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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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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搭上的洪老师,革命胜利了,反而步履这么艰难!也想不到自己为革命拼死拼活地学习工作,竟招来种种非议,遭到种种打击。更让怔怔不安的是,李健人整他,竟是声东击西,矛头直指恩师。他的脸也阴沉沉的,心中刮起了飕飕的冷风,一颗心也在淅淅沥沥、绵绵不断地滴血。
他失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愁苦地紧张工作起来。直到翌日曙光初露,他才写完最后一条横幅……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4健矮子设计撼大树,胡结巴昧心做蛀虫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03 本章(。dushuhun。)字数:4088
挑动胡洁借整仇虬以达到扳倒洪鹢的目的这招失败以后,李健人更气急败坏。他知道,洪鹢性格鲠直,淡薄名利,为教育事业殚精竭虑,无可挑剔。但他又更清醒地认识到,在学校里,洪鹢上可通天,地县的领导非常信任他,省里的领导赏识他。地县许多重大决策,往往还征求他的意见;领导来校检查工作,首先就去拜访他。他的根又深深扎根于群众的深厚的土壤之中,昆师师生上千人,唯他的马首是瞻。李健人虽说掌握了学校的实权,当上了昆阳师范这个“共和国”的“总统”兼“总理”,可他深知,昆师像个穆斯林国家,还有个手握《可兰经》的精神领袖在,他的权力无处不受到他的掣肘。在大家的心目中,他洪鹢是棵参天大树,他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不显眼的一株小灌木。这棵大树不砍掉,灌木便没有一片蓝天,永无出头之日。就目前形势看来,他想“蚍蜉撼大树”,那是“可笑不自量。”不过利益攸关,他又不能不去撼它、砍它。他一时撼不动,砍不倒,也要仿效蛀虫不声不响,朝朝暮暮地啃树根,锲而不舍地去撼、去砍,洪鹢这只鱼不死,他李健人撒下的网就会破,他无论如何要扳倒他。
当然,他也知道,洪鹢爱学生如爱自己的儿子。记得自己上学有困难,也曾得到过他的资助,对他有恩。可这种小恩小惠与今天诱人的权力比,那不过是撮土之于泰山,稊米之在太仓。如果洪鹢知趣,能为他掌握权力助一臂之力,他也会知恩图报,把他捧作祖师爷、太上皇,高高地供在神龛上,可他偏偏要做太行王屋二山,成为横梗在他前进道路上的不可逾越的障碍。那就对不起,他只能做他权力刀下的冤魂了。杨广要做皇帝,可以弑父杀兄,他洪鹢只教过他几天书,他为什么要儿女情长,优柔寡断呢?无毒不丈夫,他应该采取果断的措施。灰尘不走,他就只好拿起铁扫帚,六亲不认地扫。不过,时机尚不成熟,目前自己不宜赤膊上阵,他还得像猎人出猎以前那样,努力豢养对自己百依百顺、而对敌手勇猛凶狠的猎狗。
庆祝国庆后的一天的晚上,雨霏霏,风飕飕,天仍旧阴沉沉。学生就寝了,办公楼人去楼空,李健人把胡洁找来了。明晃晃的灯光下,他与胡洁隔着张办公桌,面对面坐着,一只飞蛾一次又一次,扑向那盏明晃晃的灯,勇敢而且坚定!胡洁以为这次他把事情弄糟了,对将要来临的李健人吹胡子、瞪眼睛的斥骂,早有心理准备。他低头弓背,眼睑低垂,麻脸愧怍,双手下意识地搓着大腿,像只被咆哮的恶狼吓坏了的小羊羔,瑟瑟嗦嗦,语无伦次地咩咩哀鸣:
“李,李校长,我,我无能,我无能……”
“怎么?工作上遇上困难,就这么没精神!这个,这个,工作遇到困难是正常的事,何况这次我也考虑得不周全,是嘛。”李健人三角眼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索取的幽光,打断了他的话,怪怪地说。
“不……不……不……。是学生工……工作无能,让仇虬这……这家伙,又占……占了上风。请……请校长批评!”胡洁乜斜了李健人一眼,可还看不准他的三角脸是晴还是阴。只好依旧低着头,心怀忐忑,怯怯地说。
“批评什么,你干得很不错嘛,是嘛!你动了脑筋,这个,不买墨汁买块石头墨,可以磨得他有苦难言,哭笑不得,这是个好办法。要不是洪鹢赶来,为他帮腔,这个这个,他就要承担破坏庆祝国庆的政治责任,他吃不了,就只能兜着走,你我不就除去了这颗眼中钉?可这老家伙偏偏赶来了,坏了我们的事。胡洁呀,这个这个,要不是有洪鹢在,我早让你当上了会计。”李健人知道,没有胡萝卜,笨驴拉车推磨不卖力,要他能像狗一般听他随意唆使,就必须抛出几个肉包子。精神上给以鼓励,工作上诱以权力,胡萝卜、肉包子、大棒全用上,他才会死心塌地当驴做狗,咬人拉车。李健人许诺他未来的权力,给胡洁以极大的诱惑,使他精神上得到了满足,他受宠若惊,即刻昂起了头,拣李健人喜欢听的说:
“李校长,这洪老头也……也真怪,为什么不到大学去教书?偏偏死……死死赖在我们学校里。我得想个办法,挤得他非……非走不可!”
