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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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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华生,他们怎么说的?”我犹豫了一下,可是没法逃避这问题。
“他们说那就是巴斯克维尔猎狗的叫声。”
他咕哝了一阵以后,又沉默了一会儿。
“是一只猎狗,”他终于又说话了,”可是那声音好象是从几里地以外传来的,我想大概是那边。”
“很难说是从哪边传来的。”
“声音随着风势而变得忽高忽低。那边不就是大格林盆那个方向吗?”
“嗯,正是。”
“啊,是在那边。喂,华生,您不认为那是猎狗的叫声吗?
我又不是小孩,您不用怕,尽管说实话好了。”
“我上次听到的时候,正和斯台普吞在一起。他说那可能是一种怪鸟的叫声。”
“不对,不对,那是猎狗。我的上帝呀,难道这些故事会有几分真实吗?您不会相信这些吧,您会吗,华生?”
“不,我决不相信。”
“这件事在伦敦可以当作笑料,但是在这里,站在漆黑的沼地里,听着象这样的叫声,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我的伯父死后,在他躺着的地方,旁边有猎狗的足迹,这些都凑在一起了。我不认为我是个胆小鬼,华生,可是那种声音简直把我浑身的血都要凝住了。您摸摸我的手!”
他的手冰凉得象一块石头。
“您明天就会好的。”
“我想我已无法不使那种叫声深印在我的脑中了。您认为咱们现在应当怎么办呢?”
“咱们回去好吗?”
“不,决不,咱们是出来捉人的,一定得干下去。咱们是搜寻罪犯,可是说不定正有一只魔鬼似的猎狗在追踪着咱们呢。来吧!就是把所有洞穴里的妖魔都放到沼地里来,咱们也要坚持到底。”*
我们在暗中跌跌撞撞地缓缓前进着,黑暗而参差不齐的山影环绕着我们,那黄色的光点依然在前面稳定地亮着。在漆黑的夜晚,再没有比一盏灯光的距离更能骗人了,有时那亮光好象是远在地平线上,而有时又似乎是离我们只有几码远。可是我们终于看出它是放在什么地方了,这时我们才知道确已距离很近了。一支流着蜡油的蜡烛被插在一条石头缝里,两面都被岩石挡住,这样既可避免风吹,又可使除了巴斯克维尔庄园以外的其他方向都看不到。一块突出的花岗石遮住了我们。于是我们就在它后面弯着腰,从石头上面望着那作为信号的灯光。看到一支蜡烛点在沼地的中央,而周围却毫无生命的迹象,确是奇事——只有一条向上直立的黄色火苗和它两侧被照得发亮的岩石。
“咱们现在怎么办呢?”亨利爵士悄悄地说道。
“就在这里等着,他一定在烛光的附近。看一看,咱们是否能够看得到他。”
我的话刚说出口,我们两人就看到了他,在蜡烛附近的岩石后面探出来一张可怕的黄面孔——一张吓人的野兽般的面孔,满脸横肉,肮脏不堪,长着粗硬的长须,乱蓬蓬的头发,倒很象是古代住在山边洞穴之中的野人。在他下面的烛光照着他的小而狡猾的眼睛,可怕地向左右黑暗之中窥探,好象是一只听到了猎人脚步声的狡黠的猛兽。
显然已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怀疑。说不定是因为他还有什么和白瑞摩私订的暗号我们不知道,也许是那家伙根据其他理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因为我从他那凶恶的脸上看出了恐惧的神色。因为考虑到每一秒钟他都可能从亮处窜开、消失在黑暗之中,所以我就跳向前去,亨利爵士也跟了上来。
正在这时,那罪犯尖声痛骂了我们一句,便打过来一块石头,那石头在遮住我们的大石上碰得粉碎。当他跳起来转身逃跑的时候,碰巧月光刚从云缝里照了下来,我一眼看到了他那矮胖而强壮的身形。我们冲过了小山头,那人从山坡那面疾驰而下,他一路上用山羊似的动作在乱石上跳来跳去。如果用我那左轮手枪远射,碰巧了就可能把他打瘸,可是我带它来只是为了在受人攻击的时候用以自卫,而不是用来打一个在逃的没有武器的人的。
