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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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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滴,“自前些日子起。老夫人又不好了,起初只是迷迷糊糊精神不好,后来青天白日里便就说糊话。我只听着她说老侯爷来接她了,吓得赶紧唤醒她。有一回眼睑都青了,口中还吐了白沫,使劲掐了人中才缓过来的,太医来过后只摇头,说是年事高了,也算大限要至,开什么药都救不回来了,只能用上等的人参吊着,等人参也留不住了,也就算了。”

明萱眼中不由自主便湿了,朱老夫人是她来到周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得到的最大且唯一的温暖,倘若不是祖母的呵护,她小小的肩膀,恐怕很难可以支撑下来的。

旁的不说,在她的婚事上头,倘若不是祖母的努力,她大概除了嫁给建安侯梁琨外,再没有别的选择。倒不是说梁琨不好,后来事实证明,建安侯梁琨与世人交口相传的传言不符,他并不是暴虐残忍的男子,反倒是个谦谦君子,但到底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婚事,也与自己的价值取向不符。她能够嫁给裴静宸,祖母功不可没。

所以此刻,当听到朱老夫人病危的消息,她还是难以抑制地难过伤心了。

明萱哽咽着问道,“祖母既病了这许久,那为何先前不来报?”

管嬷嬷道,“老夫人也不是整日浑浑噩噩的,她每日里也有清醒的时候,她老人家说清平郡王世子妃刚刚生产,还在月子里,您这又快要临盆的时候,她觉着自个还能捱上一阵,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烦扰到孙女儿们。是以,她不准大伙儿将她身子不好的消息传出去,侯爷后来也说是这个道理,便就瞒了下来。”

她抽泣了几声,“但这两天实在是瞒不住了,太医说,老夫人也就这会的事了。”

明萱身子微震,对严嬷嬷说道,“嬷嬷去让人给我套马车。”

严嬷嬷有些犹疑,“您这随时都要生产的人了,依着嬷嬷的意思,还是安心在家待产吧,我和丹红替您去这一遭,老夫人她最心疼的就是您,您现在这种情形,她老人家必能够体谅的,若是您当真挺着个大肚子过去了,她心里恐怕更不好受。”

明萱摇了摇头,“莫说我现在肚子还没有什么感觉,便是当真有了,祖母的最后一面,我也是一定要见的,否则这辈子,我都于心不安。嬷嬷,别说了,去套马车,若是到得早了,说不定还能听到祖母跟我说说话,以后可再也没有了的啊!”

严嬷嬷眼角泛酸,但脚步却仍在犹豫。

这时,裴静宸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温柔地拥住明萱的身子,柔声对着她说道,“长庚派人套好了马车,祖母的最后一面,我陪你去见。孙太医不方便与我们同行,但小素和稳婆却可以一路跟着,到时便算是有什么突发的状况,咱们也能够应付得来。”

他凑下头俯身在明萱肚子上低声说道,“宝宝,你可要乖一些!”

像是回应他的说话,明萱腹中的孩子有了反应,小小的拳头打在了腹壁之上,很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安泰院里,世子夫人见明萱夫妇进来,略寒暄了几句,便让出了位置,她低声说道,“祖母方才唤了七妹妹许久,恰好你来了,许是她老人家还有什么话想要对你说,快过去吧。”

内屋里,朱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明萱之后,便探出手来想要摸明萱的脸庞,明萱便将脸凑了过去,嗫嚅着唤了声,“祖母!”

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朱老夫人此时神智十分清楚,她语气微弱但却十分清晰地说道,“萱姐儿,你这孩子!我不让管嬷嬷知会你,是因为这几日正是你的产期,女人生孩子多苦多凶险,我生过四个自然知道,那是一直脚踏入了鬼门关,倘若有一个差池,便连命都要交待了的。管嬷嬷不懂事,连严嬷嬷也不懂事了吗?”

她勉强撑着身子起来,想要去找严嬷嬷。

明萱忙将她的身子放下,柔声说道,“祖母记错了,我的产期还有几日呢,现下好端端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哪里就能什么事都做不得了?祖母病了,我这个做孙女的,本该来伺候着的,因怀着孩子躲懒了,难道连来看看您都做不到了吗?那您这些年来,可都是白疼我了!”

