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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王国-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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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瑞
引子
公元2006年春,国家大型建设工程合(肥)武(汉)高速铁路项目正式破土动工。在这条铁路六安段中的一个名叫双墩的地方,有一座封土巨大的古墓葬须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为此,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安徽省考古研究所派出了考古发掘工作队进驻六安,在当地文物部门的支持配合下,对这座古墓葬进行考古发掘。谁也未曾料到,这次考古发掘居然挖出了一个具有黄肠题凑葬制的西汉王陵!这个重大发现引起了中国乃至国际媒体的高度关注。
2007年初,“六安双墩汉代墓地”成功入选“2006年中国考古十大新发现”。
考古专家据出土的文物考证,这座西汉王陵便是六安国的第一位诸侯王刘庆的墓葬,在这座墓葬的东侧,还有一座封土巨大的墓冢,据推定应为六安王后的墓葬。
关于西汉六安国的历史记载,史书上仅可见“六安国”和“六安王刘庆”等寥寥数语,其他信息均无以查考。这个延续了一百多年的王国究竟是什么样子?在这个偏远封闭的国度里发生过哪些鲜为人知的事件?一直是史学界的未解之谜。这次考古发掘,出土了300多件铜、铁、漆木、金、银、玉、封泥、植物果实、种子等珍贵文物和大量的原始信息,不仅填补了史书的空白,解决了考古领域中许多悬而未决的难题,同时,也揭开了西汉古六安国的神密面纱,为我们探索、研究、了解古六安国提供了第一手的珍贵资料。
一
西汉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初夏。
天色阴晦,大雨滂沱。
一匹快马四蹄腾空,风驰电掣般地穿过雨帘,眨眼间已停在了胶东王府的大门前。马上一人,滚鞍下马,跌跌撞撞闯进王府中去。
胶东王刘寄,此时正在内室中研读《孙子兵法》,忽闻外边有响动,刚要出门察看,只见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人奔过来,一头扑跪在他的脚下。刘寄细一端详,竟是自己派到淮南国送信的朱然,心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起来说话。”刘寄强作镇静道。
“王爷,完了,全完了!”朱然爬起来,一脸沮丧地说:“淮南、衡山之事已败露,朝廷大兵压境,淮南、衡山二位王爷俱在王府中畏罪自裁了!”
刘寄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哆哆嗦嗦地说:“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是卑职亲眼所见。”
刘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天——意呀!淮南王十年磨一剑,踌躇满志,竟如此不堪一击!我原想他纵使不能马到成功,至少也能与朝廷相持个三年五载的哩。”停了停,又长吁一声,以别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他们完了,吾之日子……也”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扑”地一下倒在地上。
胶东王刘寄是孝景皇帝的第十二个儿子,而当今天子武帝刘彻是景帝的第十个儿子。不仅如此,武帝之母——当今的太后王娡,与刘寄之母乃同胞姐妹。也就是说,武帝与刘寄有着双重的血缘关系。武帝长刘寄三岁,这一对兄弟在汉宫中度过了他们浪漫、快乐而温馨的童年,一起读书,一起戏耍,结下了原始的情谊。再者,武帝在四岁时,也曾被封为胶东王。后来武帝被立为太子,先帝便将这块“根据地”赐给了刘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仿佛也是一种缘分。
原本刘寄已经心满意足于当他的一方诸侯了。但两年前在他与淮南王刘安的一次偶遇中,淮南王的一席话搅乱了他平静的心。淮南王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我最近在编撰一本名为《鸿烈》(即《淮南子》——作者注)之书,每天夜里都要起来观察星象。从星象上看,胶东这块地方不同凡响,似有再出天子之端倪。如今,当天子与当诸侯,那可是一在天上,一在地下呀!昔高帝时,凡诸侯王者,地域广大,威高权重,自可置官除吏,国有三军,且私可铸币煮盐冶铁,位极人臣,富极一方;而如今之诸侯王,一不能治政,二不能统军,三不能敛财,说是王爷,其实不如地方富户也!以我看来,贤侄也不似是甘居人下之人。其实,这个皇位原本也就不是此人的。贤侄若能与老朽联手,嗨嗨,重塑大汉山河也未可知呵。至少,咱也可弄它个半壁江山,岂不胜似过这受制于人,如履薄冰,苟延残喘,朝不保夕的日子吧?”
