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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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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有多少美感。
裴静宸心下略有些不快,但按着周朝大婚的礼仪,这会确也是该要揭喜帕的时辰,他便敛了神色,拿起桌案上的秤杆,轻轻地挑起新娘子头上的喜帕。
华光璀璨的金冠之下,现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来,明萱嘴角漾起明媚笑容,像是清凉的春风,驱散屋子内的沉闷和浮躁,她看起来分明是端庄雅致到了极点,可那眼眸顾盼生姿,闪耀着晶亮华彩。
不是扯线僵硬的人偶,的确是风姿绰约的美人。
人群中有短暂的沉默,方才发话的那位夫人连忙说道,“我早说了,咱们妯娌间,还是大嫂最有福,宵哥儿媳妇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谁料到裴哥儿媳妇要更胜一筹呢。”
忽得,她似是自觉失言,忙掩了嘴,对身旁一名年轻的女子说道,“哎呀,裴哥儿媳妇,是婶娘一时口快,你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那女子倒似是并不在意,噗嗤一声笑道,“大嫂的确生得比我美呢,您可没说错话。”
明萱眉心微皱,抬眼望了过去,只见那中年妇人穿着一身枣红色的稠衫,打扮华贵入时,长得虽算不得好看,却也甚显精利,只是说话句句夹枪带棒,连夸赞都不拉下挑拨离间的,气质上却就落了下乘。
这位一定便是裴家的三老爷户部尚书裴孝奇的夫人卞氏了。
她将目光移至那少妇身上,见她姿容秀丽,虽在乌漆麻黑的裴家生存,但眼神中却尚还存了几分纯净,便猜到那定是裴家大房杨氏嫡出的二爷裴静宵的妻子,国子监祭酒闵大人的千金了。
喜娘打破了屋内这奇诡的气氛,笑着说,“请新郎新娘喝过合卺酒!”
明萱心里暗暗计算着婚仪的步骤,知晓等喝过合卺酒后,外头便要开席,到时候裴静宸也好,屋子里围着的这些各怀心思的婶娘妯娌也好,都要出去坐席,她便能换下头顶上这沉重的金冠,改绾妇人的高髻了。因此她半点都不羞涩含糊,动作麻利地接过喜娘递过来的酒杯,大大方方地与裴静宸交颈喝过,完成了这道仪式。
在吵嚷里,明萱隐约听到身前的男人发出沉闷的笑声,虽只是一句轻哼,快得令人想要怀疑是否听错了,可放下杯盏时,裴静宸眼中未及退散的笑意却仍旧被她抓住,她脸上猛然飞起一坨红晕,心中想着,这男人不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来不及用眼神解释,裴静宸便被人簇拥着出了新房。
外头有小丫头来禀,“开席了,请各位夫人,奶奶,都到前厅去坐席!”
不多时,方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子,便一下子空了,只余下两位喜娘并明萱从顾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几个人帮着她将沉重的金冠卸下,又重新梳了新妇的发髻,并不簪钗环,只用红绸绑住。
明萱松了一口气,扶着脖子好生地按摩了一遍,这才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丹红的脸上却并没有几分喜色,她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明萱眼神一深,恰这时外头有婆子来请喜娘出去作息,她便笑着允了,等屋内只剩下陪嫁过来的四个丫头,她才皱了皱眉头问道,“严嬷嬷怎么不见?”
丹红撅起嘴来,言辞里满是担忧,“严嬷嬷原是要留下来陪小姐的,但进新房前,却被世子夫人身边的人截住了,说是在后院也摆了席面,要请她过去坐席,严嬷嬷婉言谢绝了,那两个婆子却不由分说将她架走了,我和素弯都见着了,可又走不脱身,也不知道嬷嬷现在如何。”
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严嬷嬷早说过,恐怕世子夫人不甘愿让姑爷的院子由小姐带来的人掌管,定是要想法子做出点猫腻的,她该不会这会就对严嬷嬷动什么手脚吧?”
