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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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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刀就像花瓣,他便站在花中间。
他停下脚步,抬头向夜穹望了一眼,因为这个动作,火光照亮了他的脸颊,平凡的眉眼被耀得很清晰,脸色有些苍白。
同样是脸色苍白,城墙上南晋小皇帝的脸苍白得很是怯懦不安,他脸上的苍白里却透着某种令人畏惧的疯狂。
除了身后由刀组成的花,他的手里还捧着一朵金色的大花,他看着那朵金花,神情很是虔诚狂热,目光里仿佛蕴着极高温的火焰。
他伸手去摘花瓣,同时喃喃念道:“死,不死,死,不死……”
摘一片花瓣,说一声死,再摘一片,说一声不死,最后一片花瓣离开花茎,落在地面上,同时他说了声死。
青衣少年有些高兴,像孩童一样天真的高兴,脸颊显得更加苍白,他看着辇上的柳亦青,声音微颤说道:“你今夜要死了。”
他的声音有些微颤,是因为有些紧张,他从来没有真正地战斗过,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输,在昊天的世界里。
柳亦青没有说话,他很清楚,无论这个少年怎么数,最后都必然是一个死字,因为他虽然不能视物,但知道对方是谁。
皇城四周的人们也知道这名青衣少年的来历,包括南晋小皇帝在内,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兴奋,又因为敬畏而绝对沉默。
深春时节,西陵神殿大比,有位青衣小厮夺了头名,他没有师承,便在数月前,他还不能修行,但一场春雨便让他知命,包括西陵神殿掌教在内,没有人知道他的潜力极限或者说真实境界在哪里,他的出现有若神迹。
在昊天信徒眼里,他才是真正的道门天才,无论是曾经的叶苏还是传闻中的陈皮皮,都无法与这名青衣少年相提并论。
因为他是昊天留在人间的礼物。
他叫横木立人,曾经是天谕院砍柴的青衣小厮,现在是西陵神殿的红衣神官。
柳亦青问道:“你准备怎么让我死?”
横木立人说道:“我用刀。”
柳亦青问道:“什么刀?”
横木立人说道:“砍柴刀。”
他的十三把刀都是细刀,适合杀人,不适合砍柴,但他还是坚持称之为砍柴刀,不知道是因为他砍了很多年的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柳亦青摇了摇头,说道:“你比他差得太远。”
皇城四周的人们,保持着绝对的沉默,所以二人的对话很清晰地传到所有人的耳中,却没有人能听明白。
你比他差得太远?
他是谁?
横木立人知道柳亦青说的他是谁,眼神变得炽热起来,厉声喝道:“没有人能够战胜我,你不行,他也不行!”
柳亦青轻抚身畔的剑鞘,说道:“你很骄傲。”
横木立人说道:“因为我很自信。”
柳亦青隔着白布看着他,说道:“我们这一代人,从来不用言语或神情来表现自信,我们习惯见面拔刀。”
因为长年劳役,被风吹日晒,横木立人显得并不稚嫩,与年龄有些不符,但他的神情依旧天真,笑起来显得有些残忍。
“当年那个人把你砍成了瞎子,我今夜会把你砍成死人,过些天遇到他时,我会先把他砍瞎,也算是替你了个心愿。”
“我从来没有这种心愿。”柳亦青说道:“因为我很清楚,无论我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变得比他更强大,你更不行。”
横木立人说道:“你似乎对他很有信心。”
柳亦青看着他怜悯说道:“如果你真的遇到他,那么便是你的死期,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只可惜你天真狂妄到连这都想不明白。”
他望向夜色,说道:“那个人肯定明白,但很明显,他没有提醒过你,由此看来,西陵神殿里喜欢你的人并不多。”
※※※
『注:关于间客的出版,感谢懒懒以及很多朋友的绍介,出版社也都挺有诚意的,但我经过很长时间的认真思考,决定暂时先不出版了,用一到两年的时间把修订做好再出版,这个事情迟早是要做,早做比晚做好,前贤已经有沉痛教训了。』
第五章 看与不看
横木立人没有听懂柳亦青的这句话,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遇到那个人就一定会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柳亦青说夜色里的那个人明白。
作为一个刚刚从天谕院杂役变成神殿强者的少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但站在皇城前的光线里,看着辇上的柳亦青,他清晰地察觉到灵魂里的悸动兴奋,明白对方将会是自己杀死的第一个强者。
柳亦青缓慢环视四周,脸上的白布反耀着城头投下的光线,显得非常洁白,他的神情很平静,没有因为四周的安静而生出讶异的情绪。
