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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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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缺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成成成,我把自己洗干净了吃自己。”

小书童真是个乖巧的孩子,连宁缺这般荒唐的要求也不知该如何拒绝,竟是老老实实去灶房烧了一大锅热水。

热雾蒸腾间,宁缺满足地躺在大木桶里,看着忙着找毛巾的小书童,问道:“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书童把毛巾搁在桶洞上,轻声细语回答道:“我叫许家纶。”

“这名字不错,就是显得太文气了些,得改。”

宁缺挥手说道:“你说话的声音总是这般细,以后就叫小蚊子吧,听着可爱。”

小书童笑了笑,又去接了桶热水,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小文子这个名字不错,不过许家纶这三个字是少爷起的,我这时候去问问他?”

宁缺一惊,脑袋沉到水下,险些呛着,连连说道:“可不敢告诉他,你家少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洗完澡,宁缺真的就在二师兄的小院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待他醒来时,太阳已然过了中天,向西方缓慢移去,照耀着庭院。

换好崭新的黑色院服,请小书童帮忙梳头,宁缺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满意,心想果然随便来个人都比桑桑的头梳得要好。

向小书童道过谢,宁缺便离开了小院。

虽然他真的不想和那个剑圣柳白的弟弟打上一场,但他更清楚,对方在书院外坐等三月,绝对不会中途撤走,自己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躲在书院里不出去,终究是要打的,那么晚打不如早打。

因为在崖洞里闭关三月,破洞而出得闻春风,得见野花,他此时无论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处于最饱满完美的时刻。

甚至隐隐约约和在荒原大明湖畔破境后的感觉有些相似。

……

……

南晋剑圣柳白之弟与书院十三先生宁缺的决斗,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有足够发酵的时间,所以较诸宁缺与观海僧一战、与道石之战要轰动很多,吸引了世间所有修行者甚至是很多俗世百姓的目光。

书院后山的师兄们虽然急着让宁缺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毕,却对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任何兴趣,各自痴各种痴的人们,早已超脱了胜负的执念,根本不关心宁缺究竟能不能战胜那名年轻强者,至于宁缺可能会受伤,甚至会死……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敢在书院门口杀死夫子亲传弟子的人,别说那名南晋年轻强者是剑圣柳白的亲弟弟,就算是当世第一强者剑圣柳白自己,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书院有夫子。

所以当宁缺洗浴静思完毕,身着黑色院服,于春风间飘然而赴前院,心中生出风萧萧兮之感时,根本没有人来送他。

当然桑桑会跟着他。

唐小棠跟着桑桑。

陈皮皮跟着唐小棠。

走到后山崖坪边缘草甸时,宁缺忽然停下了脚步,向草甸下方那条溪望去。

二师兄养的大白鹅此时正在溪边。

今天它没有喂鱼,而是高昂着头,在草甸里骄傲地行走。

大黑马垂头丧气地跟在大白鹅的身后,不敢落后一步,不敢超前一步。

小雪狼则是畏缩地跟在大黑马身后,小心翼翼保持步伐与前面两个家伙一致。

大白鹅走得很是认真,走到草甸尽头,便再次折回,行走的线路,是一条笔直的线条,没有丝毫偏差。

回头时,它看到了大黑马垂头丧气的模样,愤怒地叫了两声,声音很严厉。

大黑马顿时像是看到了宁缺一般,恐惧地连忙抬起头来,扮演出高傲优雅的模样,它又想讨好大白鹅,咧着厚唇皮,所以显得格外滑稽。

站在草甸上方的四人怔怔看着这幕画面。

唐小棠看了宁缺一眼,嘲笑说道:“小师叔养的这马,倒真和小师叔你的性情有些像,胆小如鼠又溜须拍马。”

宁缺看着黑马那副模样,便觉得极为丢脸,此时被唐小棠一说,愈发羞恼,说道:“师侄养的小雪狼倒是精神,尾巴却怎么总耷拉着?”

