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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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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乃无上妙品,也是蚀骨魔音,所以我极少饮酒,除非遇着不得不唱的情况,比如当年在月轮国,又比如今日那位将军以国痛相逼。”他淡然说道:“或者说有值得喝的酒,比如这来自固山郡的双蒸佳酿,再比如说有值得喝的对手。”
自述至此,隆庆皇子再次把身前酒碗斟满,单手举起,望向场下的谢承运,说道:“这一碗,敬谢三公子先前之勇。”
谢承运微微一怔,在心中自伤一叹,换了大碗倒满烈酒,与对方遥祝而饮。
隆庆皇子再斟一碗烈酒,望向谢承运身边的临川王颖,平静说道:“临川王颖,年十二而知礼,我看过你前年那篇礼科札记。”
临川王颖今年不过十五,还是少年心性,对于先前饮宴场上那些明争暗斗完全不知所以,哪里料到竟会谈论到自己身上,听到此时风姿镇全场的隆庆皇子居然看过自己的礼科札记,不禁感到好生兴奋开心,匆匆端起身前的小酒杯喝了下去。
毫无意外,片刻后谢承运和临川王颖便因为烈酒的原因醉伏于案,只是这两道酒喝得算是平和喜悦,书院诸生没有人觉得不豫,反而自钟大俊以下,所有人都将身前酒具斟满,等着隆庆皇子依序点来。
隆庆皇子端着碗中烈酒,看着场间诸生,却没有再敬酒的意思,而是自行送至唇边缓缓饮尽,然后放下酒碗,看也没有再看场下一眼。书院诸生不免觉得有些讷讷然,就连在角落里随大流倒满酒的宁缺,也觉得心里好生不爽,刚对这厮生出的些许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隆庆皇子似笑非笑望着空荡荡的酒碗,轻声感叹道:“书院……真是好大的名气,只希望真正的书院不会令我失望。”
“这真是好大的口气。”李渔微嘲望着他,说道:“如果你不知道真正的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做这个人质,掌教大人和那三位大神官又怎舍得让你这位神殿裁决司的大人物舍了差事,来做书院一名学生?”
隆庆皇子略一沉默,抬起头来平静应道:“公主殿下说得是。”
李渔静静看着他,忽然说道:“隆庆,本宫承认你确实有才有能,有骄傲的资本,但你既然执掌裁决司,通晓昊天教义,应当清楚知守之道,万事强求便为过,诸物不进便是心,为何却要强逆本意,表现得如此骄傲?”
隆庆皇子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很长时间,英俊容颜上渐渐散发出一股光泽,缓慢而坚定回答道:“国之贫弱暂无计,我唯有更加骄傲一些。”
这句话他说得极为平静直接坦然,明言燕国积弱,并非大唐帝国之敌,而他身为燕国皇族,又是西陵之人,身处长安若要为质,那便要为骄傲之质,如此方能让自己不因势而弱,始终保持强大。
隆庆皇子继续说道:“至于不饮酒却与骄傲无关,而是因为我找不到能对饮的人。”
场下的司徒依兰忍不住低声念叨了句:“男儿本领当在沙场之上,不在酒场之上,就算能喝再多酒又有什么用?”