西陵神殿的神官还有效忠南晋皇室的修行者,保持着绝对的平静,包括南海赵思守在内的强者们,都没有向柳亦青出手的意思,因为他们很清楚,即将发生的战斗只能属于横木立人,这是西陵神殿对人间的一次展示,展示的是昊天留在桃山的礼物,展示的是道门永远无法摧毁的永恒力量。
横木立人走到辇前数丈,停下脚步,伸手到背后拔出一柄刀,这柄刀的刀身真的很细,看上去与大河国的秀剑有几分相似,他拔刀的动作很寻常,给人感觉下一刻他会去找块木块,然后把木块砍成两半。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夜穹与地面之间的数千丈空间,都随之而产生了变化,刀身与鞘口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高空上的夜云如受惊的禽鸟四处散开,露出了弯弯的眉月还有清淡的数百粒星辰,而当他直执细刀,刀锋直对辇上的柳亦青时,皇城前狂风大作,护城河掀起波澜。
云散夜现,风起水乱,这些都是自然现象,当这些自然现象与人类的动作联系起来,那么便说明天地元气正在发生急剧的变化。
细刀出鞘,天地便生出如此强烈的感应,握着刀柄的青衣少年,究竟拥有多么深不可测的境界,多么深厚的念力?
注视着场间动静的人们,因为天地元气的变化而极度震惊,即便是来自西陵神殿的神官,包括赵思守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知道横木立人是神殿非常器重的天才,但没有谁见过他战斗,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横木竟是强到了如此程度!
月光、星光、城墙上火把散发出来的光线,落在横木立人的身上,把他身上的青衣照耀得仿佛碧天,把他手中的刀锋照耀得仿佛燃烧的火柴。
横木立人的身躯仿佛燃烧了起来,燃烧在湛蓝的青天里,无穷无尽的昊天神辉,从刀锋上喷薄而出!
观战的人群更加震惊,急促的呼吸声戛然而止,人们下意识里屏住了呼吸,不想让自己污浊的气息与这幕圣洁的画面相触。
这些昊天神辉是那样的纯净恐怖,即便是神术造诣极高的裁决大神官也没有他强,因为这与修道天赋无关,与勤勉无关,与悟性无关,只与昊天本身有关——他是得到了神眷的少年,他是昊天留给人间的礼物!
柳亦青看不到正在燃烧的横木立人,但他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能体会到昊天神辉里蕴藏着的无尽威压。
他脸上的那块白布,仿佛也要随着一道燃烧起来,但他神情依旧平静。
今夜的临康城,火花处处,蹄声阵阵,西陵神殿大举入侵,南晋皇室与军方严密配合,剑阁已散,只剩下了他一人。
这是西陵神殿最想看到的场面,因为柳亦青是真正的强者,而横木立人,只有战胜这种级别的强者,才能一战惊人间。
人们有些紧张,有些好奇。
横木立人展露了难以想象的境界,如果他的对手是别的强者,这场战斗将没有任何意外,他必然胜利,但现在他的对手是柳亦青,情况自然不同。
不是因为柳亦青是当代剑阁的守护者,现在看来,有可能是末代的守护者,也不是因为柳亦青是剑圣柳白的亲弟弟,而是正如夜色里那个人所说,柳亦青这个名字必然将会被写在修行界的历史上。
活着的时候,便知晓死后也会留下万世之名,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会让留万世之名的那人获得真正的宁静,灵魂层面的宁静,而这种情况,对于修行者来说,毫无疑问也是取得突破的最好契机。
数年前,柳亦青已经是知命境的大剑师,现在呢?
柳亦青的右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手指修长,非常适合握剑,而他的剑正在他的手旁,只要动念,便可以握住剑柄。
人们的目光在柳亦青的手与剑柄之间来回,紧张无比。
横木立人没有理会人群的目光,因为黝黑而稍显粗糙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情绪,他隔着神辉看着辇上的柳亦青,神情漠然。
在他看来,柳亦青勉强够资格做自己的对手,但如果让他自己来挑,他肯定不会这样选择——此人姓柳,毕竟不是柳白。
横木更想挑战的对手,现在应该还在长安城里。
这是神殿给他安排的对手,更准确地说,这是观主给他安排的对手,所以他虽然觉得有些无趣,但依然还是来了。
“举起你的剑,然后去死。”
说完这句话,横木立人举刀向柳亦青的头顶砍落。
他的神情很平静,就像在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先前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有些微微颤抖,因为他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他的目标是长安城里那个同样用柴刀的人,但出道之战能够杀死柳亦青这样的剑道强者,对于数月前还是杂役的他来说,怎能不兴奋?