唐小棠耻笑道:“总比某人让对手在书院外晒太阳枯等,自己却是偷偷洗澡睡觉养足精神好,小师叔真够阴险的。”

宁缺说道:“好说好说。”

陈皮皮本想替宁缺解释两句,但看着唐小棠清稚的眉眼,便不知为何心头一虚,说道:“是啊,师弟此举有些过于阴险。”

桑桑看着草甸下说道:“那只大白鹅真神气,感觉像是操练军队,这么说起来,它岂不是后山里的将军。”

“将军再骄傲得意也没有用,因为他操练军队总是要给皇帝陛下看的。”

宁缺看着溪畔草丛里屈着前膝闭目养神的老黄牛说道。

果不其然,大白鹅带领着大黑马和小雪狼完成了四次来回队列前进,来到了老黄牛身前不远处,恭敬地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老黄牛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轻轻上下摇晃了一下牛首,然后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太无聊,转过身去嚼了口草,然后继续养神。

宁缺看着那头把青草嚼成沫,却不吞进腹中,反而厌恶地呸出来的老黄牛,看着老老实实站在它身后的三个家伙,若有所思。

这里是神奇的书院后山,后山的兽都这般骄傲,那么自己作为后山的人,理所当然应该更骄傲,那么,便去证明自己的骄傲吧。

……

……

书院侧门很偏僻,平日里向来幽静,除了后山里的人们偶尔会从此间进出之外,罕有人至。但随着南晋强者柳亦青向书院递交了挑战书,并且在侧门外的蒲团上坐下后,侧门附近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书院前院学生以及长安城纷至沓来看热闹的百姓,仿佛要把这里变成一处风景名胜。

尤其是今天,侧门外围拢了逾千民众,如果不是朝廷反应神速,派出羽林军前来维持秩序,只怕清幽草林早就被兴奋的人群踩到稀烂。

普通世人很少能够见到修行者,更何况是修行者打架,长安城因为强者云集,所以城中的百姓在这方面的见识稍微多一些,但像这种可以近距离观看的机会却依然是极为罕有。

有人挑战书院一事,已经传了三个月,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决斗的地点,甚至很多长安百姓已经来看过那名坐在书院门口的南晋人,今天当被挑战的书院十三先生破关出洞的消息传到长安城后,无数人都过来看热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热闹。

不远处山坡上有条青石铺成的官道,道畔密集停着数十辆马车,想来长安城里有些府上的小姐,也无法禁受这场热闹的诱惑,来到了此间。

数十辆马车中,更多的当然还是那些尊贵之人,他们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一样拼命向前挤,更不可能像有些百姓那般不顾身份,冒着风险爬上杨树,而且越爬越高,只为寻找到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

这些身份尊贵的人里面包括大唐帝国的相关官员,还有军方的几位将领,自然少不了那些闻风而至的各宗派修行者。

南晋使臣和几名剑阁弟子沉默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

大唐天枢处几位官员微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昊天南门观道人何明池,腋下夹着那把黄油纸伞,静静站在一辆马车旁。

那辆马车黑色中绣着繁复的金纹,看上去威严美丽,在如此拥挤的官道上,这辆马车四周却是空空荡荡的,那是所有人对这辆马车表示出的尊重。

这辆马车属于西陵神殿使团。

天谕大神官不在车中,书院二层楼学生和柳白亲弟之间的决斗,还远远不足以让这位大人物屈尊出现。

车中坐着位须容皆雪,容貌却很年轻的男子。

西陵神殿天谕司司座程立雪。

程立雪在神殿中的地位甚至要隐隐高过隆庆皇子一筹,与赴荒原之前的道痴叶红鱼可以并排而坐,也是位极重要的大人物。

轻轻掀起窗帘,程立雪看着静立在窗畔的何明池,略一犹豫后,微笑说道:“何师兄为何不上来坐?”

何明池笑了笑,说道:“习惯了站着。”

程立雪沉默片刻后,举目望向山坡下方的书院侧门,望向坐在蒲团上的柳亦青,发现在无数双目光注视下,被无数议论声包围,这位来自南晋的年轻强者,依然保持着心境的清明。

从清晨传出宁缺破关将要赴约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半日,那个早就应该出现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四周围观的长安城百姓,都已经等到百无聊赖,有些人甚至已经离开,然而柳亦青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焦躁的神情,身体的姿式甚至连衣袂都没有丝毫改变,这一点非常可怕。

程立雪看着他微微动容,忽然开口问道:“何师兄,你说宁缺会出来吗?”

