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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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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素住的地方离得主屋并不算远,这哭喊声震天,明萱也发觉了不对劲,她悄然地起身,外头立刻便有小丫头过来回禀“是小素娘没了。”明萱一怔,回头将裴静宸的被子掖好,低声交待了几句,便披了个大毛斗篷除了屋子。虽然按规矩说,奴婢死了,当主人的原不必出现,可是小素娘有些不同,从前三夫人身边的梳头娘子,也算是信得过的人,三房的那些旧人死的死,卖的卖,也没有剩下几个了,她亲自过去送小素娘,代表的不仅是对小素的看重,亦是对亡故的陆夫人的尊重。
罗叔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人,小素娘的葬仪也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所以这会忙起来一点都不慌乱,庄子上的人朝夕相处,早就成了一家,所以大伙儿有条不紊分工着。小素娘不过只是一个下等奴婢,是不能停灵在主家的,庄上几个娘子给她净了身子,换过寿衣,便送进了楠木棺材,等天亮便拉着去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义庄上停灵。
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明萱刚想松一口气。
丹红便从怀中取出那个蓝宝石的吊坠递了过去,将小素娘临死之前的种种都说了一遍,她皱着眉头说道“这耳坠,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差不多的,很有些眼熟。”
第141章 嫌疑
羊脂白玉镶嵌蓝宝石的耳坠,明萱不曾见过,可她也觉得丹红手里头拿着那东西有些眼熟,想了半刻她惊诧说道,“去岁祖母过寿时,我好似看到大嫂子戴过一个差不多样式的头钗,也是上品羊脂玉的底,也一般点缀了这样大颗的蓝色宝石。”
她话音刚落,丹红急忙点头说道,“是是,我正要说从前看到过世子夫人戴过呢。”
永宁侯世子顾元昊的夫人蔡氏是东郡太守蔡子希的女儿,她父亲没有爵位,祖父也不过只是个三品的伯爵,论门第确然有些不大登对,可她母亲却是先帝御封的淮安县主,也算是周朝皇室的血脉。
蔡氏素有贤名,性子又十分稳重能干,因此永宁侯老夫人朱氏才定下了她做顾家的宗妇,嫁进来已有九年,生了两子一女,长男世勤今年七岁,次女和嘉五岁,最小的儿子世谨才三岁,如今腹中尚还怀了一胎。
四年前三夫人陆氏是心力交瘁伤心过度而误了性命的,当时蔡氏正怀着顾世谨,又怎么会和这件事牵扯上联系?她是顾家的宗妇,现在的世子夫人,未来的永宁侯夫人,从嫁进来起便注定要做当家主母的,明萱想不明白她有任何一点要害陆夫人的理由。
她思来想去,更见不解,想了想问道,“你在顾家多年,可曾听说过世子夫人娘家的事?”
丹红摇了摇头,“只知道世子夫人的母亲是淮安县主,虽然是皇室的旁枝,可也称得上是皇亲国戚,若是淮安县主更得宠一些,或者东郡太守在任上有所建树,世子夫人也能封个翁主当当的。”
她绞尽脑汁,“其他的,便只听说蔡家和禄国公罗家是世交,这才能搭上这门亲的,再没有其他什么了。”
明萱眉头轻皱,将这个影单影只的耳坠摊开放在掌心,望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先替我收起来,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咱们先想法子将这耳坠的主人查清楚了再说,四年咱们都等了,再多等上一些时候又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想到时隔那么多,从前三房陆氏夫人的案子,牵扯出来的第一个有关联的人,竟然是永宁侯府顾家的世子夫人蔡氏。她和这位大嫂的交情并不深厚,但短短几次接触,印象却还不错。
蔡氏端庄宽厚,为人宽和,处事却十分谨慎精明,比起大伯母罗氏来更有几分大家主母的风范,她事事处处都做到周到。
对罗氏这个婆母,她处处恭敬忍让,凡事都坚决站在罗氏身后,不让她说话的时候半句都不会言语,问到她话时又总是简明扼要地说到点子上。对明萱明芍这些隔了房头的小姑,既照顾地妥帖,却又并不十分亲近,一句话,她的为人处世,都极有分寸。至于对她的丈夫世子顾元昊,那就更不必多言,永宁侯世子虽然也有两房妾室,但却独有嫡妻蔡氏替他生了两子一女。
这样的人,倘若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理由,手上是不会轻易沾血的。
明萱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又觉得身子万分疲倦无力,便只好将这问题丢了开去,她扶着脑袋轻柔地按摩着太阳穴,一边轻轻摇了摇头,“咱们原该昨日就回镇国公府的,迟了一日,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少是非来,看来是拖不得了,可小素娘刚走……罢了,你稍会儿多取些银子留给小素,让她姐弟将她娘的丧事办得体面一些。”
丹红急忙说好,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和惆怅,“方才小素娘一烟气,我便先给了罗叔十两银子让他帮着操办,等下咱们走时,我再多留一封银子到账上,只说是您给小素姐弟两个留着防身的钱,您看如何?”