她勉强笑了起来,“您瞧瞧我,脸色红润得很,所以您不要想太多。”

朱老夫人细细望了望她,便也心满意足起来,她点了点头说道,“看到你过得好,我便算是了结了一段心事,便是去了地下见到了你父亲母亲和蓉姐儿,也能对得住他们了。萱姐儿你不知道,这几日,我老觉得你祖父在看着我呢,从前我梦到他时他总是一脸不高兴,最近这几回再看到他时,他却总是张着笑脸。”

她也笑了起来,“想来是因为前些年家里的不顺,都已经过去了,你们这些孩子们,个个都过得不错的缘故,你祖父觉得我没有辜负他的寄托,这才亲自来迎我下去的吧。”

明萱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鼻腔涌出一股剧烈的酸涩,冲得她直想落泪。

朱老夫人却忽然又凝了凝神,拉住明萱的手,郑重地说道,“萱姐儿,你若是过得不好,那件事祖母便就一句不提,但如今过得好,祖母便有一桩事要拜托你,那是祖母最后的心愿了,你一定要答应我。”

明萱不明所以,但却仍然啜泣着点了点头,“祖母您说,只要是孙女儿能做到的,一定无所不从。”

朱老夫人松了口气,眼神立时柔和了下来,“祖母一直都知道萱姐儿是个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了远方,“想来你现在都知道了,你的父母和蓉姐儿的死,并不都是意外,其实祖母很久之前就都猜疑过了,你大伯父和大伯母,也都有所怀疑。只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身在家族之中,有时候为了阖家的利益,有些细枝末节,难免便不能太过计较。

你大伯父并不是不疼爱你的父亲,倘若他没有手足之情,便不会将祖宗的丹书铁券奉上来保你父亲的平安,但事已至此,他就算怀疑猜忌你父亲也回不来了,他身为一家之主,便只能以大局从长计议。所以,萱姐儿,你莫要怪你大伯父没有在你父母的事上出力,他也有他的难处!”

明萱微微一愣,祖母的意思是说,大伯父其实也一直都是知情者?

第199章 绑架

前尘往事,早已经风吹烟散。

明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里一片苦涩。

她想,即便知道了大伯父是当年的知情者,又能如何?就好像当初知晓大伯母与陆氏的死有关时,情感让她愤懑控诉,但理智却告诉她,大伯母只是被躲在幕后的真凶利用了而已,虽然可恶,却也不能将陆氏的死错咎于他人,最后,她也不过就是远远避开,不再见大伯母罢了。

祖母说得没有错,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观点自然也不一样,大伯父或许也对兄弟的无辜被害痛心疾首,但事实已经如此,据理力争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触动皇帝的逆鳞,令整个顾氏陪葬。身为兄长,他或许有知情不举的罪责,但身为家主,他只不过是在为家族竭力止损然后谋求利益的最大化罢了。

虽然可恶,但到底也不能过分苛责。

只不过,明萱很确信,在祖母过世之后,这个冷漠而不够温情的永宁侯府将成为她漫长人生里的一段短暂回忆,她以后不会再将这里当成是避风港或者背后坚实的倚靠。娘家?她的娘家是顾元景的平安巷,不再会是这里。

她这样想着,波澜涌动的眼眸逐渐平静下来,半晌嘴角弯出一道清浅微笑,“祖母放心,我不会怪大伯父的。”

朱老夫人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她嗫嚅地道了声好,便似了无牵挂般阖眼睡了过去。

明萱心里一紧,忙宣了太医进来,所幸朱老夫人只是气力不济昏厥了过去,并没有驾鹤西游,她这才松了口气。

过不多久,世子夫人便来劝明萱回去,“七妹对祖母一片孝心。想着要来送祖母最后一程,这本是为人子孙应尽的本分,但你身子沉重,又是将产之身,却是该避一避病气的。却不说祖母心里不安,阖府上下的人跟着惶恐,便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总该让他在安适的家里生下来。可对?”

如今明萱是正一品的安平王妃,她腹中的孩子不论男女出生便会有封号,事关皇室体统,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

莫说朱老夫人如今正在弥留之际,讲究些的人家怕过了病气,晦着了腹中的孩子,说出去总也不大好听,便是朱老夫人还能撑上几日,府里可再没有漱玉阁空出来可以让明萱歇着了的。再说,世人若非万不得已。哪里肯让孩子生在了别人家里?便是明萱愿意,永宁侯里没有个准备。到时候手忙脚乱地,又要忙朱老夫人又要忙她,到底该怎么个章程?倘若顺顺利利倒好,若是出了个三长两短,那可算是怎么回事?