明萱眼眸微垂,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她思虑再三后说道,“严嬷嬷到底曾祖母身边伺候的,也算得上是有体面的嬷嬷,杨氏纵然再糊涂,也断然不敢在今夜就做出不堪事体,她膝下尚还有未娶的儿子和未嫁的女儿,若是她的名声太差,将来也不容易说到好亲的。杨氏,不敢对严嬷嬷如何的!”
她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语气冰冷地说道,“你放心,她支走严嬷嬷,不过是想着你们几个年轻没有经历过世面,又初来乍到羞怯,好让那些婶娘妯娌们言语上多欺负我一些罢了,无碍的。”
若不是喜娘受了祖母那样大一封赏银,尽心尽力地化解这许多尴尬,恐怕方才还有许多闲气要受的,她甫刚进门,杨氏就给了好大的一个下马威,真当她顾明萱是任揉任搓的包子吗?
丹红跺了跺脚,“小姐心善原是好的,可太过心善,却要被人欺负了。您瞧瞧看,这满屋子除了咱们几个可还有别人?我听说,礼仪周到的人家,这种时候都会留下两个小姑子来陪新嫂子说话解闷,也是互相亲近的道理。”
她恨恨说道,“裴家,真是太欺负人了!”
明萱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脸上神色温柔,她扫了眼屋内的四个陪嫁丫头,语气却忽然严厉起来,“选你们陪嫁过来时,我早就说过,裴家是龙潭虎穴,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所在,这会从我进门到现在,咱们的景况境遇如何,你们也都瞧在眼里了。丹红说得对,人善被人欺,但在这个地方,身为不受欢迎的人,要想不被人欺负,却也不是那样容易的。”
她目光微沉,低声说道,“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第71章 美婢
丹红忙将头垂下,“小姐有话吩咐就是,不过谦忍退让四个字,在侯府时咱们几个都能做到,这里又有何不可?”
没有长辈的庇佑,婆母居心叵测,夫君病弱不受待见,满屋子各怀心思的婶母妯娌小姑,小姐的日子尚未展开,便是可预见的艰难,在站稳脚跟之前,除了忍让之外,似乎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不过是忍,连小姐千金之躯都能忍得,她们不过侍婢而已,又有何不能忍的?
明萱听了却摇了摇头,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烛火中映衬出修长而完美的剪影,像是狐的巨尾,又似孔雀开屏,影影绰绰地跳动着,分外含蓄幽远。
她低声说道,“我是镇国公世子夫人亲自求娶而来的儿媳,不论她当日是抱着怎样的居心,这事实无法改变,是以今日裴家冷待我,看起来似乎是我被扫了颜面,可其实,真正不体面的却是裴家,惹人话柄非议的也是杨氏。”
杨氏许还在为打压了明萱而感到沾沾自喜,却不曾想到她是皇后亲母,膝下尚还有未曾婚娶的儿女,名声对于她而言,该是何其重要,便是装也要装作欢欢喜喜娶新儿媳的,可她这样冷待刻薄新妇,岂不是坐实了容不下元配所出的嫡子?
裴静宸,可是永嘉郡主的遗子,身上流着周朝皇室的血脉,不论是皇帝还是宗室,都不愿意见到他被后母欺凌,若只是传言尚还能一笑置之。可若是真凭实据地摆在面前,那伤的可是皇室的脸面。
丹红脑子转得快,想了想说道,“是了。今日过后,旁人说起小姐,不过是叹息一声。道一句孤女不易受人欺凌了,可若是提起世子夫人时,言辞却绝不会那样好听,看起来是小姐吃了亏,可实际上丢脸的却是世子夫人和裴家。”
她顿了顿,“那小姐的意思是?”
明萱眼神微亮,嘴角溢起浅淡微笑。“因为我姓顾,是宫里顾贵妃的堂妹,而我嫁的又是裴家最不受待见的大爷,所以不论我们怎样委屈自己去讨好裴家的人,也不论面对他们的无礼时我们要怎样隐忍退让。世子夫人也好,裴家的其他人也罢,都不会改变对我们的态度。”
她语气微顿,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须要看人眼色过日子?”
