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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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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军被那场恐怖的连绵暴雨滞留贺兰城多日,雨停后又被草原蛮人围困,士气低落而疲惫。然而此时当他们重新骑上熟悉的坐骑,握住朴刀的刀柄后,精神与士气瞬间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体里。

蹄声如雷,唐骑气势如虹!

汗青指挥着唐骑分成三道铁流,向着草原骑兵防守的其余三辆马车冲锋,而他则是带着自己的下属,毫不犹豫地选择冲向南方。

草原骑兵南向的那辆马车已经废了,从战术上讲,向那里发起冲锋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对汗青来说,那辆马车意义十分重大。

因为皇后娘娘还在那里,正在被草原骑兵围杀。

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想皇后娘娘是不是魔宗余孽,他只知道自己是陛下的仆人,而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女人,自己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主人出事?

……

……

皇后被前仆后继的草原骑兵拦住了去路。

自从嫁给皇帝之后,她多年没有修行魔宗功法,但毕竟是前代魔宗圣女,身体里的真气足够充沛,在短时间内,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危险。

那双洁白如玉的拳头,就像是两座小山,接触到的草原骑兵,或者马嘶坠地,骨折而死,或者被远远震飞。

只有那几名真正的草原强者,能够稍作抵挡。

但她并不满意,看着敌阵深处那辆华贵的马车,看着车里那个普通的老人,细柔的眉尖在荒原寒风中微微蹙紧。

如果不能杀死那名传说中的金帐国师,或者逼退对方,那么万事皆休。

皇后轻挥右手,将一名持弯刀跃下的骑兵击至空中,加快脚步,向着那辆马车走去,神情坚毅,唇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那名衣着普通的老人,正是金帐王庭隐世多年的国师。

他看着大唐皇后向自己走来,猜到她的来意,苍老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的神情,反而像她一样,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

然后老人伸手到身后,掀起一顶血色的帷帽,遮住了自己的容颜。

帷帽掀起,国师的容颜顿时变得幽暗一片。

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容颜变得愈发苍老,而且正在急剧地消瘦。

只能看到他微微明亮的眼眸,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深邃。

国师望向朝着自己走来的皇后。

皇后与他的目光相触,忽然觉得自己堕入一个无底的深渊,脸色骤然苍白,闷哼一声,强行镇压住识海里的狂澜,继续向前。

但此时,她的脚步却变得异常沉重,身体也觉得虚弱起来。

……

……

国师取下血色的帷帽,看着重新陷入围困中的皇后,微微一笑,然后不再理会南边的事情,向着贺兰城下遥遥一点,示意两名大祭司继续。

两名大祭司加快了诵念咒语的速度,枯瘦的手指在金属圆盘上的弹动,变得越来越迅速,就像是击鼓一般,胸前的骨链,颜色变得越来越白。

那串落在荒原地面上的佛珠,表面的血色也随之渐渐淡去。

城头上的黄杨大师,噗的一声吐出血来,脸色变得极为晦暗。

他的佛火,被那名国师与两名大祭司联手击破,顿时受了内伤。

当佛珠上的心血最终完全淡去,荒原地表再次发生变化,刚刚凝结坚硬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得松软泥泞起来!

大唐骑兵注意到了地面的表化,然而重骑冲锋根本无法停止,前列如果勉强停下,必然会被后面的同伴碾压,甚至比陷进泥沼更加可怕!

他们只能拼死继续冲锋,希望能够在地面完全软化之前,冲进金帐骑兵的阵营,然而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眼看着贺兰城的突围将要再一次以失败告终,而且极有可能会失去皇后娘娘和最精锐的将领骑兵的时候,战场外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十余名金帐骑兵手捂咽喉,接连堕下战马。

他们的手里,紧紧握着带血的羽箭。

第九十九章 拳重如山,衣带如铁

箭啸声声,不停有金帐骑兵倒下。

正在骑兵首领挥舞着弯刀,想要找到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唐军射手时,一道烟尘自北方而来,如闪电般杀入金帐骑兵阵中。

马上那人手腕一翻,朴刀出鞘,在空中斩风而落,瞬间斩落数名金帐骑兵,然后他脚踩马镫,站起身来。

也看不清如何动作,那人手中的朴刀便换作了一把普通的黄杨硬木弓,只见他双臂用力,弓身顿弯,一箭射向最北那辆马车上的大祭司。

千骑之前,那人说射便射,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他,更令人感到震撼恐惧的是,那人以站姿骑马而射,羽箭竟是没有任何偏倚!

