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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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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掉眼泪,那你将是个泪流成河的皇帝。”

他惨淡地笑了一下,说:“我从未想过那一天。”

“可那一天总会到来的,而且或许很快就会到来。那个时候,你应当坚强,应当英明而睿智,应当明辩敌友。你的父亲给你留下了足够的资本,那个时候,你可以做一个诚信、大度、平和的帝王。”

“倘若我做不到呢?”他呆问道。

“那么,信任你身边能做到的人。他们能够帮助你。你要知道,所有国家的动荡都先来自内部的猜忌。”

他点点头,说:“丞相也常这样说。——可是,除了把一切交给丞相,我又能做什么呢?如果有一天丞相不在了,我又该如何呢?他们都说我不够聪明,如果天意不在我这里,我又应当做什么呢?”

能问出这样问题的人,不是不够聪明,是聪明得过度了。我叹口气,看看他稚气而迷茫的脸,再一次摸摸他的发,说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对我说过的、让我记忆犹新的话:“人生譬如朝露,有些事情无法做到,不如及时行乐。”

八月,蜀军行至巴郡。而孙权请和的使者已在那里等待,同时也带来了杀害张飞的范强及张达的人头。

倘若这时议和,对蜀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张飞被害一事既有台阶可下,而同意议和也会让蜀汉从此在战略上保持有利地位。

但悲伤和对战争过于乐观的估计冲昏了刘备的头。他将吴使逐回。继续率军水陆并进。

我还是第一次在军容如此盛大的军队里随军。从所在的山冈下往下看,举目皆是衣着缟素的军士,似是八月里突降的一场大雪,将江山皆尽染白。

我曾经以为,带一支庞大的军队,只需要准备多一些的粮草就行了。然而实际行起军来,才发现庞大的部队所包含的麻烦并不止是粮草,还包括了通讯、调度等一系列问题。也是因为调度的问题,这支军队走得很慢。也只有维持一个缓慢的行军速度,才能保持军队的有条不紊。我终于明白,淝水之战中,为何号称能够投鞭断流的符坚竟败于己方军队的混乱。

然而刘备毕竟不是符坚。在中速行军的状态下,这支大军保持了很好的阵型和有条不紊的调度。看见严整的军容,我也开始有一点点佩服他。即使是在江东,能做到这一点的将军也没有几个吧。

所以当他趾高气昂地召我至中军,让我在高处观看他的军队并说着自夸的话时,我第一次没有去驳他。扪心自问,他确是个不错的统帅——倘若不是和关羽一样,犯了自大的毛病的话,这场战争胜负并未可知。

然而将领的自大,固然出自自身性格的缺陷,却也是由于敌人故意的养成。正如当年荆州的关羽,倘若不是被陆议的韬光养晦所迷惑,也不会如此一败涂地。而刘备,从关羽的战败中看到愤怒,却并未看到那导致关羽战败的原因。于是渐渐走上和关羽一样的路。

这样想的时候,刘备疑惑地看看我沉思的脸,吩咐人将我带下去。

我被“安置”在军中的一间营房。所谓“安置”,其实和关押差不多。刘备很小心,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我,我的房中甚至没有设纸笔。虽然每天傍晚能在军中四处散散步,然而身后总是有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跟随。

对于这种狼狈的处境,我也只有无奈接受。

一天傍晚,我在军中“放风”,随意地走到了马房。那一匹匹雄壮的战马正整齐地列在马厩,接受军吏的梳洗。

我看见漂亮的马便觉很喜欢,于是走入马厩,打量那些战马。

这马厩只一个出口。看守我那两个人便没有跟进来,漫不经心地在门口徘徊。

“影夫人……”

我正走到一匹马面前,这时突然听见一个很小的声音唤我。

我惊讶回头,却并不见什么人在和我说话。隔着两三匹马的地方,有个小兵正背对着我在喂马。

“影夫人不要回头看我,”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我确认了正是那个背对着我的小兵在说话,“恐防别人看见,请影夫人转过头去,我们就这样说话。”

于是我心领神会地回过头,装成很欣赏那匹马的样子,抚摩它的鬃毛。

“你想做什么?”我低声问道。

“我想要救影夫人出去。”

声音中却是很浓重的巴蜀口音,我好奇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这样说?”

