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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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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结成的冰,却可以把莲花摇撼成柔美的画面。
意识有些不清的宁缺,完全凭借着本能,不停地用意念亲近着她,抚摸着她,随着目光轻移,似风一般钻进她的衣襟,涌进她的领口,轻轻地缭绕着她丰满高大的身躯,做着最温柔的接触。
都说情人的手最温柔,宁缺的手便是他的意念,他便是最温柔的情人,拥有一双能令所有女子迷醉的手。
他轻轻抚着她的颈,指尖滑过她的肩,在她的胸脯上轻轻画着圈,偶尔又离开,调皮地揉着她弹嫩的耳垂,最后悄悄落在她的臀上。
光明神殿里连一丝风都没有,桑桑的繁花青衣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但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细微的恼人的秋风正在青衣里游走,那双无形的手正在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显得那样放肆而可恶。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雪白,目光变得异常寒冷,这是因为愤怒,但她的两颊上缘却悄悄出现了红晕,目光明亮得仿佛透明的宝石,将衣料绷得极紧的圆圆的大腿都微微颤抖起来,这是因为她都无法控制的反应。
那双手变得越来越放肆,在她神圣的身躯上不停地游走,无论再隐秘的地方,都无法逃脱那些手指的捻弄滑拨,那双手开始时一直是那样的温柔,偶尔却忽然变得暴虐起来,用力地拧弄着她的乳尖和大腿内侧,虽然不可能伤害到她,就连青痕都无法留下,但却让她的反应变得越来越明显。
桑桑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幕幕淫亵的画面愤怒到了极点,但即便她用规则把光明神殿里的天地气息全部驱散,让宁缺无法用意念触摸她的身体,她依然无法阻止自己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的抚摸,因为他只要还能思想,或者说想象,她便能感知到他的想象,那些画面和感受是那样的真实。
她与他感同,所以便要身受。
意淫是一个极富历史文学意味的名词,并不一味直指淫亵之道,但在今夜之后,想必会多出一些宗教隐喻和更直接的解释。
宁缺的意淫没有随春梦醒来了无痕,也不像春风过后全无踪,而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实处,落在了他意淫的对象身上。
他在意识里不停地摸桑桑,桑桑便不停地被他摸,她的脸色越来越雪白,颊上却越来越绯红,她的眼神越来越寒冷,眼眸却越来越明亮,她的双腿紧紧地闭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这种感觉有些温暖,有些麻痒,有些不安,有些心慌,有些宁静,有些烦躁,有些湿润,有些干渴,有些欢喜,有些恐惧。
对桑桑来说,这种感觉很怪异,有些陌生,但不是从未遇见过。在她的人间记忆里,以往被宁缺把小脚抱在怀里摸着睡觉时偶尔有过,最近的记忆则是发生在雪海畔那个木屋中,那夜虽然有些痛,但确实有。
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人类往往喜欢把这种感觉赋予很多意义,披上很多件美丽的衣裳,比如爱情比如生命的渴望,事实上就是低级生物才会拥有的生理快感,像人类这样的低级生物之所以无法摆脱这种生理快感的诱惑,那是因为他们需要这种生理快感来帮助不断繁衍后代。
她是昊天,她不需要繁衍后代,她是高级的规则生命,她就算拥有近乎人类的身体,也不应该产生这种低级的生物快感。
但此时她身体的感觉却是这样的清晰,这样的强烈,这说明夫子留在她体内的那段人间之力,在这些日子里依然在不停地改造着她的身体,她在人间的这些尘缘,依然在不停地纠缠,她变得越来越像普通的人类,无论情绪还是生理都是如此。
她的唇有些微干,她的颈间有些细微的汗,她的胸脯微微发胀,她的耳垂有些不安的痒,她的双腿之间有些湿润,她有些心慌又有些宁静,她发现自己有些欢喜所以开始烦躁不安,甚至开始恐惧起来。
在西陵教典里,最严重的罪孽便是亵渎昊天,那些罪行无外乎不过是祭祀时衣着不洁、口吐秽言。和这些相比,宁缺此时正在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亵渎,昊天正在被人类亵玩,正在被当成人类亵玩。
昊天如何能够不愤怒?