奴仆的命如同草芥,在葬仪上也有各种严苛的规矩,小素娘停灵在义庄,除了庄子上的人,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能够去吊唁的,哪怕按照最高规格的礼仪来办丧事,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办得过于隆重,若是逾距了,反倒不好。
明萱想了想说道,“也罢,这些事你看着办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的天际亮出一抹鱼肚白色,“得有卯时了吧,我得进去看看你们大爷去。”
丹红忽然想到黄衣姑娘方才所说的话,张了张口想要回禀,可迟疑了一会,见明萱的身影渐渐走得远了,她便只好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明萱回到内屋的时候,裴静宸已经起身,他靠在床梁上,双手正扶着床沿竭力想要将身子撑起,似是在尝试重新开始走路。
见到明萱进来,他张着眼睛问道,“我听到外头又哭又闹的,是出了什么事?”
明萱低声叹了口气,“小素的娘刚才没了。”
有人死了,总归不是一个令人觉得欢喜的话题,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裴静宸自然也不会追问,他望了明萱一眼,俊逸而美好的脸庞上忽然绽放出明媚笑容,“我刚才试了下,虽然腿脚还没有力气,但是借着力,这双腿却可以走动了呢!来,我走给你看。”
他摸索着靠近明萱,将双手放在她肩膀上,紧紧搂住她脖颈,然后将头埋在她肩窝,低着头沉声说道,“你向后退两步,步子不要太大,我试试看能不能跟着你的脚步一起走。”
明萱神情认真而紧张,双手不由自主紧紧箍住他身躯,然后轻轻地移动着步伐,心情忐忑而满怀着希望地往后试探,她紧张地看着他先出右脚,然后停顿,然后接着出了左脚,终于无比艰难,却又无比沉稳地迈出了第一步。
倘若这会不是因为裴静宸的身子仍然有一些力量倚靠在她身上,她一定会喜极而泣,好好地哭一个痛快的,这数个月来,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因为裴静宸的腿说过一个不字,可心里背负的压力却十分沉重。
她不会嫌弃自己有一个残缺的丈夫,可是很害怕失去了双腿的丈夫会因此而自暴自弃,哪怕他表现地如此乐观,可她心底总是隐隐地害怕,这乐观不过只是表象,他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将所有的委屈和苦闷,痛苦和不甘,通通都隐忍在了心里。
这一刻,所有在过去的数月时间里她背负着的担忧和思虑,似乎一下子都放下了,她很想哭,但是意识到她的丈夫仍然在努力时,她强自按捺住眼角鼻尖喉间胸口的那股强烈酸涩热意,无比坚强而坚定地扶住裴静宸的腰身,用更适合他的节奏,慢慢地向后倒退着。
短短的十小步,却好像一生那样恒久悠长。
裴静宸已经将明萱抵在白墙之上,他抬起头来,兴奋的眸子含着浓烈的情意,“阿萱,这不是错觉,我真的可以走动了,终于,我又能走动了。假若我每日练习,再过几日,我就能又跟从前一样了,对不对?”