丹红神色微讶,她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小姐是说。咱们不必忍?”
明萱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忍也是这样的结果,不忍也是这样的结果,那又何必委屈自己呢?譬如今日这些不伤筋动骨的口舌之争,那便罢了。权当没有听见,咱们不与计较,可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到咱们头上,那人怎样欺负来的,你们十倍百倍回敬过去,不必怕给小姐我惹麻烦,只是不要被人捉住了把柄。”
她低低地笑出声来,“我想说的,其实是这件事。”
丹红见明萱神色认真,心中知晓小姐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便拉住她手臂,急忙问道,“这里到底是裴家的地盘,若没个章程就贸然行事,吃亏的总是我们,小姐到底是怎样的打算,都说出来告诉我们,以后若是遇着事情,我们几个也好知道该怎样应付?”
她顿了顿,面上现出些担忧的神色来,“若是小姐您在裴家出了事,老夫人虽然想管,我怕她有心无力,至于侯爷侯夫人,恐怕是指望不上的。”
明萱轻轻拍了拍丹红的肩膀,笑着安慰她,“裴家八抬大轿将我迎进门的,我若是在这里出了事,以后谁还敢将女儿嫁进裴家来?你放心,杨氏和那些婶娘妯娌,也不过就是耍些挑拨离间的低贱手段,指望我自个跳出来与她们斗法呢,我不上那个当,也不将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便不怕什么。”
她望着四个丫头认真地说道,“你们跟着我都有三年多了,我是怎样的脾性皆都了解,若情非得已,其实我并不想过与人争斗的生活,便是在这里,我也是一样的心思。
若是裴家的人能容我安静度日,他们不来滋扰我,我自然也不会去烦扰他们,你们与我一样低调做事,不争不怒不与人结怨,也不落下口实遗留把柄给他人,这日子该怎样过,咱们就还怎样过。
只是你们姑爷的身份摆在这,裴府的后院多少双眼睛盯着,恐怕咱们的日子没有那样好过。我便是不上她们的当,也未尝不会有人将歪脑筋动到你们身上来,所以我希望你们谨言慎行,管好自己,也管好咱们从顾家带来的人。
但有一点当须记住,在这府里你们只需要听我一人的,除了我之外,不论是谁,礼貌客气地打个招呼便成,不必为了怕给我惹麻烦,而不得不委屈自己。若别人对你们客客气气,你们便也客客气气地回应,倘若有人敢欺辱打骂你们,那便给我双倍地回过去,后果自有我一力承担。”
明萱眸光微转,望了眼四个丫头,笑着问道,“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藕丝轻轻点了点头,一双大眼晶晶亮亮地望着明萱,她开口问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之,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明萱赞许地说道,“没错,我不会受委屈,我也不要你们受委屈,若是这府里的人打量我们是好欺负的,那就错了。”
她语气微顿,目光狡黠地说道,“多亏了世子夫人今日在人前给我的冷待,我才好让裴家大奶奶不受待见新嫁便遭婆母欺凌刻薄的传言,满城皆知。”
周朝盛京的贵族高门,最是讲究名望声誉,倘若杨氏是个聪明的,短期内至少不会在明面上使那些手段来对付自己,与人争斗很累,她要省出力气,为自己筹谋将来。
须臾,明萱听到外头院子里传来响动,便整了整衣襟端坐在新床之上,不再多言。
丹红朝她点了点头,便去到门扉处隔着缝隙向外望了一眼,才回头说道,“是方才见过的那位宵二奶奶,后头跟着好几个丫头过来了。”
宵二奶奶闵氏,是杨氏嫡出的二爷裴静宵的妻子。