笃的一声闷响,羽箭狠狠地射进盾牌里!

大祭司听着身前盾牌发出的声音,脸色变得有些微白,默然想着,如果不是有王庭勇士保护,只怕这一箭会直接把自己的胸口射出一个大洞。

羽箭被盾牌挡住,那人却不罢休,只见他在马背上沉腰收腹,全身的力量尽数传到双脚,猛力向下重重一踏!

马镫碎裂!

皮绳崩断!

那人身体巨大的力量传到那匹骏马之上,只闻得一声哀鸣,骏马四蹄撕裂,重重地摔到荒原地面上,震起一团烟尘!

借着力量的反震,那人自马背上闪掠而起,冲向北方那辆马车,身体破空,激起呼啸的风声,速度竟似只比羽箭慢上些许!

箭尾还在盾牌上不停高速摆动,发出嗡鸣声。

持盾的金帐王庭勇士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手臂。

盾牌后方的大祭司,脸色依然微白,还在恐惧这枝箭的威力。

射箭的人便到了。

他握紧右拳,狠狠击打在那面半人高的盾牌上。

盾牌上出现数道极深刻的裂痕。

持盾的金帐王庭勇士,手臂喀喇一声扭曲变形。

盾牌顺着拳势后挫,重重砸在那名大祭司的身上。

大祭司胸骨向下塌陷,肺叶在重压下变成了肉泥,根本来不及念什么咒语,也来不及捏碎骨链,召出自己保命的手段,便被生生震死!

……

……

皇后娘娘听着北方传来的惨呼和悲痛的喝叫,霍然转身望去。

她看到站在马车上的那个年轻人。

黑色的发丝,在她温婉的脸颊上掠过,遮住她讶异的神情。

她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宁缺。

……

……

宁缺看到了皇后娘娘转身的那幕画面。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忽然生出一抹惘然的情绪,然后他转身望向最后方那辆马车,望向马车上那名衣着普通的老人。

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那名老人,便是传说中隐世多年的金帐王庭国师,但他从直觉判断,这个老人是战场上最重要的大人物。

所以他决定首先杀死此人。

国师也不知道,这个突然从北方出现,瞬间便杀死一名大祭司,眼看着便要改变整个战局的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个年轻唐人很强大。

所以他也决定首先杀死此人。

宁缺向着那辆马车疾掠而去。

国师伸手到身后掀起血色的帷帽。

宁缺距离马车还有百余丈的距离。

国师显露在幽暗帷帽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相触。

宁缺的识海里,顿时生出惊涛骇浪。

他这才知道,这名老人是一个恐怖的大念师。

自幼冥想,念力之雄厚,本就是世所罕见,魔宗山门之行后,识海里更有莲生大师的意识碎片,对精神念力之战,他根本没有任何畏惧。

念力的战斗,宁缺还从来没有输过。

无论是长安城包子铺前热雾里的道石,还是山道上的宝树,或者烂柯寺里的七念,这些以念力著称的佛宗强者,都无法在这方面击败他。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荒原上的蛮族念师,能够在这方面击败自己。

宁缺毫不犹豫地调动念力,化作满天石雨,向着识海里的万丈狂澜轰了过去。

两道极为磅礴的精神力量,在肉眼看不到的草原空中相遇。

宁缺闷哼一声,从空中重重摔落在地,鲜血不停从口鼻里淌出。

国师身体微微摇晃,然后复原如初。

宁缺抬头,盯着那名看似普通的老人,眼中流露出惊骇的神情。

世间居然有人能够单凭精神力量重伤自己!

对方甚至能够镇压住自己识海里莲生的意识碎片!

……

……

在这次精神战中,宁缺落在下风,受了重伤,但他的念力也很强大,再加上识海深处莲生的意识碎片相助,金帐国师也受了极大震荡。

皇后娘娘的感觉最为明显,因为那道一直似有若无,始终在她的识海里回荡的精神力量,骤然间消失无踪。

虚弱的感觉离身体远去,沉重的脚步重新变得轻盈,她微微挑眉,真气疾运,身形前掠,抽出素裙腰间的衣带,向前挥出。

柔软的裙带里灌注入真气,顿时变得极为坚韧,迎风而去,破空而长,直刺另外一辆车中的王庭大祭司!

