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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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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这时,宁缺将铁刀深深插入地面,再执铁弓。

桃山前坪上响起几声暴喝与惊呼。

宁缺一把铁刀便如此威猛,如果让他动用元十三箭,那该是多么恐怖?

人们不可能允许这样的画面发生,无论有没有受伤,所有人都再次向宁缺发起悍不畏死的攻击,桃山前坪上天地元气大乱!

如先前一样,境界最深厚的强者们,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人。

金帐国师宝鼎大神官神情凝重,手里那只木鼎的颜色骤然间变深,不知何时,上面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雪霜。

国师深若大海的雄浑念力,经由木鼎加持放大,变成一道冰寒至极、而且夹杂着无数草原祭物牺牲怨恨的念力,隔空袭向宁缺!

他坚信就算宁缺有昊天神力加持,在自己这道付出极大代价的怨寒力攻击之前,也必然要陷入麻烦之中。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道念力刚刚释出便告消失,有若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去了何处!

这道念力攻击竟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斩断!

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斩断念力?

几乎同时,七念也动用了自己最强大的佛宗手段。

七念乃是悬空寺高僧,与叶苏、唐齐名的佛宗天下行走,自二十年前荒原天降异兆之后,他便嚼舌入腹,以慈悲坚忍修闭口禅。

这一修便是十余年,再也没有人听过他说话,便是在长安雪湖畔,面对隐于林中的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他也没有开口。

直至数年前烂柯寺那场秋雨,宁缺和桑桑将入佛祖棋盘,书院二先生君陌破寺而入,他才终于破了闭口禅,说了一个疾字!

便是这一个疾字,即令烂柯寺古钟破裂,君陌被迫把后背留给叶苏,铁剑离手而掷,可以想见,这位佛门高僧的闭口禅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如今数年时间一晃即逝,七念的闭口禅愈发强大,只见他微微启唇,秋风轻拂间,便有一朵洁净的白莲花于唇齿之间生出!

此人竟是把佛念修成了实体!

这比他修的不动明王法像更加不可思议!

洁净的白莲花飘然离唇,向宁缺而去。

没有人知道,这朵白莲花袭向宁缺,会发出怎样的威力。

宁缺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桃山前坪上的人们想知道,但他们无法知道。

因为这朵蕴藏着无穷佛念的白莲花,并没能飘到宁缺身前,而是在离开七念唇齿后不远,便在他脸前的空中裂成了无数残瓣!

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如此悄无声息地将佛念莲花斩成碎片?

赵南海的昊天神辉,袭向宁缺。

神辉凝成的圣洁光柱,离开他的食指不到三尺,便被切断。

勒布暴喝声中,似受伤的猛虎,再次扑向宁缺。

他只往前走了三步,身上便多了十余道深刻的伤口。

意念被斩!

白莲花被斩!

昊天神辉被斩!

最强悍的身躯亦轻松斩之!

祭坛四周的空气间,仿佛隐藏着无数道力量。

那些力量无比锋利,可以斩尽世间一切物。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如此恐怖?

断掉的神辉凄惨地四处喷洒,碎掉的白莲花释放的佛念扭曲着光线,勒布身上的血像瀑布般喷舞。在神辉光线血水间,有线条若隐若现。

那些力量,便来自这些线条。

这些线条看似凌乱,实际上每两根为一组,正是乂字!

祭坛前的空气里,数十道乂字符缓缓显现出来。

这便是宁缺最强大的神符!

这便是在长安城里把观主斩得骨肉分离的神符!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施符的,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先前铁刀斩落的时候,不仅仅是为了退敌,也是在写符。

每记刀痕便是一条线,两刀便是一道符。

乂字符!

祭坛之前,飘着乂字符。

再没有人敢向宁缺发起攻击,再骄傲强大的修行者,面对这些最简单的文字,也不敢放肆,观主的前车之鉴不远。

人们震撼无语,不仅仅是因为宁缺以刀书符的神奇手段,更是因为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写出了这么多道神符!

符师需要天赋,不是谁都能做的,但像七念这样的人物,自然明白符道的一些基本原理,如果用写字来形容写符,那么符师的念力便是符文书写所用的墨水,而书写一道神符需要的念力更是多得难以想象。

修行界再强大的神符师,哪怕是颜瑟大师这种境界的神符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么多道神符!