她暴怒挥拂衣袖,光明神殿里微寒的秋风狂暴地肆虐而起,像无数根细锐的钢刺般,刺穿宁缺的骨头,刺进他的内脏。
血水四溅,宁缺奄奄一息,他睁着眼睛,意识模糊地看着桑桑默道:“如果你不想认输,那就杀了我,你不是说过,每次死亡都是久别重逢?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死吧,不过就算去了神国,我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濒临死亡的缘故,还是看到了在神国里可能发生的那些故事,他凄惨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够了!”
桑桑的声音像真正的雷鸣,回荡在光明神殿里。
从露台处漾进神殿的星光,被她这声断喝碎成无数碎絮,布幔下的金砖断成两截,神殿坚硬的石壁上出现了无数深刻的痕迹。
西陵神殿夜空里的几抹流云被震得烟消云散,千里之外的宋国海面上卷起一道恐怖的风暴,海岸长堤上奇形怪状的柱石瞬间被淹没。
天子一怒便有万里血流,昊天一怒则是人间毁灭,但她不能让人间毁灭,她甚至不能把激怒她的那个人类杀死,于是她更加愤怒。
宁缺悬在神殿空中,不停滴着血,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屠宰完的生猪,桑桑盯着他,眼眸里除了厌憎没有别的任何情绪。
她的人间记忆里有这个人很多的画面,她知道他是个怎样无耻的人,知道他有书院之耻的绰号,而且她身为昊天,俯瞰人间无数轮回,不知见过多少杀妻卖母的无耻之徒,知道人类无耻到了极限是怎样的令人恶心,但她依然没有想到,宁缺能够无耻到这种程度,哪怕已经被阉了,居然还有精神意淫自己!
宁缺清晰地感知到她意识里的厌恶情绪,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他看着她严肃地解释说道:“这是一场战争,我会不择手段。”
他的声带已经被割断,他的声音等于是用肺叶强行挤压出来的,再加上痛苦导致的喘息声,非常沙哑难听,而且模糊不清,就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每说一个字都要带出一蓬血沫,真可谓是字字皆是血。
他坚持做这个解释,是因为他要告诉她,这是他的态度,无论是凌迟还是更恐怖的惩罚,都不可能让他在这场战争中投降。
桑桑看着他的眼睛,在意识里开始和他对话。
“提出你的条件。”
“跟我走。”
“去哪里?”
“只要不在西陵神殿便好。”
“为何?”
“因为除了这里,世间便是人间,老师没有做完的事情,我这个当学生的自然要帮着做完。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我当然想把你变成真正的人。跟我走吧,不要忘了成亲之后,我们还没有度过蜜月。”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如何?难道你还能一直跳着走?”
宁缺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桑桑却能听懂,很多年前在渭城的时候,宁缺说起过他的那个世界有种叫电影的东西。
她醒来,负手向露台走去。
宁缺注意到繁华青衣内那具丰满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知道今夜的这场战斗,自己总算撑了下来。
“你先把我的伤治好,血流多了总是要死的,我死了你连寡妇都当不成,必然是要给我陪葬的,可不能不小心。”
他看着她有些孤单的背影,默默说道。
此时晨光渐至,露台上可以看到远山峻岭。
她站在露台上,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你以为你赢了?”