她进了新房后,笑着冲明萱福了一福,“大嫂辛苦了一天,这会还饿着肚子,我让厨房热了些饭菜过来,大嫂将就着先用一些吧。”
身后的几个小丫头将食盒中的饭菜手脚麻利地摆放在床前的八仙桌上,不一会儿,便是满满当当的一桌,闵氏笑着说道,“外面宾客还在,大哥一时半刻怕是不能过来的,大嫂和几位姐姐便先垫垫肚子,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便跟我说。”
她说话客气有礼,又带了几分天然的熟捻,令人听了心生好感。
明萱便也对她抱以善意微笑,“弟妹想得周到,我先谢过了。”
在安泰院时,祖母料到今夜许吃不到饭食,早就准备下了点心,她和几个丫头也都是吃得饱饱的才出来的,但在凄冷寂静的凉夜,在裴家这个被她心里判定没有好人的地方,能有个人想到要送来一桌热菜,她心中亦是感激的。
她便让丹红挑了一些合口味的饭食吃了几口,其余的便让丹红几个分着用了。
闵氏指挥着小丫头们收拾了桌案,一边说道,“因为大哥时常病着,这座静宜院的西侧屋便设了个煎药烧水的小厨房,大嫂若是需要用热水,便使了外头院子里的小丫头去烧。”
她语气微顿,忽然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地指着身后两个服色鲜亮的丫头说道,“这两个丫头是母亲赏给大嫂的,她说……她说大嫂新来,恐怕不太知晓大哥平素的规矩,在两个丫头原是在静宜院当过差的……”
便有两道柔软的嗓音响起,“奴婢花影,奴婢月蝶,给大奶奶请安。”
明萱抬眼望了过去,闵氏身后一高一矮地立着两个容貌姣丽的女子,穿着深紫色衣衫的那个姿容妩媚,身材要略高挑一些,身段窈窕,腰肢纤细如柳枝,像是能够折断一般;另一个则穿着一身粉桃色裙衫,肤白胜雪,看上去娇弱得很,自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气韵。
一个妩丽,一个柔媚,各有风情。
明萱心中便淌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倒不是怕裴静宸见了这两个尤物会如何,事实上,照着闵氏所说,花影和月蝶原来就在这院子里当过差,若是裴静宸真与她两个有染,此时便不该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她只是觉得有些不解,亦或也觉得可笑,这新婚之夜,杨氏就迫不及待地塞了美艳的丫头过来,除了坐实了杨氏欺负新媳妇的名声外,难道还能真的恶心到她,或者令她与裴静宸反目不成?
倘若杨氏果真只有这些低劣手段,那她似乎是高看了她呢!
明萱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低声说道,“母亲好意,明日一定要去重重谢过的。”
闵氏脸上尴尬极了,她交待了两句,便忙说道,“前院贵客许是要散了,我过去送一送,大嫂在这稍再等一会,若是有旁的事,使人来唤我便是。”
她将话说完,便逃也似地离去了。
明萱望着闵氏背影轻轻一笑,对那两个美婢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静静坐在新床之上,直到亥时的更声敲响,外头传来小丫头的回禀,“回大奶奶话,大爷回屋了!”
第72章 新婚夜
新房的门扉隙开,夹杂着浓烈的酒香,从外厢传来沉厚的脚步声。
珠帘攒动,裴静宸进到内室,见到一身大红喜服的明萱端坐在新床上,她头上沉重的金冠已经卸下,只简单地梳了个高髻,并未戴上任何珠钗,可莹莹烛火之下,那个皎洁的身姿却显得那样华贵端和,美好得不似人间。
他心中微动,暗叹世间万事的奇妙,他与眼前这个清妍秀丽的女子,原本并无半分交集的,可是命运却匪夷所思地将他们牵到了一起,不论将来会怎样,从此刻起,他们这一生便已经绑在了一起,荣辱与兴衰,皆系于一身。
明萱也抬头看他,这个仅有过数面之缘的男人,已经是她的夫君了呢!