但宁缺却做到了,他甚至不需要冥想回复念力,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乂字符飘拂在桃山前,无数树叶飘落然后碎裂,无数惨呼声响起,无数人断腿掉首,七念等人神情凝重,不敢上前。

铁箭已上弦,铁弓正弯。

宁缺看着眼前这幕画面,觉得自己回到了去年冬天长安城的那场风雪中,天启所受的昊天神力,就像是长安城给予自己的无穷力量。

有了这种力量,他可以做到很多人想不到的事情,可以写出很多道神符,便是面对观主,他也满怀信心,这种感觉非常好。

这种感觉,便叫无敌。

第五十七章 蚍蜉撼树谈何易,我于人间全无敌!(下)

一山秋叶落,满坪惊心,桃山之前到处断臂飞舞,鲜血泼淋,数十道神符,在祭坛四周若隐若现,诸强者脸色苍白,重创咳血,纷纷走避。

唐小棠身前那圈由道剑组成的剑篱樊笼,也被空气里凌厉的切割符意,割裂成了更细的铁片,画面看上去极其恐怖。

浑身是血的掌教大人从残辇里站起,哪里顾得上身上的伤势,厉喝一声,左掌拍出,随之便有数道肃然的气息,遥遥袭向宁缺的身体。

书院讲究理所当然,因为只要占着道理,心境便能足够强大。掌教用的是天理道法,人间依然是昊天的世界,他的天理是昊天的道理,自然强大。肃然气息之下,宁缺顿觉挥刀之势开始变得凝滞起来。

掌教受了如此重伤,居然还能施出这等手段,果然不愧是西陵神殿之主。

宁缺此时已然无敌于人间,自然不可能被掌教的天理道法困住,意念狂暴而出便强硬破之,但终究还是耗去了些时间。

掌教厉声喝道:“布阵!”

在这极短暂的片刻空隙里,桃山前坪上的逾千名神官,无论受了何等样的重伤,都盘膝坐到了地面上,开始不停向昊天祈祷。

随着掌教的厉喝,一道清光自山前山后升起,触天穹而回,神殿阵法猛然启动,快速缩小,变成一道数十丈方圆的光圈。

白石祭坛和宁缺便被罩在这道清光圈中。

在神官们的引领和指挥下,前坪上的数万名信徒,也开始不停地祈祷,信徒中有很多人受了伤,祈祷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凄惨的哭诉。

数万信徒的祈祷声,回荡在桃山里,直冲天穹,清光大阵缩小了数百倍,威力也增加了数百倍,压向地面的宁缺。

面对集合了数万人意志的这道阵法,宁缺承受着极大的压力,甚至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和整个世界对抗。

如果是别的修行强者,哪怕有实力对抗这道阵法,但面对这种精神上的压力,或许也会快速崩溃。但宁缺不同,当年背着桑桑万里逃亡的时候,他便与整个世界战斗过,他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足够冷漠,而且他现在足够自信,意念微动,以浩然气之道将体内的昊天神力尽数转换成念力,控制着数十道神符,强悍地向着那道清光大阵迎了过去!

清光大阵与数十道乂字神符,终于相遇,桃山前坪的空中骤然出现了数十道白色的创痕,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

数十道乂字神符无法在短时间内切破清光大阵,而清光大阵却也没有办法穿过乂字神符的恐怖威力,落到宁缺的身上。

在这一刻,清光大阵和神符之间,形成了暂时的宁静与平衡,同时清光上的那些切痕,也终让那数十道神符完全现出了痕迹。

桃山前坪上的人们,看着笼住祭坛四周、包括空中的那数十道神符,不由身心俱寒,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漏洞。只有祭坛前方没有神符飘浮,但宁缺却已经拉弯了铁弓,弦上的铁箭正瞄着那处!

西陵神殿坐南朝北,上山必经的前坪,便在桃山之北,宁缺站在祭坛前,手执铁弓瞄准的便是北方,铁箭指北,意欲何为?

描述这场战斗需要很长时间,实际上,从光明神殿降下昊天神力进入宁缺身体,到他箭射掌教,刀破举世强敌,再到神符惊桃山,清光掩之,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甚至很多人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死去。

数万信徒和逾千神官执事的祈祷声还在桃山前坪不停回荡,祭坛四周却是死寂一片,除了乂字符切割清光的声音,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修行界诸强者避至远处,看着站在祭坛前的宁缺,看着他手中的铁弓,震撼无语,再没有人尝试去阻止他,只能等待。

符道毫无疑问是修行界最强大的群攻武器,对一位境界深厚的神符师而言,和一名敌人战斗还是和十名敌人战斗,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符道也有缺陷,再强大的神符依然要受到距离的限制,而且符意不可能永久持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要消散在自然中。

