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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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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谢,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你的那个少爷。”

听到这句话,桑桑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悟道看着小侍女认真的神情,愈发陶醉,痴痴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脸。

随着指尖与微黑小脸的接近,他仿佛能清晰感受到桑桑身上那股透明干净令人沉迷的味道正在渗入自己的身体,呼吸略显急促,非常严肃地说道:“我这一生从未遇过如此令自己兴奋的女子,你必然是我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端庄,并没有什么贪婪而痴迷的神情,身上破烂僧袍被风拂着依然出尘,然而清俊脸上每根毛孔仿佛都在流淌着狂热的体液,每个字仿佛都在向风里散播着淫亵的味道。

桑桑退后一步,避开那只像毒蛇信一般湿漉黏滑的手指,看了眼僧人微微隆起的裆下,脸上没有恶心的情绪,甚至没有情绪,转身伸手接过一只盆。

木盆里是昨天的洗菜水,专门储着准备用来冲马桶。

老人不知何时溜回后院把这盆水端了出来,平静在旁边等待。

桑桑接过水盆,双臂一抬,用力向身前泼了过去。

哗的一声。

这盆混着泥砾的脏水泼在了悟道身上,把他从头到脚淋得湿透,两根黄蔫发臭的烂菜叶子耷拉在他锃亮的光头上,他脸上端庄严肃的神情骤然一僵。

啪的一声,老笔斋的木门被紧紧关上。

浑身湿透的悟道怔怔站在石阶下,过了很长时间才醒过神来,他伸手抹去脸上泛着泥腥味的水,缓缓摘去头顶两根烂菜叶子,肃然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

两次与桑桑相遇,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兴奋狂热,但此时被一盆水当头淋下,淋至透心凉,他脸上的笑意里终于第一次出现冷酷冷漠的味道。

因为悟道很痛心很愤怒,他不理解这个小侍女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自己纡尊降贵想要讨她欢心,想把她纳入房中在锦被之上好好疼惜,难道有什么错?难道你不应该觉得荣幸然后幸福地昏厥过去?你居然敢拿水来泼我?

然而愈是如此,他对桑桑的兴趣愈大,冷酷的笑容之下,那颗想要占有对方攫取对方干净体息的心脏跳得愈发急促而兴奋。

一直监视着临四十七巷的鱼龙帮众,注意到老笔斋前的动静,几名青衣汉子走了过来,把悟道围在中间,压低声音冷厉说道:“这铺子里住的人是齐四爷的朋友,如果你这和尚不想见不到明天的日头,马上离开然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情僧悟道来自不可知之地,哪里在乎这些世俗里的江湖人物,只是长安城里藏龙卧虎,大唐帝国强者辈出,便是他也不敢太过放肆,而且此时还未入夜,巷子里有好些民众在指指点点,有诸多不方便。

他沉默片刻后,隔着木门望着铺子里轻声微笑说道:“我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理都未理那些穿着青衣青裤青鞋的鱼龙帮帮众,轻拂僧袍,转身漠然向临四十七巷外走去,僧衣轻摆,草鞋踩碎落下很久的枯叶。

光秃冬树的枝桠落下的影子,覆在他平静的脸上。

书院二层楼登山那夜,他被颜瑟大师稍施薄惩焚了僧袖,便暂时离了长安去南方山野游历,这数月他一直不在唐国境内,甚至极少见到人踪,所以他并不知道春天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那个让自己念念不忘莫名兴奋的小侍女究竟是谁,他甚至不知道宁缺是谁,只是一直恨恨记着一个叫钟大俊的家伙。

春去冬至寒意渐深,时间总会冲淡很多东西,比如忌惮,悟道壮着胆回到唐国境内,通过某些途径知晓颜瑟大师最近似乎正为某些事情烦心,他想着那位恐怖的神符师应该不会还记得自己,惧意渐退,便勇敢来到了都城长安。

因为他很想念那个小侍女,他很想拥有那个小侍女,仿佛是命运又或者是机缘,他进入长安城的第二天便看到了对方,一路跟踪她从公主府来到了临四十七巷,难以压抑心头兴奋敲开了老笔斋的木门,最后换来了一盆脏水和两根烂菜。

无妨,内心的炽热和那种莫名的吸引不可能被一盆水便浇熄。

他是情僧悟道,自离开悬空寺后,周游世间,无论月轮还是南晋,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纷纷降于身下,又怎会在一个小侍女面前受挫?

