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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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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缺震惊得久久无法言语,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相信女教授的承诺,然而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艰难张开嘴时,说出的答案却是不。

他诚恳说道:“我还是想……试一试,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可能进二层楼。”

女教授眼中泛起一丝有趣的笑意,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宁缺沉默片刻后犹豫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觉得自己为这件事情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付出了这么大心力,如果不试一下总是不甘心。”

“仅此而已?”女教授静静看着他的眼睛。

宁缺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回应道:“因为我确实挺想进二层楼看看的。”

女教授看着他脸上的尴尬神情,忽然嫣然一笑,清丽骤增,微笑开口说道:“想就是关键,只要人想做什么事情,往往就能做成,人的想法或者说野心,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你能坚持是正确的选择。”

“上次和你说过,这些树就像是插入大地里的剑,如果你能把这些树拔出来,便是一柄柄刺向苍穹的剑,人的执着就是自我,而自我就是你手中的剑。”

“只是有些可惜了。”她转身向剑林外走去,留下一声轻叹。

宁缺不明白这声可惜感慨是什么意思,有些紧张想道,难道女教授的意思是说自己虽然根骨不错意志颇佳可惜今次依然不可能是隆庆皇子的对手?

看着渐要消失在剑林边缘的纤丽背影,他忽然开口问道:“先生,刚才你说如果我不进二层楼,就给我介绍老师的事情是真的吗?”

女教授没有回头,平静应道:“自然是真的。”

宁缺抬手捂着额头,笑着问道:“我现在后悔了行不行?”

女教授微笑回答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

……

想法、执着、自我、野心、剑。

女教授的话仿佛披着一层轻纱,看不清楚里面隐藏着的真义,但宁缺却隐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因为女教授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来,自然是看出了他的本性,自四岁逃离长安城之后,宁缺就是依靠这些精神气质才能活着并且活得越来越好。

想起昨夜陈皮皮在旧书楼里神情凝重说的“谨守本心”、“做到极致”,宁缺发现这和女教授的说法其实内里都是一个意思,仔细思考之后,他虽然还是不知道二层楼开启时的考试方法是什么,但大概能够猜到试题考验的方面是什么了。

“这应该是我所擅长的事情。”

宁缺轻轻握紧了拳头,走过湿地与静巷,来到已然人声鼎沸的书院前坪。

黑白相间的清美书院建筑群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这么多人,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自己课题的教授博士们,搬着各式各样的椅子集体来到了室外,手里捧着热茶,激烈地争论着今日二层楼的事情,甚至开始打起赌来。

书院学生们更是早早集体到场,虽然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不敢奢望自己能进二层楼,但也没有一个人愿意错过这样的时刻,诸生把术科六生围在中央,不停替他们加油打气,而南晋谢承运自然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时近正午。

伴着悠扬礼乐,大唐亲王殿下李沛言以及公主李渔,还有朝廷数部官员从草甸下方走来,紧随其后的是各国的使节,以及来自西陵神殿的数十位神官道人。

草甸中央道旁的青树有的已经开花,粉粉扬扬,清新可爱,尤其是临近书院正门处那株桃树,不知为何怒放得尤其厉害,娇嫩招展于春风之中。

一名穿着深色素服的年轻男子,自道间行来,正怒放的桃花被他完美脸颊一衬,顿时失却全部颜色,此人正是燕国隆庆皇子。

西陵谕天院副院长莫离以下所有神官,并诸国使节集体起立,而正议论纷纷的书院诸生顿时鸦雀无声,即便是那些看惯了二层楼开启仪式的书院教授博士,看着阳光花影间走来的年轻皇子,也不禁抚掌赞叹。

宁缺站在人群外的角落里,看着场间的动静。没有人注意到他,即便是那日之后,依然没有人会把他这样普通的书院学生,真的当成隆庆皇子的对手。

书院教授走了出来,他是在书院里清修的神符师之一,身份极为尊贵。看见这位教授登场,无论是亲王公主还是西陵神殿的大人物,都纷纷起身微微鞠躬致意。对于神符师这样的人物,没有谁会在他面前摆架子,更何况他今天负责主持开楼。

“书院二层楼今日开启,只招一人。”

教授面无表情看着场间数百人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符术,苍老的声音竟是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而且并不显得音隆震耳。

“考试方法很简单。”