他谪仙一般的姿容之下,似乎藏着无尽的心事,犹如他深邃无波的眼眸,看起来风平浪静,内里却续着滔天巨浪吧?这是个不平凡的男子,也许他身上还担着不平凡的抱负,可目前的景况,看起来却有些糟糕。
他是想要一个人继续蛰伏隐忍,等待者那个一击即中的机会,还是从此刻起,慢慢地发生改变,让他的故事里,也有她的存在?
明萱忽然很想问问他的打算,这样她也好打算她自己的打算,是当一个冷漠的看客,在最恰当的时机清醒地抽身,还是与他一起并肩应敌,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共同经营一份细水长流的感情,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安谧宁静。
她忍不住低声开口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裴静宸微微一愣,随即发现满室的丫鬟不知道何时都已经退下,他误解了明萱的意思,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净房里备了热水,梳洗过后,便歇下吧。”
他脑海中猛然闪过那夜山潭中她极尽诱惑的曲线,和她仓皇逃走的背影,不觉喉咙有些干涩,他沙哑着嗓音问道,“需要叫人进来伺候你吗?”
明萱脸色涨得通红,若非此时脸上尚还有一层厚重的妆容压着,她恐怕都要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了,这副囧样。她可不想让旁人看到,于是连忙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虽然两世为人,可成亲却还是头一次,与裴静宸的婚姻。又是没有恋爱基础的盲婚哑嫁,算起来她和他还是陌生人呢,尴尬是难免的。
她将脸上的妆容洗去,露出一张清秀娇嫩的脸来,坐在妆台前将头上的发髻散开。如同黑色丝缎一般的发丝倾泻而下,看起来像是墨色的瀑布,在大红色的喜服上缠绕开来。显得分外妖娆美丽。
裴静宸坐在喜床上,饶有兴致地望着明萱,心底生出种奇异的满足。
等梳洗过后,裴静宸吹熄了屋内的明烛,只留下桌案上一对龙凤喜烛发出幽暗而跳跃的微光,他早已经除去了满身酒气的喜服,换了身月白色的薄绸内衫,靠着喜床的床沿坐下,转脸对着里床说道,“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明萱缩在被中轻轻点头,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嗯。”
她很紧张,心里也有些不太确定,接下来到底要不要一咬牙,索性就跟他圆了房。不论如何,她如今都已经和他成了夫妻,就算是盲婚哑嫁,就算是迫不得已,就算还没有建立感情基础,可这里是周朝,今夜是她新婚,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他的。
但不是情到浓时的缱绻缠绵,明萱心底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正当她心里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时,大红色的纱幔放下,漏出若隐若现的光亮,裴静宸已然躺了过来,老实不客气地睡在她身侧,他的手穿过柔软的锦被,轻而易举地绕开她的衣襟滑到她肩上。
明萱觉得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有些痒,便不自在地扭了扭,将身子往更里面拱了过去,但刚过了不多久,她身旁的位置又被那紧紧地占据了,那双手虽然没有继续动作,可却依旧放在她肩头不肯离开。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倘若他误会了她是不喜欢他才这样的,反而会给这段尚未开始的关系蒙上阴影和误会。
明萱反手抓住了裴静宸的手腕,徐徐地将身子侧过来,正对着他。
忽明忽暗的烛光里,她看到一双灿若星澜的眼眸,她心中突突地打着鼓,却仍旧强作镇定地问道,“以后,我是要唤您作什么?爷?静宸?还是……夫君?”
交谈,是很好的放松,若他愿意循序渐近,将来自会收获一场你情我愿的美好情事,若他不肯,她便只能应付了事。虽是这样想的,心底却还是期望他能够多给她一些时间,因此眼神中便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忐忑和期盼。
裴静宸静静地望着她,他没有回答她,却笑着反问道,“以后我叫你阿萱,好不好?”
明萱微愣,缓缓地点了点头,“嗯。”
她心里暗暗揣测着他的意思,难道是要她叫他阿宸?