“你不知道,洪鹢这个人,虚荣心极强。他赖在学校里可以横冲直撞称老大。这个这个,他调入大学,那边山上的老虎多,他这只毛猴就称不了王。不过,他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眼里也就没有他。只是如今大家都向着他,与他斗,我们暂时斗不赢。胡洁,还是你有办法——”李健人故意将话一顿,狡诈地望着他。
“我有什么办法?”胡洁还摸不着头脑,几着问。
“你刚才不是说过挤走他么?挤,这个这个,确实是个好办法。你想想,洪鹢孓然一身,年纪渐渐老了,生活要人照顾。是嘛!如果我们立关设卡,让他极不方便,尝够酸咸苦辣;他又死爱面子慕虚荣,如果我们再找些对他不利的材料,制造舆论,使他感到羞辱,他也许会乖乖地离开学校。那么,以后的学校,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李健人黑着脸得意地说。
“生活上如何卡他。我……我知道,他,他……他身正,影子……影子不会斜,我们如……如何造舆论?”
“谎言千遍成真理。大权抓在我的手里,这个,只要我们不停地捏造事实,别人就会相信鸡蛋里面也会有骨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缝的鸡蛋!是嘛。挖树刨根,洪鹢的根就是地主分子。土改时,农民曾经到学校来抓他,是张校长包庇他,他才过了关。这个这个,我们可以死死抓住这点做文章(。dushuhun。)。你不是洪家垸的人么?那个那个傻里傻气的沙什么的,离洪鹢的家更近,是嘛!只要你胡弄沙什么的出头,他就会不知轻重,像疯狗一般咬人。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傻瓜说实话。他越傻,别人就越会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即使胡说八道,洪鹢也不好奈何他。只是我当领导,不便尖嘴出头,指东道西。因此,这个事还得要你出头,你们是同乡,你说的他更相信。你知道古树枯死的原因吗?这个,你是湖区长大的,可能没见过。我就告诉你,古树枯死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根被隐藏在地下的根,给金龟子等害虫咬断了,树干也被蛀虫蛀空了。如今,我们就要仿效金龟子、蛀虫,咬断他的根,蛀空他的心。是嘛!只要我们做到了这样,风一摇,雨一打,他自然会塌泥倒下的。这个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会始终支持你,就是行为越轨,你也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个这个,只是这个这个你要勤动脑子,干得隐蔽,干得更巧妙。你给洪鹢穿玻璃小鞋,还要对他表现出他十分尊敬,还要给他戴上高帽子,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这个,不要多久,我们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胡洁,可千万别与他针尖对麦芒,对着干。剑拔弩张,做得太露骨,物极必反,别人反而不相信。”李健人既要当婊子,又要为自己立牌坊,沉着三角脸,阴毒地说。
这次整仇虬失败,胡洁憋了一肚子气,听李健人这么说,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洪鹢穿玻璃小鞋走路的狼狈相,也附和着扑哧地笑出了声:
