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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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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在抽屉中发出鼾声的,当然不会是死人。一个活人,在那么大的建筑物之中,哪里不好睡却睡到了铁铸的大抽屉中,而且还睡得如此之沉,那岂非怪异莫名?
她们在一开始,确然感到骇异,可是一个转念间,她们就感到,自己是被戏弄了,那个人,一定是安排在那里,等她们来,吓她们的。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一个开她们玩笑的“陷阱”,说不定,立刻就会灯火大明,许多人涌进房来,看她们的窘态。
她们也想到了,布下这个陷阱的,可能是胡说和温室裕,而我则是帮凶。
这时,她们已经感到了无比的委曲,觉得受了戏弄,觉得我无论如何不应该参加戏弄她们的行列。她们心中有了成见,再遇上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才使她们气得忍不住哭了起来的。
【第四部:李自成、李岩和红娘子】
当时她们生气,忍不住各自顿了一下脚
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声响,却令得在抽屉中的那人,鼾声陡止,而且,立即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来,情景又变得十分怪异令人骇然。
那人上半身身坐了起来,下半身还在抽屉中(抽屉只被拉开了一半),而他一坐起之后,自然是背对著良辰美景的
他躺著的时候,头向外,良辰美景虽然有黑暗中视物的本领,但也无法看到他的脸面,只看到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用闷雷也似的声音,大声喝问了一句话。
那句话,没头没脑,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们根本不会听得明白。可是,那人所用的语言,却是良辰美景再也熟悉不过的一种陕西方言。那是她们一学会说话就在使用的母语。所以她人一下子就听懂了,那人在喝问的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刹那之间,她们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心中想到的更只是一定已经跌进了一个恶作剧的陷饼中去了
这种陕西土腔,决不是半途出家的人所能学得会,一定是土生土长的人才会说,而那人突然出现,自然是特意找来,开她的玩笑的。
她们一心以为如此,所以也没有去细想一下,那人喝问的那句话是如何没有来由,两人齐声怒道:“没什么军情,只是有人要砍你脑袋。”
良辰美景说的话,也不是很现代,那自然和她们成长的环境有关。她们也自然而然,用上了那种陕西士腔。
(却想不到这一来,真正合了上“阴错阳差”这句话,到后来才明白。)
那人一听,身子陡挺了一挺,想来是急于想起来,可是他下半身还在抽屉中,一时间出不来,反倒把抽屉碰撞得砰砰乱响,那人的气力相当大,也撞得柜子乱晃。
这种情形,本来极其诡异。良辰美影虽然胆大,但毕竟是少女,也应该想到害怕,可是她人一心认定是遭到了戏弄,生气还生不过来,也就自然忘了害怕。两人都已决定,要给那人吃点苦头再说,所以她们鼓著腮,双手又著腰,等候适当的时机来发作。
奇怪的是,那人坐著,看来身形也很高大,看他想离开抽屉时的动作,气力也极大,可是他挣扎了一会,除了发出一阵声响之外,他竟未能离开抽屉。而也放弃了挣扎,一面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笑声,一面用手用力拍打著自己的头:“要砍我脑袋的人太多了,有本事的,只管来砍。”他一面说,一面扭过上半身,循声向良辰美景看来。两个直到这时,才和他正面相对,一照面之下,良辰美景也不禁有点吃惊。
她们虽然能适应黑暗的环境,但是在黑暗中看东西,当然没有光天化日之下看得清楚,人的相貌,她们还是看不很清楚。而今得她们吃惊的,是那人有一种神威凛凛的气势和神态,都十分难以捉摸,有时,甚至不必看到,都可以感觉得出来。良辰美景当时心中就想:这个人有那样的气势,也会给人利用来捉弄自己,当真是怪事。这样的气势的人,一般来说,决不会是普通人,一定是大人物。这一点,自那大汉一双在黑暗之中看来,也炯炯有神的眼睛中,更可以得到证明。
她们吃惊,那大汉一见到了她们,也是陡地一震,看得出,刹那之间,他现出了惊讶至极的神情,眼中更是光大盛,声音干涩无比,说的话,良辰美景当时还不是很听得明白:“怎么多了一个出来。嘿,从来没有人知道你有姐妹。”
这大汉的话,其实不难明白,他像是认识良辰美景中的一个,所以才这样讲。
良辰美景立时互望了一眼,她们不必说话,就知道自己决不认识这个大汉。
而接下来,那大汉的言行更怪。他长叹一声,神情十分苦痛地摇了摇头,叹息声中,更中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悲痛,大有英雄末路的苍凉之感
接著他道:“一个也好,两个也好,来吧,我等你很久了。”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拍:“这颗脑袋,合该由你来砍””
良辰美景面面相觑,刚才她们陆口说了一句“有人要砍你脑袋”,那自然只是一句气话,可是她却信口胡说,听的人竟当了真,这真是从哪里说起!