柳亦青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抬起头来,望向对面。
隔着白布,他没有望向横木立人,哪怕横木此时在神辉的包围下显得无比庄严神圣,就像是神殿壁画里走出来的真神。
柳亦青望向城头,望向那个脸色苍白的小皇帝。
横木立人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他不明白,柳亦青虽然是瞎子,但既然要看,为什么不看自己?
我这时候便要杀死你,你为什么不看我?我因为要杀死你,都有些兴奋和紧张了,你为什么不看我?我是道门新一代的最强者,你凭什么不看我?我是昊天留在人间的神性,你怎敢不看我?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柳亦青握住剑柄,向前刺出。
他依然没有看横木立人,还是看着城墙上的小皇帝。
因为他这一剑,刺的不是横木立人,而是刺的小皇帝。
第六章 第一剑
横木立人的人和刀都在燃烧,源源无尽的昊天神辉,把空间里所有的天地元气都焚烧至最细微的尘粒,但他没有办法阻止柳亦青的这一剑。
因为柳亦青的剑破空而出,剑意瞬息间撕裂夜色,跃过那道圣洁的白色火墙,就像是被风荡起的柳枝,飘过湖面,连涟漪都没留下一丝。
柳亦青看着城墙上的小皇帝,面无表情。
目光落处,便是剑落处。
小皇帝看不到那道剑,但他能够看到柳亦青的目光,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早已无法屏住呼吸,紧张地喘息着,觉得下一刻自己的肺便要炸开,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可能崩裂,他伸手捂住胸口,痛苦地开始吐血。
横木立人的刀势至,空中发出嗞嗞的响声,那是火焰焚烧空气的声音,光明之前,挡者辟易,柳亦青握着剑柄的右手齐腕而断!
鲜血从柳亦青的手腕喷涌而出,剑与手落回辇上,这必然是极痛苦的,但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神情,平静得就像株无言的柳。
他看不见事物,眼睛上蒙着白布,但他还是静静看着城墙上,握剑的手断了,剑跌落尘埃,但剑意早已破空而去,已经来到了城墙上。
青石筑成的城墙,在夜色里泛着厚重的黑,被火光、尤其是昊天神辉照耀时,没有任何斑驳的感觉,就像颗黑色的宝石。
这颗黑色宝石的表面,忽然出现了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城墙青砖间崩落无数细碎的石粉,转眼间裂纹扩展,皇城将倾。
城墙上的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脚下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南晋小皇帝的喘息变得越来越急促,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终于,有人听到了城墙裂开的声音,看到了那些恐怖的裂痕,发出惊慌的呼喊,武将与修行强者,扶着小皇帝准备逃下墙去。
然而已经晚了,城墙裂开,小皇帝的心脏也随之裂开,无数道细密的裂痕,摧毁了这堵历尽沧桑的城墙,也毁灭了小皇帝的性命。
城墙上一片慌乱,人们围在喷血倒地的小皇帝四周,惊恐到了极点。
柳亦青坐在辇上,静静看着城墙上,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武将与强者们,唇角极缓慢地掀起,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先前夜色里响起如雷般的蹄声,还有横木立人等西陵神殿强者的到来,说明了很多事情,柳亦青对此并不意外,只是一旦证明,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天子,守国门。
今夜,小皇帝打开了南晋的城门,迎进了西陵神殿的铁骑——你是剑阁替南晋选择的天子,就算不要求你拼死守国门,但你怎能自己把国门打开?