教授伸手指向书院后方被雾气遮掩的大山,说道:“有石径绕山而转,若有想入书院二层楼的人,随意入山,谁能登到山顶,谁便能入二层楼,如果都走不到,那就以谁登得更高来判定胜负。”

……

……

以登山来判定胜负,来决定谁有资格进入书院二层楼?很多学生面露疑惑不解之色,心想这未免也太荒唐太儿戏了,而像亲王李沛言和神官莫离等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神情,他们这些大人物总归还是了解一些往年二层楼开启时的细节,知道书院里的人喜欢弄这种玄虚,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儿戏。

场间所有人抬起头来遥望书院后方那座大山,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穹最顶处,光线正是炽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未能驱散山腰间的雾气,根本看不清楚云雾之中的山体模样,只能隐隐看到极高处山巅的石崖无言。

直到此时,书院很多学生才想起来,在平日里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正眼看过这座大山,虽然这座山峰高大崛险,就在书院后方,但因为它的沉默、它的平静而变得如同消失了一般,从来没有谁会特意去观察它。

大山就在那里,大山永远就在那里,既然如此,那何必还要专门去看它?

通往后山的道路就在书院静巷之后,就在离二层楼不远处的一道篱笆后,而人们站在书院石坪之上,便能清晰地看到山脚下那段并不怎么崎岖的山道。

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没有人向大山走去。

“看来小僧只好先行一步了。”

就在一片紧张造成的死寂间,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出乎所有人意料,率先开始登山、向书院二层楼前进的并不是书院里的学生,也不是被全天下昊天道信徒视若神子的隆庆皇子,而是……一个年轻僧人。

那僧人约摸二十多岁,模样清俊,身上穿着一件破烂却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僧袍,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草鞋边缘已经快要烂掉,可以想见这双鞋伴他走过了多少穷山恶水,遍地荆棘,然而如果仔细望去,却能看到他的脚上竟没有一点泥垢。

白净得像莲花一般。

第一百五十章 登山

亲王李沛言看着向书院后方走去的那名年轻僧人,眉头缓缓蹙了起来,面上现出不豫神情。今日书院二层楼开启,他代表皇室前来观礼,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保证那个协议能够不被干扰地实现,本就没有想着书院学生能够战胜隆庆皇子,然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大唐籍的书院学生勇敢站出来,反而让一名穿着破烂僧袍的年轻僧人抢在了最前面,作为大唐亲王难免会有些恼怒。

“这个僧人是谁?”他蹙眉望向身旁的礼部官员问道。

礼部官员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回答道:“来自月轮国大渡寺的游方僧人,提前做了申请,所以今日被允许入院。”

李沛言微微一怔,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和世间的想象不一样,书院二层楼开启时,从来不在意那些想上二层楼的是不是书院学生,书院方面欢迎所有一切挑战者,不分国籍不分流派。

能够进入书院二层楼,便有机会面见夫子,得到夫子亲自教诲,这种待遇就像是昊天洒向人间的甘露,就像蜜蜂眼前的蜜糖,谁也无法抑止这种诱惑。

所以从很多年前开始,但凡书院二层楼开启,不论是南晋大河还是月轮国的年轻俊彦们,都会千里迢迢赶至书院碰碰运气。而奇妙的是,这些年轻俊彦们的师门以及他们的宗国,对这件事情也有趣地保持着沉默。

这些国家和宗派保持沉默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他们无法从内心深处熄灭后辈才俊们对书院二层楼的向往,他们相信夫子的品德像云朵一般洁白,心胸像大山一般宽厚,绝对不会借此对其它修行流派内部事务进行干涉。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相信夫子一定会对二层楼所有弟子一视同仁,绝不藏私。

既然如此,这些来自南晋月轮等国的年轻俊彦如果真能进入二层楼,既能学习到书院的精妙本领,还能让自己的宗派与书院之间建立某种亲密的关系,甚至间接导致大唐帝国对己方展露亲厚态度,那他们凭什么不沉默?