“夫人不必怀疑,在下曾跟过宁老大一段时间。宁老大这次放话出来,要我们保夫人平安。既然如此,纵在下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宁老大?可是甘宁?”我好奇问道。

“正是,军中有十余人都曾是宁老大旧部。都要誓死救夫人出去。”

这个不良中年,可真有本事。我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王方!过来领粮草!”

马厩外有个人急急喊他。

“稍后便到!“他应了一声,又低低地说:“我有事先去了。夫人先回去吧。以后没事便往这里来,我们在这里互通消息。夫人放心,一定要让夫人平安离开蜀营。”

我点点头,又忍不住问:“你们跟随甘将军,也是他在巴蜀时的事了吧?这么多年过去,既身在蜀军,为何还要听从他号令?”

“夫人不知,在下年少时贫贱微小,那一日路过宁老大的船,见宁老大正在吃江东千里运来的莼菜鲤鱼羹。在下从未尝过莼菜,便驻足多看了两眼。宁老大不嫌在下鄙陋,竟邀在下进席共食。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终生难忘。”

我讶然回头,看见他的身影正渐渐远去。他的身影并不高大,却格外令人难忘。

谁言蜀人无义?我在心中低叹道。

第七章 一个人的舞台

十月,大军开至巫县。

过了巫县,便属于吴的地界。我在蜀军中尽情呼吸着属于东吴的空气。这一场蜀的悲剧已缓缓揭幕,我爱的男人将在舞台上粉墨登场。我本应当开心,却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

屈指一算,离开江东,已将近两年。这和以往随军不一样,以往即使走得再远,身边还都是江东的人。但这一次,尤其是入蜀以来,便只是孤身一人。我终于明白古人去国离乡时为什么有那么多愁怀。只因在这个通讯极其落后的世界,面对着完全不同的风景,耳边充斥着陌生的语言,那种感觉,真有如天涯海角。

巫县吴军很少,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下,便撤退了。这场渺小的胜利仍然极大地鼓舞了刘备的士气。他由此欢欣鼓舞地断定吴军不堪一击,继续整军前行。

从巫县往东,地势开始渐渐平坦。当地的住民也渐渐多起来。这里的人们多是蛮汉混居,以打鱼耕作为生。他们仿佛习惯了战争,当军队整齐地开过一片又一片农庄时,田中的农民只是低头耕作,并不多看这支大军一眼。对他们来说,无论是吴军抑或是蜀军,只要能让他们好好生活,便没什么区别罢。

如果非要说有区别的话,也是在乎哪一边的军队能给某些不安分的人更好的机会。一路东进,常常能看见甚至从武陵这样遥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当地乡绅。他们视这一次战争为爬得更高的机会,希望能从“归顺”间得利。而刘备也乐此不疲地接见他们,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听营中的军士说,陆议驻守此处时,对当地百姓十分厚待,常常用军队屯田的余粮来养活百姓。因此当地人大多游手好闲,并且认为部队是应该负担起百姓的饮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前来“归顺”的乡绅所提出的条件也就格外昂贵。这本来应该给刘备敲响警钟,但他却罔然无顾,甚至以数倍于吴军的供给来满足当地百姓的贪婪心。

一方的利益多了,另一方的利益就必然减少。一路看着刘备大方地散布他的慷慨,而军中的补给就相对吃紧起来。再加上一路吸收了不少蛮族军士,这些人在军中酗酒闹事,引起不少麻烦。这一切无疑让蜀军将士的士气或多或少有所降低,然而华丽的阵容掩盖了暗地滋生矛盾,刘备仍陶醉在他所认为理所当然的胜利当中。

十二月,大军攻打下秭归。驻守秭归的吴将李异退至夷陵。吴军伤亡并不算惨重,然而这仍是蜀军东征途中第一次可圈可点的胜利。刘备无暇去想为什么如此轻易取胜,开始忙于大军的调配。他兵分三路,派黄权领一军前往临沮防备魏军,吴班领一军径进夷陵,而自己准备由水路而下经夷道与吴班汇合。这是很有水平的战略计划,却挽回不了他即将败亡的命运。

在继续东进前,刘备忙里偷闲去武陵转了一圈。他过于醉心于军队人数这个数字的增长,每一支蛮人队伍的加入都让他喜逐颜开。他却不曾想过,二十万人已经够多,他还要更多的军队做什么。

恚怨在留在秭归的军中暗自滋长。终有一天,这些恚怨将成为吹旺火把的风。但在那之前,我要离开。

刘备走后第十日,我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那天在马厩,王方仍是装作洗马,靠近我低声说:“夫人营帐后门处,在下安排了一条路。夫人等天黑便从那里一直走,出到江边,在下在船中等你。”

天黑以后,我成功地避开军中耳目,一直沿着他们安排好的路走到江边。夜如黑幕般垂下,江面昏暗无光,我茫然四顾,却并不见应当在江边的船。

“你在找什么?”