“这位小姐说得有理。”隆庆皇子平静回答道:“善战者方堪对战,善饮者方堪对饮,今日既然无战,自然无饮。”
场间的年轻诸生谁堪与隆庆皇子一战?书院风头最盛的谢承运已经败下阵来;而谁堪与隆庆皇子一饮?他已经喝了近十碗烈酒,而且自陈平生未醉。
庭院间一阵尴尬的沉默,被西陵神殿之人震慑全场,竟无人敢向其发出挑战,这实在是大唐和书院难以承受的羞辱。李渔袖中玉手轻攥丝巾,准备就此散席退场之时,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了阵咕嘟咕嘟的声音。
这时候场间太过安静,就算只有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被听到,所以这阵咕嘟咕嘟本来极细微的声音也被顿时放大,吸引了场间所有人疑惑的目光。
这声音像是清泉流过南竹剖开的水道坠入微冰的山涧,又像是晨时从湿地草丛间醒来的长颈鹳骄傲地梳洗自己颈部的羽毛,很动听很诱人。
包括司徒依兰在内,所有人睁大了眼睛,盯着阴暗角落里的宁缺,仔细听着他身后发出来的那道咕嘟咕嘟的声音,有些不明所以。
片刻后,身材瘦小穿着侍女服的桑桑,捧着空空的酒碗从宁缺身后膝行而出,然后她愕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不知道为什么,场间所有人都像看着神仙一样看着自己。
桑桑发现那么多道目光盯着自己在看,感到极为不习惯,抬起右手袖子擦了擦嘴,小心翼翼把酒碗搁在宁缺身前的案几上,然后重新悄悄退回宁缺身后。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角落里那方案几旁,整整齐齐摆着四个酒罐。
※※※
『注:那句话我是看沐非的微博引自吱吱,但写的时候又忘了原文的具体话,所以……』
第一百四十五章 鸣金之后谢恩否?
宁缺进入庭院后,刻意挑选了最角落最阴暗最不易引起人注意的位置,然而他没有想到,无论自己再如何低调,桑桑在身后发出的痛快饮酒声,终究还是像深夜里的萤火般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面对着数十道复杂疑惑震惊的目光,他也极不适应,尤其是看到远处那位公主殿下隔空投来的炽热目光后,更是心中大呼不妙,暗想李渔你这个白痴千万不要把我扯进这趟子浑水,对上隆庆皇子这种生猛存在,哥再天才也只有白给的份啊。
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二者之间总是有差距的,你越害怕什么,那什么就越会来到你的身边,下一刻,宁缺便听到了公主李渔刻意冷漠的问话。
“宁缺,你身边四罐酒都喝光了吗?”
宁缺看了一眼案几旁四个小酒罐,挠子挠头,应道:“好像是光了。”
李渔微笑说道:“虽说是小酒罐,但四罐酒也有十几碗了,这么烈的酒,你怎么就能喝得下去?真不愧是个酒囊饭袋。”
宁缺远远看了她一眼,心想虽然知道你这小娘子表面在骂,私底是喜欢得不得了,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如果你再这么说,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带着桑桑夺路而走。
想是这般想,他依然只有老老实实回答道:“都是桑桑喝的。”
“桑桑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能喝得了这么多烈酒,真是出乎本宫意料。”
李渔轻轻转动着手指间的小酒杯,似笑非笑望着场下说道。她没有看隆庆皇子一眼,也没有针对他说一个字,但场间众人都知道殿下言语里隐着的意思。
——善战者方堪对战?善饮者方堪对饮?那位小姑娘喝了十几碗烈酒而不倒,可算善饮否?皇子你是否要纡尊降贵与她饮上一杯无?
莫离神官望着角落,以他眼力此时专注去看,自然能看到藏在宁缺身后的桑桑身上穿着件侍女服,不悦问道:“那小姑娘也是书院学生吗?”
此事终是做不得假的,书院学生与宁缺关系淡漠,甚至可以说隐隐敌对,也不会想着替他隐瞒,便有人回答道:“那是宁缺的小侍女。”
莫离神官勃然大怒说道:“今日饮宴乃是替燕太子送行,何等重要,让你等书院学生与会已属不易,怎能随意让一位小侍女混迹其中!”
这番愤怒并不是作态,而是真实情绪,西陵神国向来最讲究阶层森严,首重秩序,对于长年生活在其中的神官们来说,让他们与一位身份低贱的小侍女同席饮酒,确实是极大的侮辱。
然而这里是长安城,并不是西陵神殿,李渔淡淡看了这位天谕院副院长一眼,说道:“那小姑娘与本宫相熟,算是一位小友。”
“大唐皇族御下果然宽仁,以至于可以无视礼仪规矩,但公主殿下,今日饮宴有两位燕国皇族,还有我这位西陵神官,难道不需要考虑我们的感受?”