只可惜书院二层楼开启日期不定,而且择才极少,这些年来书院二层楼里的学生大部分还是书院弟子,只有极少数大唐之外国度的幸运儿,不过饶是如此,依然止不住每当二层楼开启之时,天下年轻英才们纷沓而至。

那名穿着破僧袍踩着破草鞋的月轮国年轻僧人,大概也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位。

自视为世间唯一修行正宗、昊天代言人的西陵神殿,自然不可能像那些国家宗派一般埋头偷笑而不在乎颜面,除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翘家胖少年外,若干年来,没有一名来自西陵的年轻人尝试要进入二层楼,直至今日隆庆皇子来到了书院。

……

……

不止亲王李沛言的神情有些难看,主持此次二层楼开启仪式的书院教授脸色也很难看,对于本届书院学生的境界实力水平,这位躲在书院某间小楼里静修的神符大家并不如何了解,但在他看来,既然你是书院的学生,在这种时刻哪里有像兔子般畏畏缩缩藏在众人身后的道理?

又有三名来自异国的年轻修行者在同伴的殷切目光下,勇敢地向书院后山走去。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的书院学生群,终于变得有些躁动起来,很多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他们心中的精神领袖谢三公子。

谢承运静静望向人群远处,望向那名自来到长安城后,便仿佛把世间一切光彩夺去的年轻皇子,嘴里不禁感到有些微微发苦,自己一直在观察着对方,关注着对方,可那个人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这是何等样的痛苦。

自己辛苦学习修行这么多年,连南晋探花之位都弃如敝屣,千山万水来到书院,不惜咯血也要强登二层楼,为的不就是能够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然而这一切都要在那个更强大更光彩夺目的同龄人面前变成泡影吗?

忽然间这位出自南晋大姓,自幼备受宠爱的谢三公子,想起了在旧书楼和书舍里听到的两通训斥,一通训斥来自大唐公主殿下,一通训斥来自宁缺。

他回头望向书院的同窗们,想要看到宁缺,却有些失望没有看到。

沉默片刻,他想着近二十年的寒窗苦读勤勉修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坚毅及解脱的神情,站起身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望向临川王颖和身边的同窗们,有力说道:“这是我们的书院,难道我们要最后上山吗?”

王颖青涩的面容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拱手说道:“谢兄,我跟你走。”

书院诸生群情兴奋,开始轻声喝起彩来,夹道相送术科六子集体登山。

……

……

书院诸生的微微骚动,只是引来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至于西陵神殿与燕国使臣聚集的凉伞之下,更是没有一个人去看,伞下所有人的目光甚至伞外很多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位像冬日桃花般美丽平静的隆庆皇子身上。

前日在得胜居的那场小风波已经渐渐传播开来,很多人都知道神殿裁决司肃厉权重的隆庆皇子,在书院某个普通学生手中吃了些小亏,然而知晓内情的人们都清楚,那只不过是些饮酒言辞之类的无谓小道,这些事情完全不可能影响隆庆皇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只要隆庆皇子未曾真败过,那么他便还是那个完美的神子。

从书院教授宣布登山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些青年修行者向书院后方走去,而隆庆皇子却一直沉默,宁静有如静潭的目光,始终专注在身前的空气之中。

“隆庆,曾几何时你也能被那种小人物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隆庆皇子忽然唇角微翘,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话,然后用毫无情绪的余光,瞥了一眼人群外围藏在角落里的家伙,缓缓站起身来。

仅仅是起身一个极简单的动作,便引得四周人群一阵兴奋,议论声起。

“隆庆皇子要开始登山了!”

“他会是登得最高的那个人吗?”

“当然!洞玄上境的强者,我甚至相信他会直接登到山顶!”

“说起来他已经是神殿裁决司的大人物了,居然还要参加书院二层楼的考试,书院这边委实也太崖岸自赏了些,难道不能直接给他一个名额?”

“我倒怀疑书院和大唐就是想借此机会震慑一下西陵神殿。”

“如此多双眼睛看着,难道书院还能在登山过程中弄鬼不成?”

“夫子招收弟子怎么会弄鬼!有此想法之人真是愚不堪言!”

……

……

四周压低声音的议论,极为清晰地传入隆庆皇子的耳中,但他完美的容颜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他抬起右手轻点自己的眉心,然后仰头平静望向苍穹上那轮烈日,脸上的虔诚慈悲之色尽数化为平静,然后才抬步向书院后方走去。

“我就看不得这种装腔作势的劲儿,全天下都知道你生猛无敌,都等着看你怎么生猛无敌,结果你就偏偏要等到最后,等到大家都忍不住了想要骂娘了,结果才慢条斯理站起来,掸掸袖子提提裤子倒提把剑去摆姿式,以为是蹲茅坑啊?”