何明池笑了笑,说道:“宁缺是最不像夫子弟子的一个人,所以我也说不准。”

程立雪想着在荒原王庭上的那次相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那确实是个极有趣的人,不过我想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不是就要到了,而是已经到了。

书院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世人眼前。

一片欢呼。

第二百零四章 世间最强的……

裁剪得当的黑色书院院服,在暖意十足的春风中轻轻摇摆,黑发紧束,然后结了个极为简洁干练的髻,脸颊微瘦,较以前清俊些许,宁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便是这样的形象,显得格外神清气爽。

观战的人群中自然有很多书院前院的学生,禇由贤等人更是与宁缺相当熟稔,所以看到宁缺时,忍不住高声喝彩起来,被这些书院学生的气氛所感染,民众变得更加兴奋,甚至有人开始吹口哨。

钟大俊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看着远处石阶上那个黑衣飘飘的青年,想起两年前初入书院时的那些画面,眼眸里闪过一丝怨毒和嫉妒,然后那些情绪尽数化作惘然和落寞,如今他与宁缺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他是阳关大族子弟,却再也无法抓住对方的衣袂一角,更何况是要报复对方。

喝彩与欢呼声,被春风送至山坡官道畔的数十辆马车中,那些怀春的长安官家小姐,急切地掀开了窗帘,脸上满是希冀和崇拜的神情,而包括神殿天谕司司座程立雪在内的很多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为了观看这场战斗,世间各大修行宗派都来了人,除了月轮国白塔寺的苦行僧,因为他们已经被唐帝的一道旨意尽数驱出了国境。

这些修行宗派的人们,对那位本来籍籍无名、却忽然间赢得极大名声的柳亦青很感兴趣,想要知道剑圣柳白的弟弟,究竟拥有怎样的境界实力,但他们真正想看的,还是稍后宁缺在这场战斗中的表现。

书院乃是唯一与尘世相通的不可知之地,与西陵神殿遥相抗衡,在隐约了解其余不可知之地的那些人心中,书院的真实顶尖力量,甚至要比西陵神殿更加可怕,然而问题在于,书院二层楼里的人们究竟有多强大?

世人皆知夫子很高,却不知究竟有多高,有极少数人曾经与书院大先生或二先生朝过面,事后均自感慨不已,却未曾有半分细节透露。

数十年来,书院中人竟再也没有在世间展露过自己的锋芒。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轲先生之后,书院再无入世之人。

直到宁缺的出现。

轲先生从人世间消失之后,西陵神殿严禁任何人提及他的名字和事迹,但这位当年的世间第一强者,在世间留下了太多伤痕和震撼回忆,所以世间各修行宗派,都想确认宁缺的实力以及心境。

宁缺与烂柯寺观海僧一战,在南门观道殿之内,世人只知其时光明大作,却不知内里详情。

宁缺与月轮国道石之战,更加震撼了各修行宗派,因为当时在街畔以念为战,他竟战胜了来自不可知之地的佛宗高僧,要知道佛宗大德苦修精神,无论禅念还是心志,都是修行界中最强大的那类人。

晨街之战的最后,宁缺直接砍掉了道石的头颅,这个事实则让诸修行宗派震撼之余,生出了一些很不好的联想。

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当年轲先生似乎便是这样一路杀将过来,杀出了书院的赫赫大名,杀得直到今日依然无人敢对书院有丝毫不敬,哪怕传说中这位强者遭天诛而死,可是即便西陵神殿也不敢明着对其进行任何指责。

众人远离宗门来到书院,便是想要通过这次难得的机会,亲眼确认书院二层楼的真正实力,而为了避免人世间再出现一位轲先生,他们更想看到书院的失败。

书院史上最弱天下行走的称谓,从西陵神殿道痴之口传出,早已传遍了整个修行界,就算宁缺入世后连续获得了两场胜利,就算他曾经击败过隆庆皇子,所有人依然坚定地认为,这几场胜利里都有问题。

先前看着柳亦青静坐蒲团,仿佛与尘世相离的画面,观战诸人好生赞叹,都以为不愧是剑圣柳白之弟,如此年轻便已经在洞玄上境浸淫多年,竟隐隐然有了破境的征兆,如此境界要战胜宁缺,想必是手到擒来之事。

然而此时看到站在石阶上的宁缺,感觉到他身上疏旷随意的气息,联想到他入洞闭关悟道的传闻,又不禁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他的实力。

程立雪轻抚头顶银白如雪的发丝,静静看着山坡下的书院侧门,忽然开口问道:“何师兄,你觉得谁会获胜?”

何明池微笑说道:“当然是宁缺。”

程立雪异道:“为何如此笃定?”