悟道微笑行走在冬树之下的小巷中,想到即将偿愿,心头一片喜乐平静。

……

……

老人的目光穿过木门上的栅框,看着向巷口走去的年轻僧人的背影,沉默想道:“一个淫僧竟能感受到桑桑身上的特异之处,悬空寺果然不凡。”

走回后院,他发现那个盛洗菜水的木盆被扔到了角落里,而桑桑没有继续坐回桌旁吃饭,而是蹲在灶旁,看着手指尖那团渺弱却纯净的神辉发呆。

“不吃饭了?”老人问道。

桑桑摇了摇头,手指轻弹,灶眼里的干柴迅速燃烧起来,然而她却蹙紧了眉。

老人微笑说道:“佛门有人狂热双修,那僧人的痴狂之态大抵由此而来。”

桑桑没有理他,撑着下巴看着灶眼里燃烧的柴火出神,认真地琢磨着怎么才能快速提高自己的神术层次,眼下她的境界太低,能凝结的昊天神辉黯淡微弱,威力和普通的火差不多,点燃干柴可以,但却对付不了那些强大的修行者。

老人看着她小脸上的坚毅神情,叹了口气,说道:“心障对修行极为不利。”

桑桑头也不回,轻声说道:“他说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杀了少爷。”

她再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老人却很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急于提升自己的境界:她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杀了那名年轻僧人。

老人看着桑桑的背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

……

夜色刚刚来临,暮色还在西方最后倔强。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长安城城东一条小巷幽静无人,巷畔的冬树把昏暗的天空画成无数道不规则的小格子,悟道收回望天的目光,微笑准备前行,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瞳骤然缩了起来。

巷口有一个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面容,但从佝偻着的身体看,应该是个老人,令他生出警惕情绪的是,他不知道这个老人何时出现在巷口。

悟道沉默片刻,向巷口方向走去,距离近了些看清面容,他发现自己见过这个老人,就在临四十七巷那间铺子里,那盆洗菜剩下的水便在这老人的手中。

这名站在巷口的老人,看着他微微一笑,和蔼说道:“你能看出桑桑的潜质,眼力不错,年轻一代修行者中,就算翘楚。”

悟道轻轻抬手,缓慢抚摸自己的光头,动作很潇洒,但指间总觉得还能触着那些滑腻的水痕,还能触到那两根蔫黏的烂菜叶,然而他却不想做什么。

因为这名佝偻着身体像普通老头的人物,绝对不是普通人物,因为对方能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拦在巷口,因为对方知道修行是什么东西。

悟道终究是骄傲的年轻人,自认与隆庆皇子不相上下的他绝对不会接受一个不知名的老头来教训自己,傲然说道:“原来她叫桑桑,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

老人微笑说道:“我知道你来自悬空寺。”

悟道面色微变,没想到被对方一眼便看破了行藏。

老人平静说道:“悬空寺极少逐徒,而你的境界比当年的七念差太多,自然也没有资格代表寺里行走天下,所以我有些不解为何你会出现在俗世里。”

悟道神情再凛,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对悬空寺如此了解,甚至知道当年的七念师兄,下意识里警惕起来,身上那件破烂的僧衣随风摆舞。

他看着老人沉声说道:“既然知道我来自不可知之地,为何还敢拦我去路?”