裴静宸修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着,他将明萱的身子翻转过去,一手枕在她脖颈下面,另外一只手自然地垂落在她腰间,他闭上眼低声说道,“很累了吧?我很累了呢,睡吧。”
他徐徐将下巴搁在她脖颈,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真的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明萱不知道是该别扭于与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还是该庆幸裴静宸没有强行要与她圆房,她心中五味陈杂,洋溢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感受,听着耳后的男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心砰砰直跳,又不敢乱动,怕会惊动到他,只好身体僵硬着躺在那里。
睡不着,想要趁着这机会厘清一些事,可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颈部和发间,那种奇异的感觉令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想事情。
就这样昏昏沉沉,一直到天色起了微光,明萱都不曾合上眼。
卯时刚过,裴静宸习惯性地睁开眼,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他将眼眸瞥过,发现怀中的人儿正睁大着眼睛望着大红色百子添福的帐顶发呆,他眉头一皱,沉声问道,“阿萱,你未睡?”
明萱恍恍惚惚地转过脸去,猛然间与他的脸相对而触,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红着脸,小声地说道,“我好像有些认床……”
其实不是认床,而是头一次和男人这样亲密地挨着,又是以这样的姿势抱着,她不习惯,再加上半夜偶尔身体的相互摩擦,她脑子里很容易想起前夜祖母郑重交给她的那本画册里的图案。
作为一名穿越人士,她没有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的,前世资讯那么发达,虽然没有看过岛国动作电影,可是带点肉的小说明萱还是看了不少的,裴静宸这样一个姿容出色的美男在侧,说一点都不心慌失措,那一定是骗人的。
裴静宸低低地笑出声来,“姨母说你不管在哪里都睡得很踏实。”
在两家过定之后,圆惠没少跟他说过明萱的事,比如她胃口不错,一顿能吃三个白面馒头,再比如她睡觉踏实,若是心里没事,通常是一觉睡到天亮的,有一晚电闪雷鸣还下着暴雨,将柴房的屋顶都给掀开了一个口子,庵堂里的比丘尼和沙弥尼都起来了,唯独她第二天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昨夜却失眠了,还独独寻了个认床的借口……
明萱一愣,随即脸上染起了一片红云,她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倒是有心想要抢白一句“爱信不信”,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她与裴静宸纵然已经是夫妻,可彼此之间却还未曾做到坦诚,他既不曾将真实的想法道出,她自也没有必要先与他显得那样亲近。
她是那种一旦认准了就不会再退缩的人,所以在没有十分了解百分之百信任这个男人之前,她选择先观望,先是搭伙的关系,若是以后彼此了解地深了,再作另外的打算好了,她一直以来的期望值,其实都并没有那样高的。
略顿了顿,明萱开口问道,“今日要给长辈们请安敬茶,世子夫人那边是有人来请的吗?”
祖母说过,这周朝婚娶的规矩虽然大致上相似,但具体到时间内容却每家都不同,裴家这里因为杨氏是继母的关系,定然是不会替他们操心的了,那该要如何行事,则当要自己心里有底才行,否则一旦行差踏错,就都是她的错。
裴静宸眉头略皱,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去给那些人敬茶。”
他见明萱满脸不解,便解释着说道,“裴家人口太多,那些人又没个省油的灯,平素若非得已,我并不想与他们打交道的,昨日他们那样冷待你,今日便是过去敬茶,恐怕也难免再受为难。既如此,咱们就不过去了,起身之后我派个丫头过去说我又犯病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有话说。”
明萱想了想,点了点头,裴静宸这“病”既是旁人苛责他束缚他的把柄,实则却也是最好的护身符,虽说新妇过门之后给公婆和夫家的人敬茶请安才算是真正融入了夫家,可那是在别人家,裴家这样的境况,她不论怎样做恐怕都不会受人待见的,裴静宸这样的安排倒是好,反正她也并不想成为“裴家的人”。
她顿了顿,半晌又忽然红着脸问道,“那元帕呢?”