欲望是沉睡于人心中的魔鬼 ,一旦醒来,就会搅得人再无宁日了。刘安的一席话,让刘寄怦然心动。当时,刘寄虽只是虚以敷衍,并未承诺什么,但此后他便开始悄悄地招兵买马,打造兵器,只要淮南王那边一有动静,便可起兵呼应。他想,一旦兵变成功,自己的前途可谓一片灿烂:自己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且风华正茂、年富力强。兄位弟承,顺理成章,天经地义。不似刘安、刘赐等既为旁支,且入暮年。届时黄袍加身者,舍我其谁哉?
朱然带来的消息,使刘寄顿觉如雷轰顶。那幅在自己脑海中摹画了两年之久的美丽蓝图,顷刻间化为泡影。不仅如此,这一消息还带来了一种大祸临头的不祥之兆。谋反叛乱,乃大逆之罪,灭门之罪,不赦之罪呀!
刘寄从昏睡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王后和五个儿子刘贤、刘建、刘昌、刘延年和刘庆召至榻前,道:“吾因听信淮南王之言,铸成大错,已无颜再苟活人世了。王后可尽快遣散家奴,散尽家财,布衣草履,领着孩儿们逃命去吧。如蒙上天垂怜,存我一脉香火,吾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说罢泪如雨下。
王后一边抽泣,一边道:“主公说哪里话,我们一家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们岂能丢下主公自己偷生!”
长子刘贤道:“父王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决不离开父王!”
“是的。”年仅八岁的少子刘庆道:“我们一家人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事已至此,我们当儿子的,唯有陪父王一同赴死,决无苟且偷生之理!”
“蠢话!那又何苦?”刘寄喘着粗气道:“你们要是孝子,就听为父最后一句,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难道你们非要我断子绝孙吗?”言罢,剧咳不止,竟咳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慌了神,赶紧唤人去请郎中。刘寄无力地摆摆手,道:“别费神了,横竖一死而已,与其被皇上赐死,还不如病死了省心,也免得让皇上背上杀弟的恶名了。”
众人相顾无言,不禁潸然泪下。
出了内宫,刘庆见到了师傅管筇,将父王之言一一告之。刘庆问道:“师傅,难道我们只有逃难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不可!”管筇沉吟一会,道:“常言道:‘躲过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不是春秋战国之时了。那时诸侯割据,东方不亮西方亮,出了事可一走了之,逃往他国。如今天下一统,天下是天子之天下,你能躲到何处去?按汉律,诸侯藏匿罪逆,当坐。时至今日,谁还敢冒这杀头之险?再说,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即便一时躲过,必将亡命天涯,永远过着藏头遮面、担惊受怕的日子。人生若此,又有何趣?何况,此事凶吉尚在未讣之中,天意未明,圣心难测。你们举家一逃,无异于不打自招,反倒授人以柄,今后再无转机矣!依老朽之见,倒不如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或能化险为夷,闯过此劫,也未可知。”
刘庆点点头,道:“先生之言甚是,学生也有此意。只是还要劳驾先生将此言对母后禀过。父王不在了,我等都得听母后之命。”
管筇点点头,道:“王后乃知书懂礼之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半月后,胶东王刘寄因咯血过多,又拒绝就医,带着破碎的黄袍梦和对家人的揪心忧虑离开了人间,年仅三十三岁。
按照刘寄的遗嘱和管筇的建议,胶东王的丧事办得异常简朴。原先早就准备好的按朝廷制度修建的宽大墓地被废置。王府派人在一座荒山上寻了一块不起眼的地方草草葬了这位英年早夭,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诸侯王。
元狩二年七月壬子日,几匹快马驰至胶东王府大门前,为首一人下马一声高叫:“圣旨到!胶东王后吴氏、王子刘贤、刘庆接旨!”
王府上下闻声色变,心想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王后与刘氏兄弟跪于地上,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犹如俎上鱼肉,静候宰割。
钦差清清嗓门,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胶东王寄,朕之弟也。朕
素爱之。寄平生恭顺谨俭,忠君爱民。不幸英年早逝,
朕之哀悯之情,不可言状。寄虽曾为淮南王安妖言所惑,
然终能以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为念,洁身自爱,不肯附逆。
朕甚感欣慰。特谥曰“康”。封其长子贤袭胶东王,奉
康王祀。于故衡山地,取‘六’、‘安丰’、‘安风’三县
字首,置六安国,喻意“六地平安,永不反叛”也。封其
少子庆为六安王,希能律己爱民,安定地方,报效朝廷,
不负朕之厚望。钦此。”
王后与刘氏兄弟闻旨惊喜交加,一时不知所措,竟至喜极而泣。
阖府上下得知此讯,大喜过望。无不雀跃欢呼,奔走相告,弹冠相庆,笼罩心头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管家一面安排厚赏钦差,一面吩咐杀猪宰羊,举府欢庆。
刘庆找到管筇,深深一揖,道:“先生一言,救我全家,请受学生一拜!”管筇慌忙搀起,笑道:“此乃圣上天恩,王府福祉,老朽岂敢贪功!”