我们两个都是快腿,而且受过相当好的训练,可是,不久我们就知道已没希望追上他了。在月光之下,我们很久还看得见他,直到他在一座远处小山山侧的乱石中间变成了一个迅速移动着的小点。我们跑呀跑的,直跑到疲惫不堪,可是他和我们的距离反而愈来愈大了。最后,我们终于在两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大喘着气,眼看着他在远处消失了。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最最奇怪和想象不到的事。当时我们已经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放弃了无望的追捕,就要转身回家了。月亮低悬在右侧空中,满月的下半部衬托出一座花岗石岩岗的嶙峋的尖顶。在明亮的背景前面,我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站在岩岗的绝顶上,恰似一座漆黑的铜像。你可别认为那是一种幻觉,福尔摩斯。我敢说,在我一生里还从没有看得这样清楚过呢。根据我的判断,那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他两腿稍稍分开地站着,两臂交叉,低着头,就象是面对着眼前满布泥炭和岩石的广大荒野正在考虑什么问题。他也许就是那可怕的地方的精灵呢。他不是那罪犯,他离那罪犯逃遁的地方很远,同时他的身材也高得多。我不禁惊叫了一声,并把他指给准男爵看,可是就在我转身抓他手臂的时候,那人就不见了。这时花岗岩的尖顶依然遮着月亮的下半部,可是在那顶上再也没有那静立不动的人的踪影了。
我本想向那方向走去,把那岩岗搜索一下,可是距离相当远。从听到那使他回想起他家庭可怕的故事的叫声以后,准男爵的神经还一直在震颤,因此他已无心再作冒险了。他并没有看到岩顶上的那个孤独的人,因此他还不能体会那人的怪异的出现和他那威风凛凛的神气所给予我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个狱卒,没错。”他说道,“从这家伙逃脱之后,沼地里到处都是他们。”
嗯,也许他的解释是正确的,可是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明,我是不会相信的。今天,我们打算给王子镇的人们打个电报,告诉他们应当到那里去找他们那个逃犯。说起来也真倒霉,我们竟没有能当真胜利地把他作为我们的俘虏带回来。这就是我们昨晚所作的冒险。你得承认,我亲爱的福尔摩斯,就拿给你作报告这件事来说吧,我已经为你做得很不错了。在我所告诉你的东西里,有很多无疑是很离题了,可是我总觉得最好还是让我把一切事实都告诉你,让你自己去选择哪些是最能帮助你得出结论的东西吧。当然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进展,就白瑞摩来说,我们已经找出了他的行为的动机,这就使整个的情况澄清了不少。可是神秘的沼地和那里的奇特的居民则依旧是使人莫测高深的,也许在下一次的报告里,我将能把这一点也稍加澄清。最好还是你到我们这里来。无论如何,几天之内你就会又接到我的信了。
寄自巴斯克维尔庄园十月十五日
憂優書盟 uuTXt。COm 荃蚊自版月牍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第十章 华生医生日记摘录 字数:7755
我一直都在引用以前寄给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报告。可是叙述到这里,我又不得不放弃这种方法,再度依靠我的回忆,借助于我当时的日记了。随便几段日记就能使我想起那些详尽无遗的、深印在我记忆之中的情景。好吧,我就从我们在沼地里徒劳无功地追捕了一阵逃犯和经历了那次奇遇的那个早晨谈起吧。
十月十六日——今天是个阴晦多雾、细雨蒙蒙的日子。房子被滚滚而来的浓雾重重包围起来,可是浓雾也不时上升,露出荒漠起伏的沼地来,山坡上有纤细的如同缕缕银丝似的水流,远处突出的岩石的湿漉漉的表面,被天光照得闪闪烁烁,由表及里都沉浸在阴郁的气氛之中。昨夜的惊恐在准男爵的身上产生了恶劣的影响;我感到心情沉重,有一种危险迫在眉睫的感觉——而且是一种始终存在的危险,由于我形容不出来,所以也就显得特别可怕。东西
难道我这种感觉是毫无来由的吗?只要考虑一下连续发生的这一长串意外的事件就会明白,这些都说明在我们的周围正进行着一件有计划的罪恶活动。这庄园的前一个主人的死,分毫不爽地应验了这家族中的传说的内容,还有农民们一再声称的在沼地里出现的怪兽。我曾两次亲耳听到了很象是一只猎狗在远处嗥叫的声音,这竟会是真正超乎自然的事?