“嘿嘿,李校长,您,您真实前朝的刘,刘伯温,用兵打仗,连个傻子,也能派,派他充大将。我知道了,我一定照你的吩咐,当,把这个‘挤’,‘挤’字,当作头等大事来抓。我会叫他时时不……不舒服,处处伤……伤筋骨。”人说麻子点子多,一点也不假。转眼之间,胡洁已想出了好些造舆论的办法,只是太荒唐离谱,李健人听了也禁不住笑起来了。
夜深了,李健人说议事结束,胡洁便一溜烟跑下办公楼,马上要去找傻冬瓜,把过去洪鹢的事,刨根究底问个明白,然后教他怎么做。可是,走到露天地里,冷雨一淋,凉风一吹,正如热极发昏的时候,给头上泼了盆冷水,头脑清醒了,一颗麻木的良心渐次复苏了。他觉得,李健人的心也真黑,手段也够辣,连曾经资助过他的恩师,也要颠倒黑白,无端陷害,真是不如畜牲。洪老师待自己也不薄,要不是他为自己仗义执言,自己早被清退回家,他哪里还有今天?他不能泯灭良心,信口雌黄,恩就仇报。此刻,如烟的往事,如车水时水车翻动的车叶那样,在他的脑子里翻转。
他家离洪家不足五里,耳闻目睹,洪家的历史和现状,他了解的也不少。人说昆阳的两大世家,北曹南洪;北曹似虎,南洪如鹿;北曹是不可攀缘的险峰悬崖,南洪是可以惬意徜徉的茵茵草地。北曹如何,他不知道,南洪的口碑,天地可鉴。
据说,洪鹢祖籍江西波阳,是南宋时一个什么叫做洪迈的后代。洪武年间,朱元璋与陈友谅争夺天下,大战于鄱阳湖,陈友谅中流矢坠入湖里,朱元璋没有找到他的尸首,疑心鄱阳湖周边的人,把陈友谅藏匿起来了。为了根绝后患,下诏限期交出他来,逾期不交,就血洗滨湖城乡。为逃避这次浩劫,江西人举家西逃往湖南。不知是洪迈家的第几代孙中的一支逃到洞庭湖滨,雇人围垦裸露的荒洲,在昆江入湖口的南面,建成了洪家垸。由于生产的需要,广招佃户,因而洪家垸内的人丁,杂姓人如汪洋大海,而姓洪的则寥若晨星,洪家垸实际上名实不符。
当地还有个传说,说这里一碧万顷的湖水有如明镜。天上的仙女梳妆时,全靠这面宝镜照出自己的倩影。久而久之,仙女们意动心摇,便常常偷偷地汆入清亮的湖水里净身,浴后,懒洋洋地躺在绿油油的芳洲上沐浴阳光。其中,有个仙女特别眷恋这片芳草地,错过了时间,南天门关了,她便永远睡在这里了。她睡卧的地方,土厚地肥,长出的草比别处更绿更壮,显出仙女的苗条秀美娴雅的身姿。最肥美的是块条状洼地,绿草往往长得比别处的高一倍,农田的收获也比别处多几成。老百姓说得很粗鄙,称这块地叫“美女晒羞”。而“美女晒羞”这块地就在洪家垸。不过沧海桑田,几经变迁,显现仙女的秀丽的身姿的葳蕤的湖草,早不见了,被说成“羞”的洼地也填平了,成了一片广袤的田畴。盛夏南风吹拂,这里稻浪滚滚,俨如宽阔无边的海洋。年代久远,这“羞”已无从寻觅。只是洪家还是出重金雇请了最高明的风水先生,经过他的仔细勘查,找到了“羞”之所在。洪家就在“羞”上,靠近大堤的地方,垒石造台,建造了洪家大院。大院座北朝南,高大的正房三进,两端有厢庑游廊。厢庑后面,东建牛棚马厩,西筑仓廪碓房。庄院四角有碉堡,大门上有碉楼。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4健矮子设计撼大树,胡结巴昧心做蛀虫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03 本章(。dushuhun。)字数:3623