刘庆又是一揖,道:“学生还有一事,要请教先生。”
“小主公不必客气,请讲。”
“学生年岁尚幼,暂不宜之国。六安那边,该如何治理,先生可有何高见?”
管筇捻须一笑,道:“小主公恐怕有所不知,自先帝孝景时始,朝廷便对诸侯国的政权、军权加以限制,国中一些重要的职位都是由朝廷派员担任。王国的丞相自当今圣上起改称‘相’。各国的相都是由圣上钦点。新封的诸侯王在尚未成年不能之国之前,通常都是由国相代为署理国政。估计派往六安之相现在应该已在赴任途中了。因此,您眼下无需操心国政,且安心读书便了。按大汉律,诸侯王满十八岁便可之国就任。届时,有你操心劳神的日子哩!”
“十八岁?那我还得等上十年呢!”
“怎么,这就急了?”管筇笑道:“诸侯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哟!”
二
六安,古称六(音lu),上古时曾被禹置为皋陶后裔之封地。故六安城又有“皋城”之称。“六”在春秋战国时属楚,一度曾被吴所占,故有吴头楚尾之说。楚汉战争时,楚王项羽曾封英布为九江王,建都于六;后英布叛楚归汉,汉高祖刘邦又封其为淮南王,仍都六。英布再次反叛被杀后,刘邦又封自己之少子刘长为淮南王,先仍都六,后迁都至寿春。刘长谋反败露,死于押送途中后,孝文帝念其同为高祖骨血,法外加恩,将原淮南国一分为三,分封与刘长之三子:刘安为淮南王,刘赐为庐江王,刘勃为衡山王。孝景四年,景帝又将刘赐改封为衡山王。此时之衡山,即“六”之地也。
“六”之地位于江淮之间,东接庐州,西通中原,南倚大别群山,北连徐、扬二州,区域广阔,地形复杂,既有山区,又有畈区湾区,且有淮、淠两大水系交错环绕,形成南山北水之态势。在军事上可进可退,可屯兵休息,亦可倚山顺水四面出击,可谓兵家必争之地也。当年的英布、刘长和如今的刘安驻此地而生异想,恐与此难得之地利有着必然之因果联系。
淮南王刘安与衡山王刘赐原曾兄弟反目,多年来互不往来走动。然而刘安一直胸怀异志,蓄谋反叛。元朔五年秋,衡山王拟赴京觐见,途经淮南国时,刘安一反常态,对刘赐亲爱有加,说了许多肺腑之言,使得刘赐大为感动。二人终于尽释前嫌,重归于好。当刘安提出发兵反叛之图谋时,二人心有灵犀,一拍即合,很快达成共识,并商量部署了自以为无懈可击的谋反计划。
然而未待刘安兄弟动手,远在京都的武帝早已洞察秋毫,成竹在胸,稍作部署,便势如破竹、举重若轻地粉碎了这两个叔叔的反叛阴谋。刘安、刘赐见大势已去,心知自己罪在不敕,断无生望,便在府中自尽身亡了。
尽管取得了反叛乱的重大胜利,可武帝并不轻松开心。淮南衡山之地,自英布始,已有三任、四位诸侯王阴谋反叛,其中有三位还是血脉相连的皇室宗亲。这不能不令他痛心疾首。
前几天,太史令司马迁将他新撰的《史记》的几个篇章让他审读。这位老夫子在《列传?;淮南衡山》的结尾处中写道:“《诗》之所谓‘戎狄是膺,荆舒是惩’,信哉是也。淮南、衡山亲为骨肉,疆土千里,列为诸侯,不务遵蕃臣职以承辅天子,而专挟邪僻之计,谋为叛逆,仍父子再亡国,各不终其身,为天下笑,此非独王之过也,亦其俗薄,臣下渐靡使然也。夫荆楚剽勇轻悍,好作乱,乃自古记之矣。”
对于司马迁这位老夫子关于“六”地“俗薄”,自古易乱的见解,武帝颇不以为然。他倒是觉得自古以来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叛乱者,主要是这些人拥有了叛乱的条件——广阔的疆土和强大的军队。以往的帝王们总是把平安的希望寄托在这些诸侯王的忠君意识上,从而忽视了人的原始欲望的诱惑力量。每个人,尤其是男人,都是有着强烈的权力欲和统治欲的。只要有条件,每个人都会蠢蠢欲动,意欲称霸天下,黄袍加身。因此,要想真正实现长治久安,就必须消除那些意欲作乱者赖以作乱的条件。