永宁侯府如今没有从前风光,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浪了。

是以,世子夫人蔡氏虽然没有明说。其实便是送客的意思。

明萱哪里不懂?她也理解世子夫人的顾虑,便叹了口气,立起身来。“大嫂说得对,我身子不方便,在这里帮不了祖母什么,却反而只能添乱。既然我已经赶得来与祖母说过了话,也答应了她的心愿,想来也不算遗憾了。我这便收拾收拾,回去等候消息。”

她转身对着丹红说道,“去前堂知会王爷一声,便说我要回去了,在二门处等他。”

裴静宸见过了朱老夫人之后,便被世子元昊请到了前堂说话。

严嬷嬷抹了把眼泪向明萱说道,“既这样,王妃便与丹红小素她们回王府去,我留在这里陪着老夫人。说起来,我自小就是在老夫人跟前的人,跟着她老人家大半辈子了,临到老了她才将我给了王妃,如今她眼见着就要仙去了,我若不陪着她送她最后一程,心里有些不安。再者说,我是王妃的贴身嬷嬷,您身子不方便,便该有我在这里守着的,也算是替您尽个孝。”

她又望了早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朱老夫人一眼,语气坚决地说,“王妃,便就这样定了吧!”

安平王府为了明萱的生产早已经作了充足的准备,万一明萱突然发动,有那么多人在,缺她一个也不算多。

可是老夫人这里能一直守着的却只有管嬷嬷等几个老人,正如她所说的,她这一辈子都在老夫人跟前,临到老了,老夫人还为了她的前程,将她送到了七小姐身边去,虽说也有过凶险的时候,但七小姐不仅信任她倚重她,如今在安平王府更是事事都由她做主,这份体面可都是老夫人替她筹谋而来,因此,她总想着在老夫人面前也能够尽最后一份心力。

严嬷嬷有情有义,明萱哪里会说不好?

她重重捏了捏严嬷嬷的手说,“那祖母这里,便都拜托给嬷嬷了。”

世子夫人亲自陪了明萱上了软轿,一直坐到二门处,将她送上了马车,这时有个丫头步履匆忙地过来请她,说是前堂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要她赶紧过去处置,世子夫人无法,便只好与明萱道了恼,急匆匆地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有个眼生的丫头到了近前问道,“请问车里坐着的是七姑奶奶吗?奴婢叫做焦琴,在五爷那当差,我们爷说他那儿有一些物件要给您,是陇西的表小姐派人送来的礼物,他现下正在清平堂和侯爷世子爷以及七姑爷说话,抽不开身,想请七姑奶奶派几个婆子过去拿一拿。”

那丫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有好几个箱子,份量都不轻,我们院子里人手不够,我和几个小丫头拿不了。”

陇西的表小姐,说的便是李琳。

明萱想着,许是琳知道她怀了身子,所以给元显寄东西的时候,顺便也给她捎了些小玩物,便笑着点头说好,因为身边跟着的多是身强力壮的稳婆,又想着自己肚子没有任何感觉,想来一时半会是不会生的,便指了那几个婆子说道,“烦请几位跟这位焦琴姑娘过去一趟。”

那几个稳婆如今都是安平王府的人了,不过只是去搬几个箱子。又挂念着出差事定然是有好处的,哪里会说不好?又见这里是永宁侯府上的二门,来往出入的都是顾家的丫头小厮,当不会有人惊到了王妃才是,便都爽快地下了马车,跟着那叫焦琴的丫头离开了。

这些婆子一走,偌大的二门处,除了管车的小厮。便只剩下明萱和小素,还有赶车的长戎了。

明萱久等裴静宸不来,时候久了,便觉得有些困,她扶着小素的肩头低声说道,“让我靠一下,我眯一会,若是王爷来了,也不用叫醒我,等到了王府再说。”

小素跟着孙太医有针对地学过产科。知道临产的妇人因为怀胎月份比较大,常会觉得困倦。如今又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天气尚未凉下来,正值午后,便越发容易疲乏,便忙道,“王妃睡吧。”

明萱便安心地闭了眼,不久便入了梦中。

她之前也常常做梦。但从来都没有这一回梦得那样惊险,像是遭遇了一回神仙打架,一会抛入空中仿若置身仙境。一会又坠入地底浑身发凉,身后不断有凶猛的老虎咧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拆骨入腹,好不容易逃过危机,却又发现身前凭空置下湍流,想跨跨不过,想绕绕不开,想退后面的猛兽步步紧逼早就已经避无可避。

正在万分惊险之时,明萱猛然从噩梦中惊喜。

她满身虚汗,正要扶着小素将瘫软下来的身子撑起时,愕然惊觉马车竟是在一路飞驰的,而小素却被捆绑住了双手,口中塞入了不团,眼里含泪满面着急地望着她,冲着她哼哼唧唧。

明萱大惊失色,立刻想到自己和小素这该是遭人绑架了!