何明池说道:“因为他是夫子的学生。”

程立雪骤然明悟,为自己先前的判断而感到有些好笑,说道:“那确实。”

……

……

宁缺站在石阶上,看着远处那些兴奋的前院同窗,笑了起来,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望向侧门旁坐在蒲团上的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很年轻,坐在蒲团上却像是一株根深千尺的老树,给人一种感觉,无论外界的山风再如何强劲,也无法让他撼动一分。

宁缺知道这名男子便是自南晋而来、为了挑战自己而在书院门外静坐三月的柳亦青,他还知道这名男子便是剑圣柳白的亲弟弟。

羽林军拉了几根极长的绳索,把观战的民众都拦到了绳外,在书院侧门前辟出一大片空地,那片空地便在石阶之下。

空地很大,宁缺和柳亦青却隔得很近。

柳亦青站起身来,静静看着他。

片刻后,他脚下那张陪了他三个月的蒲团片片碎裂。

在书院门外坐了整整三月,没有崖洞遮蔽,被风吹雨淋日晒,这位年轻强者的模样不免有些狼狈,头发纠结在一处,衣服上尽是灰尘,露在袖外的双手指甲里满是黑色的泥渍,根本不像是握剑的手。

尤其是和刚洗完澡,换了一身新衣服,显得格外干净清爽的宁缺相比,柳亦青更像是个乞丐,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却很平静,仿佛他身上的衣服没有丝毫灰尘,比宁缺身上的黑色院服更加干净。

柳亦青看着宁缺,眼眸明亮至极。

他确实很疲惫,很憔悴。

但他这把剑,在书院侧门外的凄风苦雨中整整洗了三个月,洗得无比明亮。

他等了宁缺整整三个月,今天终于等到了对方的出现。

这把洗至明亮如春水的剑,恰好拥有了最磅礴的剑意。

“宁缺?”

柳亦青问道。

宁缺点了点头。

柳亦青忽然笑了起来。

随着他的笑意自唇角泛起,他脚下的蒲团碎片飘离地面。

地上的尘土无风而动,却没有丝毫上场,如同滚动一般向着四面散去,形成了一幕极为奇异的画面。

当那些尘土像蛇般越滚越远,渐要离开这片空地,绳后那些观战的民众,看着向自己扑来的尘土,下意识里便要往后退,却哪里能挤得出去,就在他们暗道糟糕的时候,那些尘土却骤然在绳前静止。

形成一道浅浅的土垄。

垄内垄外,两个世界。

垄内是战斗的世界,不容打扰。

……

……

书院侧门四周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然后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中。

官道侧那数十辆马车,也被死寂的气氛所笼罩。

马车里的官家小姐们吃惊地紧紧掩住了唇。

马车里的各宗派修行者们,沉默地看着柳亦青,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他们想到剑圣柳白之所以敢让自己的亲弟弟前来挑战书院,那么此人肯定境界高妙,实力强悍,而且先前他们已经确认了柳亦青确实足够强大,但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强大到了这种层次。

念力随笑意而动,便能将场间所有尘埃驱散,而且做得是如此完美,这看似奇异的画面,需要对天地元气无比细腻的操控。

大唐天枢处的官员们沉默看着书院侧门,脸上的神情忧心忡忡,在柳亦青展露境界之后,所有人都不再看好宁缺。

程立雪看着那处,也陷入了沉默。

和别的修行宗派不同,领袖天下的西陵神殿,在很多年前便已经有了柳亦青的资料,因为他是剑圣柳白的弟弟。

在柳亦青声名不显之时,西陵神殿已经知道此人是个极为罕见的剑道天才,把他列入了重点观察的名单之中。

此时看着柳亦青所展露出来的境界,程立雪发现此人比神殿所了解的更加强大,一抹忧色渐渐浮上他的眉宇。

西陵神殿当然不希望书院又出现一个轲先生似的人物,但同时他们也不希望南晋剑阁再出一位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

柳白是神殿首席客卿,南晋也是神殿在俗世里最大的力量,但如果南晋剑阁的实力随着柳亦青的成长,变得更加强大,那么神殿对剑阁的影响力便会相对变得更加弱小,万一将来主客易位,神殿如何自安?