一时之间,她们却不知如何才好,而那大汉说完之后,紧闭著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痛苦神情,更看得良辰美景啼笑皆非。
这样,约莫僵持了半分钟,那大汉才又长叹了一声:“怎么还不下手,昔年交情,早已一笔钩销,你替夫报仇,天公地道。”
良辰美景听了,心中更是一叠声叫苦,那大汉说得如此认真,她们这时,又想到费力医生研究的原来是精神病。这大汉一定是疯子,只有疯子才会这样胡言乱语。
像那样的大抽屉,至少有一百来个,若是每个抽屉中都躺著一个疯子,而那么多疯子又全都走了出来胡言乱语,虽然不怕,也够麻烦的了。
两人想到这里,更是啼笑不得,齐声道:“你乱七八糟在胡说什么?”
那大汉发出了两下十分无可奈何,听来很悲壮的笑声:“是,我是在胡说,哈哈,天公地道,我什么时候讲过天地、公道这种话来?”
良辰美景没好气:“谁理会你说过什么?”
她们这样说的时候,又互望了一眼,她们的心思自然是一样的,那大汉看来离不开抽屉
这种情形,十分怪异。但如果那大汉是疯子,精神病患者常被束缚、拘禁那就十分平常。
这时她们想到的是,那疯子不知还会说出什么话来(连“代夫报仇”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不如把抽屉推回去,让他继续打鼾的好。
两人心意一致,齐声喝:“你躺下。”
那大汉震动了一下,倒也听话,果然直挺挺地躺了下来,可是双眼仍然睁得老大。良辰美景正想掠过去把抽屉推回去,忽然那大汉大长叹一声:“你再也想不到,有一件事,我好后悔,那是我一生之中唯一的后侮事。”
良辰美景又互望一眼,她们少女心情,有时虽然佻皮些,但总是十分善良,那大汉讲这两句话的时候,声调沉痛无比,那使她们大生同情之心,不忍心去打断他的话头,心中想:让他把他后悔的那件事说出来,他心里可能会好过一些。
所以,她们站在原地不动。
那大汉又干笑了几声:“我好后悔杀了李兄弟。”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全然莫其妙,至多只当那大汉曾杀了一个人,现在在后悔而已。可是听在良辰美景的耳中,两人却大受震动。
(良辰美景受震动的原因,和她们的身世有关。)
(她们的身世,神秘至极,在《废墟》这个故事之中,曾记述过,但她们和人群隐秘地活了几百年的人,却没有详说,我也一直都是估计,不能肯定。)
(直到这时,我才可以肯定。)
(她们在上代,几百年前,都是历史上相当有名的人物,其人其事,曾在许多小说、戏剧中出现过,大家都耳熟能详,看下去,很容易明白。)
(良辰美景感到受了大大的委曲,感到一切都是由我来安排,令她们难堪,但也是因为一切都太凑巧了,阴差阳错的巧合,竟然可以到此一地步,等到整件事都真相大白时,所有的有关人等,莫不喷喷称奇,感到几乎难以置信。)
(但世上真是有巧合的。)
(这个故事就是。)
良辰美景当时又惊又怒:“李兄弟?哪个李兄弟?你是谁?你说的是什么事?”
她们急急发问,语调自然又急促,又充满了疑惑,那大汉听了,反应十分强烈,陡然又坐了起来,他一坐起,自然仍是背对著良辰美景的 他的声音,也满是疑惑,大声道:”红娘子,你要杀就杀,我决不还手。”
(那大汉的口,叫出了“红娘子”这个名字来。)
(当我第一次见到良辰美景,看到她们一身鲜红
她们只穿鲜红色
而身手又么灵巧时,我也自然而然想到了红娘子,想到她们是红娘子的后代。)
(想到了红娘子,自然也想到了红娘子的丈夫李岩。)
(李岩为谁所杀,历史上有明文记载,这大汉自称他好后悔杀了“李兄弟”,他把他自己作什么人了?)