他抱着明萱的脖子,像个快乐的孩子般,在她耳垂脸颊处又亲又咬,“阿萱,我好欢喜,我好欢喜!”
明萱长长地松了口气,柔白的手却攀上了他的后背轻轻拍着,“恩,我也好欢喜。”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又严厉起来,她将他的脑袋从她脖颈处推开,认真地望向他,以严肃的口吻说道,“可是师太说要你休息几日之后,再开始慢慢地练习,你是昨儿早上才将余毒全部清除的,这才隔了一日,欲速则不达,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
裴静宸怔怔得盯着发飙起来的明萱望了许久,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来,他的唇印在她的额头眼角,“阿萱,我是太高兴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让我躺着我就躺着,你说要我练习我就练习。”
他的目光如水,越发温柔起来,看得明萱整个人都像要是融化了一般。
暧昧气氛下,明萱的脸一下红了,她避开那灼人的目光,低声说道,“我让丹红和长庚去套马车了,这里的东西还留着,若是过完了年,在那府里住得不舒心,咱们再搬过来住也成。”
她顿了顿,“不过,咱们是要回镇国公府去过年了,我哥哥带来的那位黄衣姑娘却该怎么安排才好?若是留她一个人在这,我有些害怕。不论是她惹出了事端,还是谁惹到了她,都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我也不想让我哥哥担心……”
适逢年节,盛京城中的公侯府邸总是最繁忙的,顾元景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眼看着皇上对他荣宠不断,是极有可能替代韩修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臣的,不仅是朝中事务繁忙,这些君君臣臣之间的宴请也必然不断,再有便是永宁侯府里的事,他哪里能抽出时间来顾及到黄衣姑娘?
便是有心,可他如今是天子近臣,那些想要攀上他高枝的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往他身边凑的,不论他去哪里,都会有一大堆有心人打探注意着他的行踪,想要抽身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裴静宸目光微沉,半晌抬起头来,“若是黄衣姑娘肯,倒是可以请她去镇国公府一趟。”
第142章 活头
明萱微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抿着嘴笑道“黄衣姑娘若是愿意同我们一道回镇国公府,这年节可一定会过得热闹之极。”
南疆湿热,最容易滋生毒虫毒草,苗人又多以茂林为居,自出生起就要跟各式各样的毒物打交道的,黄衣姑娘这样的毒祖宗去了镇国公府,那些只会在暗处下毒的人恐怕是要藏不住了吧?天生与毒物为伴的人对这些东西分外敏感,也许这回……在黄衣的帮助下,能够找到些其他的线索也不一定。
她目光微动,瞥向裴静宸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怜惜,他虽然没有说别的,但她心里很清楚,请黄衣去镇国公府过年,另有一层深意是为了裴相。
黄衣性子虽然傲娇,为人却也爽利,经过这两天来的沉思,她约莫也有些清楚了自己的现状,顾元景短期之内恐怕是抽不出空来看她的,一个人在这寂寞清冷的庄上过年与她偷偷来盛京的初衷实在太过背离,与其如此,倒还不如跟着明萱入城,也总能比呆在这里多一分见顾元景的机会。
所以她十分爽快地同意了下来,还主动答应明萱会尽量低调克制。
南郊与镇国公府隔着好几十里,又要通过两道城门,等明萱一行人回到裴家时已近晌午,东西还未曾来得及从车上搬下,便有平莎堂的嬷嬷过来传话“今儿府里设了家宴,安显侯和咱们姑奶奶带着几位表少爷表小姐都过来了,这会都在长寿堂的huā厅聚着,就缺大爷和大*奶了。”
那婆子语气中颇有些不耐烦,又隐隐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得意,只是一双眼却不停地在一身大族小姐装扮的黄衣身上打转,似乎是在揣测黄衣的身份。