车中的王庭勇士暴喝一声,持着大盾挡在裙带之前。

眼看着裙带便要击中盾牌,皇后手指微颤,裙带前端忽然再次变得柔软起来,如同柳条般一弯,绕过盾牌边缘,在大祭司的咽喉上轻轻一点。

那名大祭司捂着流血的咽喉,向后倒下。

……

……

三名大祭司都已经死去,贺兰城前的草原地面,渐渐回复正常,看着那些踏泥而至的大唐铁骑,金帐王庭的骑兵显得有些混乱。

只听得一声极低沉的厉喝声,然后便是尖锐的哨鸣,金帐骑兵极为迅速地重新整队,不再与宁缺和皇后缠斗,掩护着最后那辆马车,向荒原深去而去。

金帐王庭国师在离开之前,看着宁缺和皇后,说了几句话。

宁缺和皇后都很忌惮这个老人的恐怖境界,没有追上去。

大唐骑兵在二人身旁呼啸而过,向着撤退的金帐王庭骑兵追去。现在不是追击的良机,但至少要让贺兰城外,重新拥有一片安全区域。

“他走之前说了些什么话?”

皇后问道,她看过很多遍宁缺的卷宗,知道他懂荒原上的很多种语言。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个老人说,草原是万物生死循环的地方,王庭祭司什么都不怕,就怕修魔之人,他隐世多年,听闻魔宗已然凋蔽,却没有想到今天在贺兰城下,居然能看到两个魔宗强者。”

两个魔宗强者,自然说的是他们二人。

皇后和宁缺对视一眼。

真的是同道中人?

第一百章 我来过渭城

同道二字中的道,不仅仅指魔道,或者修道。

皇后当年看过很多遍宁缺的卷宗,是为了对付他,因为他杀死了她唯一的兄长夏侯,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回荡在彼此间的情绪很微妙。

回到贺兰城内,那种微妙的情绪,依然在宁缺和皇后娘娘之间回荡,直到他进入楼阁静室,看到那具灰色的棺材。

那具棺材很大,用数十根天弃山崖里的松木制成。

松木上的树皮都没有来得及剥去,看上去显得过于朴素简陋,尤其是和躺在棺材里那个人的身份地位比起来。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走到松棺旁跪下,拜倒相见。

皇后娘娘平静说道:“在宫里见他的时候,你一向都不喜欢磕头,现在他已经死了,你磕再多个头,他也看不见。”

宁缺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抚摩着松树粗糙的树皮,没有说什么。

皇后本来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笑着说死者为大的话,然后她便能顺便提到死去的夏侯,再继续深入到更严肃的那些话题。

宁缺在松棺旁站了片刻,然后望向黄杨大师和几位将领,说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为什么会留在贺兰城中?”

“院长和陛下先后辞世,天降大雨,镇北军被迫滞留贺兰城,其后音讯断绝,我们也不知道南方究竟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可以猜到一些……”

黄杨大师缓声说道,然后把这些日子的情况说了一遍。

“金帐王庭既然敢围攻贺兰城,那么单于肯定已经带着大军南下。”

宁缺从松棺上折下一小截被长明烛烤得有些焦的树皮,蹲到地上,画了一幅极简略的地图,在地图下方画了道横线,说道:“七城寨……”

他忽然沉默,画线的手指也停住。

房间里一片安静,人们知道宁缺出身渭城,渭城便是七城寨里的一处边塞。

宁缺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继续平静说道:“七城寨肯定破了,金帐的骑兵甚至已经过了平陵关,直逼河北郡。”

他扔掉手上的树皮,抬头看着众人说道:“镇北军三分之一的骑兵,都在贺兰城里,北大营有没有足够的军力抵挡?长安城如果从固山郡甚至是土阳城调兵,东境怎么办?隆庆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的推测与实际情况发生的顺序稍有变化,但得出的结论,与事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异,和皇后娘娘的看法也完全一致。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皇后说道:“以最快的速度南撤。”

汗青说道:“路途遥远,粮草怎么办?”