从那一刻开始,南晋的江山便变了颜色,临康的城墙不再有任何意义,那么无论是皇城的墙,还是潼安门的墙,都塌了吧。
虽然你今年只有十三岁,虽然你是南晋皇室最后的直系血脉,虽然你喊了我数年老师,虽然你的品德可以称为善良,但还是死了吧。
柳亦青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第一剑刺的不是横木立人,而是城墙上的小皇帝,他要南晋皇室最后的血脉替南晋的城墙殉葬。
为此,他握剑的右手齐腕而断,横木立人来到了他身前三尺,圣洁的昊天神辉,将他脸上的白布照耀得像是祭奠死人用的纸线。
他根本不在乎,对于剑阁弟子们来说,死亡和伤痛向来是最不需要在乎的事物,怎样让敌人感到痛苦,才是他们需要思考的事情。
横木立人的刀很细,很锋利,刀锋间燃烧的昊天神辉更是恐怖到了极点,柳亦青以剑摧城,自然便再无法抵挡。
轰的一声,皇城南向的城墙终于塌了,无数砖石落到地上,令得大地震动,无数烟尘升起,直向夜穹而去。
这道崩塌的城墙,这些崩坏的砖石,上面都刻着南晋的历史,这些尘埃,都是历史的尘埃,充满了令人感伤的味道。
烟尘令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起来,唯有那团昊天神辉,始终是那样的稳定,根本没有熄灭的征兆,相反,光线被烟尘里的微粒折射,变成了极明亮的银色,显得更加圣洁庄严,如繁星下的云层。
银色光辉深处,横木立人与柳亦青沉默相对。
柳亦青的身躯上多出十七道血口,他的右手与两条腿都已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的唇角也被刀锋所伤,看上去像是胭脂没有涂好。
他的眉前有道刀锋,刀意凌厉得直刺灵魂。
那把刀很细,并不如何沉重,横木立人握在手里,很稳定,他只要向前一送,柳亦青便会死去,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这一切。
柳亦青缓缓举起左手,擦拭到唇角浓稠的血水,神情很平静,仿佛自己的眉前根本没有这样恐怖的一把刀。
与之相反,横木立人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惘然,清澈而坚定的眼眸里,写满了愤怒和不解,以及浓郁的羞辱感。
“为什么?”他看着柳亦青问道。
柳亦青隔着白布看着他,没有说话。
横木立人知道柳亦青是个瞎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时白布下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嘲弄和同情的情绪。
“为什么?”他厉声喝道。
自从那场春风化雨后,横木立人对自己的实力境界从来没有产生过怀疑,他不认为人间有谁是自己的对手,但先前看着柳亦青一剑摧城,他必须承认,如果柳亦青把这一剑用在自己身上,那么自己应对起来也会有些麻烦。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柳亦青的第一剑不是刺向自己?难道在此人的眼里,自己还没有那个南晋小皇帝重要?还是说此人自大到以为可以用第二剑杀死自己?
柳亦青仿佛感觉不到眉心前那道刀锋。
他说道:“因为你不配。”
横木立人觉得这是自己听到过的最好笑、最荒谬的一句话。
柳亦青说道:“这是我的第一剑,所以哪怕你是西陵神殿的大人物,是整个道门寄予厚望的神子,你依然不配。”
横木立人说道:“为什么?”
柳亦青说道:“整个修行界都在传说,你是昊天留给人间的礼物。”
横木立人说道:“难道这样还不配接你的第一剑?”
柳亦青说道:“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拆礼物的,你自然不配。”
第七章 最后一剑
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羞辱有很多种,言语上的羞辱最常见、也最无力,对于阅尽红尘、见惯世情的强者们来说,这种羞辱没有什么力量,对于横木立人来说却并非如此——他拥有强者的力量,却还没有强者的心态。
那种心态是精神气魄,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无数的战斗来锤炼,所谓道心通明,指的也正是这方面,然而他的命运转变得太过离奇突然,因为一场春雨,便从天谕院的杂役变成了西陵神殿最强大的少年,他的修道历程里,有个很明显的缺口——所以当他听到柳亦青的这番话后,变得非常愤怒,愤怒到握着刀柄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柳亦青眼睛上蒙着的白布在夜风里轻轻颤抖,他仿佛能够察觉到横木立人的手在颤抖,唇角微微扬起,显得有些同情。
横木立人声音微寒说道:“你在同情我?”
柳亦青摇摇头,说道:“我在怜悯你。”
横木立人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怜悯我?”
柳亦青说道:“不能得偿所愿,自然令人心生怜悯。”
横木立人说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柳亦青说道:“无论今夜你要什么,你都不可能得到。”
横木立人沉默片刻,忽然冷静下来,他很清楚,今夜这场战斗,本来就是神殿对自己的考验或者说磨砺,他需要从战斗中学会怎样做一名真正的强者。
于外显为改天换地,挽狂澜于既倒,于内敛为冷静从容,桃山崩而面不改色,这才是真正的强者,唯如此才能走到更远的地方。
柳亦青想要让他愤怒,那么他便不能愤怒,因为愤怒会影响判断,会对战斗造成严重的影响,但是,今夜柳亦青舍了第一剑,此时已经浑身浴血,断腿残臂,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战局,那么他让自己愤怒又有什么意义?