在宁缺看来,既然她不敢杀自己,那么这场战争,自己便永远处于不败之地,只要能够不死,那么便不会有真正的失败。这不是书院的哲学,而是他和她在岷山在荒原上学到的道理。
晨光落在桑桑的脸上,雪白与红晕是那样的清晰,像极了山腰间的桃花,普通的眉眼竟显得那样的美丽与迷人。
这一夜对于宁缺来说很漫长,对于她来说也很漫长,她同样承受了很多痛苦,为了不让宁缺死去还消耗了很多神力。
她的眉眼有些疲惫,她挥了挥手,便有一块青石自侧方的山峰间飞来,飞入光明神殿之中,直接砸到宁缺的身上。
宁缺被砸昏过去。
她虽然暂时还不能杀他,但她可以打昏他,昏迷中的人类,哪怕再如何大胆放肆无耻,想来都没有办法进行意淫,当然,她虽然是昊天,也没有办法让一个昏迷中的人类体会绝望与痛苦,这便是平手。
这场战争没有失败者,也没有胜利者。
这场战争必然还要持续下去,谁也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有可能天长地久,直至海枯石烂,或者白头偕老。
※※※
『注:话说我自己真的很喜欢这几章,就是这种感觉,是的,这就是我要的。』
第六十九章 辗转反侧
宁缺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而坚硬的石床上,除了那道栅栏,墙壁和桌椅竟也是石头做的。他觉得这个房间的布置有些眼熟,看到那道极小的石窗后才想起来,这里应该就是桃山绝壁里的幽阁,自己曾经在石窗那头向里面看过,现在陈皮皮已经逃走,囚徒却换成了自己。
通过感知,他确认自己的雪山气海已经被桑桑用无法理解的手段锁死,此时的自己比普通人都不如,根本没有可能越狱逃走,于是他不再去看那道看似单薄的木栅栏,看着石窗外的狭小天空长时间沉默。
他这时候很疲惫,心神处于崩溃的边缘,最需要的便是休息,但他却没有办法入睡,因为身体虽然看上去是完好的,但在光明神殿里遭受过的那些凌迟的痛苦,却依然清晰地停留在他的身体里。
他的双臂搁在石床上,不敢有任何动作,饶是如此,依然痛得微微颤抖,与石床接触的背臀处,更是如火灼般地痛苦。
痛苦让他无法休息,那么时间只好用来思考,遗憾的是,思考的结果也无法令他感到丝毫安慰。
在书院的计划里,他首先应该战胜桑桑或者说控制桑桑,然后把她带离西陵神殿,回到长安城,因为只有她才能真正地修复惊神阵。
来桃山之前,他便知道这场与昊天的战争非常难打,却没有想到会困难到这种程度,痛苦到这种程度,竟连第一步都没有办法完成。
这不代表书院的计划有问题,桃山前坪那场盛大的天启,已经证明了在人间只有宁缺能够有机会战胜昊天。
问题在于,对于这场天人之间的战争,没有任何人有经验,宁缺和师兄师姐们在书院布置筹划数月时间,推算出了各种细节,却没有算到昊天和人类之间的层级相差太大,大到本命联系都无法进行完全的控制。
好在书院也没有失败,宁缺只要还活着,便有绝路里求胜利的机会,这场天人之战争进入了战略相持期,便要看谁能先找到破局的方法。
宁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确定没有人会来审问自己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在光明神殿那漫长一夜里发生的故事,那些血腥而残忍的画面,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那个夜晚他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即便想一想也会觉得身心俱寒,但他依然坚持回忆,不是因为他有受虐的倾向,而是因为他想学习。
桑桑落在他身上的那些无形利刃,都是最基本的空间规则运用,她对他的每次伤害,其实都是一次珍贵的教育。
宁缺掌握的神符,无论是二字符还是乂字符,都是走的空间范畴,能够亲自从昊天处学习空间规则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那些切割的余痛,他的意识还有些恍惚,但他闭着眼睛,开始不断地回忆,不断地学习——从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能够从失败和痛苦中找到提升自己的可能,这便是他真正强大的地方。
他闭着眼睛不断地回忆着当时的感受,回忆着自己用血肉和痛苦记忆下来的那些空间切割规律,手指在石床上轻轻颤抖,像是无意识的抖动,实际上却是在不停地模写着符文。
宁缺在石床上躺了很长时间,石窗外的天色都黯淡了下来,中途有人送来清水和简单的食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腹中响起的辘辘声,把他从沉思中唤醒。他看着幽静的囚室,再次在意识里构建了一番,确认自己的二字符和乂字符的威力都有所增强,眼眸微微明亮,唇角微扬,露出满意的笑容,心想受苦受难也不是全无好处。
他艰难地坐起身来,扶着石床站起,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觉得身上的肉仿佛要再次裂开,痛得腿都有些打晃。
他走到石桌前,沉默地开始吃饭,他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持续多长时间,那么首先必须得保证自己活下去,而且必须活得有力气。
哪怕是意淫这种事情,也是需要力气的。
碗里的饭是白米饭,上面铺着青菜与豆腐,看不到什么油花,他却不觉得难吃,细嚼慢咽,仿佛是老师当年带自己吃的最好吃的饭菜。
满满一碗饭菜,尽数进入他的腹内,饥饿不再之余,精力复生,他甚至觉得就连身上的那些痛楚残留都变得轻了很多。
饭后自然要饮些清水,宁缺端起那碗清水,举至唇边,正待喝时,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脸色骤然间变得苍白起来。
痛楚再次袭来,甚至比先前更加强烈。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缓慢地把水碗放回石桌上,艰难地扶着桌面站起身,挪到囚室角落里的马桶前。
马桶里很干净,只有浅浅的一层清水,就像是一面镜子。
他站在马桶前,看着水面反映出来的那张憔悴的脸,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没有解开裤腰带小解,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怔怔站了很久后,挪着艰难的步伐,退回到石床边,缓缓坐下。
当他的臀与冰冷的石床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脸骤然变得有些扭曲,双腿间涌出的极端痛楚,甚至让他险些昏厥过去。
他痛苦地喘息着,直到过了很长时间,才终于适应了这种痛苦,变得稍平静了些,胸膛却还在不停地起伏,因为恐惧,也因为愤怒。
自己的身体,不用解开裤腰带,也能清楚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低头看着双腿间,有些惘然说道:“能重新长出来吧?”