莫离神官恼怒说道:“莫非这就是大唐帝国的待客之道?”
看到对方咄咄逼人,李渔面色微沉道:“今日宴饮本是我与故人相别,哪里想到有人会不请自来,莫非这就是西陵的为客之道?客有好客恶客,若有人觉得我大唐待客不周,不妨先反省下自己属于哪一种,若还不自知,那便看看门在何处。”
这便是大唐帝国最强势的底气之所在,先前讲道理比气势落了下风时,无论李渔还是旁人都能容忍静待,但要说起占了道理之后的气势或被逼急了后的不讲道理,这个天底下又有谁能是大唐人的对手?莫离神官被李渔这番话气得满脸通红,然而面对快要发飙的大唐帝国公主,他能做或者说敢做些什么?
就在这番谈不上唇枪舌剑,更像是单方面凄风苦雨的争论间,有些人注意到席间某个变化,渐渐停止了议论,因为他们看到,隆庆皇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莫离神官的愤怒,也没有感受到大唐公主的强势,只是静静看着阴暗角落里那方案几,忽然笑了笑,举起手中酒碗一饮而尽。
场间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角落。过了片刻,桑桑从宁缺身后探出半张小脸,疑惑问道:“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宁缺低头看着桌上自己的小酒杯和给桑桑用的米酒碗,手指悄无声息击打着桌面,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这酒好喝吗?”
桑桑点点头:“好喝。”
“还想喝吗?”
“……想喝。”
宁缺抬起头来,扭头望着她微笑说道:“那就继续喝。”
桑桑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偷酒喝?”
“不用偷酒喝。”
宁缺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左颊的酒窝仿佛能盛进无数美酒,把身后的桑桑拉了出来,说道:“坐在我旁边,光明正大地喝,想喝多少喝多少,直到你不想喝为止。”
桑桑被他拉出来后,急忙并膝在他身旁坐好,把身前的衣襟抚平,低头不愿意迎接那些莫名的目光,用极细微的声音喃喃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宁缺隔着庭院间极长的距离,远远望着最上方的李渔,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奈。李渔微微一笑,望着场间书院诸生问道:“不知今次书院准备进入二层楼的术科是哪些人?不知道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殿下问话,自然要回应,更何况场间诸生隐约猜到公主殿下发问的良苦用心,于是无论心中再如何震惊好奇,他们也只有收回投往角落里的目光。
桑桑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知道没有人再那般看着自己,自己变得轻松了很多,而一旦轻松起来,那股酒罐里散发出来的迷人烈酒香气便显得格外迷人。
看着身前满满的酒碗,确认没有人注意,她急忙用两只小手捧着送到唇边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擦拭干净唇边酒渍,双手搁膝以表明自己先前什么也没有做过。
远处席上的隆庆皇子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幕,他的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地板上,但不知为何他笑了起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
……
这是一场奇异的宴会。
为燕太子送行的饮宴,温和微笑一言不发的燕太子本人却被人遗忘,公主殿下与书院诸生看似热络讨论着书院生活与后日的大事,但实际上却没有一个人在意谈话的内容,所有人的心思或者余光都落在两个地方。