老人笑了起来,说道:“所谓不可知,只是世人不知的避世之地而已,一旦被人知晓那便可知,所以寺观的名字反而是没有力量没有意思的东西。”

听着这话,悟道愈发警惕,看着老人沉默不语。

“便说你身处的这座长安城,就有很多人知道悬空寺,知道知守观,更何况那间书院就在城南的大山脚下,所以你的来历对于这座城里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只不过最近长安城因为某件事情而分了神,颜瑟没空理你,别人也顾不得你,才会由得你如此放肆,不然你真以为单凭悬空寺的名字就能让唐人恐惧?”

老人看着他继续说道:“那件事情和我有些关系,你能在长安城里如此行事,似乎大半倒是我的责任,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骚扰到我女徒的身上。”

悟道隐约猜到了老人的身份,眼中这具佝偻着的瘦弱身躯顿时变得无比高大,他压抑住心头的震惊,有些慌乱地低身行礼,瞬间改变态度,极为谦恭礼貌说道:“前辈,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是,我马上离开。”

老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巷幽静无声,死寂的气氛持续片刻,年轻僧人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声音变得沙哑起来,看着对方沉声说道:“就算您是西陵神殿的大人物,但我毕竟是悬空寺的人,另外家师乃是寺中讲经大士,听闻当年曾与您机缘巧合见过一面。”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看着他的眼睛。

悟道觉得身体僵硬得厉害,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恐惧,狠狠咬了咬舌头,让心神变得更加清明冷静一些,说道:“我承认,悬空寺讲经大士不是我师父……他是我父亲,我是他的私生子,所以才会离开,还请前辈垂怜。”

沉默听到这时老人才有了反应,他缓缓摇头说道:“叛离神殿离开桃山,那么对于这种境况里的我而言,我心已脱羁绊,自由无碍。莫说你父亲,便是魔宗复生,悬空寺知守观书院三不可知之地里的人们齐至,我依然可以无视。”

悟道身上那件破烂僧衣在夜风里微微颤抖,他看着老人颤声问道:“您究竟怎样才能宽恕我不经意犯下的些许过失?”

“先前说你眼力不错,能看出桑桑潜质,但那只是表面,因为直到现在你依然没有看明白,桑桑对我有多重要,她蹙起眉头不喜时,我眼中的世界便不再光明。”

听着老人的语气越来越严肃,尤其是听到最后这句话,两行冷汗从悟道光滑的头顶缓缓淌落,颤声乞饶道:“晚辈先前眼睛瞎了,还请见谅。”

老人举起瘦长的食指,伸向寒冷的冬夜微风,说道:“不,你的眼睛此时才瞎的。”

悟道听懂了这句话,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惧,尖叫一声,双手自僧衣里探出,结了一个佛宗精湛手印,画出一道障碍,僧衣一飘便向巷后掠去。

那个佛宗手印散着精妙而宏大的气息,然而触到老人手指那点若烛火般的光焰时,便像积雪遇着春阳,泥点进入洗菜的水盆,瞬间消失不见。

悟道向后疾掠的身影,也仿佛被光焰耀出的光线捆缚住,踩着草鞋的双脚根本无法离开地面,身体像影子一样拉长却无法远离。

他看着老人指间微烛似的光焰,眼眸里满满是恐惧。

光焰乳白的颜色占据他黑色的眼瞳,然后迅速扩张,湮没恐惧。

然后他黑色的眼瞳燃烧起来。

幽静的小巷里响起凄厉的惨叫。

……

……

光明质洁无垢,所以最纯净最易污。

光明质纯无温,所以最狂热最冷酷。

第九十五章 松烟洗新瓮

老人回到临四十七巷老笔斋的时候,桑桑还蹲在灶前,蹙着眉头看着燃烧的柴火,专注认真思索平日里学到的那些神术。

“吃饭吧。”老人说道。

桑桑先前一直在出神,竟是没有察觉到老人离开了一段时间,闻言一怔站起身来,看着老人被雪水打湿的边缘,隐约明白了什么,唇角缓缓翘起,笑了笑。

老人也笑了笑,坐到了桌子旁边。

桑桑没有问他离开老笔斋去做了什么,给他盛了一碗饭,然后把黄花鱼热了热,夹了一条最肥美的搁到他碗中的饭堆上,又淋了一勺鲜美冒着热气的汤汁。

“中午吴婶弄了什么菜?”