虽然被宁缺的刀箭斩得苦不堪言,但金帐国师和七念等人都是修行界最顶尖的人物,他们很快便想明白,这时候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们退至远处,便是要避开乂字符的攻击范围,然后等待祭坛前的这些神符,以及宁缺承接的昊天神力消散。

至于元十三箭……他们只能祈祷宁缺带的铁箭不多,或者至少不要选择自己成为他下一箭的目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短暂的安静,场间响起一道苍老而愤怒的声音。

南海传人排第二位的那位苍老神官,用满是鲜血的手指着裁决神辇,厉喝道:“叶红鱼,你居然敢和书院勾结!”

先前南海一脉挑战西陵神殿,被叶红鱼暴杀一人,便是这位境界深厚至极的苍老神官,也被她用难以置信的手段断了一指。

他此时指责叶红鱼,并不是因为先前的仇怨,但也与仇怨有关,在这等时刻,也只有他才会注意叶红鱼在做什么。

所以他才发现,先前场间所有强者舍生忘死攻击宁缺的时候,裁决神辇竟没有任何动静,叶红鱼始终没有出手,而此时宁缺的乂字符飘拂于祭坛四周,所有强者都被迫远避,裁决神辇依然没有动静,叶红鱼如先前那般静静坐在神辇里,却没有受到乂字符的攻击,宁缺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除了她与书院相勾结,还能有什么解释?

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其实只有宁缺和叶红鱼自己。宁缺不攻击她,除了不想之外,也因为这本就是书院计划里的一部分。

他自然不会对西陵神殿解释。

叶红鱼也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情绪复杂地看着某处,先前诸强者攻击宁缺的时候,她看着那处,宁缺施出数十道恐怖的神符时,她依然看着那处,她没有战斗,没有闪避,只是眼睛眨都不眨看着那处。

她望着祭坛后的石阶上方,望着先前巨辇所在的位置,此时巨辇已然破碎,神秘的掌教大人终于在万人之前显出了真身。

那是一个猥琐的、干瘦的、黑矮的老道士。

西陵掌教的真身,居然是这副模样,如果放在平时,这绝对是能震惊修行界的一件事情,然而今日桃山光明祭,生死便是一瞬间,谁会去注意这一点?就算注意到这一点,谁又会在生死危机前一直看着?

叶红鱼一直看着掌教,仿佛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已经高于生死。

宁缺并不知道她一直在看着自己的身后,因为书院计划里的这一环是由三师姐拟定的,他甚至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他这时候在想的是别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令前坪诸强者震惊不解,比如他何时逾过了五境的门槛,为何他能天启,为何他承受了如此多的昊天神力却没有撑死,其实只是因为他是他。

他并没有破五境,但他可以使用五境之上的一门神通,而且也只能用那一种神通,那便是道门神术天启,这是基于他和昊天之间特殊的关系。

至于他既然没有破五境,而且不是虔诚的昊天信徒,为何没有被那道磅礴的昊天神力撑死,则依赖于他的身体和经验。

去年在雪街上与观主一战,惊神阵通过阵眼杵,把整座长安城的天地元气都灌注到他的体内,当时他所承受的甚至比今天还要多。

当日他便能撑下来,更何况今天。

宁缺知道,就像长安一战时的情形那样,得自昊天的神力便如得自大自然的天地元气,必然会逐渐消散,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而且匣里的铁箭确实已经不多,如果他能够拥有源源不尽的铁箭,站在长安城头,便能镇压整个世界,何必要来桃山冒险?

祭坛四周飘浮着的乂字神符,终究将会在某个时刻消失,如果神符一朝施出便能永世不涣,他的师傅颜瑟早就去把南晋剑阁困成坟墓了。

他的无敌,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他要做的事情,便是在这段时间内,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回头望向桃山,看了一眼光明神殿。

随着他的动作,前坪上的诸位强者才想起来,柳白的剑已经进入了光明神殿,如果那里有战斗,必然是最恐怖的战斗。

因为那是人间与昊天的战斗。

……

……

光明神殿里。

桑桑举起右手,把那道黝黑的铁箭从空中摘了下来,仿佛这道铁箭一直静静地悬在她的手边,等着她去摘。

她的手能摘星揽月,何况一枝箭?