一名镇北军将领说道:“一路打柴,多抢几个金帐部落便够了。”

宁缺摇头说道:“金帐王庭肯定早有安排,他们的精锐南下,荒原腹部空虚,肯定不会给我们可趁之机,那些部落只怕在雨停之后,便会向北方撤去,如果我们要追,路途会被拉得更长,无粮深入荒原,太过冒险。”

皇后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没有什么好办法。”

宁缺站起身来,说道:“首先贺兰城里的所有粮食必须全部带走,而且一定要做好计算,所有的粮草必须先供给战马,人可以饿,饿上几天不会死,而且有马驮着还能继续前进,到最后如果还不行,那便杀马。”

将领们沉默片刻,沉声应下。

汗青皱眉说道:“把城里所有粮食都带走,守军怎么办?”

宁缺说道:“城中的守军跟着镇北军一道南下。”

汗青吃惊说道:“守军跟着一道南撤,难道不要贺兰城了?”

宁缺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皇后说道:“只要人还在,大唐还在,贺兰城就算丢了,将来总有一天能夺回来。”

时间急迫,商议结束之后,将领们匆匆离去,安排大军南撤的各项事宜,黄杨大师去静修疗伤,皇后去看望受了些惊吓的六皇子。

此时的静室内,除了那口灰色的松棺,便只有宁缺和汗青两个人。

“你和冥王之女坐着黑色马车过关的时候,我就在城头看着你。”

汗青看着他说道。

宁缺说道:“现在没有时间去感慨,将军想说什么请直接讲。”

汗青看了一眼灰色的松棺,说道:“陛下当年对你宠爱有加,他的遗命你如今也已经知道,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宁缺说道:“你继续说。”

汗青继续说道:“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公主殿下的关系亲近,和皇后娘娘却有旧怨,陛下传位给六皇子……我其实并不在意你支持哪一方,但我希望你这时候就表明态度,南撤之途艰难,到时再出问题……”

门外传来脚步声。

汗青不再说话。

皇后娘娘牵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穿着明黄色的皇子服饰,眼眸微转,打量着宁缺,显得有些好奇,又有些怯怯的,像是不习惯见到生人。

宁缺在松棺旁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看着皇子问道:“你想当大唐皇帝吗?”

皇子有些惘然,抬头看了眼母亲。

皇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神情格外宠溺。

皇子看着宁缺,认真地想了很长时间,说道:“父皇让我当,那我便当。”

宁缺说道:“很好,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皇后静静看着他,说道:“这算是书院的承诺?”

宁缺说道:“这是我的承诺,但一样有效。”

皇后说道:“我并不怀疑这一点。”

宁缺问道:“为什么?”

皇后说道:“因为你最终还是娶了桑桑。”

宁缺看着她温婉美丽的容颜,记起先前在城下草原上,她转身望向自己时,黑发在脸上飞掠的画面,那画面很美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发现,皇后娘娘很懂自己。

于是他忽然明白了,当年陛下为什么一定要娶她为妻。

……

……

贺兰城内存贮多年的粮草被搬运一空,城前战场上倒毙的战马,被唐军割断四肢,堆在拖车里,作为候补的粮食。

没用多长时间,数万唐军便撤出了贺兰城。一名镇北军将领请示要不要烧掉城内的守城弩与建筑,以免落于王庭蛮人之手,皇后娘娘和宁缺同时做出了否定的意见,在他们看来,大唐将来总是要回来的,这些都是唐国的财富。

被暴雨和敌人围困在荒原深处的唐军,终于开始了南归的旅程。只不过来时,他们的国家还是世上最强大的国度,回归之时,他们的国家已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就像汪洋中的一艘破船,随时可能覆灭。

于是回归的旅途,显得有些沉默压抑,还有些紧张。

宁缺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异样,握着马缰的手,却时不时地毫无来由地握紧,紧得指节发白,暴露出他的心情比谁都紧张,比谁都压抑。

经过艰难的跋涉,南归的唐军大部队,终于抵达了岷山中麓地带,视野之中的青色越来越浓,山上的秋树则是越来越红。

此地距离北大营还有很远的距离,唐军已经很饥饿疲惫,粮草也所剩无几,但只要不发生大的问题,应该能够顺利南归。

宁缺紧绷了多日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一直深深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和紧张,却也同时爆发,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提出自己要往西边走一趟。

几名唐军将领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在金帐王庭南侵的背景下,他再如何强大,一旦落单被包围,也只有死路一条。

大家都清楚宁缺为什么要去西边,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就算这时候赶过去又能挽回些什么?