(他把他自己当成了李自成。)
良辰美景在那刹那间,只觉得事情完全是针对她们而设的,引她们来上当,而多少年来,那一群退到了海外的,当年曾在历史上轰轰烈烈有过一番风光身世的人,都成了极大的隐秘,他们之间有一个极严格的规定:永不泄秘。
而这个(她们认为是),却触及了她们最不想知道的身世隐秘,虽然那已是几百年前的事,可是她们绝不愿人提起
我十分明白她们的过种心理,所以从来也没有问过她们,免得她们不高兴。
而这时,她们居然老远地赶了来,听那个大汉讲这样的胡言乱语。
她们再也忍不住,一起尖叫起来:“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
她们叫著,那在抽屉中的大汉,扭过身来,以极怪异的神情望著她们。而这时,外面也传来了声响,良辰美景一面向窗口掠去,一面还把实验桌上的东西,随手破坏了一批。
她们奔回自己车子,仍然生气,把车子开得飞快,回来之后,愈想愈觉得受了戏弄,所以才决定向白素告状,数落我的不是。
良辰美景把夜探费力研究所的经过讲完,我和白素互望,心中的疑惑,至于极点。
一时之间,我不知说什么才好。白素先开口,指著我:“他这个人,虽然行事没有什么规律,但是这种无聊事,他决不会做。”
良辰美景一起向我发出道歉的笑容;“对不起,卫叔叔,我们因为事出突然,一时之间想歪了……可是,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就是因为在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想得思绪乱得之极,她的问题我自然没法子答得上来,白素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先研究费力医生有没有可能知道良辰美景要去他那儿。”
我想了想:“唯一的可能,是她们到小郭的侦探所查费力医生资料一事,泄露了出去。”
但是我随即又否定了:“也不可能,那至多使费力知道有人在调查他,注意他,决无可能知道良辰美景会去,也绝无可能知道她们的来历,而安排一个人假冒李自成去戏弄她们。”
白素同意了我的分析:“是,绝无可能,那个假冒……的人,一定是本来就在的,而且也不能说是假冒一q的,他……”
白素迟疑了一下,良辰美景已骇然叫了起来:“总不会是真的吧。”
白素苦笑了一下
怪的是,那个“李自成”,当然不能是真的,但白素居然想了一想才回答,而且语气也很模糊:“不会……是真的。”
我忍不住嚷了起来:“什么不会是真的,当然绝无可能是真的。那是一个疯子,疯子常以为自己是历史名人,有的自以为是汉高祖,也有人自以为是拿破仑,而这一个恰好自以为是李自成,又凑巧见了穿红衣服的女孩,黑暗中看不真切,以为是红娘子找他报杀夫之仇来了。”
良辰美景苦笑:“哪有那么巧的?”
我摊了摊手:“请问是不是有别的假设?”
白素沉声道:“我看,这一切,都得问费力医生本人,才会有答案。”
我听了之后,默默不语。费力那种鬼头鬼脑的神情,我记忆犹新。本来,我准备把他研究的课题弄明白,再在他面前说出来,让他吓一跳的,现在,倒转头来,还要去问他更多的问题,我可不愿意。
白素自然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意,笑了一下:“那么就只好要大名鼎鼎、神通广大的卫斯理亲自出马了。”
我一挺胸:“出马就出马。”
白素揭著嘴:“不过,给良辰美景她们一闹,费力医生一定知道有人侵入过,只怕会加强保安,要是被他当场拿获,那就难看得很。”
我向白素一瞪眼:“好,那我们就一起去。”
白素、良辰美景三人一起笑,白素道:“要照我的办法,就直截了当去问他。”
我用力一挥手:“各人有各人的办法,这些年来,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还不是好好的。别说一个疯子把自己当李自成,就算再有几十个,各把自己当作历代帝皇将相,却又怎地?”
良辰美景有点吃惊:“真……会有那样的情形?”