据说,前清走“长毛”的时候,土匪趁机来抢掠,想用斧头劈开大门冲进来。碉楼上的镖勇,用特制的锋利的铁齿耙,猛力鑱下去,劈门的几个土匪,被铁耙上的铁齿,从背后扎入胸腔,动弹不得。然后鸟铳齐放,飞石雨下,余下的土匪被打的屁滚尿流,如鸟兽散。从此,土匪再也不敢觊觎洪家大院。抗日战争期间,洪鹢回乡教书,又凿穿了一段堤,以条石建水巷与外湖相连,直达仓廪前,可通木船机艇,粮食货物由此进出。可见,洪鹢建水巷的目的全是为了运输,但别人却不这么说。他们说,原来庄院建在“羞”上,堵塞了妊道,人丁自然不会兴旺。远的不甚清楚,近的几代,洪家均为独苗单传。洪鹢虽兄弟两个,哥哥宦游四海,终年不归。洪鹢也长期任教他乡,只有暑假才回家小住,而且年近花甲,无“闭月羞花”之妻,无“应门五尺之童”,真是“门衰祚薄”。这次,他之所以要掘水巷,建闸门,无非是想开通堵塞的妊道,再娶一房娇妻,多生几个儿孙。
洪家世世代代读书作官,举人进士,知县知府,代代不缺,钱财的来源,不全靠土地。兼之受儒学熏陶,讲求仁义。因此,虽有钱有势,却不霸道;轻财好施,皆闻远近;理财购物,近乎迂腐。洪家距县城五十里,洪鹢的祖父到县城去,想不踩踏别人的土地,可是别人有一块鼻梁地,梗在中间,必须走弯道,绕半个大圈子,于是,洪鹢的祖父决计高价购买这块土地。别人不卖,他用宽于那块地四五倍的良田换;别人不换,有人为洪鹢的祖父出主意,到县府告他刁民,敲诈勒索。洪鹢的祖父却说,刁民也是民,不愿换、卖土地,又不违法犯罪,你告他什么?最后他亲自登门,与田主敲定,他用银圆铺满这块地。据说,买地铺鹰洋的当天,看热闹的蚁涌蜂聚,白花花的鹰洋,铺地如雪,个个瞠目咋舌。洪鹢不善管理家业,他当家后,家境日渐萧条。佃农谎报遭灾,他即减租。管家提醒佃户欺诈,他反说,“衣食足而后礼义行”,佃农富裕了,也就不会讹诈他。凡说自己只需要“衣食足”就够了,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
与人交往,别人馈送洪鹢礼品,他一定丰厚地回赠。一次,一位远方的客人送给他景泰蓝,他准备回馈昆阳的特产,水竹篾凉席。胡洁的爸爸是远近闻名织席师傅,他特意登门定做。走进门,胡家陈列的凉席,琳琅满目。席子上凸现的花鸟虫鱼,风景人物,栩栩如生,有如雕塑;可用手触摸,平细滑腻,沁凉透心。其中有两铺,图案尤富有诗情画韵。一铺题字为《晚凉幽梦》,一铺款识是《鸳鸯戏荷》。他觉得这是稀世珍品,就是在世界博览会上,也能获得金奖,价格当在五十美元以上。在闭塞的乡间,也应值四十块光洋。他便对胡师傅说,如果在《晚凉幽梦》上,添加落日浮云,在《鸳鸯戏荷》中,再增渔舟亭塔,他愿出个大好的价钱。胡师傅故意眨巴着眼,似乎在仔细估算以后,报了个海价:每铺做工十五个,加上竹料成本,需袁大头三十元。洪鹢当即拍板敲定说,还要织得精细些,每铺做工三十个,给鹰洋五十元。原来胡师傅开价时,洪鹢沉迷于艺术欣赏的意境中,报的价,他根本没有听进耳,这是他照自己的想法还的价。胡师傅听了,简直惊呆了,他卖了一辈子凉席,从来只有还价压价的,还价远远高出报价的,这还是第一次。
有了如此丰厚利润,胡师傅立即开工。洪鹢走后,他剖篾,女儿织,不到二十天,两铺凉席就织好了。反复端详,仔细思量,觉得别人即使“吹毛”,也很难“求疵”了。二十天后,他高高兴兴送往洪府。洪鹢还没有展开看,脱口就说,做工不够,一定比他见到的好不了多少。要他拿回去,再做两铺更加精细的,每铺再加价五元。胡师傅拿回去准备重织,可觉得自己的才气、技术使尽了,再也无法精益求精,便搁置在一旁。又过了一个月,他也没有想出改进的办法,最后只好拿着原封未动的两铺凉席去交差。谎称两铺共织了六十个工。洪鹢展开凉席一看,花鸟风景,栩栩如生。《晚凉幽梦》的画面上,幽篁深处,泻玉跳珠的溪岸石崖上,有亭翼然;一峨冠博带的风流雅士,枕窗弛然而卧。窗前,蝶舞莺歌;亭后,青山衔日。《鸳鸯戏荷》描绘的是,平明如镜的湖面上,圆荷亭亭,菡萏初放;一双鸳鸯嬉戏其间,似姣童,天真烂漫;溅起的水花,溅玉射珠,玲珑剔透;荡起的水浪,浑圆浑圆,悠悠远逝。远处小艇如飞,渔人傲立船头,似在纵情高歌。洪鹢看得眼光发直,简直不相信这是凉席,只觉得它们与法兰西卢浮宫博物馆珍藏的“镇馆三宝”之一的蒙娜利莎的画像异曲同工。他不禁拍着书案脱口叫起来:
“好!好!好极了!”转而对胡洁的父亲高兴地说,“老师傅,到底是慢工出好货!每铺我再加十个袁大头。”
“洪老爷……”胡洁的父亲觉得没有重织,于心不安,想说不能要他的加价。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如果你认为少了,每铺再加十元。”洪鹢深怕他不卖,急忙再提价。
“洪老爷,我不是说价钱低了,而是你出的买价太高。每铺我只要三十元。”胡师傅诚诚恳恳地解释说。
“精湛的工艺品,再多的钱也值得。每铺五十元,我拿到世界博览会上去,还要赚大钱。以后我需要,还得再麻烦你。”当即就给了胡洁的父亲白花花的大洋一百元,胡洁的父亲揣着沉甸甸的鹰洋,喜出望外地回去了。
这件事,胡洁的父亲经常把它挂在嘴上,茶余饭后,邻里乡亲将它传为笑话。说洪鹢是不折不扣的书呆子,大傻瓜!这事也为胡洁耳闻目睹,他只觉得,老师读书作学问,牛;理财管家务,熊!
总之,在他的记忆里,洪家不是为富不仁,而是富而仁,能助人。特别是洪鹢,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废私为公,更使他仰慕。堤垸路桥损毁了,他出资重修;佃户遭灾,他一一救济;佃户的子女升学,他出资襄助。间或入不敷出,就卖田卖地补上。他被人尊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在昆师,他倾囊资助穷学生,同学们说他是慈祥的父亲;他倡导民主,声张正义,被大家誉为舆论的天平。要不是他主持公道,为他说话,他胡洁早被清退回家。他不能,也不应该听李健人驱使,做一颗不明是非、颠倒黑白、不知进退的过河卒子,陷害对自己有大恩大德的老师。
已是夜分,朔风更大了,乌云更暗了,微雨加大了,天气更凉了。他的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可心里却像灌满了沸腾的水,觉得燥热异常。他完全没有睡意,不辨东西,失魂落魄地在校园里悠转。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一个嘴啃泥,仆倒在地。像闪电突然划破乌云密布的长空,原来,他已走到了路的尽头,前面是荆棘丛生、坑坑洼洼的荒地,他已无路可走了,只有回头才有路。此刻,他又突然想到,近年来,要不是他死死抱住权力的大腿,就别想有今日的辉煌。他满脸铁屎麻,一张结巴嘴,处处遭人白眼,可怜的蚂蚁一只,要在权力的夹缝里求生存。稍有不慎,权力的恶魔,就会将他这只蚂蚁掐死。他的生存空间,就只有那么一个针孔,一丝缝隙,他除了昧着良心,助纣为虐,削尖脑袋往里钻,还有什么出路?他觉得自己无论在辨识政治方向或办事能力方面,都是个盲人,全仗权力的巨手指引方向,才找到适合自己走的道路。他再不能思想误入歧途,骑着瞎马瞎撞。吃了十年长斋,他决不能一朝沾腥返俗。他曾经与庄稼打过交道,知道蚂蚁辛辛苦苦驮着蚜虫搬家,就是为了吃蚜虫屙出的那么一丁点屎。