铁箭在她嫩白的手指间变得黯淡无关。

她将铁箭随意扔在地上,然后望向柳白。

柳白握着剑柄,一直在看着她。

一朝对视,天人便不再相隔,有无数信息在她和柳白之间传递。

她知道这个人类被称为世间第一强者,如果给他足够长的岁月,或者他真的可以变得像那个疯子一样强大,然而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刻,在天机算里,至少他现在不应该能走到这一步,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即便他提前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继续等待数百年时间,等到他最强的那一刻?

她向柳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柳白很认真地做出了解答。

“青峡之前,观君陌叶苏奕剑,君不见,吾之黄河便不见,有所悟。李慢慢托人给我带了一道气息,那是书院对人间的看法,有所悟。入临康城,见叶苏于陋巷传道,有所悟。最终少女热血淋剑,如醍醐灌顶,终悟之。”

“蚍蜉撼树谈何易?”

“我之剑不越五境,若五境之上有门槛,尽斩之,便是无量亦能斩。”

“剑落时,斩的终究是自己。”

“放眼世间,观主废,李慢慢不擅战,酒徒屠夫,徒有境界却无心,不过烂肉两块,我剑道大成,于人间全无敌,遂生大恨。”

“何恨?”

“恨不能与轲浩然对剑,恨不能与莲生对饮,恨不能生于千年之前,与光明战于荒原,与夫子同时代,前贤已逝,后者未至,便欲拔剑问天,奈何神国之门已毁,再无登天之道,如此之我,何其寂寞?”

柳白看着剑前的她,感慨说道:“我不想念天地之悠悠,唯怆然而涕下,便在这时,你来到了人间,我怎能不来见?”

蚍蜉撼树谈何易,你为何敢来桃山?此乃天问。

我于人间全无敌,不与天战还能与谁战?这便是人间之剑的回答。

人类修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用道门的话来说,这是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但对于书院和柳白这样的人来说,修行与昊天无关,只是让人类强大起来的手段,修行到最后,终究会抬头望天,举剑向天。

轲浩然当年是这样做的,夫子这一千年来都在这样做,书院现在还在这样做,如今终于轮到了人间最强的这把剑。

柳白的人就是一把剑。

以前他手里的剑,便是人间最强的剑,现在他的人变成了一把剑,和夫子曾经用过的那把人间之剑合而为一,那该有多强?

这是修行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如他所言,他确实没有破五境,以前是不敢破,后来是不屑破,现在是已经不在乎破不破,因为他既然是剑,若有门槛在前,斩断便是。

至于最后这把剑会不会如她所言斩落在自己身上,他不在乎。

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唯一有意思的事情。

……

……

千里之外的南晋剑阁前,数百名弟子跪拜不起,那道黑色若剑的山峰,陡然间离地而起,向着天穹直刺而去。

众弟子震骇莫名,待抬头望时,却发现山峰依然还在原处。

光明神殿震动不安,剑意凛然,坚硬的青石墙壁上出现了无数道剑痕,那盏熄灭了数月时间的灯盏,忽然断成了三截。

从绝壁下方拂起的秋风,到了露台上便断成碎絮,如春风般令人心痒,那种痒便是难耐,不是见猎心喜的难耐,而是将见大道的渴望。

桑桑在露台上,静静看着对面的柳白。

柳白右手握剑向前再送,满心欢喜。

※※※

『注:今天状态好多了,这章我写得感觉挺好,满心欢喜。』

第五十八章 天人交战

剑锋再进一寸。

柳白的剑已经进入桑桑的世界两寸。

昊天之前,咫尺便是天涯。

这等于他的剑已经纵横了数万里的距离。

柳白不是人间第一个向昊天发起挑战的人,但他却是距离昊天最近的那个人,不是因为他比轲浩然和夫子更强,而是因为昊天在人间。

天人应永隔,其间自有大障碍,具体到光明神殿里的这场战斗,让天人相隔的便是那道无形的屏障,那是桑桑的小世界。

柳白的剑为什么能够刺进她的小世界?