第73章 爽快
圆房之后,才算得上是真正成了夫妻,而初夜落红,则是检验新妇闺中清白的唯一凭据,不论是世家大族亦或贫民小户,都将这一方元帕看得很重。
按照习俗,新婚第二日晨起,新娘子带过来的掌事嬷嬷便要将元帕收好放入紫檀木匣中,然后等着婆母那来的嬷嬷一起敬呈给婆母见过,以示新娘子婚前的贞洁,然后再行见礼敬茶之仪。倘若初夜元帕未见落红,夫家是可以当庭以新妇不贞的名义,解除这桩婚事的。
裴静宸如水波一样平静的眼眸中,忽而起了微澜,是他疏忽了,只想到托病以免过敬茶问安时那些人的苛责为难,却没想到元帕的问题。
若是他“病”了,昨夜就不能行房,自然也不必呈上什么元帕,可那样一来世人眼中,他与明萱的夫妻关系便还算不得坐稳。
府中的那些人都是怎样的嘴脸,他最清楚不过,风言风语自然是少不了的。他是有心要护着她的,可现在却还不是与那些人撕破脸闹翻的时候,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理由名正言顺地搬离这里,她纵然坚强聪明,可到底是娇宠着长大的侯门千金,那些闲言碎语,他怕她承受不了。
可若是将元帕交上去了,恐怕杨氏就会指着他的“病”大做文章,将责任都推到明萱“不知节制”上,那私底下的闲话,想必要更难听了相害相权取其轻,可裴静宸还是想要先问问明萱的意思。他眉头微皱地问道,“你的意思呢?”
明萱垂着眉沉吟着说道,“这得要看您对裴家是个什么意思。”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满脸认真地说道,“咱们如今既是夫妻,有些话便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您若是想要夺回这份家业,那咱们便按照规矩来,总也不能让旁人挑出我们的把柄来。您的身子当须慢慢好转起来,到时候等站稳了脚跟,依着嫡长的身份,谁也不能越过您去。”
纵然杨氏有个当皇后的女儿,背后还有杨右丞当靠山,可再强的权势也不能与周朝数代遵循的礼法相悖,只要裴静宸还活着,她所出的二爷裴静宵便就与国公的爵位无缘,这裴家的大半数家业就落不进她的袋中。
明萱眼神露出微芒,她接着说道。“但若是您并不稀罕裴家这份家业,只当是寄居此处一段时日,那自也有过得舒坦又不惹人闲话的方法。”
她眯了眯眼,笑着问道,“您想不想听一听?”
为了接下来她的行事能够更自由无阻一些,她觉得有必要提前与裴静宸达成共识。
裴静宸眼中闪过一瞬即逝的亮光,“你说。”
明萱冲他浅浅一笑,“经过昨日,盛京城里怕是无人不知晓世子夫人对咱们两个的心思了,不论我们怎样应对。舆论总是会向着咱们的,你要知道权柄堵不住攸攸众口,威势收买不了天下人的心。有些事只要咱们做得巧妙-,便会事半而功倍。”
她轻抿嘴唇,接着说道,“不瞒你说,我其实也不大耐烦去请安敬茶,可若是果真不去,那便是咱们的过错了,与去了敬不成。那可是两回事。
孝道。是一座大山,一旦若是与不孝两字沾上。那便是天下之大不韪,不论将来是想要这座历经百年的公府。还是独善其身,于德行上绝不能有半分污点。
但与子女的孝相对的,还有父母的慈,父母若是不慈,亦是要受言论的鄙弃的。
裴静宸有些诧异,随即又生出几分惊喜来,他心底暗自赞叹祖姑婆婆有识人之明,替他寻了这样一个心思通透又大方直接的女子,她没有被娇惯坏了的千金小姐的娇气扭捏,亦不曾因为是不得不要嫁给他的而离心离德,这让他对这段婚姻生出几许期盼来。
这的确是个能与他比肩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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