明萱挑了挑眉,眼底一片厌恶“知道了,我和大爷会马上过去的。”
她冲着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严嬷嬷便立刻引了那婆子出去了。
明萱拉着黄衣的手臂进了屋,带着几分抱歉口吻对她说道“这里虽然是一等国公府,不过人口众多,都没有什么空余的院落,只能委屈你跟我们一块住静宜院。”
她顿了顿,指了指西南角月牙门后的影壁“西南角上那座石壁后头有一间单独的屋子,离后院正堂隔得远,从前充作库房放些箱笼物什,后来我让人收拾了一下,勉强还能用的,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住那里也不容易惹人闲话。再有,西南边上另开有一扇角门,若是你要进出也不需要经过主院,虽然仍旧是在静宜院中,可其实也算得是分开的。”
周朝最重女子名声,虽然黄衣是苗家女,并不以中原的规矩作规矩,但明萱却不得不要为了黄衣的声誉考量,那是对她哥哥有救命之恩的人,总不能因为她的私心带着回了趟镇国公府就坏了人家名声,这样对谁都不是好事。
黄衣虽然是天真烂漫的性子,但这些日子以来所碰的钉子让她多少也对中原对女子的严苛有所了解,这会看明萱虽然啰嗦了点,但事事处处都替她着想,并不似她想象中的中原贵族女子那般端着身份架子高不可攀,便觉得亲近起来。
她咧开嘴笑着说道“你让我住哪,我就住哪,我们苗家女子才不会像你中原女人一样娇气呢,哪里都住得的。”
想了想,她又凑过身子小声试探道“你特地跟我说西南角上开了个门,是不是说若是我实在闷得慌,也能够在这府里逛逛?”
明萱不愿意瞒着她,便简略将裴静宸中毒的经过说了一遍“其实我请黄衣姑娘过来住,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想请你这几日在园子里随便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我丈夫的祖父也好似中了人暗算,若是可以,还想请你帮着诊治一番。”
她接着说道“当然,你远来是客,若是不肯,我也绝对不会勉强的。”
黄衣笑声爽朗,脸上一副跃跃欲试表情“谁说我不肯的?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会不肯?正愁着在这里无趣呢。”
说着,她脸上的表情又骤然低落下来“景哥哥也不来找我,我也不好意思找他给他带去麻烦,若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都没有,我该要无聊死了。”
性子简单的人,说话行事总是情绪特别分明,让人一眼就能看得见她心中想法,黄衣的天真也令明萱对她那些“乖乖宝贝”的戒心略降低了一些,她心中想着这样恩怨分明的女子,只要真诚以待,她定也不会相负。
只可惜……
明萱眼神微敛,心中低声叹道,罢了,感情的事情最难说清楚了,不管顾元景最后如何选择,她这个做妹妹的,只需要顾好自己的本心,坚定无疑地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便罢了,至于黄衣,若是她肯,她也愿意撇开顾元景的关系,与她成为朋友。
既然将话已经说开,明萱也便不与黄衣客气,她笑着邀请黄衣与她夫妇二人一道去huā厅用午膳。
这倒令黄衣有些惊讶,她疑惑地问道“我看景哥哥的意思,好像我是不能显露于人前的身份,你带我过来我很感激,你刚才的提议我也很乐意觉得很有趣,但是我不想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午宴,我觉得还是不去得好……”
她倒并不害怕自己的身份会被戳穿,苗族居在临南深山老林,虽然也是周朝子民,却自成一脉,朝廷对他们都很忌讳客气的,若是她在盛京城天子脚下出了什么事,她敢肯定自己的父兄一定都不会善罢甘休,这些中原人也想必都很清楚,所以她很笃定就算她暴露了身份,也没有人敢对她不利。
但在和顾元景的相处中,黄衣已经逐渐从那个无知无畏天不怕地不怕的苗女成为一个懂得稍稍顾及俗世看法以及旁人感受的人,尤其她心中对明萱很有些好感,内心里是真的不愿意让她为难。
但明萱却笑着说道“我和夫君在这府里的处境有些复杂,最近一段时间恐怕会很麻烦,所以也不怕会有更多的麻烦,便算不带着你去huā厅,也一定会有人要为难我们的,与其如此,倒还不如趁此机会将你介绍给大家,不然你以后要怎么在裴家的园子中到处逛呢?”