“蒜茸油麦菜。”

桑桑问道:“好吃吗?”

老人回答道:“还成……不过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在菜里放咸鱼。”

桑桑抬起头来,疑惑问道:“为什么要放咸鱼?”

老人不解,看着她的小脸说道:“可你上次做油麦菜的时候就放了的。”

桑桑低下头去,说道:“小时候少爷做油麦菜的时候,连蒜茸都没有。”

老人怔了怔,感慨叹息道:“嗯,我记起来了,小时候在道观里吃的青菜,连油都很难见着,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临到老了,反而有些贪图这些身外的享受。”

“少爷说这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每个人都一样,老师你不用自责。”

桑桑安慰他。

……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老人便爬起床,把桌上的被褥仔细叠好,放回陈物架后的角落,然后推开老笔斋铺门,看着远处的晨光,眯起了眼睛。

昨夜桑桑转述宁缺的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莫名让他有所触动,他发现自己有些太过贪图老笔斋里的生活和日子,竟是忘了寻找黑夜的影子。

晨间吃的还是酸辣面片汤,吃完后老人准备去刷碗时,桑桑示意她来,让老人去休息,老人笑了笑,说今日他准备出门逛逛,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出去逛逛也好,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桑桑想了想,从腰带里掏出粒碎银子递给他,叮嘱说道:“逛累了想在茶铺坐坐就坐坐,别舍不得钱,只是别走太远,若是记不得路了别不好意思问人,长安城里的人很热情,实在不行,你随便找个赌坊报齐四爷的名字,自有人送你回来。”

老人惧女徒唠叨,接过碎银子仔细放进怀里,连连应是后出了门。

离开临四十七巷,他一路向北而去,由东城过皇宫途经玄武门出了长安城,来到城北一处被冬雪覆盖的小山上。登高望远,自然能见极远处,老人沉默无语望向北方,只见那处晨星黯淡,似乎渐要被昊天光辉融进自己的光明身躯。

……

……

南门观后园的梅枝上积着极浅的细雪。

国师李青山懒懒靠在窗台,看着梅枝上的雪和似乎永远不会绽开的小苞,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声回荡在幽静的道观殿宇间,听上去异常痛苦。

松开掩住嘴唇的手帕,雪白手帕上殷殷鲜红血迹似梅花盛放,他恼火看了一眼窗外的梅,训斥道:“该在冬天里开却总不开,偏让你家道爷先开几朵。”

南门道姑道僮们沉默守在殿外,脸上满是忧虑神色,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何明池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示意一位师姐把自己腋下的黄纸伞拿走,走上深色光滑的桐木地板,走到李青山身后痛声说道:“师父,您不能再起卦了。”

李青山接过药碗缓缓饮尽,把染了血的手帕反叠,拭去胡须上留下的药汁,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面无表情说道:“卫光明昨夜现了身,果然还在长安城里,方位限在三坊之间,只是隐约间有离去之意,这件事情要抓紧。”

何明池接过药碗,说道:“军部和天枢处都已经开始做准备,只是担心惊动那人,所以暂时还没有进香坊以北街巷搜寻,如今只有师伯一人在那方。”

想着师兄此时正孤身一人在东城里寻找那个强大恐怖的家伙,李青山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挥手示意殿外众人散去,弟子退下。

……

……

一辆黑色的马车在长安东城的街道上缓慢行驶,如果不凑近去看甚至亲自用手去摸,那么很难发现马车车厢竟是由钢铁铸成,上面还刻着一些繁复难言意味的纹路,特制的车轮碾压在坚硬的石板路上辘辘作响,显得沉重无比。