“原来你竟是剑圣大人藏了多年的一把宝剑。”

程立雪看着远处的柳亦青,声音微涩说道:“如此看来,就算宁缺是夫子的亲传弟子,今日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了。”

……

……

书院侧门。

柳亦青看着宁缺,说道:“你终于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声音的最深处,却是毫不遮掩流露出骄傲和自信的情绪,因为今日他将战胜夫子的亲传弟子,那么即便是在书院之前,他也终于应该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和自信。

按照惯常的故事,在柳亦青说出你终于来了五字之后,宁缺应该沉默片刻后回答说道,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的,然后壮烈地输掉这场战斗。

但宁缺向来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为了赢得战斗的胜利,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就算不冒险换牌,他也可以选择不看对方的牌。

宁缺没有与柳亦青明亮如剑的眼光对视。

他看着纤尘不染,干净得仿佛可以鉴人的青砖地面,诚恳赞叹道:“你这扫地的本事,只怕与你兄长一样,都是世间最强的。”

第二百零五章 因为认得,所以拔刀

柳亦青怔了怔,却没有因为宁缺这句话而暴跳如雷,眼中反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淡然解释道:“这些天我一直在蒲团上静坐,虽非有意,但总是影响了书院打扫清洁,所以我才会尝试着自己做,不过手熟耳,不值得佩服。”

宁缺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没有动怒,诧异之余自然生出警惕,但神态言语上却是没有丝毫展现,笑着说道:“我比较习惯用扫帚。”

柳亦青微嘲一笑,心想果然又要开始先斗一番嘴吗?看来宁缺果然如传言中那样,从来不会错过任何扰乱对方心绪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话的时候,宁缺忽然敛了脸上的笑容,左手轻掸院服前襟,右手摆在身前空中,看着他平静专注说道:“请。”

他摆出的这个姿式很有气势,而且脸上的平静专注神情,配上那个简洁到了极致的请字,顿时惹来围观民众的一片喝彩。

陡然而至的气氛变化,让柳亦青微微眯起了眼睛。

按照修行界对书院十三先生宁缺的形容,这是一个心性狠辣、对敌决然,但却习惯用废话以及孩子般斗嘴的人。

西陵神殿裁决司曾经得出过这样的评价:所有的废话斗嘴幼稚冲动,都是宁缺的障眼法,是他用来扰乱对手心境的手段。

柳亦青对宁缺的性情自认有非常深入的研判,所以先前当宁缺说出那句足以令很多人心神大乱甚至吐血的嘲讽语句时,他可以平静以对,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此人说很长时间话的准备。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对方今天竟是如此的直接而且简单。

莫非对方在崖洞里闭关苦修三月,真又有某种奇遇造化?

柳亦青警惕地看了宁缺一眼,转身向洁净无尘的青砖地面中间走去,随着脚步踏出,情绪逐渐回复最初绝对的冷静。

宁缺也走到了场间,安安静静等着。

所有人注视的目光随着二人的行走,从书院侧门处转移到了青砖地上。

趁着无人注意到自己,桑桑从侧门里走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唐小棠的魔宗身份,陈皮皮和她并没有出现。

……

……

柳亦青举起左手,满是泥垢的修长手掌间握着一把样式普通的青钢剑。

他举剑望向宁缺,毫无情绪说道:“我知道你最强大的武器是箭,我还是用剑。”

桑桑站在场边青树下,听着这句话,解下了身后沉重的行囊,把大黑伞放到一边,找出黝黑的铁箭匣,准备宁缺说话,便把箭匣送过去。

宁缺没有说话。

他看着柳亦青握在左手里的那把普通青钢剑,眉头缓缓挑了起来。

因为他认得这把剑。

两年前从渭城来到长安城,他和桑桑在临四十七巷租了个铺面,开起了老笔斋,当时老笔斋的生意很冷清,所以他清楚地记得,老笔斋的第一个客人是谁。

那天长安城在下雨。

老笔斋外的檐下,有个中年男子在避雨,那个男子穿着一身磊落青衫,眉眼清俊洒脱,笑起来时能照亮晦沉的雨天。

那个中年男子是铺面的东家,腰间习惯系着把剑。

宁缺能清楚记得中年男子的原因,当然不仅仅因为他是老笔斋的第一个客人。

又一个雨天,中年男子撑着油纸伞来到老笔斋,当时宁缺蹲在地上吃面,中年男子蹲到他身旁,对他说了两句话。

“我要去杀人。”

“我的身边需要一个人。”

因为这两句话和五百两银票以及小黑子的嘱托,宁缺跟着中年男子走进了雨夜,走进了还没有翻修、破烂不堪的春风亭街巷里,然后他们开始杀人,并肩杀人,直到把所有人都杀干净,他们走回了老笔斋,吃了碗煎蛋面。

那个中年男子有一个非常嚣张的姓,有一个非常温柔的名。

他姓朝,大唐朝的朝。

他叫朝小树。

……

……

宁缺和朝小树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但他记得朝小树这个人,而且想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也认得朝小树身上那把看似普通的青钢剑。

但那把剑,今天却被南晋强者柳亦青握在手里,伸进春风中。

这里并不是春风亭。

……

……

宁缺看着那把剑,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今天不用箭,我用刀。”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没有问柳亦青这把剑的来历。

同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柳亦青主动提起了这把剑。

“你认得这把剑?”