我道:“你们不是说,那实验中,那样的大抽屉,有好几十个吗?”。
良辰美景咕味著:“我们只拉开了一个,不知道别的抽屉中是不是也有人。”
我一句话快要冲口而出,可是白素真有先见之明,立刻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挥手在我前拂过,把我那句话逼了回去。
我想说的是“说不定再拉开几个抽屉,你们真正的老祖宗李岩、红娘子全会跳出来;躲在一边,倒可以看看真正的历史重演。”
白素不让我把这几句话说出来,自然是怕良辰美景不高兴。两个小姑娘又哭又笑,情绪不是很稳定,白素的做法很对。
我想了一想:“是明也好,暗也好,我总要去一次,看看这位大医生在闹什么鬼。”
我无意中说了一句“闹什么鬼”,良辰美景却十分紧张:“会不会……真……是鬼?”
我立时又想起了仓皇失措,举止失常,跑来找我,说和一个老鬼在一起存在了三天的齐白,大喝一声:“哪来那么多鬼。”
这时,天色已黑,我伸了一个懒腰,要良辰美景留下费力研究所的地址,准备了一下,胡乱吃了点东西。良辰美良在犹豫著是不是要跟了去,给我一口拒绝:“又不是什么大事,要那么多人参加干什么?”
良辰美景咕哝著:“小心你拉开抽屉,跳出一个人来,自称是汉朝的大将军卫青,那才真是你老祖了。”
我干笑几声:“十分好笑。”
白素一直只是笑吟吟地看我们拌嘴,一副超然物外,优游自得的神态。
我向她们挥了挥手,又向白素道:“齐白要是来了,要他等一等我。”
良辰美景是见过齐白的,而且还曾得到过齐白的礼物
两块一模一样白玉,所以对齐白十分有好感,立即问了一连串问题。我把她们的问题全挡了回去:“他很好,最近才和一个古代老鬼,在一座古墓之中,一起存在了三天。”
良辰美景一起眨著眼睛,竭力在设想,那是什么样的事情,可是怎么也设想不出,只好作罢。我看看时间还早,离家之后,也不急于赶路,没有特别提高车速。
等我看到了费力医生的研究所时,时间是十时,建筑物二楼的一角,有灯光射出来。
房子所在十分偏僻,附近都没有别的屋子,良辰美景曾说她们进了二楼,就是实验室,那有可能费力医生还在工作。
我想了一会,把车子驶进了一个杂木林停好,再接近屋子。我不准备攀墙,大门锁著,我弄开了锁,闪身子进去,底层一进去,就是一个穿堂,再向内去,是走廊,走廊的两旁,全是房间。
我仔细听了听,整幢屋子中,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出奇。在那种极度的安静之中,彷彿透著几丝怪异,可是又全然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开始行动,先来到了走廊,去推右手边第一扇门,门并没有锁,应手而开,光线极黑暗。门打开之后,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我停了片刻,才用小电筒去照射。
一看之下,我不禁暗暗称奇。那房间十分大,而且一看就知道那是一间电脑室,陈列著的电脑设备,不能算是巨型,但也远远超过了一个个人实验室的需要了,估计这样设备的电脑装置,足够一座大规模的发电厂所用了。
费力医生没有提及过他的研究工作要这样的大型电脑来作辅助吗?记忆之中,好像并没有。
这间电脑室中虽然没有人,可是有一些机件,正在转动、操作,那可能是在工作的费力,正在使从电脑
这种装备十分先进,不一定要身在电脑室中,才能操纵它。我也注意到其中有三幅终端荧光屏上,不断有文字在显示著。
走近去看了看,荧光屏显示的,除了文字之外,还有图形,那是细胞染色体的结构,文字说明,也有染色体的字样。
这一点,费力倒是说起过的,他说他的工作,和细胞、遗传、生物化学工作,很有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一想到一个出色的医生,在埋头研究生命的奥秘时,总会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是不是我的潜意识中,认为生命的奥秘决不应该由人的力量来干涉?
像在勒曼医院的那几个医生,他们可以说创造了生命的奇迹,但是却也那么不合乎自然,到了几乎使人不能接受的地步
他们自己也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的行动才如此隐密,绝不敢公开。
费力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想研究无性繁殖,想在实验室中,培殖出复制人来,那我就会叫他不必再努力了,人家勒曼医院早已研究成功,据说,不但培殖一个复制人,至多只要一百天就可以使复制人充分发育成长,而且还可以十倍以上,延迟复制人细胞的衰老周期,使人的身体不但可以存活更久,皮肤可以细腻滑嫩如十几岁的少女。
(那合乎自然吗?)