尽管目前还不能完全废除分封的祖制,但至少必须有效地加以限制。前不久,朝中有人向他提出了一项十分有意义的建议,那就是颁布“推恩令”。所谓“推恩”,即在中央政府分封诸侯的基础上,提倡在诸侯国内再次对王室子弟进行分封。这样,既体现了“皇恩浩荡”,又会有效地削弱、分解诸侯王的力量,使少数诸侯王在图谋不轨时受到制约和限制,至少使他们力量一时难以集中,形不成气候。此外,他还在景帝削藩固本政策的基础上,增立了十多条具体制度,对诸侯王加以限制。如:诸侯王不得窃用天子仪制;诸侯王置吏需依汉制,不得逾权;诸侯王无天子虎符不得擅自发兵;诸侯王不得在其国内私自煮盐冶铸;诸侯王不得擅爵人、赦死罪;诸侯王不得收纳亡人,藏匿亡命;诸侯王当定期入朝陛见贡献;诸侯王不得私交外戚,不得与诸王私晤;诸侯王不得私自出境;诸侯王不得对朝中大臣私行赏赐等等等等。不仅如此,他还制定了“左官”、“阿党”、“附益”三法,有效地孤立、限制诸侯王,将诸侯王的行为置于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官吏甚至包括民众的层层监督之下。他还进一步缩小了诸侯王的封地,在各诸侯国之间建立一些直属中央政府管辖的郡县。这样一来,只要一有风吹草动,那些诸侯国周边的郡县就会报告中央政府,而各诸侯国之间由于有郡县的阻隔,也难以串通和缔结联盟。在这样的情况下,谋反的成功率几乎为零。试想,谁还肯去干要担极大风险却完全没有成功希望的蠢事呢!
其实胶东王刘寄蠢蠢欲动、参与谋反的事他早有所察,只是一来刘寄只是参与者,不是主谋;二来只是作了准备,并未实施;三来这位十二弟与他多年朝夕相处,情同手足;四来当事者已死,且并未造成恶果。何况淮南衡山一案如无限攀扯株连,不仅会影响天下政局的稳定,而且于皇室脸上也无光彩。鉴于以上四点,武帝决定对胶东王网开一面,装聋作哑,非但未加追究,反而予以抚恤加恩。但愿刘贤、刘庆兄弟能理解他的这番良苦用心,能知恩图报。好在胶东一带并无乱迹。六安国新置,比原先的衡山国又小了一圈,西北有九江郡,东南有庐江郡环抱,且国中文有傅、相,武有有中尉。何况刘庆乃八岁小儿,十年八年内尚难亲政。如此看来,这块古之乱地,应该不至再生事端了。
武帝从未见过刘庆,但倒是听说这位小侄天资聪颖,灵慧多才,三岁能诵《诗》,五岁能解《书》,七岁能替乃父起草奏对,深受刘寄厚爱,将来其文才应不在淮南王之下。但愿他不会像淮南王那样做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傻事来。
三
元鼎六年(前111年),三月。
在徐州通往寿州的官道上,五六个身穿盔甲的武士护卫着一辆四轮双辕车缓缓前行。车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那老者虽身着布衣草履,却神态飘逸,自有一种仙风道骨;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隆额高准,眉宇间藏有一股英武之气。这一少一老不是别人,便是六安王刘庆和他的师傅管筇先生。
“先生,咱们出来有五日了吧?”
“嗯,算上今日,是五日了。”
“唉,屁股都坐疼了!当初我说骑马,您偏要坐车。这车走得像蜗牛似的。要是骑马,恐怕早到了。”
管筇淡淡一笑,道:“那哪行,不合礼数的。您是王爷,得像个王爷的样才行。”
“这条官道好像还是前朝秦始皇时修的。他要是不修这条道,走不了车,还不都得骑马?”
管筇翻了一下眼皮,道:“那也不行,您得坐乘舆。”
“天哪,那就更慢了!”
“这是规矩。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您说,六安国到底有多大?”