一个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出。我转过身,惊讶地看到此刻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刘备。他从一堆岩石后走出,身后跟了几个横眉立目的军士。他将什么东西轻描淡写地扔在我面前,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在找这两个人?”

借着他们手中火把的光,我惊讶地看见,沙地上滚动的,正是两个血迹模糊的人头。

心一下子揪起来。我就这样害死了这两个人。

我注视刘备,眼中的怒火似要将这夜点燃。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悠然道:“幸亏朕提早回来,渡江时看见这条行踪可疑的船。否则不是给你逃回去?”

停一停他又笑道:“不过你逃了回去又如何?你迟早还是会落入朕手中。但朕现在不会放你走,朕要你看看朕是如何击败你们江东竖子,再将你的人头挂在建业城楼上。”

我仍是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

他挥了挥手:“带回去。严加看管,一刻也不能疏忽。”

有军士上来拽我的臂,我没有反抗,只是任他们带走我。然而愤怒的目光,却一直留在刘备脸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挑起眉,颇为神气地问我。

我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说:“蜀军将要败了。”

蜀军将要败了!

我近似诅咒的预言如同长了翅膀,在军中不胫而走。听到这话的人之中,一部分表示不屑,一部分表示出对我胡说八道的义愤填膺,却亦有一部分因之忧心忡忡。

天气一天一天寒冷下去然后又一天一天暖和起来。在这由冬到夏的时间里,刘备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他攻下夷陵,又分兵将夷道的孙桓困在城中。陆议用胜利织成了一个茧,将刘备套在茧中,然后他再也无法看见茧以外的世界。

不是没有清醒的人,但他们与这充满着胜利狂热气氛格格不入的话无法传入刘备耳中。事实上,这些人甚至不在少数。尽管一直在胜利,但是却始终不曾遭遇过敌人主力。在他们眼中,这看不见的敌人就像一条狡猾的蛇,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何时现身。这战争拖得过长,战线拉得过散,人们开始不耐烦,开始等一个结束,或许将这条蛇的七寸捏在手中,或许被它咬上一口。但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结束。

甘宁仍没有放弃我。尽管被严加看管起来,但军中他的其他旧部仍然想方设法与我取得了联系。他们说要另找方法救我出去。然而这一次我拒绝了。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我不愿再让任何人为我付出生命。赤壁之战中,我有过趁乱从北军中逃出的经历。我想这一次或许亦可效仿。无论如何,权当与刘备豪赌一场。

而我期待中的那场好戏,终于接近揭幕。

黄武元年夏六月,刘备驻军猇亭。天气炎热,士气低落的士兵叫苦连天。承受不住这些恚怨言语带来的压力,刘备下令改扎营于树林荫凉处。蜀军众多,扎下的营前后相连,竟有上百里。

我在忐忑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然而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发生了一件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事——

那一天我正在营中和看管我的几个军士闲聊。相处日久,又见我乖乖地一直没作逃跑打算,他们也对我客气不少。只要不试图逃跑,我在营中的活动一般是自由的。

就在闲聊的时候,突然听见周围的军士奔走相告:东吴有使至!

东吴有使至?这个时候,派使者过来做什么?我按捺不住好奇,想去听听。看守并不为难我,便带我前去。

我接近中军营帐,周围已围了许多在那里好奇地侧耳倾听的人。这时我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从帐中传来:“——在下奉大都督之命,前来向陛下请和。”

是骆统的声音。这个时候,他跑来请的哪门子和?我好奇地伸长了耳朵听着,却听见刘备冷冷地说:“这个时候,还请什么和?”

这大耳朵,竟说了和我想的一样的话。

“大都督不忍看见杀戮。希望两家罢兵,也算造福两国百姓。”

“哦?他怕他的军士被杀么?”