横木立人很满意,满意于自己不再愤怒,满意于自己在战斗中还能冷静地思考这些问题,他看着刀锋之下柳亦青微显苍白的脸,有些嘲讽地想道:你或者还有潜藏的手段,或者在求死,但无论哪种,都只是徒劳。
柳亦青从一开始的应对,似乎都在说明他想求死——从踏入知命境门槛的那天起,横木立人对生死便有了与以前截然不同的观点,知道对于很多修道者而言,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活着反而更加可怕,所以他不允许柳亦青去死。
或许是因为,他其实还是很愤怒。
至于柳亦青可能还有再战之力,还有隐藏的手段……横木立人更不在乎,他在学习怎样成为强者,但他的修行境界以及信心早已超越了这个层次,他根本不相信在昊天的世界里有谁能够战胜自己,有些时候,站在崖坪上看着轮椅里那个残疾的老者,他都会生出把轮椅推下去的冲动渴望,更何况是柳亦青?
来吧,让我看看你准备怎样做。
横木立人的脸色略显苍白,身躯表面的昊天神辉不停燃烧,手里握着的细刀不再颤抖,刀锋不再寒冷,泛着温暖或者说炽热的光,撕裂夜风以及最后那点残留的距离,向着柳亦青的眉心刺去。
柳亦青盘膝坐在辇上,没有闪避,因为他双腿已断,身下血涌如泉,也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闪避,他选择直接出剑。
断手与剑落在辇上,他怎样出剑?
他用左手握住断落在辇上的右手,然后……出手。
出手,便是出剑。
这幕画面有些诡异,在皇城四周的人们眼中,又有些熟悉。
数年前在青峡之前,有人也这样做过。
那个人叫君陌,当时他的剑刺的是剑圣柳白。
柳亦青当时也在那片原野里,他看到了那一剑,也记住了那一剑。
剑阁的剑,本来就是世间最快,此时拟的是书院二先生的剑形,用的还是剑阁的剑意,两者相叠,那么更是快到难以想象。
夜色中仿佛有一道闪电亮起。
柳亦青的剑,后发先至。
横木立人的刀锋,在他眉前的夜风里只来得及走过一根发丝的距离,他的左手握着的右手握着的剑,便已经来到他的胸前。
噗哧一声轻响,剑锋刺进横木立人的胸口。
剑锋入肉半分,创处鲜血隐现将溢。
皇城四周观战的人们,来不及发出惊呼。
噗哧那声轻响,还停留在两人身间,没有传到外围。
剑锋入胸处的鲜血,还没能淌下。
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柳亦青的第一剑,霸道决然到了极致,一剑斩断一面城墙,那么他的第二剑便是快到了极致,快到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应过来。
痛楚的传递,似乎要比声音更快。
横木立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清晰地感觉到胸口传来的冰冷锋利意味,还有那抹带着淡淡腥味的痛楚,是的,这种痛楚是有味道的。
但他并不慌乱,更不恐惧,相反,他觉得很愉悦,因为柳亦青的这一剑,似乎比先前的第一剑还要强大,他以为这是自己最渴望的尊重。
他兴奋起来,他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每个眼瞳都仿佛变成一颗星辰,向着漆黑的地面不停逼近,将要焚灭原野间的无数夏草。
柳亦青的剑,再也没有办法向前进入一分。
因为剑已经接触到横木立人的血。
那些血正在燃烧,燃烧的都是昊天神辉。
嗤嗤响声,青烟缕缕。
剑入神躯,染神血,被一寸寸燃烧成看不见的烟尘。
横木立人手里的细刀,穿越神辉凝成的金花。
同时,他身后的十二把细刀展开,亦如金花盛开。
燃烧的神辉,是美丽的花,他站在花里,刀势再近柳亦青一分。
一道难以想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强大意志,出现在辇前。
这是昊天的意志吗?