最终还是皇后娘娘同意了宁缺的要求,还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小队进行护送。

“七城寨根本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汗青看着向荒原西方奔去的数十骑,蹙眉说道:“他这时候去看一眼,除了让自己徒增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皇后娘娘说道:“很多事情,总是要亲眼看到,才能真正死心。宁缺他虽然不是普通人,但在这方面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

……

渭城就在眼前。

荒芜的原野间,坐落着安静的土城,当风吹过的时候,城墙上的灰便会落下来,落到肉摊的砧板上,落到忘了盖布的酒瓮里。

渭城还是那座渭城,简陋无比,城门像往年一样有些歪斜,但如果从里面关上,便是破城车都很难撞破。

今天的渭城显得太安静了些,那些积在土城墙下的旧灰,里面隐隐可以看到黑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凝之后的颜色,还是别的什么。

宁缺挥手示意骑兵停下。

他跳下马,走到城门处伸手一推,歪斜的城门应声而倒,烟尘微作。他站在城门处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抬步向里面走去。

骑兵们坐在马背上,看着走入渭城的他,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缺从渭城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背依然挺直,扶在刀柄上的右手依然稳定,看不出任何变化,似乎在渭城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唐骑军官问道。

宁缺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有。”

军官微微蹙眉,示意几名骑兵进渭城看看。

宁缺低声说道:“不要进去。”

那几名骑兵看了军官一眼,看他没有什么表示,提缰向渭城驰去。

宁缺没有转身,吼道:“不要进去!”

他的声音很大,很暴烈,就像是雷一般,在渭城外的荒原上炸响,那几名骑兵身下的坐骑闻声而惊,人立而起。

渭城里一道残破的酒幡轻轻摇晃。

听到宁缺愤怒的吼声,人们终于明白渭城里面发生了什么。

再没有人试图进去看一眼。

宁缺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头便低一分,身子便佝一分。

“走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不要老,不要死,等我孝敬……结果现在呢?你这个老狐狸,总是喜欢说话不算话。”

宁缺喃喃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悲惨。

……

……

大军虽然没有经过渭城,但终于进入了战区。金帐王庭骑兵在边塞造成的恐怖破坏,还有那些变成废墟的唐人聚居城镇,接连在人们眼前出现。

这是支疲惫之师,却被沿途所见的血与火,废墟与断墙,死难的族人,激起了近乎疯狂的战意,只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和粮草补充,便会变成恐怖的军事力量,甚至就连现在,很多将士都红着眼睛想要与金帐骑兵战上一场。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沿岷山南归的唐军大队,始终没有遇到金帐王庭的主力部队,在顺手剿灭了数十草原游骑之后,便进了北大营。

南归的唐军与大将军府重新获得了联系,因为人马众多,自然不便同时进入北大营,大将军府派出了精锐的一部骑兵前来接应,送来粮草补给,同时奉命将皇后娘娘与皇子,还有最重要的皇帝陛下的灵柩先接回北大营中。

经过一番临时的商议,南归唐军没有对大将军府的军令提出任何异议,大部队就地休整,皇后娘娘与六皇子则随陛下灵柩先行启程。

陛下的灵柩很简朴,但很沉重,数十整根松木的重量,需要数匹战马才能拉动,一路南归,唐军遇到的最大困难便是这个。

如今的北大营,担负着抵抗金帐王庭的重要责任,自然显得有些混乱,留守在将军府周边的唐军神情焦虑,然而当承着松棺的马车自城外行来时,无论是将士还是普通的民众,都纷纷跪倒在地,面露悲痛之色。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宁缺坐在马车里,坐在松棺旁。

数匹战马拉动着沉重的灰棺,在街道上缓缓驶过,车轮碾压着坚硬的石质地面,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声音。

街道旁忽然响起数声厉喝。

“杀死妖后!”

“替陛下洗去耻辱!”