“大都督不是这个意思,”骆统的声音顿了顿,又接着说,“他是不希望陛下的军队遭到杀戮……”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一片哄然。而刘备也开始毫无节制地狂笑。好一阵子,我才听见他不成语调的声音:“怕朕的军队遭到杀戮?朕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好笑的话。哈……”

“在下并非危言耸听。恳请陛下考虑。”

“你们是有心来取笑朕么?”刘备突然一拍桌子,这样说道,“此事不必再提!你快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朕无面目!”

又是一阵哄然,然后我看见骆统一面摇头一面走了出来。然后他看见我,就在那里怔了一怔。却不知该不该走过来。

我向偏僻处对他使了个眼色,转身央求看我的守卫说:“此人是我至交,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允许我和他说几句话。只是道个好,别无他意。”

守卫站在那里犹豫。这时我迅速摘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悄悄塞进他手中。

“好吧,”他勉强同意,“只许说三句。”

于是我走过去,骆统看见我喜形于色,连连说:“想不到影夫人果真还在蜀军中。一切可好?……”

我连忙制止住他的絮叨,指着不远处的守卫说:“寒暄的话还是等我以后回到吴军再说。现在我只能和你说三句话。”

“啊?”他一脸内疚,“那你不是已经说掉一句了?”

“这句不算,”我哭笑不得,“我问,你答,不许废话。”

“好好。”他连连点头。

于是我凑近他耳边,用只有我和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你们打算哪日举火?”

他惊讶地看我一眼,终究还是吞掉了那些惊讶的话语,只是简略地说:“六月二十。”

我点点头,又问:“为什么跑来求和?”

“我也说没必要来啦,”他笑道,“可都督非要我来。他说一旦举火,这里就会死伤无数。他不愿做这样残忍的事。他真是的……”

看见我阴沉的脸色,他连忙将接踵而来的一大堆废话噎了下去。

“可这样有可能让刘备察觉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这一点?”我忍不住又问。

“他就是这样傻而执着。难道这不是他吸引人的地方吗?”

这一次他的回答倒是简洁而一针见血。

我目送他离开蜀营。耳边充斥着的是蜀军或好奇或不安的议论。刘备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只是带着一种等待胜利的迷醉慢慢走回他的营房。

我突然想起,忘记叫骆统代我向他问一声好。

这个时候,他的心应该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但无论如何,辉煌和不朽,只能建立在二十万人的命运之上;旧的时代,只能用一场大火来终结。

这是他的舞台,是他的时代,是他的宿命。

第八章 宜杀人放火

黄武元年夏六月二十,晴,有风。

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

忌远行。

宜杀人放火。

一大早起,我便穿了方便行动的衣服在室外坐着。迎着看守疑惑的目光,我解释说因天气好,想多呼吸下新鲜空气。

心中自然打的是另一个算盘:在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或能趁乱逃掉。

蜀营中一切平静如常:刘备在等待夷道传来的捷报,大将们如常般聚集在一起研究进攻的方案,小兵则忙于练兵喂马发牢骚……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每个人看起来都精神饱满。对于即将降临的噩运,没有丝毫的预感。

入夜,当大火如预料中般烧起来时,我是整个蜀营最先夺门而出的人。(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开始一切都十分顺利。当整个蜀营陷入一片恐慌和混乱时,我已成功地逃离刘备。尽管跑得狼狈不堪,我还是坚定地告诉自己,先不要管什么形象,只一直向东,向东跑。在那里,总会有一个英雄搭救我。

然而火烧的速度却丝毫不比我跑的速度慢。

我想趁乱抢到一匹马然后奔回吴营。可一片混乱中才发现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马,在一片混乱中要么被烧死,要么被人们哄抢一空。我只有靠自己的一双脚,与死神竞跑。

我曾以为夷陵之战从场面上来说,应该是赤壁之战的一个翻版。可当大火燃烧起来,当人们嘶喊着在火中死去时,我发现这和赤壁之战毕竟是不同的。赤壁之战更像是周瑜的一个游戏。尽管同样是烈火同样是杀戮,我看得更多的却是那些黑黢黢的江面上凭空变出的战船和火光,仿佛是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又似是一场绚烂的烟花。

可这里不一样。这里的火光更凌厉、更直接,更铺天盖地。这样的大火只是为了杀人而燃烧。比起陆议来,周瑜应该更不忌惮于杀戮。这如同上天的嘲弄:忌惮杀戮的人,却带来了更直截了当的、死亡的气息。

人如秋天收割完后田野上的草根,被大火毫不留情地一片片烧死,空气中净是焦糊的皮肉气息。留下来的人匆忙踩死地上的伤兵,为了一匹马杀死可能和自己同睡一个营帐的战友,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个世界彻底疯狂。

面对这样的胜利,他是在笑,还是在忧伤?