柳亦青想着,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在昊天神辉的照耀下,这丝笑容显得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讽。
他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握着被烧残的剑。
剑渐被神辉烧成灰烬,如无力的蜡烛。
断落的右手也被神辉烧蚀,露出森白的指骨,然后指骨渐黑,前端渐锋。
柳亦青挥手,焦黑的指骨破风而出,如剑般,飘到横木的眼前。
飘一般用来形容很轻的事物,很少用来形容剑,哪怕是最轻的飞剑。
但柳亦青的最后一剑确实是飘过去的。
就在他挥剑的同时,皇城四周护城河畔的垂柳,随夜风飘起。
柳枝轻点河水,荡出点点涟漪。
柳亦青脸上的白布飘起,拂开刀锋上喷吐的昊天神辉。
横木立人的眼神,终于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柳亦青的这一剑,如风般不可捉摸。
果然不愧是剑阁的至强者。
横木立人凝重,然后兴奋。
柳亦青伤重难复,今夜不可能战胜他,但这一剑,对他来说是真正的考验,他想完美地破掉这一剑,让此人承受痛苦和羞辱。
横木立人一声断喝!无数炽白的光线,从他的双手间迸发,刀锋禀承着那道伟大的意志,一往无前而落!
剑势如风?那我便把风斩断!
迎风,一刀斩之!
……
……
静寂一片。
风被斩断,自然无声无息。
护城河畔无数垂柳,无声而断,落入河水里,似飘萍般无力轻荡。
柳亦青眼上蒙着的白布,被斩断一截,飘到他的胸前,然后停止。
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剑。
他的右手。
鲜血从那里不停地流出。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口。
大部分是被横木立人的刀势所破。
但真正致命的,还是他自己的剑。
“为什么?”
横木立人脸色苍白,看着他问道:“这最后一剑,你为什么没有刺我?”
柳亦青说道:“我说过,你不配。”
他一面说话,一面咳血,还带着笑。
嘲弄的微笑。
怜悯的微笑。
横木立人愤怒地吼道:“我为什么不配!”
柳亦青说道:“相同的话,何必重复。”
横木立人沉默。
柳亦青微笑说道:“不能杀死我,是不是很难受?”
今夜西陵神殿强者云集,他单剑赴会,知道毫无幸理,但他依然来了,因为偌大一个南晋,总要有个人说明些态度。
他很清楚,西陵神殿安排这场战斗的用意,这是一场盛大的舞会,南晋皇城前是昊天道门向人间展现力量的舞台。
他走上这个舞台,却不准备当配角。
他先杀死南晋皇帝,然后杀死自己,那么便没有谁能够再杀死他。
横木立人在这个舞台上什么事情都做不成,那么有什么资格当男主角?
他是柳亦青,是注定会被记载在历史上的人物,那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当然要占据舞台所有的光彩,这便是他向西陵神殿刺出的最后一剑。
横木立人的身影有些落寞。
今夜,本来是他成为强者的第一战,然而他哪里能想到,结局原来早就已经写好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离开桃山的时候,观主为什么说了那样一段话,也明白了为什么观主会让夜色里那个人一直跟着自己。
成为强者的道路,原来真的这样困难。
他真的很不甘心。
第八章 一人死
横木立人低着头,手里的金花不知敛去何处,站在夜色里,落寞地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里的情绪还是那般倔强与不甘。
“不管是第一剑……还是最后这一剑,你都伤不到我的根本!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不敢向我出剑!你休想用这等言语来乱我道心。”
柳亦青不停咳血,面色如雪,还有那抹夜色都遮掩不住的怜悯意味:“我要死了,先前我没有出剑,以后也不会再出剑,那么,永远没有人知道答案,你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接住我的剑,在今后的修道旅途上,你或许可以制霸人间,可今夜的遗憾会一直伴随着你。”
皇城的墙塌了,到处都是砖块与石砾,护城河里的水静了,被斩断落下的柳枝渐渐向水底沉去,一片死寂里,忽然有花盛开。
那花与夜色仿佛融为一体,没有粉嫩的颜色,也没有灿烂的金边,只是纯粹的黑,花瓣繁密得难以数清,隐约能够分清是朵桃花。
黑桃显现在夜色间,那人也从夜色里走了出来,脸上的银色面具经过数年时间的风吹雨打,不再那般明亮,如旧物般蒙着层模糊的雾面。
就像那朵黑色的桃花一样,此人曾经也有过光彩夺目的金色,只不过现在他把金色都给了别人,把纯粹的黑留给自己,他的衣衫、他的眼神以及他的气息,都是那样的寒冷而厚重,就像砚中快要干凝的墨汁。
柳亦青看着从夜色里走出来的那人,脸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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