褚由贤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宁缺身旁,吓了他一跳,然后紧接着宁缺便被这一长段刻薄的嘲弄逗得笑了起来,摇头道:“尖酸,太尖酸了些。”

“过奖过奖。”褚由贤看着他眉开眼笑说道:“那天在得胜居,我没进去,但里面发生的事儿我后来都听说了,你才叫真正的尖酸,我这叫做直接。”

“分别倒也不大。”宁缺笑着说道。

褚由贤看着渐渐消失在山脚竹林下的书院同窗以及隆庆皇子,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像今天这种情况,你没办法再把那位皇子好生羞辱一番……说起来咱们那几位同窗也真是小心眼的家伙,明明你是在西陵人和燕人面前替书院挣面子,钟大俊那混帐东西偏还那般说话,我看啊今儿他们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敢和隆庆皇子一道登山,这也算是勇气。”宁缺看着山脚竹林说道。

今日昊天作美,空气特别干净透亮,湛蓝的天空下是一片最清晰的世界,人们的视线可以延展到非常远的地方,甚至能够看清楚书院后方那座大山里的石径。

越过靠近地平线建筑的那段视障区,留在书院里的人们看到已经有人走上了山道,当先之人正是那名年轻的僧人,紧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石径,谢承运和术科六人也在其间,最后则是隆庆皇子的那身素色衣衫。

山虽高险,但对于这些年轻的修行者们来说,不可能是真正的障碍,这种考核看上去真的很像很多人最开始想的那般儿戏,但事实上书院二层楼开启,夫子选择亲传弟子的考核不可能是儿戏,所以山路不可能好走。

当年轻的修行者们真正进入斜斜山径后,他们的速度顿时变得极为缓慢,在观众们的眼中,他们的身体就像是每一处关节都被系上了无比沉重的巨石,他们每走一步都显得那般痛苦和吃力,像是在与整个天地抗争一般。

那名来自月轮国的年轻僧人显得相对轻松一些,而斜斜山径上只有一个人感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如常行走如履平地,好整以暇超过一个一个的同行者,双袖微摆负在身后,不像是在进行某项艰巨的挑战,而更像是在登山观风景。

正是隆庆皇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起步

艰难负重前行,每一次抬足挥臂,仿佛都要用出全身的力气,行走在书院后山石径上的年轻人们,就像是被棉线提着的木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留在书院里的人们,仿佛能够清晰体察到他们此时承受的痛苦。

二层楼选择学生的方式,竟是这样的简单,简单的背后却又是这样的神奇。来自世间各处的优秀修道青年,一旦踏上那道斜斜石径,便会变成笨拙的提线木偶,这个画面触目惊心。除了当事者之外,没有谁能猜到山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神官莫离这样浸淫修行世界多年的大人物,在没有亲身感受之前,也不敢妄加猜忖。

不过所有人都相信书院不可能让这些年轻人受到真正的伤害,看着这些单调枯燥的画面看得久了,难免觉得有些乏味无聊,看书院石坪四周人群的动静,应该不会再有人站出来尝试攀登书院后山,包括各国使节在内的大人物们都轻松了些,开始在遮光凉伞下左倾右顾,与人攀谈。

书院准备了些简单吃食,大人物们还自带了婢女随从,一时间很多茶汤小食便被摆到了桌案之上,把聊兴又助了几分。

各国使臣聊天的主要对象,不外乎是亲王殿下李沛言与公主李渔,还有就是天谕院副院长莫离神官。对于天下无任何势力敢稍撄其锋的大唐帝国及西陵神殿,这些周边的国家向来表现得极为温柔而臣服,至于向哪边臣服则完全不是他们考虑的重点,因为这种臣服至少在现在必须是双面的。

除了与大唐帝国及西陵神殿搞好关系,各国使臣今日来到书院真正重要的原因,是想看看本国有什么年轻人才遗落在外,若本国有人能幸运进入二层楼,他们当然要好好交好笼络一番,即便没有人能够进二层楼,但只要确有修行才华,他们也要替各自的朝廷加以留意。

来自大河国的使臣,正与身旁西陵神殿某位执事聊得眉飞色舞,极完美地把谦卑隐藏在大笑声与精妙马屁之间,忽然间看着远方挟尘土而至的那道土龙,不由面色骤然一变,霍然站起身来,看着那处颤声道:“这是怎么了?”