那位容颜英俊,风采有若神子的隆庆皇子,沉默若有所思不停饮着碗中烈酒;那位容颜黝黑,安静有若小兔的小侍女,低着头捧着酒碗不停喝着。
似乎像是在喝闷酒,但隆庆皇子却是越喝神情越是凝重,桑桑则是越喝眼睛越为明亮,而空气中飘来荡去的那些话语和目光碎片,仿佛被烈酒熏醉,悄无声息落在这两处,看似无人注意,实际上人人都在注意。
因为得了暗中吩咐,得胜居老板亲自动手,将固山郡运来的三十余罐双蒸烈酒全数搬到了后院中,然后分别放在最上方和最角落两处。
桑桑婴儿时在尸堆雨水间浸泡太久,体质先天虚寒,有时候病发时,只能靠烈酒催动体内热息,才能维持生存,所以宁缺习惯性都会随身背着酒囊。
自小到大靠烈酒续命,她渐渐爱上了饮酒,也渐渐发现自己很难喝醉。只是主仆二人小时候太穷,即便是岷山里最廉价的带着焦糊味的包谷酒,或者草原上最劣质的马奶酒,都没有办法无限量畅饮,尤其是她性喜烈酒,而越烈的酒则越贵,哪怕到了长安城,二人穷人乍富之后,也未曾像今日这般喝过。
酒是固山郡九江双蒸,世间最烈之酒,而且不用花钱,便可以一直喝下去,对于桑桑这个苦命丫头来说,这毫无疑问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享受。
案几旁的酒罐一个接一个地空了,她浑然忘记了少爷今天带自己来的目的是要看那位劳什子皇子,也忘了自己是在一个怎样的场合,先前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看,她只是觉得越来越开心,那双柳叶眼越来越明亮。
隆庆皇子喝得并不比她慢,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在稍露凝重之色后,渐渐变成某种兴趣与不解,还有一种终于遇到对手的隐藏兴奋与炽烈。
三十几罐双蒸烈酒终于被喝光了。
场间众人看着那些空着的酒罐,想着那些足以醉死几匹骏马的烈酒,居然就被这两个人喝到了肚子里,不由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隆庆皇子没有动用修为解酒,十余罐烈酒终于让他若神子一般凛然不可侵犯的脸颊产生了些许松动,眼眸里有些迷离疑惑之意。
而坐在角落里的桑桑只是脸蛋儿变得红了些,腹部微微鼓起,眼睛变得比平时明亮无数倍,除此之外,平静如常,根本没有一丝醉意。
宁缺看了一眼远处的隆庆皇子,看了一眼身旁的桑桑,哈哈一笑,拾起筷子重重一敲酒罐,以当的一声清脆鸣响,以为取胜归来的鸣金声。
一时间满室俱静。
……
……
隆庆皇子眼中的醉意渐渐散去,他望向角落,面无表情问道:“少年,你叫宁缺?”
宁缺站起身来,回答道:“正是。”
“那是你的小侍女?”
“是。”
“赏。”
宁缺与桑桑对望一眼,看出彼此眼眸里的毫不犹豫,笑着恭声应道:“谢皇子赏。”
隆庆皇子与身后的随从道童平静说了几句。
来自西陵的道童走向前来,面带温柔之色望向站在角落处的宁缺,以一种恩赐的口吻朗声说道:“皇子于长安求学,正要招纳府中人等。今日昊天赐你荣耀,给你机会献出小侍女服侍殿下,你还不快快谢恩。”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真的很美
当时当下的世间,奴仆婢侍等同于私人财产,可以随意处置。大唐帝国境内的情况要稍微好些,唐律严禁蓄意伤奴,但不禁买卖,转赠美貌姬妾聪慧婢侍,在长安城内并不少见,而那些发生在风流名士间的转赠,甚至往往还带着一些传奇美好的色彩。
当那名西陵道童说出隆庆皇子的意思之后,场间众人并不觉得奇怪。书院诸生和华山岳等唐人,虽有些反感那名道童言语里流露出来的骄傲恩赐意味,但毕竟这种意味符合双方之间的阶层差异,也自默然。
在众人眼中,站在宁缺身旁的小桑桑不过十三四岁,像豆芽菜似干瘦,容貌寻常肤色黝黑,隆庆皇子自然不是看中她的美貌要把她带回府中暖床,而是因为这场拼酒生出了些许兴趣。
高高在上的西陵大人物,因为琴棋书画饮宴射乐相类之事,看中了长安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放在上流社会里这便是风雅,宁缺若肯把小侍女转赠给隆庆皇子,皇子自然会有极丰厚的回赠,日后说不定在传闻中又是一椿逸事。