宁缺点头说道:“这是春风亭老朝的佩剑。”

柳亦青看着他平静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这把剑会在我手中?”

宁缺想了想后,很老实地说道:“想。”

柳亦青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说道:“春风亭老朝……真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名字,两年前春天的那个雨夜,我想当时春风亭的味道应该都是血腥味,你们可能都忘了自己曾经杀死过一名南晋剑师。”

宁缺沉默回忆那个雨夜里的画面,虽然那夜朝小树和他杀死的人太多,但那名强大的南晋剑师却不是那么容易忘记。

他喃喃说道:“原来那人……是南晋剑阁的弟子。”

柳亦青面无表情说道:“那是我大兄的亲传弟子,却惨死在你们二人的联手之下,这件事情总需要有个交待,朝小树败给了我,所以他的剑现在在我手中,但是还差一个你,所以我在书院门口等了你三个月。”

从看到那把剑后,宁缺的眉毛一直微微挑着,哪怕老实答话的时候,也没有落下来,然而这时候听到柳亦青说朝小树败在他手中,他的眉毛忽然落下,神情平静到了极点,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寒冷。

柳亦青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朝小树现在在哪里?”

宁缺的语气依然很老实:“想。”

柳亦青看着他寒声说道:“那就拿出你的真实实力,与我一战,这一战无论胜负,我都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宁缺忽然笑了起来,思考片刻后,转身向场边青树下的桑桑走去。

柳亦青以为他是要去取传闻中那把恐怖的铁弓,骄傲地微笑起来。

宁缺走到桑桑身前,却没有动作。

他不是来取元十三箭,而是准备取六师兄刚刚替他做好的另外一样物事。

因为先前那刻,他准备杀死这个叫柳亦青的南晋剑客。

但走到桑桑身前时,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有时候活着应该比死了更难受。

所以他从桑桑身边又走回场间。

柳亦青看着双手空空的他,微微皱眉说道:“我要看到你真实的境界。”

“我说过我今天不用箭,只用刀。”

宁缺把右手伸至空中,看着他平静说道:“因为你不配。”

柳亦青依然没有动怒,漠然问道:“那究竟谁才配呢?”

“我的铁弓射过隆庆皇子,射过道痴,你不如这两个人,所以你不配。”

说完这句话,宁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虎口一紧,右手握住身后斜斜指向青天的刀柄,缓缓拔出那把黑亮无痕的细长朴刀。

他的动作很寻常,很随意,却坚定地不容任何人打断。

就像两年前那个雨夜,穿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前纵剑杀敌,近身毫无防御,毫不犹豫把生命交付给他时,他所做的那样。

……

……

柳亦青清楚地察觉到了宁缺身上气息的变化。

他的情绪却没有任何变化,满是污垢灰尘的衣衫随春风而飘,整个人就像是一把被春水洗至无比明亮的剑。

他最尊敬的兄长,曾经告诉过他,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无论敌人发生怎样的变化,你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把剑抽出鞘来,然后刺进对方的身体。

所以柳亦青平静地抽出鞘中青钢剑,然后直直向着宁缺的身体刺了过去。

直刺,如棍,如凝住在时间里不再摇摆的柳。

没有什么剑意纵横,也没有飞剑呼啸破空。

这是最简单的一剑。

却是最强大的一剑。

……

……

南晋剑阁,与世间所有修剑宗派都不同,修行的不是驭剑之术。

剑阁出来的弟子,从来都不会用念力操控天地元气,再用天地元气去操控本命剑。

剑阁弟子只信任自己握剑的手。

他们最强大的剑术,便是手中剑。

剑在手中,根本不需要靠天地元气操控,直接便能凝剑周的天地元气。

这便是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的剑道。

剑在手中,挥之便是一道大河。

身前一尺无敌,便万里无敌。

……

……

过往岁月在老家私塾里的孤单,来到剑阁后所受到的冷眼,在书院门前静坐三月的所思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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