那是因为他的剑里有南晋剑阁的那座山峰,有临康城里的陋巷窄街,有荒原上夫子斩龙屠神的回忆,有书院送来的人间气息,有数十年的苦修思索,有千万年间所有逆天者的勇气,有大千世界。

他以大千世界破天。

听到山下传来的祈祷声,桑桑轻拂青袖,便有一阵清风往桃山下去,对眼前这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视若无睹。

柳白的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明亮的剑锋变得黯淡,像生茧一般生出一层青红色的锈斑,锈斑不断蔓延并向剑里去。

她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虽然不能倒转因果,但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可以完美地控制那些最基本也是最强大的规则。

这些便是她的武器,她用时间来面对柳白剑间的大千世界,任人间再如何繁华,终有永夜到来的那一刻,任青山如何葱郁,也有秋风落叶的时节,那些伟大的、勇敢的、高逸的、世俗的,在时间的面前,都是弱小的。

柳白的剑再进一寸。

进入桑桑小世界的这寸剑锋,瞬间生出锈痕。

他的剑正在逐渐靠近她,他的剑正在被时间侵蚀。

这是她来到人间后,距离人间最近的一次。

天人之间,不足三尺。

却不知是柳白的人间剑先到她身前一尺。

还是她把这把人间剑看成河底的锈铁棍。

……

……

一阵清风出于峰顶的光明神殿,然后落在桃山前坪。

掌教肩头重创正在汩汩流着鲜血,被清风一拂,血便止住,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复原,不断有新肉生出。

被宁缺重伤的世间强者们,被清风一拂,顿生新力,尤其是除了七念之外的那些虔诚昊天信徒,更是发现自己的伤势正在好转中。

倒在血泊里的死者无法复生,但只要还活着的人,都感到了昊天的慈悲和怜爱,感到了神迹般的力量,于是数万人祈祷的声音变得更加虔诚,更加整齐,充满了对上苍的敬畏和对光明的信心。

西陵神殿清光大阵看似寻常,先被柳白的剑破,再被唐小棠的铁棍捅破,此时缩至数十丈方圆,于祈祷声中显出真正的威力。

因为这道清光大阵,宁缺没有办法把前坪上的这些修行强者全部杀光,因为他没有那么多铁箭,他也没有办法写出更多的神符。

祭坛四周空空如也,只有他和陈皮皮唐小棠三人,还有侧方那座孤伶伶的裁决神殿,包括掌教在内,所有人都远远避开,更没有人敢站在他的铁箭之前,从祭坛向北方望去,明显出现了一片空荡荡的通道。

按道理来说,宁缺应该走了,如果他只是一个人,趁着现在昊天神力加持举世无敌的时刻,根本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但他冒险离开长安城来到西陵神殿,不是为了杀伤几名强者替书院立威这般简单,他要做的事情刚刚开始,远没有结束。

而且现在祭坛前还有陈皮皮和唐小棠。

宁缺感觉到体内的昊天神力正在缓慢流逝,虽然速度不快,但这样持续下去,总有神力耗尽的那一刻,飘浮在祭坛四周包括天空上的乂字神符,于清风之中飘摇,也不知道还能撑多长时间。

他没有转身,对陈皮皮说道:“走。”

简洁的一个字,不容置疑的安排。陈皮皮没有任何犹豫,走下祭坛搀住浑身是血的唐小棠,便向桃山外走去。

他甚至没有回头望宁缺一眼,唐小棠有些不解,说道:“小师叔怎么办?”

陈皮皮依然没有回头,喘息着说道:“如果我们还要去救他,那是枉费精神,而且这里是西陵神殿,他的死活不由人,只能由天。”

他现在雪山气海被锁,加上肥胖的原因,身体素质甚至还不如一般的普通人,扶着唐小棠走得有些快,所以喘得比较厉害。

唐小棠没有听懂他的解释,但知道陈皮皮和宁缺的关系,自怀中取出一颗丹药服下,然后把陈皮皮背了起来。

她修的是魔宗功法,恢复能力极强,加上服了十一师叔王持炼制的秘药,虽然依然有些虚弱,但至少比陈皮皮的速度强了很多。

她知道此时的时间都是宁缺冒着极大风险争取到的,所以背着陈皮皮,低着头,毫不犹豫向前坪外冲去,速度极快。

和她娇小的身躯相比,陈皮皮的身体看着就像是一头入冬前的胖熊,从后面看上去,竟是完全看不到她,不免有些滑稽。

宁缺站在祭坛前,看着这幕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手里的铁弓却依然是那样的稳定,弦上的铁箭依然纹丝不动。

箭在弦上没有射出,箭前无人敢立。

宁缺的铁箭之前,是一条无人敢进的空白通道,这条通道对于敌人来说是最凶险的,对于自己人来说却是最安全的。

没有一名修行强者敢试图拦阻唐小棠和陈皮皮,即便是最虔诚的南海诸人都不敢,这就是元十三箭的威慑力。

但前坪外的西陵神殿骑兵并不这样想,他们见惯了战场上的生与死,虔诚热血护教,把自己的生死看得极轻,而且他们的人数很多,足足有两千精骑,即便元十三箭再厉害,又能射死几人?