我思绪起伏,胡思乱想,离开了电脑室,又向前走,推开了另一扇门,同样大小的一间房间,正中是一具电子显微镜。
我又呆了半晌,心忖,费力获得的研究费,每年至少以千万美元计,不然,他怎能购置这么昂贵精密的仪器?像那具电子显微镜,我至今为止,也不过第三次看到它
一前两次,都在规模十分庞大,有上百人参加的研究中心。
我又呆了片刻,才退了出来。
在底层,一共有八间房间,除了电脑室、显微镜室之外,还有一间堆著杂物,一间放置著许多标本,还有一间,一进去时,只当放的全是现代派的雕塑,看清楚了才知道是放大了许多倍的各种细胞的模型。
有一间最令人感到又有趣又吃惊,房间正中,放著一副足有两公尺高的人脑模型,在电筒照射之下,看来相当怪异。
还有两间,都是医学实验室,有著一般的实验器材和设备,没有什么特别。
走廊的尽头是楼梯
设计相当怪,要上楼,一定得经过这些房间,和联系这些房的走廊。
【第五部:疯子和大型电脑】
建筑物为什么会采用这样的设计,我自然也说不上来。站在楼梯口,抬头向上看著,黑沉沉的,心中在打算上了楼之后的行动。
就在这时,我听到开门声、脚步声,自楼上传来。由放环境极静,所以声音听来,也就格外清楚,我甚至一下就听出,打开房门,走来的是两个人。
同时,有了十分低微的交谈声,但却无法听清楚了,接著,又是开门声。
我虽然看不到,可是却可以假设情形是:两个人打开门走出房间,又打开了另一间门,进了另一道房间。可是,接下来传出来的声音,我听了之后,不禁有极度的诡异之感。而且,要不是我听过良辰美景的叙述,我会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声响。
那是一个金属物体碰击所发出来的声响
一只金属的大抽屉,拉开或关上所发出来的。
那也就是说,那个人进了房间之后,就打开了一只大抽屉,而大抽屉中,据良辰美景所说,有人睡在里面。
我在那一刹那间,感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诡异,好好的人,为什么睡在抽屉里?就算是精神病患者,也不能这样对待他们。
我首先想到的疑问是:费力医生究竟在干什么?
在楼梯脚下,又等了一会,上面好像有人在来回踱步,过了片刻,又有开门、关门的声音,接著,又静了下来,我向楼上走去,楼上的格局和楼下大致相仿,走到最尽头处,一间房间的门缝下有灯光透出来,我猜想那是费力在工作。
我先不想去打扰他,急著去看看良辰美景说起过的怪现象,到我推开第三道门时,就进入了她们曾经到过的那个大实验室。
那一排大抽屉,靠墙排列著,我心中不禁也有点紧张,一面向前走,一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拉开其中的一个来。可是,那却是空的,并没有一个青面撩牙、身形高大的人跳出来,自称是高丽大将盖苏文。
我把空抽屉推回去,接著又打开了几个,全是空的,正当我有点不耐烦对,忽然所到身侧不远处,有一阵鼾声传出来,循声走去,清清楚楚,鼾声是从一只抽屉中传出来的。
看来,并不是每一只大抽屉中都有人睡著,不过既然有鼾声发出,那自然有人在里面了。
在里面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个自以为是李自成的疯子?