马车里的颜瑟大师斜靠在锦绣软座间,三角眼里射出的目光透过窗帘贪婪地搜索着光明大神官的踪迹,苍老猥琐的面容上哪里看得到什么沉重。

若真能相遇那便打上一场,若真打不过对方死便死俅,蹬着腿儿咽了气儿也算不得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只要是人总有那一天,更何况老道爷我有了传人。

一年前新建的春风亭飞檐在窗外掠过,颜瑟大师忽然想起朝小树,然后想起自己那个一去便无音信的徒儿,那徒儿是书院二层楼学生,大师自然懒得担心他的安危,只是想着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不免觉得还是有些遗憾。

便在这时,他想起宁缺离开长安城之前,曾经很慎重地请托自己帮着看护那个叫桑桑的小侍女,只是这些日子都忙着那事,竟是忘了去看——老道摇了摇头,心想今日既然刚好要在东城寻那老家伙,办完正事后去看一眼也好。

……

……

今天最先来到老笔斋的人不是颜瑟大师,也不是在长安城外眺北归来的老人,而是一个年轻的胖子,当那胖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时,临四十七巷的街道石板虽然没有像地震般颤动,但他圆脸畔的肉却着实荡漾了很久。

年轻的胖子推开紧闭的老笔斋铺门,一屁股坐进宁缺惯用的圈椅,觉得大腿边的肉被夹得有些生痛,恼火地咕哝几句,然后大声喊道:“上茶。”

他倒真是浑没把自己当外人。

桑桑正在后院里准备松枝熏腊肉,这是她刚跟吴婶学的手艺,准备弄上几十斤给宁缺一个惊喜,忽听着前面传来喊声,心想铺门最近一直关着的,不由有些诧异,取了块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走进前铺,在第一时间把铺门关上。

那年轻胖子看着走过来的瘦黑小侍女竟是不理自己,先去关铺门,不由微微一怔,旋即蹙起眉头说道:“大白天的铺门关着,怎么做生意?”

桑桑解释道:“若开着铺门,呆会儿门槛会被来抢书帖的人踩破。”

年轻胖子愣了愣,心想确实是这道理,竟是忘了宁缺现在在长安城里的偌大名头,看着小侍女问道:“我叫陈皮皮,你可曾听宁缺说过?”

桑桑听着这名字倒没有什么吃惊的意思,微福行礼说道:“桑桑见过陈公子。”

陈皮皮揉着肉而可爱的圆下巴,上下打量着身前这个瘦矮的小丫头,忽然摇头说道:“宁缺要我照看你果然有道理,虽说本天才生就气度不凡,一看便知非俗世凡浊人物,但你这样终究还是太过轻信,恐怕会出问题。”

桑桑说道:“我知道你就是陈皮皮。”

她去过几次书院,然而二人却从未朝面过,陈皮皮相信自己傲视群侪的记忆力绝对不会出问题,不解问道:“你凭什么肯定本天才就是本天才?”

桑桑看着他认真解释道:“少爷经常提起你,他说像你这么胖但偏生不难看,绝不猥琐恶心,甚至还可以说好看的人不多,所以我知道你是你。”

陈皮皮揉着下巴的右手微微一僵,心想不知道平日里宁缺在这小侍女面前怎样毁谤自己,又觉得这句评价虽然提到了胖但似乎又有些受用,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说这些了。”

陈皮皮咳了两声,扮出严肃成熟的模样,看着桑桑说道:“今日我来此地,自然是应宁缺的要求前来看你,毕竟我身为师兄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他很希望桑桑能流露出感动的神色,但桑桑很明显没有这种反应,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轻声道了声谢,然后去给他泡了碗廉价的花茉儿。

陈皮皮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小师弟说过要请我来这里吃顿饭,他说你的手艺不错。”

桑桑看着他胖乎乎的脸,蹙眉心想难怪会生成这副模样,却没有留客的意思,把茶碗搁到他身旁,轻声说道:“少爷回来后,桑桑给陈公子做饭吃。”

这话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很清楚,宁缺请你吃饭那得等他亲自开口,你这样贸然闯上门来讨吃食,那是门儿也没有,难道多双筷子不用多加菜?以您这体形得至少加俩菜吧?如果还非得是肉菜,那得多花多少钱?