她眼神微动,嘴角漾出笑容来“再说,带你去,也许还能帮到我呢!”
黄衣不明所以,但既然明萱坚持,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午初刚过一刻,huā厅里按着次席分坐了四桌,菜都已经上齐,正是觥筹交错时,因此裴静宸夫妇进去的时候,里面吃喝正酣的人们并没有怎么注意,喧哗一片中,世子夫人杨氏尖刻的嗓音响起,众人停下手中杯盏,这才注意到了来人。
杨氏站起身来,从座位上迎了出来“宸哥儿,宸哥儿媳妇,我昨儿便派了桂嬷嬷去你们南郊的庄子上传话说,今儿姑老爷姑太太一家要过来,让你们早些回来,今儿这盼星星盼月亮都没有将人盼到,我便让人先开了席,来,快入座吧。”
这话阴阳怪气,字字句句都透着嘲讽和挑拨。
安显侯夫人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只是裴相都没有发话,她便也只能忍住了不去怪责,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一家团圆,能回来便好,快入席吧,天气冷,免得菜凉了不好吃。”
说的都是场面话,但只要熟悉安显侯夫人的人,便都明白她有些不快。
明萱与裴静宸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都有无奈的神色,杨氏这样尽心尽力地要对他们使绊子,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根本就不能撼动他们分毫。
她一边端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一边望见从前家宴时常坐的位子现下已经被一个眼生的**占了,猜想那位应该是安显侯府的某位得宠的少奶奶,也许还是世子夫人,再看到那桌人已经坐满了,倒是小姐们那桌尚还留了两个位子,她倒也没有恼,只是笑眯眯地拉着黄衣走了过去。
桂嬷嬷拦住她“大*奶,这位是?”
杨氏这才发现了明萱还带了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子进来,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十分感兴趣地说道“这位难不成便是宸哥儿外头带回来的那位?”
这话说得暧昧,屋子里一下子便有好几道目光投射到黄衣身上。
明萱皱了皱眉“倒是我的不是,没有及时跟世子夫人回禀,这位黄小姐是家母好友的女儿,因她懂些医术,恰好近日正在盛京,所以我便请了她来府里治病。”
她话尚未说完,便被安显侯夫人打断“胡闹!”
杨氏不怀好意地说道“这盛京城多少名医,难道都不如个小丫头医术高明吗?再说,男女授受不亲,看这位黄小姐的打扮,尚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少女吧,这治腿疾难免要有肌肤之亲的。宸哥儿媳妇,宸哥儿毁了人家小姐的名节,若是不给个说法,难道就不怕别人说我们镇国公府裴家没有担当吗?”
她见裴静宸和明萱面色古怪,便更肯定自己的猜测,刚想要得意地继续说下去,忽然听到那位黄小姐咯咯笑了起来“果然心若是龌蹉了,看什么东西都是龌蹉的,相由心生,这话诚不欺我。”
黄衣才不管杨氏面上的恼怒,她径直走到裴相面前认认真真地看了两眼,然后朗声说道“你中了毒,毒已入五脏,若是再不及时救治,怕是没有几日活头了呢!”
第143章 不能死
黄衣的声音清脆,犹如黄鹂出谷动听极了,但这娇糯的声音却有如雷霆万钧,重重打在了花厅内众人的心上,一时间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屋子噤若寒蝉,安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清楚分明。
若说安显侯夫人方才只是有些不快,这时却已经是震怒了,她厉声呵斥“宸哥儿媳妇,你带来的人究竟在胡说些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放肆?”