所谓土龙,其实是四名抬着担架的书院执事,因为速度太快,脚下靴子踏破青草,踢起黄土,所以才会有这烟尘滚滚,飞龙贴地而走的气势。只看那四位书院执事,端着担架远自山中而来,竟不须片刻便抵达前坪,而他们则是气不喘脸不红,显得极为平静,看得出来这些年应该是没少做这事。

大河国使臣捂着额头,不可思议看着担架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大河国修行者,连声哀叹,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书院二层楼之试,第一个败下阵来的居然是本国子民。

确认败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败的,这才是令人郁闷的真实原因,使臣走到担架旁,恼火拂袖问道:“登山登山怎么把人都登得昏了过去?”

担架旁一名书院执事面无表情回答道:“在书院里,昏迷是很常见的事情,登楼都会吐血,更何况是登山。”

“麻烦您让让。”书院执事极不客气地推开大河国使臣,抬着担架,继续向书院后方跑去,又带着一道黄色的土龙,留下几句不怎么清楚的抱怨。

……

……

“让让,开水。”

四名书院执事用担架抬着第二名登山者归来,自有书院教习拿着姜汤药物等候。

……

……

“让让,今天的开水肯定特别多,别挡道啊!”

书院执事再一次归来,手里拎着担架的柄。他们的开道呼喝声,绝对要比大唐官员出行时的回避肃喝更加丰富多彩。

……

……

看到这一幕,想起去年的那很多幕画面,褚由贤忍不住回头看了宁缺一眼。

宁缺看着在后山与前坪之间往返奔跑的四名执事,微微张开了嘴。这画面对于他来说,非常熟悉,甚至有些温馨,然而去年登楼时的遭遇终究是经年的痛,直接让他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胸腹间生出些恶心欲呕的感觉。

他面色微微发白,痛苦叹道:“居然还是你们四个人啊。”

……

……

书院后山未被云雾遮蔽的区域里,石径上的年轻修行者们越走越慢,不时有人痛苦地昏迷倒地,然后被迅速抬离。谢承运走在中段,虽然艰难但还在坚持,那位来自月轮国的年轻僧人则显得相对轻松一些,破烂僧袍随山风飘摇,走在登山队伍的最前端,不时东看看西看看,不像是在看风景,更像是在寻找什么出路。

隆庆皇子双手负在身后,登山看景一路施施然而行,不断超过前方的登山者。他的脸上没有骄傲没有轻蔑,只是一味平静,无论超过多少人或是看到山道旁昏迷的年轻修行者。

即便在超过那位年轻僧人时,他也不曾用余光看对方一眼。

山径尽头是一片浓浓的迷雾。

……

……

留在书院里的人们沉默无声,看看远处斜斜山径,疑惑并且震惊于那道山径的神奇,猜忖着那里究竟被书院设下了怎样的禁制,竟能让这些来自各国的优秀年轻修行者们迈步如此艰难,如此痛苦。站在角落里的宁缺也在思考分析,但他关心的重点并不是山道,而是山道尽头那片浓雾。

隆庆皇子已经到了雾前,那么他稍后如果要登山,最低目标也必须要进到云雾之中,既然如此,无论那条斜斜山径有何艰险困厄,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必须走过去。

……

……

来到弥漫山腰的浓雾之前,隆庆皇子没有任何犹豫,就这样平平常常地走了进去。稍后片刻,那位东瞧瞧西瞧瞧,显得格外好奇的月轮国年轻僧人,也来到了雾前。看着眼前不知深几许不知藏着多少万年古树山魂的云雾,先前一直表现得有些漫不在乎的年轻僧人,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静静看着雾气,迟迟没有迈出一步。

……

……

隆庆皇子消失在山雾之中,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走完山腰下那段石径,走进雾里。

想要进入书院二层楼的登山者,已经有一半被那四名执事抬了回来,只剩下谢承运等寥寥数人还在山径下段艰难地攀行,至于那名展现出不俗境界,被某些人寄予厚望的月轮国年轻僧人,似乎遇到了某种难题,站在雾气边缘犹豫不前。

看着当前局势,书院里观看登山的人们心中已经有了判断,没有谁能够战胜隆庆皇子,虽说这是事前很多人意料中事,但眼看着这幕发生,眼看着隆庆皇子远超同侪的实力,众人依然难免有些震惊无语。

“西陵神殿果然不愧是修道万宗之祖,庶民敬奉之地,天谕院则不愧为世间玄学妙境,隆庆皇子翩然登山,如此天人之姿,岂是其余人等所能比拟?”