听着这话,陈皮皮的自尊好受打击,看着碗里的茉莉碎瓣,脸上的肥肉更是微微抽搐起来,只好决定实话实说:“宁缺说这间铺子里藏着一个比我更聪明的人,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不可能,所以我想来证实一下。”

桑桑看了一眼铺子四周,没有发现藏着什么人。

陈皮皮捂着额头,无奈说道:“他说那个世间最聪明的人就是你。”

桑桑怔了怔,心想宁缺成天只会说自己笨,怎么会赞自己聪明?

虽然被少爷称赞世间最聪明让她很高兴,但她还是很困惑于这个说法,蹙着眉尖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一些往事,微羞说道:“我不聪明,只是记性比较好。”

陈皮皮看着她轻蔑一笑,说道:“便是记忆力,我也不信世间有人比我更强。”

桑桑低头望向探出棉裙下摆的小巧鞋尖,完全没有与他争辩的意思。

“宁缺修行不行,见识也是差到了极点,本天才的天才曾经得到昊天道门承认,便是书院后山也都公认,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居然敢说你比我更强。”

陈皮皮见她如此反而愈发不忿,恼火道:“看小鞋做啥?难道我会给你小鞋穿?”

虽然知晓宁缺和这位陈公子亲厚,但听着他嘲讽自家少爷,性情宁静甚至有些木讷的桑桑竟是有些生气,不再看自己脚上穿着的绣花小鞋,抬起头来看着陈皮皮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我的记性也是得到渭城公认的。”

这是一句实在话,在渭城生活的那些年里,她永远是最受欢迎的公证人,因为她的记性最好而且又不会撒谎,只不过渭城和知守观……这两个地方的层次相差未免过于遥远了些,但桑桑的神情却还是那般认真,没有一丝窘迫,仿佛是要告诉陈皮皮,既然渭城公认我记性好,那么便是真的好。

世间但凡公认这种事情,只要出现两个人,那么他们彼此之间一般都不会互认,这大概便是武无第二的道理,尤其是面对桑桑这种性情,陈皮皮想要证明自己比她更聪明记性更好,单靠嘴皮子那是没有任何用处,总得拿出些真本事。

“我们来比比。”陈皮皮说道。

桑桑没有与人比试什么智商或者说记忆力的兴趣爱好,想着后院里腊肉下的松枝正在煨烟,哪里会答应他的要求,自行走回后院,拿木棍挑了挑松枝让烟更大些,然后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新瓮蹲到井边认真地刷洗起来。

前些天她炖了一锅鸡汤,老人喝得很开心,胡须上蘸了很多汤汁,她想着少爷也爱喝自己炖的鸡汤,待他回来后再用旧瓮炖鸡汤份量可能不够,所以她去安平坊一间小店里买了个新瓮,想着以后炖鸡汤时一炖便是两瓮,大概应该够喝。

陈皮皮看着小侍女忙碌的瘦小背影,死乞白赖地纠缠不停:“我不管,今天你必须拿点什么东西打败我,不然我可不依。铺子里有书没?我们两个比背书,谁要是输了谁就请客吃饭,如果觉得没意思……我们赌银子!”

听着银子二字,桑桑洗瓮的手忽然停住,回头看了陈皮皮一眼。

然后她站起身来,把被冰冷井水刺激得有些发红的小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转身走进了卧室,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小脸微红,有些羞涩又遗憾说道:“少爷那些符书我看不懂,别的书我又不能看。”

第九十六章 该谁走?

