻声道:“大相,奴婢有几句话要与您单独说。”
李昔自从回到帐中便有些不快,不过她也懒得再想那烦心的事情。对于自己已经打定的主意,又何必让旁的事情扰了自己。索性往床榻一倒,不一会儿在暖意融融的帐子里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李昔好象听到帐外有人在低声说话,细听是蝶风低低地说话声音,蝶风做事向来是有章法的,对她自是十二个放心的,她懒懒地翻了一个身不去理会。
蝶风听到帐内有了响动,“少夫人……”她刚喊了一声,就见禄东赞对她点点头,眸间含笑就要进去,她赶紧上前一步,将帐帘打起,让男主人进去。
禄东赞掸掸身上那件精工细作的毛裘上的细雪,见李昔假寐不理他,便自己将毛裘脱了下来,蝶风见状就要接过来,他摆摆手要自己来。
禄东赞慢吞吞地踱到李昔的床榻前,眼睛在静悄悄的帐子里扫了一圈,“我还从不知昔儿有午睡的习惯?”
蝶风殷勤地送上茶,对着李昔的背影努努嘴,朗声道:“是,夫人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有些晕。”边说边偷看禄东赞的表情。
禄东赞装腔作势地将浓密挺拔的眉微微挑了挑,“请了医者吗?”
“还不曾,奴婢马上就去请。”蝶风忍住笑回道,李昔却有些不安,不敢再装下去,翻身起来:“是老毛病了,多躺躺就好,用不着麻烦医者。”
禄东赞不置可否,对蝶风道:“你退下吧。”
蝶风笑着点头,退了下去。
跳跃的炉火笼散着金黄火红的光晕,笼罩在床榻上。石榴红长裙从榻上垂下,旖旎委地。李昔斜倚在榻上,用素白的纨扇盖了脸以挡住火光,象牙扇柄上的粉红流苏倾泻而下,将她纤长的脖子遮了大半,越发衬得那脖子犹如凝脂一般雪白细腻,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摸上一摸。
禄东赞的喉结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移在李昔穿着的那件天青色绣着粉白牡丹的小袄上,粉白的牡丹,中有缀着金黄的蕊丝儿,绣在襟前袖后,漫地散落一朵朵,花蕊在火光下灼灼生光,兀地吸引人。
禄东赞不自然地低咳了一声,李昔又眯起眼睛纹丝不动。
“昔儿”他坐在床榻上,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贴了贴她的脸颊,“是心里不痛快吗?我们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别闷在心里好吗?”
那样的柔声相问实与这个粗犷豪放的男人不相匹配,然而,他却是这样问了,这样做了。
李昔密长的睫毛在纨扇下轻轻颤了颤,唇角漾起一丝苦笑。取下遮脸的纨扇,慢吞吞地坐起身来,脸上已是一派的温婉:“我能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多想了。”
禄东赞坐下的时候正背着火光,脸上线条有些发暗,李昔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孔,但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青草味,还能听见他的气息,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几乎扑到她的脸上,将她的脸和脖子吹得又痒又酥。离得太近,李昔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就想往床榻的另一边靠去,却被一双铁臂紧紧搂住了肩头,她低声道:“唉,你别……”这个无耻的家伙,又在一本正经地占她便宜了。
“昔儿……”禄东赞的气息有些不稳,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是那么的剧烈,几乎要冲出胸膛来,即便是在血雨腥风的沙场之上,也未见得如此。他稳了稳神,有些事情还是讲开了比较好,他实在不能忍受她对自己的误解,哪怕一丝一毫也不可,“我昨夜领了赞普之命,今早是去劝公主完婚的。你也知道赛玛噶任性得很。眼前的局势有些不稳,吐谷浑已经公开对作,如果象雄国此时与他联手的话,吐蕃怕是再劫难逃。赞普英明神武乃蕃人之福,我等立誓盟约追随赞普。如能劝服公主和亲,蕃民的安危便是去了大半。”
他是良臣,很担心他的君主与子民,所以他去找赛玛噶,用彼此的情谊去劝服。只是这“情谊”两字……李昔想到这儿,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干嘛要去在乎呢?她抬眼看着他,“干嘛对我说这些?”
“我以为你会在乎。”他的嗓音有些干涩,他对她已是推心置腹,为什么她还这么执迷不悟。
“我为什么在乎呢?不管你与赛玛噶是否有情都与我无关。你只要记着,我迟早会要离开这里的。其他的就都随便你吧。”李昔一鼓作气地说完,发觉禄东赞的脸色极为难看,自己难道太无情了些?
她改用欢快的语气又道:“你放心地做事吧,我很好。不用担心我的。我们是朋友,我永远都会记得,也支持你哦”
“是吗?朋友?我此生最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的就是‘朋友’两字。”禄东赞抿紧了唇,猛地将她搂入怀中。李昔没有挣扎,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前,听到他的心在她的耳下有力地跳动着,她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幸福。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明白的宁静和幸福。
禄东赞发现她的安静顺从,不由越发加重了手臂上的力气。告诉自己要忍耐,再等等,再多给她一点时间,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心。
二人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火光跳跃着,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帐壁上。
良久,他自言自语道:“年少时,我已是部落之王。在遇到赞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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