简直是既不可信也不可能。一只魔犬,可是又留下了爪印,又能嗥叫冲天,这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事。斯台普吞可能会信这套鬼话,摩梯末也可能;可是如果我还能算是稍具常识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相信这样的事。如果我自己对此也信以为真的话,那就无异于甘心把自己降低到这些可怜的庄稼人的水平。他们把那狗说成妖魔鬼怪还不够,甚至还把它形容成口、眼都向外喷着地狱之火。福尔摩斯决不会听信这些异想天开的说法,而我则是他的代理人。我就两次在沼地里听到过这种叫声。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啊,假如真的有什么大猎狗跑到沼地上来的话,那就一切都好解释了。可是这样一只猎狗能藏到什么地方去呢?它到哪里去找吃的呢?它是从哪里来的呢?白天为什么没有人看到它呢?不可否认,不管是合乎自然法则的解释或是不合乎自然法则的解释,现在都同样地难于说得通。暂且先放下这只猎狗不提,那么在伦敦发现的那个“人”总是事实啊!马车里的那个人,还有警告亨利爵士不要到沼地来的那封信,这至少是真的吧。这可能是个要保护他的朋友干的事,但也同样可能是个敌人干的事。那个朋友或敌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呢?他是仍旧在伦敦呢,还是已经跟踪我们到了这里呢?他会不会……会不会就是我所看到的在岩岗上站着的那个陌生人呢?
确实是我只看到了他一眼,可是有几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他绝不是我在这里所见到过的人,而我现在和所有的邻居都见过面了。那身形远比斯台普吞高得多,也远比弗兰克兰为瘦。说不定可能是白瑞摩,可是我们已把他留在家里了,而且我可以肯定,他是不会跟踪我们的。这样说,一定还有一个人在尾随着我们,正如同有一个陌生人在伦敦尾随我们一样,我们一直也未能把他甩掉。如果我们能抓住那个人的话,那么,我们的一切困难就都迎刃而解了。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现在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我的第一种想法是打算把我的整个计划都告诉亨利爵士;第二种想法,我认为也是最聪明的想法,那就是自己干自己的,尽量不和任何人谈起。他显得沉默而茫然,那沼地的声音已使他的神经受到了不可思议的震惊,我不愿再以任何事情来加深他的焦虑,为了达到自己的既定目的,我就必须采取单独的行动了。
今天早饭之后,我们又出了一件小事。白瑞摩要求和亨利爵士单独谈话,他俩在爵士的书房里关起门来待了一会。我坐在弹子房里不止一次听到谈话的声音变得高了起来,我很明了所谈的是什么问题。过了一会儿,准男爵就打开房门叫我进去了。
“白瑞摩认为他有一点不满之处,”他说道,“他认为在他自愿地把秘密告诉我们之后,我们就去追捕他内弟的这种做法是不公平的。”
管事的站在我们的面前,面色很苍白,可是很镇定。
“也许我说话太过火了一些,爵爷,”他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求您宽恕。但是,在今晨我听见你们两位回来并得知你们是去追捕塞尔丹的时候,确实感到非常吃惊。这个可怜的家伙,不用我再给他添什么麻烦就已经够他苦斗一阵的了。”
“如果你真是自愿地告诉了我们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准男爵说道,“但实际情况却是当你,或者还不如说是当你太太被迫不得不说的时候才告诉我们的。”
“我真没有想到您竟会利用了这一点,亨利爵士……我真没想到。”
“这个人对社会说来是个危险。在沼地里到处都是孤立无援的人家,而他又是个无法无天的人,只要看他一眼,你就能明白这一点了。比如说,你就看斯台普吞先生的家吧,就只有他一个人保护家。除非塞尔丹重新被关进监狱,否则谁也不会感到安全。”
“他绝不会闯进任何人家的,爵爷,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反正他在这里再不会骚扰任何人了,我向您保证,亨利爵士,过不了几天就可做好必要的安排,他就要去南美了。看在上帝的面上,爵爷,我恳求您不要让警察知道他还在沼地里。在那里他们已经放弃了对他的追捕了,他可以一直安静地藏到准备好船只的时候为止。您若告发了他,就一定要使我和我的妻子遭到麻烦。我恳求您,爵爷,什么也不要和警察说。”
“你看怎么样,华生?”
我耸了耸肩。“如果他能安全地离开这个国家,那就能给纳税人减去一桩负担呢。”
“可是他会不会在临走以前搞谁一家伙呢?”