微黑脸蛋儿上的遗憾情绪非常清楚,很明显桑桑以为只要能找着书,自己一定能够获胜,那么自己便能从少爷这位胖师兄手里赢来不少银子,至于羞涩的微红,则是因为宁缺从书院石洞里带回来的那几本书都有些不雅……

陈皮皮当然是聪明人,所以从小侍女的神情他很清楚地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事情,不由大感被轻蔑无视的羞辱,暴跳说道:“再找别的法子!”

桑桑睁大眼睛看着他,心想这人长得真是有意思,明明鞋底跳离地面没有超过两寸,但落下来时的动静真大,弄得自己竟有些担心新买的瓮会不会被震裂。

陈皮皮确实是聪明人,难受也在于他太聪明,竟从桑桑的眼神里清晰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愈发羞辱难当,赶紧以手扶腰稳住微颤的胖肉,委屈难过说道:“按宁缺的话,太伤自尊了!今天如果不赢你,我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桑桑心想你名字倒过来写还是皮皮,除非加上姓还差不多,不过她毕竟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小丫头,之所以此时心思渐动,都是银子惹的祸,所以她没有挑明这一点,而是看着他认真问道:“陈少爷,赌多少?”

陈皮皮伸出一根手指,严肃说道:“一百两。”

桑桑那双柳叶眼骤然间明亮了起来,问道:“陈公子你想赌啥?”

陈皮皮问道:“你们这铺子里面最多的是啥?”

桑桑蹙着眉尖想了片刻,轻轻咬了咬下唇,想着陈公子是少爷最亲近的同门,应该不会动歹念,解下身上围裙便进了里屋。

陈皮皮看着被她紧紧关上的房门,想起某些事情,不由吓了一跳,着急大叫道:“可不能拿宁缺的书帖来比!你天天看那些,可不公平!”

桑桑抱着很大的匣子走了出来,对他说道:“银票赌不赌?”

陈皮皮看着匣子里厚厚的银票,不由大感震惊,心想宁缺这家伙平日里连蟹黄粥都舍不得请自己吃几碗,居然在家里藏着这么丰厚的身家,实在是吝啬抠门到了极点,暗底里痛骂几句后,他疑惑问道:“银票怎么赌?”

“每张银票上面都有独一无二的编码。”桑桑低着头说道,她的语速比平日里稍快,似乎很担心对方会不同意这个提议,“总没有人会无聊到看这个。”

陈皮皮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着实不错。为了防止被假冒,各大钱庄都有自己独特的银票编码制度,银票上的编码不是单纯的数字,而且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规律,极难记忆,用来做比试的对象最是合适不过。

陈皮皮说道:“不错,就用这个。”

桑桑有些憨傻地笑了笑,说道:“同时看,同时记,然后公子先背。”

陈皮皮挥了挥手,豪迈大气说道:“我怎么能占你这种小姑娘便宜,你先背。”

……

……

“彤宝辰二八八九四胜己根耳利丰四五五。”

“意莫辛宝银塞九七五二四五六棋眼汤一。”

随着桑桑清稚的声音在后院里不停回荡,陈皮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再顾不得比试的规矩,伸手从桌上抓起银票,发现果然一个字都没有错。

陈皮皮心里很明白,这些银票上的编码如此古怪难记,换作自己顶多能准确记住十五六张银票,然而这时候,桑桑已经背到了第二十七张银票,而且看她的神情和语速,只怕再背上几十张也没有任何问题!

陈皮皮揉了揉自己震惊而麻木的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实在无法想象世间怎么可能有记忆力如此恐怖的人,他相信就算二师兄来背,不……哪怕是大师兄亲自出马,也不可能比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侍女更强。

“那天兴云逢四五五五七九……”

陈皮皮沮丧地伸手阻止桑桑继续向下背,垂头丧气看着桌上的银票,沉默很长时间后叹息着说道:“不用背了,我承认你的记性比我更好。”

桑桑小脸上极罕见地露出甜美的笑容,把小手掌摊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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