燕国使臣看着自家皇子傲然众人,早已得意到了极点,却不忘半侧着身子,把西陵神殿众人好一番吹捧。

莫离神官微捋胡须,表情异常平静,只有眸子深处的光泽显露了他此时的骄傲喜悦,淡然说道:“隆庆天赋其才,又有昊天神辉恩宠,神殿授其裁决重任,书院虽说亦是高洁神妙之所在,但登上院后一山,实在不足夸耀。”

说的是不足夸耀,但谁都知道这句话就是在夸耀,燕国使臣赶紧凑趣又说了几句,紧接着转头望向大唐官员那一方,敛了笑容,淡然说道:“说起来大唐帝国名将贤臣云集,只可惜这一届的书院,似乎没有什么出众的人物。”

在燕国人的心目中,大唐帝国毫无疑问是一头残暴的凶兽,他们对唐人向来没有丝毫好感,今日难得遇到这么一次打击对方勃勃雄心和自信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燕国使臣不敢当面挑衅大唐亲王或是公主,没有大声说出这句话,但也没有刻意控制音量,淡淡嘲讽的意味随着淡淡无情绪的话语,就这样飘了过去。

……

……

明黄云檐的大幅阳伞之下,大唐官员们的脸色极为难看,书院术科六生已经有五人败离山道,唯一还在继续攀行的谢承运还是个南晋人,而且即便是这个南晋学生,看起来也绝不可能是隆庆皇子的对手,如此说来大唐年轻一代竟是在今天的二层楼登山试中一败涂地!

亲王李沛言的神情有些阴沉,紧紧攥着衣袖,面无表情低声说道:“早知是这般局面,真应该写封信给许世,让他把王景略放回来,至少帝国脸面也不会丢得这般干净。”

坐在他身旁的李渔,淡淡瞥了他一眼,微嘲说道:“叔父,王景略被谪去镇国大将军麾下,不正是拜你所赐?”

李沛言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难看,沉默片刻后皱着眉头说道:“何必再提此事。说起来,景略虽然号称知命以下无敌,但隆庆却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知命境界,他即便回来,也不见得是此人对手。”

“到底是不如隆庆,还是不想他如隆庆?”李渔唇角微翘,嘲笑说道:“叔父您今天亲自来此,不就是为了亲眼看着隆庆皇子进二层楼……你才放心吗?”

李沛言面色如常回答道:“你要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李渔闻言沉默。

今日二层楼开启,隆庆皇子如意料中那般当先而行,虽说这是大唐帝国与西陵神殿之间的协议,然而想到先前燕国使臣那番话,看到神官莫离那副莫测高深的神情,她身为大唐公主当然难免生出极大不悦,只是正如先前议论的那样,王景略未归,书院诸生不济,又有谁能替帝国挣些颜面回来?

她下意识看了那些沉默的书院诸生一眼,然而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看谁,找谁,想从书院学生中哪张脸上寻觅到最后那丝希望与光彩。

……

……

在书院深处的旧书楼上,临着西面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推开,当春风伴着花香透进楼内的同时,那个胖乎乎的少年身影也出现在了窗畔。

来自世间各处的优秀修行青年们先前曾经自旧书楼下走过,但无论是隆庆皇子还是那位年轻僧人,都没有发现楼上窗畔的他。

陈皮皮的目光飞掠湿地上方书舍方檐,落在石坪角落阴暗处的宁缺身上,拿起手中的冷馒头啃了一口,含糊自言自语说道:“你丫这是准备耗到什么时候呢?”

……

……

书院外草甸边,桑桑早已打开了大黑伞,她站在阴影里沉默不语,偶尔仰头看一眼弥漫湛蓝天空间的刺眼白色阳光确定时间,然后迅速低头自怀中取出陈锦记的防晒露喷在脸上,再用小手均匀涂开,细细揉至肌底。

她知道了书院二层楼考登山,那么她就知道少爷肯定会登山,既然如此,她何必徒劳着急。

……

……

“非要最后一个出发,然后沿途不断超人,成为第一个登到山顶的人,这位皇子真是装腔作势可恶到了极点。”

褚由贤从怀中取出手绢包着的精美糕点,自己拈了一块,然后把其余的递到宁缺身前,让给他吃。

宁缺心想最后登山就是装腔作势得可恶,那自己算是哪种?

此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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