所以没有人觉得震惊,没有人奇怪,更没有人愤怒,反而有些人比如钟大俊,向宁缺投去了隐隐羡慕的目光,暗想他如果能通过赠出小侍女入了隆庆皇子法眼,日后不知要从中换来多大的利益方便。
公主李渔这时也保持着沉默,但她的沉默与风度无关——她想着去年某件事情,似笑非笑望着宁缺,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向有趣的方向演变。
……
……
事实上,听到那名西陵道童温柔而又极富恩赐意味的宣告后,宁缺怔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对方想要做些什么,之所以反应会如此迟钝,是因为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向自己讨要桑桑,还用的是如此臭屁欠抽找死的态度。
为什么?对不起,没有理由没有道理,只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隆庆皇子,西陵神殿裁决司的大人物,他喜欢你的小侍女,想无聊时有个小侍女陪自己饮两杯酒,所以你就应该双手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一个炕头睡了十来年的丫头送过去,然后腆着脸微笑等皇子高兴之余赏你些银子赏你些前程赏你些荣耀?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实际上毫无道理,宁缺的心情陡然变得极为恶劣,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明朗,望着远处席上感慨说道:“隆庆皇子,你长得真的很美。”
他的反应很迟钝,本来对很多事情反应就极迟钝尤其是今天又喝了太多烈酒的桑桑反应比他还要更慢一些,直到这时才会过意,知道席上那个什么皇子竟是想从少爷手里抢走自己,忍不住蹙着小眉头反驳道:“少爷,他长得难看起来了。”
在场间众人的概念中,这种事情和桑桑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只要主人愿意送,那么她就只有去,他们只关心宁缺的答案,一直在安静等着他的回答。
其中大部分人猜测宁缺应该会同意,少数人心想他应该会拒绝,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宁缺的回答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显得有些莫名其妙——隆庆皇子,你长得真的很美……这是什么意思?(注)
刚刚把酒意消散下去,隆庆皇子正安静看着桌上空空的小酒罐,忽听着此言,他眉尖微微一蹙,抬起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看着远方淡然说道:“谢谢,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自己长得很美……”
宁缺看着那处,很认真说道:“那你想得就不要太美了。”
……
……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场间众人即便想到过宁缺会拒绝送出自己的小侍女,也以为他会采用某种很婉约的拒绝方式,简称婉拒,比如说自己用惯了这小侍女,这小侍女出身粗鄙,不登大雅之堂如何云云云,却没有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简单直接粗暴狠厉!
想要我的小侍女?你想得太美了!
隆庆皇子脸色渐沉,转瞬后却自失微微一笑。
宁缺看着他笑了笑,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愿意。”
隆庆皇子缓缓从袖中伸出双手,平静搁在桌案之上,平静看着远方阴暗角落里的宁缺,缓声说道:“因为不愿意,你可能错过了很多。”
“我从来不担心错过什么。”宁缺回答道。
隆庆皇子锐利的目光隔着极远的距离落到他的脸上,沉默片刻后说道:“甚至有可能是……本殿的友谊?”