稍一停顿后,他加重语气说道:“必须重新长出来。”
覆水难收,断发难续,破镜难圆,终究只是难,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在决定这件事情的不是他,而是光明神殿里的她。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忽然觉得这件事情很好笑,于是他笑了起来,然而片刻后,他脸上的笑容便变得很惨淡,因为这件事情真的不好笑。
光明神殿里的她没有人类的情绪,对他没有任何怜悯,因为她是昊天,而不是桑桑,唯有此时双腿间的痛,让他相信自己还有一丝胜机,只是这丝胜机是那样的痛苦,那样的不堪,那样的凄惨,没有男人愿意承受这种代价。
既然已经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那么总要收得一些回报。
宁缺望向石窗外的夜,回想着当时的那些痛苦,识海里渐渐有灵光浮现,想象中的符意竟有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圣美感。
对他的修行来说,此时是关键的时间点,如果能够让他领悟昊天对空间基本规则的运用,他便能在写出人字符的道路上向前迈一大步。
昊天既然断了他的人道,他便只能自己把这个字写出来。
就在此时,石窗处忽然有雾涌入。
宁缺眼瞳微缩。他曾经夜探幽阁,知道绝壁间的云雾里有西陵神殿无数年来无数强者不甘的怨念,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他也无法抵挡,必须依靠月光,更何况此时他的雪山气海被锁,已经变成了废人。
这些夜雾所带来的伤害还是其次,关键是这时他正在静思符道,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谁也不知道下次契机会出现在何时。
他当然清楚,这必然是她感知到幽阁里的变化,然后施出的手段,不然那些夜雾也没有可能进入到囚室里。
“你已经把我整成这样了,你还要哪样!”
宁缺看着峰顶光明神殿的方向,愤怒地大声喊道:“你要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死给你看!我拖着你一起死!”
怒喝的同时,他对着峰顶比出了一根中指。
他知道桑桑明白这根中指代表什么。
他现在也只剩下中指了。
但他忘了,桑桑对他的了解并不局限于此,她更明白,不到最后关头,他是绝然不会去死的,至少一根手指头不足以让他自杀。
于是风起于囚室,夜雾微散,宁缺的中指断落。
紧接着,他的身体上出现了无数道细细的红线,残忍而血腥的凌迟画面,再一次上演,宁缺对此只能以惨淡的笑容表示无奈。
难以言喻的痛楚,不停地折磨着他,直至夜深,他的意识渐渐涣散,便是最后的那点清明都蒙上了雾霭,变得模糊起来。
昊天的意志是那样的强大而不容拒绝,他正在向着臣服的深渊中坠去,不知道是不是本能里的躲避,还是太过痛苦的原因,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抱着桑桑在睡觉,抚摸着她白莲花般的小脚,抚摸着她丰软腻滑的身躯,指尖触着的湿意越来越浓。
在囚室里,他躺在石床上辗转反侧,痛苦得无法入睡,又无法从这个梦里醒来,垂在床边的手指间全都是血。
在幽阁千丈之上的桃山峰顶,光明神殿里的桑桑也做了一个梦,一个春光烂漫美好却恼人的梦,在梦里她很愤怒。
在神殿里,她躺在地面上辗转反侧,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大腿绷得极紧,鼻息渐沉,身上的繁花青衣仿佛随时会裂开。
梦里的宁缺依然痛苦,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他从她的身下爬起,看到了她的脸,不是那张漠然的脸,而是那张青涩的脸,有些微黑,很是熟悉。
她睁着明亮的柳叶眼,好奇地看着他。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宁静,忘了身上的痛苦,缓缓低头,亲在她的唇上——吻下来,于是活出去。
※※※
『注:这章的章节名,本来也想叫:吻下来,活出去,把歌词改个字,就挺好的……开始破局了,总要来一发。』
第七十章 那些你们所不能了解的事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梦,宁缺沉醉在男欢女爱所带来的愉悦中,同时却感受着剐肉剔骨的恐怖痛苦,两种截然不同、完全相反的感觉,让他的心神似要撕裂成两半,险些便在那道神威之前选择了臣服。