杀声震天,一名唐将带着数百名骑兵,从街头冲锋而至,朴刀雪亮。

前方那辆马车里,皇后娘娘抱着六皇子,神情平静。宁缺坐在松棺旁,微微垂着头,神情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

『注:书最开始时,宁缺离开渭城,对马士襄将军留的三句话,便是这章里提到的那三句话。』

第一百零一章 镇北军的态度

陡遇伏袭,宁缺和皇后没有什么反应。

不是他们艺高人胆大,而是他们既然敢离开南归唐军大队来到北大营,那么自然便是对那位大将军有基本的信任。

朴刀相撞之声大作,箭啸凄厉,负责护送皇后一行人的骑兵营,在最开始的震惊慌乱之后,马上开始组织防御和反击。

街道两侧,不知何时已经埋伏了很多弓弩手,那些试图伏袭车队的唐军,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制服。

在这个过程里,皇后娘娘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搂着六皇子,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和他说着什么。

宁缺也始终低着头,直到最后战事结束,那两名唐军将领中箭堕马,却是不肯投降,横刀自尽而死时,他才抬起头来向车窗外望了一眼。

……

……

马车终于驶抵大将军府。

大唐镇荒大将军徐迟,率领众将领,早已跪在府前石阶下相迎。

不等徐迟大将军请罪,皇后娘娘已然牵着六皇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看着跪在石阶下的徐迟,平静说道:“想要走到将军府,确实有些不容易。”

徐迟没有做任何辩解,也没有再行请罪,恭谨地将陛下的灵柩请入府中安放好,然后请皇后娘娘与皇子入后宅暂作休息。

宁缺此时已经不在松棺旁,他坐在书房里喝茶。

不多时,徐迟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大唐四大王将,宁缺见过其中三人,却唯独没有见过徐迟,但通过皇后的描述和汗青等将领的补充,他已经很清楚这位大将军的性情。

“那两名作乱的将领,和固山郡没有关系,是我北大营的旧部。”

徐迟开门见山说道。

宁缺说道:“和固山郡没有关系,不代表和华山岳没有关系,更不代表和公主殿下没有关系,除非大将军你硬要说这是你的关系。”

徐迟沉默片刻后说道:“听闻十三先生与公主殿下感情亲厚。”

宁缺说道:“我也听闻徐迟大将军最忠于先帝。”

“西陵神殿诰书传遍天下,想来如今十三先生也已经看到,军心难免有些不稳,所以才会有今日这场刺杀。”

徐迟说道:“我明白你先前那句话的意思,然而皇后既然真的是魔宗……中人,那么六皇子便不能继位,也不能回长安。”

宁缺问道:“为什么?”

徐迟说道:“因为西陵神殿不会允许一个魔宗后人,执掌我大唐江山。”

宁缺说道:“白痴,西陵神殿已经在伐唐了。”

徐迟沉默无语,忽然问道:“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答案。”

宁缺说道:“大将军请讲。”

徐迟说道:“据闻……先帝辞世,与皇后娘娘有关。”

宁缺说道:“哪里来的白痴说法。陛下身染旧疾多年,你作为他最信任的大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就算当年与皇后娘娘有关,那也是多年前的旧事,陛下都不在意,难道你还有资格替陛下生出恨意?”

徐迟微微蹙眉,但明显可以看出,神情轻松了些许。

他思考了很长时间后,看着宁缺神情严肃说道:“你劝皇后带着六皇子留在北大营,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还活一天,便保他们母子平安。”

宁缺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并不说话。

徐迟平静回应他的目光,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宁缺忽然说道:“虽然我先前便说过,但这时候忍不住还要重复一遍,我真的很想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大将军真的忠于皇帝陛下?”

徐迟说道:“我愿用生命来证明这一点。”

宁缺说道:“不用生命,用刀枪即可。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先帝把大唐皇位传给了六皇子,长安城里那份遗诏肯定是假的。”

“那十三先生以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徐迟声音微寒说道:“让皇后娘娘带着六皇子回长安与新帝争夺皇位?让大唐军队分裂,甚至陷入一场内战?”

“如果是别的时间,哪怕让大唐陷入内战,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陛下真正的遗诏,辅佐六皇子登基,我不在乎皇后是不是魔宗的人,但现在不行。”

徐迟的神情异常沉凝,说道:“如今举世伐唐,金帐骑兵南侵,西陵神殿大军北上,清河已叛,东北边军已灭,大唐四面受敌,风雨飘摇,眼看便是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值此危急关头,大唐禁不住任何内部的斗争!”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依大将军的意思如何处理?”

“外敌当前,大唐最需要的是团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皇后,带着我镇北军数万将士南下长安,这些将士应该在北疆浴血,而不应该去消耗在内斗中,所以我想你劝说娘娘带着皇子留在北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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