宁缺眉梢微挑,回答道:“也许你的友谊并不像你自己想象得那么值钱。”
听到这句话,隆庆皇子如同画出来的眉眼间仿佛镀上了一层寒霜,沉声说道:“看来你很看重你的小侍女。”
宁缺笑着回答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隆庆皇子冷冷说道:“小侍女的主人果然很有意思,我对你的兴趣愈发浓厚了。”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把你的兴趣混着酒喝下去吧,如果你还能喝的话。”
……
……
二人这番对话的时候,得胜居宅院场内一片安静,即便是掩雨廊外的那些鸟儿都紧张地不敢发声。随着谈话的进行,人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精彩,越来越古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宁缺这个普通的书院学生,居然能和西陵神殿裁决司的大人物侃侃对谈,话锋非但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是字字冷嘲热讽强硬到了极点。
隆庆皇子的表情尚算平静,但谁都能看出他淡漠眼眸里将要燃烧的情绪,和言语间透露出的强悍意味,只听到他寒声问道:“可本殿依然很好奇,在你心中究竟谁才有资格做这小侍女的主人。”
在这股强大的威势之下,宁缺却仿佛一无所觉,眉梢微挑回答道:“其实这依然和你无关,但既然殿下你这么感兴趣,我只能说……至少你是没有资格的。”
“我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
隆庆皇子朗声笑了起来,但笑声中却感受不到几分欢愉的笑意,只有某种强悍的自信与霸道,笑声渐敛,他看了一眼对席沉默的李渔,问道:“莫非是公主殿下?”
宁缺展颜一笑,左颊的酒窝分外小清新,说道:“不,她也没有。”
这句话一出来,又是弄得场间一片哗然。然而在这些震惊复杂情绪发酵之前,李渔便微笑着做出了解答,她看着对面席间的隆庆皇子等人说道:“我曾经向这小子要过好几次桑桑,但他理都懒得理我,所以很明显我是没有这个资格的。至于隆庆皇子你,我想总不至于比本宫还更有资格。”
场间任由隆庆皇子等西陵人和燕人处于上风已久,李渔一直沉默微笑观棋不语,这时候却一句话堵死了对方所有后手,她是大唐帝国最受宠的公主殿下,就算你是绝世天才,是西陵裁决司的大人物,是燕国的皇子,但难道你有资格与本宫相提并论?我都不计较宁缺再三拒绝,你又凭什么计较?
这是很简单从而很有力量的逻辑,这就是唐人典型的道理与风格。
大唐公主出言以为强悍背书,这场小小风波似乎便要告一段落了,桑桑扯了扯宁缺的袖子,仰着小脸说道:“少爷,咱们回家吧?”
宁缺笑着点点头,然而场间众人包括李渔在内,都没有想到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伸手揉了揉桑桑的脑袋,看着上方席间的隆庆皇子很认真地说道:
“皇子,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听到这句话,场间很多人都想到了先前那刻谢承运长身而起时说的话,顿时一片安静,书院诸生震惊望向宁缺,心想先前谢三公子都在辩难之中一败涂地,难道你这个称病避考的家伙,还想凭此一鸣惊人?
隆庆皇子神情渐凝,伸手整理衣衫前襟,坐直身体,摊开右手道:“请。”
“不要误会,我对辩难没有任何兴趣,事实上也不怎么擅长,我只是有些困惑皇子你先前的自信,所以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宁缺向前走了一步,问道:“请问皇子,苍穹可有眼睛?”
湛湛青天灰灰阴天飘雪冬天之上哪有什么眼睛,即便是夜穹之上那些繁星也不能看作眼睛吧?然而宁缺虽然说并非辩难,隆庆皇子却依然极为慎重应对,略一思琢便明白此言何意,昊天居于苍穹之上怜悯仁爱俯瞰亿万苍生,那么……
“苍穹自然有眼。”
宁缺接着问道:“天地之间可有元气?”
隆庆皇子应道:“当然有。”
宁缺快速问出下一个问题:“元气波动是否有规律可循?”
隆庆皇子应道:“有。”
“槐树是否有根?”
“有。”
“蜉虫有没有生命?”
“有。”
“正常人有没有思想?”
“有。”
“我大唐有没有天子?”
“有。”
“西陵有没有教律?”