幸运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看见了桑桑的脸,那张旧时面容、青稚容颜让他获得了真正的宁静,他吻下去于是便活出来,从那个香艳又恐怖的噩梦里活了出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浑身是汗。
他明白这场梦是自己的意识与桑桑的意识交锋的结果,想到险些被降服,不由心生余悸。他握紧拳头,手臂上的肌肉拉伸,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痛楚和不适应感,确认梦里发生的事情,果然是真的,自己又被凌迟了一遍。
幽静的囚室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宁缺向栅栏外望去,发现此次来送食水的人不是前次那个装聋作哑的裁决司执事,而是位熟人。
那人年纪不大,神态宁柔,容颜清俊,穿着身寻常的道衣,腋下夹着把黄油纸伞,正是大唐前任国师李青山之徒何明池。
何明池在李青山死后,接掌了大唐天枢处,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西陵神殿藏在长安城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直接领受观主和掌教的命令,做成了道门整整千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利用昊天在长安城里留下的影子,成功地破坏了惊神阵,而让长安城陷入血火的那夜动乱,更是此人的直接手笔。
这场举世伐唐之战,真正对唐国带来最大伤害的便是何明池,在唐国必杀的报复名单中,他毫无疑问也排在首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战后掌教把他遣往了南方,直到光明祭才让他回到桃山。
宁缺看着栅栏外的他,眼神平静,看不出一丝怒意,但这种绝对的平静,才真正表明了他的态度,因为只有看死人时才会这样平静。
从南门观的道系来论,何明池应该算是他的师兄,但在他的眼里,何明池已经是个死人,在所有唐人的眼里,何明池都只能是死人。
何明池推开栅栏,走进囚室,将食盒里的饭菜清水摆到石桌上,然后轻轻掀起道衣前襟,在石椅上坐下,望向石床上的宁缺。
和宁缺平静无情绪的眼神不同,他眼眸里的情绪很复杂,有些羡慕、有些嫉妒、有些畏惧、有些同情,有些佩服。
何明池在长安城里,腋下总是夹着把黄油纸伞,微躬着身子行走在皇城和南门观之间,和宁缺比起来是那样的低调,丝毫不引人注意。
现在宁缺自然清楚,这只不过是他刻意扮演出来的表象,他在昊天道门里的地位,只怕要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不然观主和掌教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付给他,他也不可能有资格进入幽阁来看自己。如果说隆庆是西陵神殿阳光下的煌煌美神子,何明池便是隐藏在西陵神殿阴影里的那个相对者。
此人城府极深,修行境界只怕早已超越洞玄上境,哪怕经历长安之乱,唐国依然没有人知道此人究竟有没有知天命,当然,现在宁缺已经变成一个废人,何明池的真实境界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宁缺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当日在桃山前坪承受天启,箭指四方,举世无敌之时,他曾经寻找过何明池的踪影,但不知道此人是对危险有超乎想象的预判能力,还是幸运到了极点,竟提前离开了掌教的神辇,不知躲去了何处。
何明池没有说话,宁缺自然也不会说话,他没有和这个人说话的兴趣,于是囚室里的安静一直持续,直到一声极轻的声音响起。
一滴水从黄油纸伞前端落在了地面上。
宁缺望向石窗,发现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落雨。
何明池说道:“外面下雨了,可惜你在这里却看不到。”
宁缺说道:“不能被雨淋,怎么看也不能算是坏事。”
何明池说道:“如果永远都淋不到雨,怎么看也不能算是好事。”
“你不可能是来问我事情的,因为那些事情就算是观主和熊初墨都没有资格问,你更没有资格,那你来能做什么?看看我被囚禁的模样从而获得某种快感?看不到落雨算是其中一环?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嫉妒我?”