她是裴相的继室夫人梁氏所出,先头原有个庶出的姐姐,但对方命不久长,都没有活过及笄便就没了,裴相男嗣旺盛,女儿却独有这一个,因此她也算是捧在手掌心上长大的,娘家的兄弟都对她颇为忍让,安显侯又是脾气和顺的,她这个当家主母说一不二,前些年她也做了婆婆,这脾气性子便愈发大了。
明萱轻轻福了福身,脸上表情也十分惊诧,她上前拉着黄衣的手臂,认真而焦切地问道“祖父中了毒,你说的可是真的?”
黄衣轻蔑地朝着安显侯夫人撇了撇嘴“中没中毒,请个大夫来一瞧便知,原本想看在你的份上替这位老人家治一治的,可这屋子的人一个两个的都那么讨厌,萱姐儿,我不想在这里久留。”
她四下张望,目光在花厅中到处摆放的盆景之上流连许久,忽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拉住明萱的手,既有些可怜又有些嘲讽地说道“萱姐儿,这里不好,你也不要在这里多站,咱们走!”
堂堂公府,被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说来便要来,说走便要走的,谁的脸上都搁不住,但屋子里其他人都是善于隐忍的高手,除了被娇宠坏了的安显侯夫人和素来嚣张跋扈又正愁没有地方发作明萱和裴静宸的杨氏之外,其他几房的老爷夫人都看着裴相的脸色行事。
裴相没有发话,默不作声用着晚膳,他们便也有样学样,个个都低头不语。
杨氏向桂嬷嬷眼神示意,桂嬷嬷连立刻挡在了明萱和黄衣身前。
桂嬷嬷狗仗人势,态度便有些嚣张“今日国公府家宴,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家团聚,大爷和大*奶一定不会败了兴致的,还请两位先入座。至于闲杂人等……”
她斜眼瞥了黄衣一眼“既然是大*奶的客人,奴婢定然会吩咐下去让丫头们招呼周到的。”
整个盛京城,没有一门姓黄的勋贵。
这位黄小姐举止粗鲁,没有一分规矩,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名门贵女,说是从临南来的,可临南也没有听说过哪位显赫的大人姓黄的,想必是寒门小吏家的女儿,俗话说宰相的门房七品官,她桂嬷嬷可是永宁侯世子夫人最贴心的掌事嬷嬷,皇后娘娘小时候还曾喝过她的奶,莫说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女,便是伯府侯府的小姐,哪个见了她不是要给三分脸面的?
既然世子夫人给了示意,她也就不必要给大*奶留什么面子,直接上前扯住黄衣的衣裳,像是要打架一般押了人就走。
裴静宸嘴角浮起森冷笑意,他抬起头来对着杨氏问道“黄小姐是我和顾氏请了来替祖父治病的,夫人不顾及我夫妇的脸面要将客人赶了走一点也不奇怪,可难道连祖父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了吗?”
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我只问一句,若是祖父有个闪失,世子夫人您担不担得起这个罪责,您若是能一力揽下,那我和顾氏便撒开手去,什么都不再管了,这家宴没法吃,我夫妇陪着黄小姐到外头下馆子去也行。”
杨氏冷哼一声,挑了挑眉头说道“这大好的日子,我以为就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人不懂事,原来咱们家大爷也是这样。相爷好端端地坐在这,你看他像是中了毒的模样吗?没事大过年的,大爷何苦要诅咒自己的祖父,那可是要遭天大五雷劈的!”
她脸上闪过一丝狠戾“长寿堂的花厅庙小,容不下大爷和大*奶两尊大佛,我这个当家夫人的脸面挂不住事小,委屈了两位我可承受不起,既然如此,这家宴两位不吃也罢,反正少了您两位也不值当什么事。桂嬷嬷,将人放了,送客!”