管筇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有五个县,怕也有百万人口吧。”
正说笑间,车忽然停了下来。刘庆撩起车帘一看,只见一帮衣衫褴缕、蓬头垢面的人在车前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位年岁大的领头者见车上有人露面,忙挤上前来,一边连连作揖一边道:“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都快饿得不行了!”
刘庆道:“我们行路之人所带干粮也不甚多。”便冲朱然道:“去,拿些铜钱来,让们买些吃的吧。”
“多谢多谢!这位少爷真是菩萨心肠,将来一定会升官发财的!”
“住口!什么‘少爷’,这位是……”朱然正要说明,被刘庆挥手止住。刘庆起身下车,冲那位领头者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弄成如此模样?”
领头者回道:“我们是衡山人,我们那里遭了灾,没法活了,只得跑出来逃荒。”
刘庆心里暗暗一惊,问道:“衡山不是十年前就改置为六安国了吗?”
那领头者一脸不屑地道:“什么六安国?听说王爷是个娃娃,还不知在哪儿戏耍呢!把个王国让给相爷瞎胡弄,今天这个税,明天那个捐,动不动就抄家抓人,弄得咱老百姓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哪里还有活路!”
“放肆!”朱然又要发火,刘庆再次挥手制止了他。其实刘庆此时心里像是被人扎了一刀,说不出的难受。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在心灵深处摹画了十年之久的六安国,原来竟是这般模样?
朱然遵命将几串五铢铜钱分发给了这帮人。刘庆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胶东王府自制的金币放在领头者的手上,道:“老人家,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听说六安国的小王爷已经之国,相信他会让你们吃上一口热汤饭的。
那位领头老者手捧金币,热泪盈眶,口中喃喃自语道:“老天爷呀老天爷,可叫我们碰上好人啦!”
刘庆又问:“老人家贵姓?”
“回少爷,草民姓殷,大伙儿都叫俺殷老七。”
“那好,殷大爷,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回到车上,刘庆对管筇道:“孰难料到六安的百姓竟困苦如此!这十年,国相毛苍都在做什么?”管筇淡淡一笑,道:“主公稍安毋躁,去了便知嘛。”
说笑之间,天色已晚。官道拐入一片群山之中。
刘庆撩起车帘问朱然道:“这山何名?我们现在哪个地段?”
朱然回道:“此山名为‘八公’,当年淮南王曾召集八位高贤在此山顶上修道炼丹著书,故有此名。此地应为寿春地界,现为九江郡的辖区。此地距六安只有二百里的路程了,若走得快些,明日挨黑便可到达六安城了。”
“那好,明天让他们走快些便了。今日天色已晚,找个地儿歇息吧。”
“诺。”
朱然发现前边山脚下有一家像模像样的客栈,便安排停车卸马,住了下来。
刘庆与管筇下了车,刘庆在前,管筇在后。忽然管筇觉得背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回头一看,身后并无一人。再一看砸他之物,原来是一根竹签。管筇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有四个小字:小心歹人!
管筇怔了怔,想不透其中的玄机,便笑了笑,将其揣入怀中。
管筇跟上刘庆,笑道:“这家客栈好生奇怪,!”
刘庆问道:“哦,何怪之有?”
“你看,这地方地处偏僻,加之又是大灾之年,路上商旅稀少,逃荒者居多,生意不至如何兴隆。但你看这店面甚是讲究,店中摆设也颇排场,生意清淡,居然还雇了五六个打杂的闲人。不知这店子何以维系?日子久了,岂不赔光了老本?”
刘庆笑道:“先生何必杞人忧天!常言道:‘瘸有瘸路,瞎有瞎路,各走各路’嘛。何况隔行如隔山,先生又没开过客栈,如何便知必定会赔本哩?”
管筇嗨嗨一笑,道:“老朽虽未开过客栈,但于生意之道还是略知一二的。俗话说:‘只有买错的,没有卖错的’。世上原本就没有愿意做赔本生意的傻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一路颠簸,肚子早空了!”
朱然按惯例吩咐店家安排两桌酒菜:刘庆与管筇一桌,其他人一桌。刘庆听到后,让退掉了一桌。刘庆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分开了。大灾之年,能省点就省点吧。后晌大家都看到了,六安的百姓们好多连糠菜都吃不上哩!日后,大伙可都得过一过清苦日子了,不知诸位能习惯否?”
朱然道:“主公说哪里话!我等本来就是下人嘛。主公都能苦,我们还能有什么话说!”
管筇颌首道:“主公能与臣下子民同苦同难,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六安有望矣!”