我以极慢的动作,把抽屉拉开来,拉开一些就止。抽屉一拉开,鼾声听来就十分响亮,室中光线相当暗,只听得到声音,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发如飞蓬的人头,却看不清脸面。
我没有良辰美景那种自幼养成在黑暗中视物的本领,其势又不能直接用手电筒去照射那人的面,所以我把手电筒放在背后,再著亮,那么,电筒发出的光芒,不会直射那人的面,却能使我看清楚那个人有脸面。
良辰美景一再用“大汉”来形容这个人,这时,我看到的虽然只是他的头部,但也给人以凛然大汉之感。他的头发又长又乱 不伦不类地胡乱扎了一个髻,却又有许多乱发不服规束,散落在发髻之外。
他眉极浓,颧骨也很高,鼻子挺直,本来相貌应该可说神俊,可是他多半不知在做什么恶梦,五官都紧凑在一起,面向在微微颤动,额上和鼻尖上,甚至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来。
他发出的鼾声,断断续续,十分响亮,足证他睡得极沉,如果他刚才进来,一下子就睡得那么沉,这也未免有点不可思议。
我看了一会,再慢慢把抽屉拉开了些,看到了他的肩部分,果然肩膀很宽,是一个粗壮的大汉。
他仍然睡得很沉,我再把抽屉拉开些,一直拉到他的胸口全露出来,他胸脯有规律地起伏著。
这时候,我不禁大是踌躇
这个人睡在一只大抽屉中,虽然行为怪异,但如果那是他的习惯,也就有他的自由。我就这样站在一边观察,是绝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怪的是这个人自以为自己是李自成,这就必须把他弄醒才可以有进一步的资料。
我先熄了电筒,然后,再把抽屉拉开了一些,伸手在抽屉的底上,拍了一下。
那一下,并没有发出多响的声音,可是那大汉的反应之快,超乎想象之外,我手还没有缩回来,他已经陡然坐起。他刚才还睡得那么沉,竟可以忽然之间,动作就那么快,站在他旁边,真要有很大的勇气
才能不慌忙向后退。
那大汉一坐起来之后,立时双目圆睁
良辰美景她们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人有一双十分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直视著我。
虽然十分黑暗,我也料到他未必看得清我的脸面,而且,就算给他看清楚了,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在黑暗之中,他的一对眼睛,有异样的光芒,被它们盯著,也感到很不自在。
他用力呼了一口气,声大气粗地问:“又要连夜转移?”说的正是陕西土腔。
上次他问良辰美景“是不是有紧急军情”,现在说的那句话,又和军事行动有关,这个人真可能一直在过著军旅的生涯。
我含糊应了一声,那人激动起来,双臂挥动,双手紧握著拳,两拳相碰,竟然发出了一“砰”地一下声响,接著,恨恨地道:“不知是哪里来的鬼怪,人不人,鬼不鬼,又剃头,又留辫子,竟会给这种东西赶得东奔西窜。”
他一口气说著,老实讲,如果不是早知道这个人精神多少有点问题,自认是李自成,他说的那几句话,还真不容易听得懂。
他在骂的那“人不人鬼不鬼”、“留了稀薄辫子”的,当然是满清八旗精兵。是被吴三桂引进关来的。
看来,这个“李自成”,是已经失败了的,到了穷途末路的了。不是当年挟重兵打破北京城,逼得崇预皇帝自杀时那么意气风发。
不管怎么样。若有人在现在,仍自以为是大顺皇帝的话,这个人的神经有问题,死无疑问。
我闷哼一声,他说的这种土腔,我说起来,当然不会有良辰美景那么好,可是也可以学上六七分,我冷冷地道:“打败就打败了,有什么好怨的?”
那人陡然震动了一下,看样子,想挣扎著扑出大抽屉来对付我,他挣扎想出来他却又出不来,急得他连连吼叫。
那种情形,实在怪异至极,我一生之中的怪异经历虽多,也未曾遇上这种场面,我退开了几步,和他的距离远一点,以防他突然攻击。也幸好这样,我才注意到门转动,有人正要开门进来。
我暂时还不想被人发现,所以立时身形一矮,闪进了那张巨大的实验桌之下,而且及时在门打开之前,移过了一张椅子,遮在身前。
门打开,我看到费为医生站在门口,急急问:“这次又是谁?”
那大汉厉声道:“不知道,居然敢出言讥讽,多半是牛金星手下的叛逆。”
我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什么东西,乱七八糟,全出来了。
但细想一下,倒也不足为怪。既然已有了李自成、李岩和红娘子,再有牛金星、刘宗敏,又何足为奇?这个疯子,说不定本来就是历史学家,专研究明末流寇作乱的那一段历史的。
费力医生缓缓向前走来,他的动作,表示他并不著急,我看他一直来到了那大汉的面前,直视著那大汉,那大汉也望著他。
两个一声不响地互望著,足有半分钟,费力才道:“根本没有人来过,昨天你说红娘子要来报仇,还说有两个红娘子,根本只有一个
”
费力说到这里,突然有十分大的一个动作,看得我暗暗为他担心。他并不是一个健康的人,堪称文弱,而那大汉却十分壮健(要不然,刚才我也不会后退),要是打起来,他非吃亏不可。
可是,这时,他老实不客气地用手指,直戳向那大汉的额角:“从来也没有记载,说红娘子有一模一样的姐妹,从来没有。”
怪的是,那大汉居然十分顺从,只是伸手在被费力手指戳中的地方,摸了一下,一副认错的神情:“我知道红娘子只有一个,可是……昨天晚上我看出去,真是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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