她方才迷迷糊糊入睡之前,是在永宁侯府的二门等裴静宸的,倘若有人以强力夺车,那么她哪怕是睡得再沉,也不能分毫未觉,这便足以说明,这马车是安安稳稳顺利地驶出了永宁侯顾家的。

可这便就对不上了,裴静宸未来,那些去元显院子里去物件的婆子也不曾回来,没有自己的命令,长戎是不可能轻易将车赶出去的,可若不是长戎,那便该是旁人在二门上讲长戎撂倒之后,再行的事。但且不说长戎的身手可靠,倒是有何人能够混进永宁侯府,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能将长戎换下,把车赶走,而不引起侯府门子的注意?

倘若真有,那人简直太神通广大了。

明萱的目光忽得一顿,想到了那个自称焦琴的丫头来……

她忧心忡忡,偶然垂头赫然发觉自己此时的处境也比小素好不了多少,她的双手被缚,口中也一样被以布条堵住,而透过偶然被风掀开的车帘,她也只能看到极小的一角风景。但这一点点视野所见到的内容,已经足够令她惊心,那是一座密林,几次掀开的车帘,外面皆是茂密的丛林,可见这座林子并不小,也许还很深,而这马车此刻没有停在永宁侯府的二门,也没有奔驰在盛京内城的街道,而是身处不知名的密林之中!

明萱不知道她到底睡了多久,所以无法推测她们离开了永宁侯府二门的距离有多远,只是外面的天色依旧敞亮,依着这点来判断,想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事。

她心里想着,盛京城四郊皆有茂密的森林,形状也都颇为相似,她出门的次数少,并不能以这零星的所见判断如今是在往哪个方向而行,可想来尚还未出盛京地界的,因为南至通州,西至安州,东至衮州,北至容州,一旦过了地界,便都不是如今这个地貌了。

那么,缘由呢?如此精心布局的一场设计,需要每一个环节都十分精确,只要某一处出了差错,这场绑架便不能成行,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来绑架自己这个将产的孕妇,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实在说不过去。可她顾明萱不过只是深闺妇人,能和谁结下深仇大怨?便是裴静宸,也没有那样丧心病狂的仇敌。杨氏和裴静宵仍赖在镇国公府不走,韩修亦不会做这样无聊之举,定国公府被发配的男丁恐怕也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到永宁侯府去抢人的。

这是要去哪?劫持自己和小素的,又是谁?

第200章 谈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明萱看到车帘被掀开,一个满身带着杀气的蒙面黑衣男子执着锋利的匕首将小素拽下了马车,她见那人手上动作不轻,生怕会伤及自己腹中的孩子,便忙强作镇定开口说道,“你将我手上的绳子解开,我自己下去!”

她顿了顿,似是看出了黑衣男子的犹豫和诧异,又急急补充了一句,“我身子沉重,不会跑的,就算我跑,也跑不了多远。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肚子的孩子即将临盆,说不得我和他还是你主子手上的筹码,弄伤了我的孩子,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放开我,我自己会下去的。”

事到此时,她心里隐约猜到了绑架自己的人,应该便是在逃的临南王世子,虽然不知道他处心积虑绑自己这后宅妇人作甚,但路远迢迢,他既要费这个心力绑了自己来,自然有他的用意。

那男子略带几分惊诧地看了明萱一眼,回头对着车外用方言问了几句,似是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倒果真将缚住她双手的绳子松开,让她自己下了马车。

明萱略有几分艰难地扶着肚子下了扯,看到身处在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小院落,一并三间矮房,也设了东西两厢,院子里空落落的,除了堆积的柴火,并没有别的什么。单看四周的景色,她分辨不出所在的位置,也辨别不清她和小素到底身处哪个方向,不过有一点她却可以肯定,对方并不十分惧怕她记住这个地方,因为一路之上,他们并没有用布条蒙上她和小素的双眼。

要么是足够自信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要么就是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正行走间,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矮着身子从屋子里出来,他肤色黝黑。显得十分孔武强壮,望着明萱的眼神犀利而充满着复杂的仇恨,良久,似是竭力隐忍之后,方才沉声开口,“安平王妃别来无恙。”

正是临南王世子周渊。

明萱心内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便有各种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她暗自思忖着。临南王谋逆一事早就已经尘埃落定,除了周渊以替身逃脱在外,其他的叛党没有一条漏网之鱼,本来就出师无名,又几乎被全部歼灭,街上的妇孺都知晓这件事绝不可能再有转圜,倘若她是周渊,便去找一个深山老林远远地躲起来,再不会去想什么报仇雪恨。

可周渊却没有这样做,他费尽心力绑架了她。显然也并不打算默默地撕票,而是想用她来换取什么。

换取什么呢?