“他不会这样发疯的,爵爷,他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我们都给他准备齐全了。他若再犯一次罪就会暴露他的藏身之所了。”
“这倒是实话,”亨利爵士说道,“好吧,白瑞摩……”
“上帝祝福您,爵爷,我从心眼里感激您!如果他再度被捕的话,我那可怜的妻子一定要活不成了。”
“我想咱们这是在怂恿助成一件重大的罪行吧,华生?可是在听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以后,我觉得好象已经不能再检举那人似的,算了吧!好吧,白瑞摩,你可以走了。”
那人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了些感谢的话,一边转过身去,可是他犹豫一下之后又回转身来。
“您对我们太好了,爵爷,我愿尽我所能地来报答您。我知道一件事,亨利爵士,也许我早就该说出来了,可是这还是在验尸之后很久我才发现的。关于这件事我还没有向任何人提过,这是一件和查尔兹爵士的死有关的事。”
准男爵和我两个人都站了起来。“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爵爷,这个我可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什么呢?”
“我知道当时他为什么站在那门旁,那是为了要和一个女人会面。”
“去和一个女人会面!他?!”
“是的,爵爷。”
“那个女人叫什么?”
“她的姓名我没法告诉您,爵爷,可是,我可以告诉您那姓名的字头。她那姓名的字头是L.L.”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白瑞摩?”
“啊,亨利爵士,您伯父在那天早晨收到了一封信。他经常收到很多信件,因为他是个闻名的人物,而且还以心地善良著称,因此,无论是谁,在发生困难的时候,都喜欢求助于他。可是那天早晨,碰巧只有那一封信,所以引起了我特别的注意。那信是从库姆·特雷西地方寄来的,而且是女人的笔迹。”
“嗯?”
“啊,爵爷,要不是因为我太太的关系,我决不会想起这件事来的,也许我永远也想不起来了呢。刚刚几个礼拜以前,在她清理查尔兹爵士的书房的时候——从他死以后还一碰也没碰过呢——在炉格后面发现了一封烧过的信纸的灰烬。信已大部烧焦,碎成小片,只有信末的一小条还算完整,字迹在黑地上显得灰白,还可以看得出来。看来很象是信末的附笔,写的是:‘您是一位君子,请您千万将此信烧掉,并在十点钟的时候到栅门那里去。’下面就是用L.L.这两个字头签的名。”*
“那张字条还在你那儿吗?”
“没有了,爵爷,我们一动,它就粉碎了。”
“查尔兹爵士还收到过同样笔迹的信件吗?”
“噢,爵爷,我并没有特别注意他的信件。只是因为这封信是单独寄来的,所以我才注意到了它。”
“你也弄不清L.L.是谁吗?”
“弄不清,爵爷,我比您知道得并不多。可是我想,如果咱们能够找到那位女士的话,那么关于查尔兹爵士的死,咱们就会多知道些情况了。”
“我真莫名其妙,白瑞摩,这样重要的情况你怎么竟会秘而不宣?”
“噢,爵爷,那正是我们自己的烦恼刚刚到来之后。还有就是,爵爷,我们两人都很敬爱查尔兹爵士,我们不能不考虑到他对我们的厚意。我们认为把这件事兜出来对我们那位可怜的主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再加以这问题还牵连到一位女士,当然就更该小心从事了。即使是在我们当中最好的人……”
“你以为这一点会有伤他的名誉吗?”
“嗯,爵爷,我想这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可是您现在对我们这样好,使我觉得,如果我不把这件事的全部情况都告诉您,那我就太对不起您了。”
“好极了,白瑞摩,你可以走了。”当管事的走了以后,亨利爵士转身向我说道,“喂,华生,您对这新发现怎么看法?”
“好象又是一个难解的问题,弄得比以前更加使人莫名其妙了。”
“我也是这样想呢,可是只要咱们能够查明L.L.这个人,可能就会把整个问题都搞清楚了。咱们能得到的线索就是这么多了,咱们已经知道,有人了解事情的真相,只要能找到她就好了。您认为咱们应当从何着手呢?”