“有。”
……
……
宁缺问问题的速度越来越快,但这些问题确实极为简单,与辩难无涉,隆庆皇子回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两个人的问答就像炒豆子一般明快迅捷。场间众人愈发疑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便在这时,听到了宁缺接下来的一个问题。
“袜子是否有洞?”
“当然……”
隆庆皇子忽然眉头一挑住嘴不言,然后似笑非笑望向站在场间的宁缺,像看着一个小聪明被碾碎的可怜虫般,用一种淡然冷漠的口吻继续回答道:
“没有。”
这一连串的问题枯燥乏味甚至无聊,但因为事涉隆庆皇子,又和先前那场风波有关,所以场间众人都听得很认真很仔细,当宁缺提问时,诸生都随着一道思考,在心中与隆庆皇子一道默默回答,而当最后一个问题出现时,他们更是在心中默默直接回答道有,而直到此时听到隆庆皇子话锋陡转,回答没有……他们想了会儿方始震惊明白,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宁缺设的言语陷阱。
司徒依兰蹙着眉尖想了会儿,看着宁缺摇了摇头,对身旁的金无彩压低声音感慨道:“真是可惜,没能让隆庆皇子出个丑。”
隆庆皇子不愧是西陵神殿裁决司的大人物,不愧是万众瞩目的天才人物,他是局中人,然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发现宁缺这一系列问题只不过是在诱使自己陷入某种心理定势以及语言惯性,想要自己在最后这个简单到愚蠢的问题上犯错,想要自己当着场间众人的面承认袜子是有洞的,于是他自然不会上当。
他用垂怜厌恶的神色望向宁缺,说道:“没有想到本殿耐着性子听你的问题,到最后不过是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实在是有失本殿的期待。”
宁缺也似笑非笑望着他,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确实只是一些小聪明,但是很可惜,皇子你连这种小聪明都应付不来,实在是令我失望。”
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以为他羞怒之下开始胡言乱语,那些与他本就极有隔阂的书院同窗,更是纷纷转过头去,表现得羞于承认与他是同窗。
宁缺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桑桑叹息说道:“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的故事吗?狗熊最后大多数是怎么死的?”
“笨死的。”
桑桑说道:“少爷你那天说得对,长得太好看的男子大多脑子都不大好使。”
然后她望向席上的隆庆皇子,认真解释道:“袜子如果没有洞,那怎么穿进去呢?”
……
……
再一次满座俱静,想明白这件事情的人们瞠目结舌,羞愧低头,还没想明白这件事情但看着身周众人表情能猜明白的人们瞠目结舌,还来不及低头。
席上的李渔和席下的司徒依兰忍不住嫣然而笑,西陵众人的表情则是极为难看,至于隆庆皇子本人,在被桑桑点评为脑子不大好使的男人、想明白这个可恶的言语圈套后,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像极了张阴雨天绘的美丽水彩画。
“刚才我问过你,你也回答过我,我们都知道昊天是有眼睛的,他正看着俗世里的众生,而你我就像虫子槐树一样,生活在天地的元气里,便要遵循一定的规律。”
宁缺看着隆庆皇子平静说道:“这些规律在我大唐,便是天子金口玉言或是唐律,在西陵则是神圣教律,然而无论哪种,都明确承认每个人的私产不受侵犯,于是我的东西便永远是我的,只要我不同意,那你就不要想着夺走。”
众人这才知道先前那些看似无聊的问题里,竟还被他隐着如此意思。
宁缺继续说道:“我问这些,只是想让皇子知道这些道理。就算你先前答出那个三岁孩子就应该知道的答案,也没有任何意义。袜子当然是有洞的,我的小侍女当然就是我的,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能抢走我身上一文钱。”
隆庆皇子盯着他的脸,沉默很长时间后忽然笑了起来,平淡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还知道一些别的道理,如果没有力量的话,哪怕身上只有最后的一文钱,有时候也很难保住。”
宁缺微笑着问道:“皇子,您这是在威胁我?”
然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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