正在这时,裴相手中的瓷碗重重放下,他抬起头来,在裴静宸和明萱的身上扫过,目光如老鹰,最后定格在了黄衣身上。
他沉声说道“我吃完了,宸哥儿跟你媳妇进来,黄小姐是吗?也请你过来一趟。”
裴相在长随的簇拥下离开花厅,黄衣对着杨氏吐了吐舌头,便也跟在裴静宸和明萱身后扬长而去。
他们一走,这花厅却像是炸了锅一般,吵嚷起来。
二夫人庞氏皱着眉头对杨氏说道“不论那黄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她总是宸哥儿和他媳妇带过来的,都是一家人,便是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行事,岂不是让人看咱们家的笑话?大嫂子刚才做得太过了一些。”
安显侯夫人显然不同意这说辞,她厉声说道“二嫂这样说,是要咱们当儿女的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对着父亲大人诅咒他活不成吗?你可别忘记了,宸哥儿媳妇姓顾,顾家和咱们家是有心结的,谁知道那姓黄的丫头是不是宸哥儿媳妇故意找了来的?”
她语气激烈,神情间很有些颐指气使“若是父亲当真有了三长两短,二嫂你可担待得起?”
庞夫人刚想反驳,却被二老爷拦了住。
二老爷裴孝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妹妹别动气,你二嫂子向来实诚,行事说话没有大妹妹想得周全,这都是我的不是。不过父亲既然叫了那位黄小姐进去,想来这其中尚还有些咱们都不知道的隐情,否则依着父亲的性情,可没有那么好糊弄的,大妹妹你说可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咱们做儿女的,对父亲的身子最该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是旁人妖言惑众,那也得请个有经验的大夫来瞧上一瞧,这才安心,不是吗?来人,火速去孙太医府上请他过来,就说是我有请。”
安显侯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房卞夫人连忙说道“我看二哥说得有道理,父亲的身子重要,倘若真的如那个小丫头所言,这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咱们原该都跟着过去看看的,只是父亲的脾气恐怕不愿意咱们多事,这样,不若请大哥过去问问情况?”
她转脸对着仍在咀嚼食物的裴孝安,讨好地说道“大哥,您是长子,父亲平素最器重的便是您,不然您就代表家里的兄弟过去看看父亲到底如何了,可好?”
镇国公世子裴孝安轻轻放下手中的碗,施施然地起了身,他没有回答卞夫人一个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到卞夫人对她说话一般,举起袖口擦拭了唇角,便甩了甩衣袖大步向外头走了出去。
杨氏虽然得意卞夫人碰了个壁,可世子这样的态度却令她觉得脸面上挂不住,她急忙叫住他“你这是去哪里?”
裴孝安眼皮微动,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花影怀了身子,月蝶吵着也要,我给父亲多添些孙子去,多子多福,他老人家心情愉快,比吃什么补药都强。”
话音刚落,他便疾步离开,背影都没有在杨氏面前多留。
杨氏气得不轻,却也只能抖脚而已。
过不多时,二老爷打发出去的小厮就返回来了“相爷知道二老爷您要替他请孙太医瞧病,派了身边的石师傅将我给拦了回来,相爷说他昨日才与孙太医见过的,让几位老爷莫要劳师动众。若是大家都吃完了,便就散了吧,相爷请侯爷和姑太太并几位表少爷表小姐都早些回府,天气冷,莫要着凉。”
安显侯夫人脸色很是难看,不仅仅是因为二老爷抢白伤了她面子,也有替裴相的身子担忧的意思,她身为唯一的女儿,其实很想要留下来知道个究竟,但既然裴相发了话,她总也不能赖着不走,这年节上,已经让安显侯看了她娘家的笑话,她不能再驳斥什么,只好勉强笑着和兄嫂弟妹道了别。
可这心里头,却对出身顾氏的大侄儿媳妇增添了不少恶感。
二老爷见众人都散了,也拉着妻子儿女回了雪松院。
庞夫人将门关得紧紧的,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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