“马上将全部经过告诉福尔摩斯,这样就能把他一直在寻找的线索供给他了。如果这样还不能把他吸引到这里来,那才真是怪事呢。”
我马上回到自己的屋里去,给福尔摩斯写了关于今早那次谈话的报告。我很清楚,他最近很忙,因为从贝克街寄来的信很少。写得也短,对于我所供给他的消息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而且更难得提到关于我的任务。无疑的是他的精神已全部贯注在那封匿名恐吓信的案件上面了。可是,事情的这种新的进展,定会引起他的注意并能恢复他对这个案子的兴趣的。他现在若是在这里有多好啊。
十月十七日——今天大雨终日,浇得常春藤唰唰作响,房檐水滴沥沥。我想起了那个身处荒凉、寒冷而又无遮无盖的沼地里的逃犯。可怜的人啊!不管他犯的是什么罪,他现在所吃的苦头,也总算赎了他的罪了。我又想起了另一个人——
马车里的那个面孔,月亮前面的那个人影,那个隐蔽的监视者和不可解的人——难道他也暴身于倾盆大雨之中吗?傍晚时分,我穿上了雨衣雨鞋,在湿软的沼地里走出去很远,心里充满着可怕的想象,雨打在我的脸上,风在我的耳旁呼哨。
但求上帝援助那些流落在大泥潭里的人吧,因为连坚硬的高地都变成了泥淖了。我终于找到了那黑色的岩岗,就是在这岩岗上,我看到过那个孤独的监视人,我从它那嵯峨的绝顶,一眼望到远近一无树木的阴惨的高地。暴风夹杂着大雨,刷过赤褐色的地面,浓重的青石板似的云层,低低地悬浮在大地之上,又有绺绺的灰色残云,拖在奇形怪状的山边。在左侧远处的山沟里,巴斯克维尔庄园的两座细长的塔楼,隔着雾气,半隐半现地矗立在树林高处。除了那些密布在山坡上的史前期的小房之外,这要算是我所能见到的唯一的人类生活的迹象了。哪里也看不到两晚之前我在同一地点所见到过的那个孤独的人的踪影。
当我走回去的时候,摩梯末医生赶了上来,他驾着他那辆双轮马车,走在一条通向边远的弗欧麦尔农舍的坎坷不平的沼地小路上。他一向非常关心我们,几乎没有一天他不到庄园来看看我们过得好不好。他一定要我上他的马车,所以我就搭他的车回家了。我知道他近来由于那只小长耳獚犬的失踪而非常烦恼;那小狗自从有一次乱跑跑到沼地里去以后,一直没有回来。我尽可能地安慰了他,可是我一想起了格林盆泥潭里的小马,也就不再幻想他会再见到他的小狗了。
“我说,摩梯末,”当我们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摇晃着的时候我说,“我想在这里凡是乘马车能到达的住家,您很少有不认识的人吧。”
“我想,简直没有。”
“那么,您能不能告诉我,哪些女人的姓名的字头是L.L.呢?”
他想了几分钟。
“不能,”他说道,“有几个吉卜赛人和作苦工的我就不知道,而在农民或是乡绅之中没有一个人的姓名的字头是这样的。哦,等一等,”他停了一下之后又说,“有一个劳拉·莱昂丝——她那姓名的字头是L.L.——可是她住在库姆·特雷西。”
“她是谁啊?”我问道。
“她是弗兰克兰的女儿。”
“什么!就是那个老神经弗兰克兰吗?”
“正是,她和一个到沼地来画素描的姓莱昂丝的画家结了婚。可是,他竟是个下流的坏蛋,他遗弃了她。根据我所听到的情况判断,过错可能并不完全在于一方。任何有关她的事,她父亲决定一律不管,因为她没有得到父亲的同意就结了婚,也许还有其他原因。由于这放荡的老家伙和女儿之间的不和,弄得这女子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那她怎么生活呢?”
“我想老弗兰克兰会给她一些资助的,可是不可能多,因为他自己的那些乱事已经把他拖累得相当够受了。不管她是如何的罪有应得,总不能让她不可救药地趋于堕落啊。她的事传出去以后,此地有些人就设法帮助她,使她能过正当的生活。斯台普吞和查尔兹都帮了忙,我也给过一点钱,为的是让她作起打字的营业来。”
他想知道我问这些问题的目的何在,可是我没法满足他的好奇心,并没有告诉他许多,因为我没有理由对随便任何人都给以信任。明早我要到库姆·特雷西去。如果我能见到那位名声暧昧的劳拉·莱昂丝太太的话,就会把为弄清这一连串神秘莫测的事情所做的调查工作大大地向前推进一步了。我一定发展到象蛇一样地聪明了,因为当摩梯末追问到很不便回答的时候,我就随便地问了问他弗兰克兰的颅骨属于哪一种类型。这样一来,一直到抵达目的地为止,除了头骨学之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我总算没有白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相处了这么多年。
在这狂风暴雨的阴惨的天气里,只有一件值得记载的事。
那就是我刚才和白瑞摩的谈话,他又给了我一张能在适当的时候亮出来用的有力的好牌。
摩梯末留下来吃了晚饭,饭后他和准男爵两人玩起牌来。
管事的到书房来给我送咖啡,我乘机问了他几个问题。
“啊,”我说道,“你那好亲戚已经走了呢?还是仍然隐藏在那里?”