明萱瞥见周渊眼神里压抑的情绪里。竟带着一股焦躁和担忧,心中一动,想到顾元景信中所言近日会押解南疆临南王府的人回京,估算着日子,想来也已经在半途,说不定已经到了通州地界,是了。能让周渊这样焦躁和担忧的,恐怕除了家人外,再无其他。

当初裴静宸赐封安平王。她也曾读过周朝皇室的宗谱,记得临南王生有四子,世子周渊是元配嫡出,娶的世子妃是临南府的世家大族甑家的女儿,成婚数载,只生了一个女儿,年方五岁,先帝时为了笼络临南王,还曾破格降旨赐了她一个凤阳郡主的封号,除此之外,倒不曾听说临南王世子尚还有别的子嗣。

那么,周渊劫持自己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凤阳?

明萱的心略松了口气,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自己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了,她想着,便轻声回答,“世子别来无恙。”

她扶着沉重的腰肢,抬起手臂用袖口擦了擦汗珠,微笑着说道,“世子费这样大周折请我来此,想来是有事相商,俗话说来者是为客,我身子沉重站不得久,外头日头又毒,世子不请我进去坐一会吗?还有我的侍女,也烦请世子令人将她放开,我在这里,她不会跑的。”

周渊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明萱会那样镇静,但那怔忪也不过只是转瞬,他的脸色很快便恢复了阴沉,他一言不发,作了个请的姿势,让了明萱进去,又示意那黑衣蒙面的男子给小素松绑。

农屋低矮,有些压抑,但能避开了炎日的暑气,又靠着墙坐着歇了,也算要比方才好过许多。明萱扶着身子,转头看到小素初始时有些惧怕,后来倒也镇定了下来,心中宽慰,便又觉得生的机会多了几分,她几不可察地捏了捏小素的手心,冲着她安抚一笑,示意稍安勿躁。

她心里很清楚,作为周渊手上的人质,她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这份安全是没有保障的,如果是在平素,只有她和小素两个人,那么想个法子保全自己,兴许还没有那么难。但如今她临产在即,腹中的孩子随时都可能降生,弱小的新生命脆弱,她要保护孩子安然无恙,或许要多动一些脑筋。

然而,不论她要怎么做,前提是必须足够冷静,徐徐图之恐怕更适合眼下的处境。

有时候,敌我商谈,拼的就是一个耐性,谁更能沉得住气,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果然,周渊武将出身,纵胸有鸿堑,到底投鼠忌器,耐心便差了一些。他见明萱气定神闲地靠着休息,既不哀求痛苦,也不求饶诘问,心里一时便有些忐忑,因忌讳着明萱处之泰然的背后另有玄机,他的心情便也急躁了起来,虽勉力掩盖,但到底语气里能得窥一二,“安平王妃不怕我?”

他目光一沉,“我父王死在了安平王的手上,麾下勇士也被安平王一举歼灭,你我之间拥有此等深仇大恨,难道王妃当真以为我请你过来,只是叙话闲聊?你便不怕我借你出气,为我父王报仇吗?”

明萱转过脸去,微微笑了起来,“我虽然没有去过南疆,但世子的威名却时常有所耳闻,世子仁勇威猛,是大将之才,便是当真要为临南王复仇,也会正大光明地杀进安和门,又岂会为难我区区后宅妇人?我相信世子不会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出气的。”

她话锋一转,“再说,临南王谋反,这谋逆之罪,可不是什么义举,上愧对天地祖宗,下有扰百姓安宁,我夫君不过只是替天行道,保驾勤王罢了,不过朝政之上的立场不同,哪里说得上是仇恨?若当真论起来,从南疆杀进盛京城的可是临南王和世子,人都打进家里来了,难道还不许反抗吗?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既无深仇大恨,想来世子也不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的。”

明萱脸上笑意更浓,“再说,我和我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夫君定是不肯依的,他那个人素来笃信以牙还牙,世子的结发妻子可还被关押在盛京城的刑部大牢呢。我哥哥的脾气也不甚好,虽说押解临南王的家眷还京,可南疆到盛京天长路远,途中难免有些个闪失,大人尚可,年纪小的孩子却未必承受得住……”

她并不是那等可以随意拿人家眷来威胁的人,但此时她在周渊手中,少不得也要借此来敲打一下他,“所以,我十分相信,世子不会让我和腹中的孩子受一丁半点的伤害,否则,世子费那么大的周折请我到此的用心,便就付诸东流了。世子,你说我想的对也不对?”