清风轻拂,远处山道上烟尘微起。

宁缺猜到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喝道:“柳亦青!”

桃山前坪上没有人明白,在这种紧张时候,他为什么会忽然喊南晋剑阁的人,叶红鱼或许明白,但她这时候没有精神去想这些。

柳亦青和随侍的数名剑阁弟子,今日始终没有参与这场惊天之战,一方面是因为他虽然已经是知命境的大剑师,但和掌教大人或七念这种人物比较起来,依然远远不如,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剑圣柳白乃是西陵神殿客卿,南晋剑阁也一直把自己当作道门一属,虽然骄傲地不肯完全臣服于西陵神殿,却从未想过背叛。

南晋与唐国乃是世仇,剑阁与书院之间也没有恩情只有仇怨,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站在道门这边,然而……柳白的剑已经进了光明神殿。

所有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柳亦青沉声说道:“何事?”

宁缺说道:“和我书院一起走。”

剑阁弟子们不知该怎么办,如果此时不走,稍后西陵神殿方面肯定要追究剑阁的罪责,可如果这时真的和书院中人一道走了,岂不是等于向全世界宣告,剑阁就此叛出道门,和唐人走到了一路?

他们望向柳亦青,此时剑圣正在光明神殿里做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只能等着柳亦青做出这个最重要的决定。

此时情势紧张,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柳亦青闭着眼睛,感受着峰顶神殿里传来的那道若有若无的剑意,猛一跺脚,喝道:“走!”

剑阁弟子们脸上神情变幻不定,终于也是下定了决心。

众人对着峰顶的光明神殿跪下磕了三个头,便向桃山前坪外冲去,很快便与背着陈皮皮的唐小棠会合。

既然同一条道路离开,那便是同道。

西陵神殿的骑兵已经在山道上布好了阵形。

剑阁弟子们手按剑柄,神情肃穆,有些弟子的眼睛已然微红。

“护住书院前辈。”

柳亦青被师弟扶着,手握剑柄,侧头听着前方传来的蹄声,想着正在身后光明神殿里战斗的兄长,悲壮喝道:“挡者皆死!”

……

……

西陵神殿骑兵虽然强大,但今日先被唐小棠所破,又接连目睹诸多不可思议之现状,鼓起余勇拦截,又哪里是带着必死决心的南晋诸弟子的对手,尤其是当柳亦青和唐小棠拼死出手后,更是迅速溃败。

山道上剑气纵横,然后渐渐敛去,只能听到追击的蹄声和骑兵们受伤后的痛哼声,前坪上的祈祷声没有停止,但却低沉了不少。

西陵神殿的人以及参加光明祭的宾客们,到此时还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书院和剑阁之间仇深似海,君陌的右臂被柳白斩断,柳亦青的眼睛便是被宁缺砍瞎的,为何宁缺只说了两句话,剑阁和书院就联手起来?

那是因为他们想不明白,对书院和剑阁来说,一眼一臂都是寻常事,战斗既然是公平的,那么结局自然也是公平的,至于书院和剑阁联手……其实起于朝小树拜访剑阁,然后确定于柳白的剑飞上桃山的那一刻。

书院和剑阁弟子都已经离去,此时桃山前坪便只剩下了宁缺一个人,在众人眼中他应该会显得有些孤单,然而却发现他似乎变得更加可怕。

因为他再没有什么需要担心,需要分心的事情,他可以肆意妄为,他可以开始做他想做的那些事情,于是他举起了铁箭。

天启后,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人间的范畴,弓弦被拉至满月,甚至仿佛要断掉,箭簇一丝不颤,冷漠而恐怖地指向北方。

第五十九章 昊天在怀,我观人间如沧海

修行界最著名也是最恐怖的兵器是什么?不是夫子的棍棒、轲浩然的剑,也不是讲经首座的铁杖、观主的意念,而是一把弓箭。

在后世人的眼中,元十三箭毫无疑问是一种里程碑似的武器,威力大得令人瞠目结舌。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只有书院和唐国才能打造出这种武器,也只有宁缺这种道符兼修的怪胎,才能使用这种武器。

元十三箭无视空间,甚至隐隐然快要摆脱时间的束缚,铁箭由世间最坚韧的材质打造而成,那么全力释放时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宁缺尚在洞玄境时,便能一箭射废隆庆,知命境的他,在烂柯寺里射得诸强者抱头鼠窜,而今日在桃山他已进入天启境,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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