“我不知道,先生。但愿他已经走了,因为他在这里只能给人添麻烦。从我最后一次给他送了食物之后,再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情况,那已是三天以前的事了。”
“那一次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先生,可是当我再到那里去的时候,食物已经不见了。”
“那么说,他一定还在那里呢?”
“先生,除非是被另外那个人拿去,否则您一定会认为他还在那儿呢。”
我坐在那里,咖啡还没有送到嘴边就又盯住他问道:“那么说,你是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罗?”
“是的,先生,在沼地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先生。”
“那你怎么知道的呢?”
“是塞尔丹告诉我的,先生,在一星期以前或是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也在藏着呢,可是据我估计他并不是逃犯。这些事我真伤脑筋,华生医生——我和您坦白地说吧,先生,这些事真让我伤脑筋。”他突然带着真挚热切的情感说道。
“现在,你听我说,白瑞摩!我只是为了你的主人,否则对于这样的事我是毫无兴趣的。我到这里来除了帮助他之外,没有其他目的。坦白地告诉我吧,究竟是什么使你这样伤脑筋呢?”
白瑞摩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后悔不该冲口说出或是感觉难以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情。
“就是这些不断发生的事,先生,”他终于对着被雨水冲刷着的向沼地而开的窗户挥舞着手喊了起来,“我敢肯定那里在进行着暗杀的勾当,正在酝酿着一个可怕的阴谋!先生,我真希望亨利爵士能回到伦敦去呢。”
“可是,使你这样惊恐不安的有什么事实根据呢?”
“您看查尔兹爵士的死!就拿验尸官所说的那些话来说,就已经够糟糕的了。您再看夜间沼地里的怪声,日落之后,就是您给多少钱也没有人肯从沼地里走过去。还有藏在那里的那个人,他在那里窥伺等待着!他等待什么呢?用意又是什么呢?所有这些,对巴斯克维尔家的任何人说来,都绝不是什么好兆。到亨利爵士的新仆人们来接管庄园的那一天,我是会很乐于离开这一切的。”
“可是关于沼地里的这个陌生人,”我说道,“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吗?塞尔丹说过什么?他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或是发现了他正在干什么吗?”
“塞尔丹看到过他一两次,可是他是个很阴险的家伙,什么情况也不肯暴露。起初他想那人是个警察,可是不久他发现了那人自己另有计划。据他看来,那人象是个上流人物,可是他弄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些什么。”
“他说过那人住在什么地方吗?”
“在山坡上古老的房子里——就是那古代人住过的小石头房子。”
“可是他吃饭怎么办呢?”
“塞尔丹发现有一个为他服务的小孩,给他送他所需要的东西。我敢说,那小孩是到库姆·特雷西去弄他需要的东西的。”
“好极了,白瑞摩。这个问题咱们改日再深谈吧。”管事的走了以后,我透过模糊的窗玻璃,望着外面奔驰的云朵,和那被大风横扫的树顶联成的高低不一的轮廓线。这样的夜晚在室内就已够险恶的了,在沼地的一栋石屋里是什么味道就更不用说了。多么强烈的恨才能使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潜藏在那样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深远和急不可待的目的才使得他如此不辞辛劳!看来使我困扰万分的问题的中心就在沼地的那所房子里。我发誓要在明天尽一切可能探明那神秘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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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第十一章 岩岗上的人 字数:9646
用摘录我日记的方法写成的上一章,已经叙述到十月十八日了。那时正是这些怪事开始迅速发展,快要接近可怕的结局的时候。随后几天所发生的事情都已难忘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之中,不用参考当时所作的记录我就能说得出来。我就从明确了两个极为重要的事实的次日说起吧。所说的两个事实之一,就是库姆·特雷西的劳拉·莱昂丝太太曾经给查尔兹·巴斯克维尔爵士写过信,并约定在他死去的那个地点和时间相见;另一个就是潜藏在沼地里的那个人,可以在山边的石头房子里面找到。掌握了这两个情况之后,我觉得如果我还不能使疑案稍露端倪,那我一定不是低能就是缺乏勇气了。
昨天傍晚,未能得到机会把我当时所了解到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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