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奔跑的速度有所放慢。火光从两面渐渐靠近,灰色的浓烟遮蔽原本洁净的天空,月亮也被隐藏在这浓烟后了无踪影。我为了逃避火光慌不择路地跑了好一阵,然后发现一个极其要命的问题:

见鬼,哪里是东?

整个蜀营,已再没有任何能够让我辨明方向的东西。浓烟让三米外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而视线范围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奔向不同的方向。

我毫无目的地避着火光又疯跑了一阵,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既然有火,就必然有放火的人。如果我喊上一嗓子,不就会有吴兵前来搭救?

当我正准备将这个计划付诸实施的时候,混乱中接应响起的声音让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噎了回去:“皇上有令:活捉住东吴影夫人,赏千金,封万户侯!献头者,五百金,千户侯!”

偏执狂!我在心里既恨又恼地想道。果真那么恨我么?还是纯粹只是想找个人垫背?

任何时代,任何时候,只要价钱足够高,总会有一些人愿意卖命。因此即使是在熊熊火光之下,听见这个消息,有些蜀兵立即放弃了逃跑,开始在乱军中寻我的踪迹。

我只能继续往一个未知的方向疯跑。所幸我穿的衣服和他们差不多,浓烟又掩盖了我的身影,一路狂奔,始终不曾被任何人发现。

可惜好景不长。狂奔了大半夜,一双腿快要断掉,刚想停下来时,身后一个狂奔的蜀兵便一头撞在了我身上。他扶起我,正想致歉,目光落在我脸上,一脸惊愕。那一刻我怀疑他眼前是否已经出现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大的馅饼。

也不是怀疑,紧接着,我就听见他睁圆眼睛大喊一声:“万户侯!”

趁他还沉浸在被馅饼砸到的狂喜中,我一把推开他,拖着一双将要断掉的腿继续跑。他挥舞着大刀穷追于我身后。幸而他跑只是为了钱,而我跑是为了命,因此我一直不曾被他追赶上。但同样不幸的是,我也一直不曾甩掉他,不,应该是“他们”——从身后的脚步声我得出判断,又有若干个看到馅饼的人加入了他的队伍。

这样一路被好几个蜀兵追着狂奔时,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这一生中最倒霉的时刻。

然而这还不是。

最倒霉的时刻,是后面被好几个蜀兵追赶,前面又出现一团火光挡住去路的时候。

我在火光前略一驻足,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我看看这火又看看他们,最后我想,拼了。

我一咬牙冲进了火中。

毕竟还不算倒霉到底。这火看起来凌厉,其实并不厚。我几步就冲了过去,紧接着,一棵燃烧着的树便在身后倒下了。

路边有一条小溪,我冲过去,用溪水冲洗灼痛的身子。借着身后那树燃起来的火光,我发现这溪水竟是从山脚的一个溶洞中流出。

我不假思索地避入洞中。

也许那几个追兵被那棵树砸死了,也许他们没发现这个洞,一直往前面追去了。总之并没有人进来找我,我终于可以享受片刻的宁静。

慢慢地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我开始欣慰地觉得,我毕竟不算太倒霉。

——虽然这有可能是我这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大火一直烧了两天两夜。

这个不起眼的溶洞成为我的藏身之所。我想或许在这里等到蜀兵全部退去,再出去寻找吴人。

蜀兵实在太多,每隔一两个时辰,我就偷偷出去看眼他们走尽没。然而每次往外看时,满目仍是一拨又一拨的蜀兵走过。这个洞只有一个出口,我只能在里面等待。

直到第二天晚上,我从洞口探出头往外看,发现外面的世界清净无比,长长的山路上空无一人。

我长舒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月亮从渐渐消散的烟雾中探出头来了。我抬头看月亮,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美好。

可惜,我高兴得太早。

走了一段路,身后突然传来急急的马蹄声。我回过头,发现一队骑兵正朝着我飞速奔来。而且他们是——蜀兵。

我急急转回脸,然而他们已经认出我。

“东吴影夫人!”