刘庆道:“先生过奖了。学生无非是按先生教导身体力行而已。子曰:‘百姓足,君敦与不足,百姓不足,君敦与足?’瞧,又扯远了,大伙都饿了,吃吧。”又对朱然道:“今天都有点累,大家来一壶酒,解解乏。”
正说得热闹,忽见一人自门外悄然而入,一声不响地坐在边角的一张桌子上。此人身型颀长,身着黑色麻布无袖短衫,足蹬草履,手持一把宝剑,头戴一顶竹编斗笠,压住眉眼,走起路来,足下生风,悄无声息,似是江湖剑客之流人物。诸人多为王府侍臣,不谙江湖之事。唯有朱然,原本江湖出身,看出此人像是有些来头。
黑衣人要了一壶酒,一碟炒豌豆,目不旁视,兀自开喝。
那边厢,一桌人除了管筇从不沾酒外,都开怀畅饮起来。没一会工夫,已将两壶酒喝得底朝天。
忽然,有两个喝得多的“扑”地一下从板凳上栽了下来;刘庆打了一个哈欠,也沉沉睡去;朱然心中一激灵,明知不妙,却已感到天眩地转,浑身乏力,动弹不得了;唯有管筇没有饮酒,但他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干坐在那儿,静观其变。
管筇往邻桌望去,见那位黑衣人也已着了贼道,伏在桌上酣睡不醒。心想这下糟了,自己丢了老命不提也罢,可惜六安王苦读十年,苦等十年,宏图未展,竟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这可如何是好也?其实他在看到那支竹签时便有了警觉,但总觉得有什么事也当在夜间发生,没想到歹人竟于光天化日之下在饭食上做了手脚。可真是小不慎酿成大祸,现在想来真是痛悔莫及也!
“哈哈,这下我等可发大财啦!”管筇听到一声大笑,随即从里屋出来几条大汉,正是先前当伙计的那几位。几人见到管筇,大为惊诧,为首一人问道:“咦,你怎么竟没事?”
管筇苦笑一声,道:“吾并未饮酒。”
“是么?”为首那人冷笑道:“其实你还不如饮酒,醉了就不疼不痒不惊不怕了,反正我们也不会饶过你的。”说完对身边的一个汉子道:“喂,先把这个醒着的宰了,免得多事!”
“是。”那个汉子一脸杀气地走过来,抡起尖刀,就要下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原先伏在桌上的那个黑衣人猛一抬头,顺手抓起碟里的一把豌豆,“嗖”地一下洒去,那个抡刀的汉子便“哎哟”一声,仰面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那个贼首吃了一惊,叫道:“不好,这儿还有个练家子!兄弟们,操家伙,上!”顿时,几个贼人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一声呐喊,刀砍剑劈,直扑过来。
黑衣人并不慌乱,只将身子一矮,发一口丹田之气,“噌”地一下,一个“旱地拔葱”,身子腾空而起;又一个“飞燕展翅”,竟稳稳落在了八尺开外的一张木桌之上。
贼首更是心惊,止住手下,朝黑衣人拱手一揖道:“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报上万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不知也罢,反正老子跟尔等不是同道之人!”
贼首又是一揖,道:“兄弟,有道是:‘大路通天,各走半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同在江湖行走,不要伤了和气,有饭大家吃,有财大家发,壮士意下如何?”
黑衣人又是一声冷笑:“尔等尚不知能否保住小命,还敢奢谈‘发财’二字,真乃可笑至极矣!”
那贼首闻言发一声狠,道:“给脸不要脸!那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兄弟们,上啊!”
几个贼人又是一齐扑将过来,刀剑乱舞,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黑衣人团团罩住。
黑衣人似乎并不在意,左冲右突,上遮下挡,大气不喘,显得游刃有余,从容不迫。令贼首心惊的是,此人只是左挡右屏,只管接招,并不还手,似有猫戏老鼠之态。
没大一会,几个贼人已渐感体力不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贼首见状不妙,高叫一声“走也!”,众贼便夺门而逃去也。
黑衣人持剑而立,并不追赶,只是淡淡一笑。
这一幕叫管筇看得目瞪口呆。见贼人已去,忙过来稽首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请受老朽一拜!”
黑衣人慌忙欠身搀起,道:“岂敢岂敢,老伯折杀在下了。”
“若非壮士援手相救,我等皆成贼人刀下之鬼也!”
黑衣人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哉。”
管筇又道:“常言道:‘杀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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