周渊脸色沉郁,半天吐出一句,“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很好,你很好。”

明萱这便又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世子妃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外三层看守,防的就是周渊夺人,哪怕周渊有从永宁侯府掳走自己的本事,但重戎把守的刑部大牢,却不是他轻易可以闯入的,是以他才会改道,将自己掳来也不过为了和顾元景正面交锋的时候,有个交换凤阳的筹码。

那么,这里想来该是通州地界了!

她不禁轻抚腹部,暗自说道,“宝宝,你可要坚强一些,再熬个两日,你爹爹和舅舅便该能够找到我们了,在这之前,可千万不要发动,不然这荒郊野外的,又是如此处境,我们两个可都……”

裴静宸此时应该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她信任他的能力,笃定他可以终于找到她。而从南疆而来的顾元景这会,也该已到了通州地界,极有可能会途经此地,以路程推算,顶多也就是两日光景。所以,她只要平安无事地熬过这两日,那么她和宝宝的生命安全都便大有转机。

既已经决定要实行“拖”字诀,那么当前首要任务便是不与周渊发生任何言语冲突,她要极尽所能地淡化周渊身上的戾气,避免一切可能会造成她和宝宝伤害的对答,安静地等待着曙光的到来。

想及此,明萱抬起头来,目光真诚地开口,“说起来,如今已过了晌午,我和侍女都久未进食,腹中有些饥饿呢,能不能请世子替我们寻些食物来?”

第201章 忧惧

话已经说到那副田地,周渊心里也很清楚,倘若明萱在他手上受了伤,不仅他无望赎回自己的女儿,连在盛京刑部大牢里的世子妃都无法保住,本来一心一意以为占据了主动,谁料到遇到的对手竟然提前一步窥破他的心机,让他反过来处处受制于人。

他心里感到憋屈,但事到如今,却也无可奈何,为了能够顺利地换回凤阳,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周渊令人去简单弄了些农家小菜送过来,随意吃了两口,便扔下筷子,见明萱一丝惧意都无,将那些粗糙的农家饭吃得喷香,心中便更加烦闷了。他不是没有见过怀孕的女人,世子妃在怀凤阳的时候反应大,几乎是吐到生产的,因此胃口一直都不大好,整日躺在屋子里,连房门都甚少出的。

可眼前这位安平王妃,分明挺着这样大肚子,可从盛京内城至此通州府的山郊,一路马车疾驰了大半日光景,她却丝毫不见疲态,仍旧有余力与自己斗智,连吃饭都吃得那么香,这绝非寻常内宅妇人的行止……忍了许久,他终于沉不住气开口,“你说产期将近,是在哪几天?”

明萱吞着饭菜含含糊糊说道,“太医说是月初,便该就是这两天。”

身为一名临产在即的孕妇,孕晚期的症状在她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她不仅渴睡,还特别容易饿,在安平王府时,裴静宸伺候得好,一日是要进五餐的。可今晨知晓朱老夫人病危,她只匆忙用了两口面点便就出了门,后来到了永宁侯府见了祖母那副形状,哪里有吃得下东西的心思?马车上倒是放了几块点心,但她一路过来可都是处于昏睡中的,没有机会吃它。

所以在最初的紧张过去之后。一阵排山倒海的饥饿扑面而来,在人饥肠辘辘的时候,便是粗茶淡饭也是好吃的,更何况这些农家饭菜,她许久未吃,颇觉新鲜,因此胃口大开,吃得不少也就不奇怪了。

周渊面上一惊。“这几日?”

他知道安平王妃有孕在身,但却哪里知道她何时生产?费劲心力掳她来此,不过是为了要威胁顾元景将凤阳换回来,他其实并没有打算要伤害一个女流之辈的。可不曾想到,她却是待产之身,倘若在顾元景途经此地前她就要生了,荒郊野岭,既无稳婆,又无医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这番周折岂非白费?还要搭上凤阳的安危!

明萱瞥了他一眼,满脸无辜地说道。“世子难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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