宁缺看着石窗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何明池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确实很嫉妒你。”
宁缺望向他说道:“像我这样的人物,有一万种被人嫉妒的原因,人太优秀那便没有办法,你不用因此而觉得自卑。”
何明池自嘲一笑,说道:“身陷囹圄,这辈子都不可能活着离开桃山,却依然如此自信骄傲,在这方面我确实不如你。”
宁缺说道:“在所有方面你都不如我,这不需要怀疑。”
何明池说道:“那是你自己的看法,不代表我的意见。不错,我确实很嫉妒你,因为我想不明白,昊天为什么让你活着。”
宁缺看到他恬静眼眸深处的那抹惘然与虔诚,便明白了其中那些微妙的缘由,说道:“你的层次和这些事情相差太远。”
何明池说道:“在长安城里,我追随着昊天的影子行走,在她的意志召唤下,破坏了惊神阵,我是这个世界上离她最近的凡人。”
宁缺说道:“没有人能比我离她更近。”
何明池说道:“是的,所以我嫉妒你。”
宁缺说道:“嫉妒容易令人发狂,或者你可以尝试杀死我。”
何明池沉默片刻后说道:“没有人能违背昊天的意志。”
宁缺说道:“我老师做过,小师叔做过,我也做了很多次。”
何明池说道:“所以夫子和轲先生都死了。”
宁缺说道:“但我还活着。”
何明池说道:“是的。”
宁缺说道:“我活着,便能证明昊天不能无所不能。”
何明池说道:“是的。”
宁缺说道:“所以你很想杀死我。”
谈话最终还是被他带回了那个关键的点,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在何明池这样虔诚的道门信徒心中是怎样亵渎的存在。
何明池沉默不语站起身来,把黄油纸伞重新夹回腋下。
宁缺提醒道:“伞是湿的,腋下打湿看着不雅,容易让人猜测你有狐臭。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想杀我,就不要对我有杀意,不然很难成功。”
何明池把黄油纸伞握到手中,看着脚前地面上的水渍,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似乎真的很想被我杀死?”
宁缺沉默片刻,说道:“这依然是你不能了解的事。”
他如果死了,桑桑便会死去,书院和唐国便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老师在天上的胜机便会大很多,人间便有希望,而因为连续被凌迟的痛苦折磨,他早已经濒临崩溃,他有很多去死的理由。
但他不想自杀不想桑桑死,因为害怕因为不舍,于是他希望被人杀死,那样他便能和桑桑一起去死,至少,那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
何明池不理解他的意思,却感受到了强烈的羞辱,反嘲说道:“现在你再没有杀死我的可能,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
宁缺说道:“曾经遗憾过,但现在不会。因为我忽然发现,现在我虽然已经是个废人,却依然有无数种方法能够杀死你,用更准确的语言来描述,如果我要离开桃山或者人间,首先会杀死你,也就是说,你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何明池依然听不懂他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内心深处有一道寒意涌起,他问道:“你怎么能杀死我?”
宁缺看着他说道:“如果昊天要你死,你还能活几时?”
……
……
何明池把幽阁里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漏。
“虽然你在长安城里替道门立下大功,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果再次发生,那么我只能将你挫骨扬灰。”
掌教看着跪在石阶下的何明池说道。
他在幔纱里的身影很高大,虽然光明祭后,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个瘦矮的道人,但在神殿里他依然光芒万丈,没有任何人敢质疑。
此时他是在训斥何明池,但他的声音却是那样的谦卑,因为他知道如果光明神殿那位愿意听,便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何明池说道:“我不明白昊天为什么不处死宁缺。”
他知道昊天便在桃山之上,他知道昊天无所不知,但他依然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这不代表他失去了敬畏,而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在为道门着想,自己的虔诚一定能够得到昊天的理解。
包括他在内,西陵神殿有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宁缺始终没有被处死,要知道此人一死,惊神阵便失去了主人,再请动那两位前辈出手杀死书院里的几位先生,长安立破,唐国和书院必将毁灭。
掌教微微蹙眉,不悦斥道:“昊天的意志,岂是我们这些庸碌的凡人所能理解?你没有资格思考这些事情。”
何明池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忽然觉得,就像宁缺想要被人杀死那样,昊天或者此时也需要自己的帮助,然而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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