他们兴奋得大叫。毕竟是骑兵,素质还是比步兵高些。竟能喊出我的名字。

我转过身,又向着那溶洞的方向狂奔。

他们紧紧跟在我身后。我刚进洞的时候,他们已到了洞口。

所幸这个溶洞是无法骑马进入的,他们下马给了我一点时间,在洞的深处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

但是没有用,他们仍在一点一点逼近,不放弃对任何一个可能藏身地方的搜索。他们有十多人,这样下去,他们总会找到我。

是天要亡我么?我不甘地想。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死去,但我绝不愿意在这场战争中,在这个时候,在这个黑暗潮湿的洞里毫无意义地死去。

英雄救美的故事,难道不能再次上演么?

他们离我越来越近。

第九章 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的故事,难道不能再次上演么?

如同所有拙劣的肥皂剧中让人鄙夷的剧情般:这样想的时候,英雄登场了。

寒光一闪。一把大刀竟同时划过了三个人的脖颈。一个高大的身影分开那队人,冲了进来。

在他冲进来的同时,我听见一个铃铛在黑暗中轻轻作响。

“怎么才来?”一把将冲进来的甘宁拖到我藏身的石头后,我感激却嘴硬地埋怨着。

“我是有心救你。可是你也不必往相反的方向跑吧?害我好找!”他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不如等我死了才来。”

“我为了救你,连刘备的头都暂时不去取了,还待怎的?”他怒道,“如果不是那个娃娃将军下令非找到你不可,我才不会丢下我那群部下一个人找到这里来呢!”

“伯言下令找我么?”我轻轻问道,心突然因欢喜轻轻颤抖着。这个时候,虽然仍未脱离险境,但突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可怕了。甚至觉得很好玩。

他哼了一声说:“早知如此费周折,真不该答应他。”

我刚想再说什么,他突然一把拨开我,引弓搭箭。

“嗖嗖”两声,两支箭带着风声射了出去。我只听见两声箭射进皮肉的闷响,然后是两声临死前痛苦的呻吟。

“分散,各自找地方掩护,不要贸然出击!”我听见洞口那将领喊道。

我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蜀兵沿着洞中林立的石头渐渐往前迂回了。

“有种的,过来一战!”甘宁对着洞口,大声说。

“有种的,你过来!”洞口那将领也大声回敬。

然后又听他笑道:“有本事你们就在那里等一辈子!我告诉你,我已派人去找援军了。我们迟早都会杀进来!”

“过去,砍了他们。然后我们逃。”我怂恿甘宁说。

“你当我无所不能?”他怒道,“门口至少有二十几号人!”

“我确实以为你无所不能的呀。”我伸伸舌头,笑道。

“少用激将法。我杀出去不难,但带着你又另当别论。如果有马也不难,可你找的这破地方,马进不来。我将雪落留在洞口了。”

“雪落?”我笑道,“好风雅的马名字。”

“即使是马,也比你聪明些。人家至少不会跑错方向。”

“马本来就比人认得方向。”我辩驳道。

他忍无可忍地仰天悲啸:“我前世造了什么孽?竟和你一起被困在这鸟地方一边等死一边耍贫嘴!”

“我都叫你砍了他们啊。”我笑道。

“说得容易。他们躲着不出来,我怎么砍?”

“你自己想办法砍呗。”

他沉默不语,突然整个人一振,凑近我低声说:

“引他们出来,杀之。”

“怎样引?”我好奇问道。

“嘿嘿……”即使是一片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到他唇角漾开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当然是用诱饵引……”

“诱饵?”我茫然地问道。心中却有不祥的预感慢慢泛上来。

“是啊。如果一个人走出去,他们肯定会出来进攻的,即使不进攻,也会探头出来看一眼的。”

“哦,你还是打算出去砍了他们啊。”我很高兴地说道。

“我不出去啊。我在后面用箭射他们。”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去做诱饵,我在后面用箭射他们。”

“你……”我几乎昏过去。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然而不幸的是,我发现同样脑子进水的不止他,还包括我。因我虽然觉得这个主意很荒谬,却还是在内心渐渐接受他的提议。

或者,他本来就是一个说出任何提议都能让人接受的死神般的男人。

“真得如此吗?”我无可奈何地说道。

“别罗嗦了,我还要赶去取刘备的头呢!”他不耐道。

“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是用江东第一美女做杀人的诱饵。”我叹气,说道。

“你要想清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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