如今他就是这么一只蚂蚁,他只能抱住权力的大腿,亦步亦趋地跟定李健人,背负着李健人这只蚜虫走,他才能稳当保管员,进而升会计,飞黄腾达。自古忠臣遭横祸,清官多饿死,奸佞小人横行。秦桧易做,岳飞难为。这些都是他洪鹢说的呀!正义、公理不能当饭吃,良心一斤能值多少钱?他胡洁不愿遭祸,也不想饿死,只要能从一丝门缝里挤进去,从权势的大锅里分点残羹,做小人、做秦桧又有什么关系。他洪鹢虽然名气大,威望高,人缘好,可是他不掌握权力,那就是浮动的冰山,黄昏的落日,不久会消逝。既然真理正义良心不能主宰金钱权力,而权力金钱时时处处能扼住真理正义良心的咽喉,那么,他把自己绑在权力的大腿上,又有什么不对?那么,有权的李健人当然是他的主子,是他的爹;他当然是他的恭顺的奴仆,得心应手的爪牙。当年,上级要他洪鹢当校长,当地区文教科长,他自命清高,就是不当。要是他掌了权,他更会像他今天跟定李健人那样跟着他。可见他胡洁对他、对李健人是同样的公平的。他洪鹢大学教授不当,要教小毛猴;本来是横绝湖海的吞舟大鲸,可他偏偏要赖在潢渎里不走,占据虾蟹的生存空间。他落到这步田地,咎由自取,谁也没有理由责怪他胡洁。既然如此,那么,他就只能时时咬,暗暗挤,让他洪鹢处处不舒服。直到把他挤出池潢,灰溜溜地回归大海,他胡洁才会有掉尾的广阔的水域。……
云更厚了,天更黑了,风更猛了,唰唰唰唰,雨更大了。胡洁的衣服湿了,可他的思想也想停当了。他觉得有几分凉意,也有几分倦怠,走进房里,灯也没有拧开,脱下湿衣,赤条条地倒头睡下。他睡得十分香甜,做了个他从前从未做过的美梦……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5傻冬瓜笑话传乡里,书呆子严惩糊涂虫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04 本章(。dushuhun。)字数:2181
早晨,胡洁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过来,学生们正敲着碗碟走向食堂。自从他在昆师当工人到当保管员,已有一年了,他第一次睡得这么迟,起得这么晚。风依旧凉飕飕的,雨仍在淅淅沥沥,还是仲秋,似乎已进入了冬天。一只浑身湿透了的小麻雀,缩颈张嘴,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哀鸣着,只想找个避风雨的处所。他回想起自己昨晚在黑黢黢的夜里,顶着风雨,糊里糊涂瞎撞的情景,与这只可怜的麻雀十分相似。好在他如今已钻进了广厦,暂时不怕雨暴风狂了。他即刻打开了玻璃窗,那小麻雀噗的一声,飞进了温暖的房间里。
不过,他也知道,小麻雀能找到避风雨的安全的地方,是因为物伤其类,他怜悯小麻雀的缘故。而他为了找个避风雨的处所,却要付出违道义、昧良心的高昂代价。就像入伙山寨,想当个小头目,就必须先抢得珠宝,甚至要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当作见面礼。现在,他已经向山大王进献了“珠宝”,但要满足他的贪欲,今后恐怕还得献上“血淋淋的人头”。上了贼船下船难,如今他只能横下一条心,抛弃真理良心做恶鬼。他既然领了魔鬼的密旨,就要使出浑身解数,取得立竿见影的成绩,否则,他就会被赶出广厦,如这只凄凄惶惶的小麻雀,遭受无情的风雨的摧残。他不是才高八斗的、可以日上三竿高卧不起诸葛亮,刘备不会三顾茅庐请他。他只是一只被主子盯得很紧的鹰犬,一刻也不能停止奔走,因此,他必须马上行动。
可是怎么行动呢?李健人告诉他,洪鹢在昆师是条吞舟大鱼,明目张胆地“捕”,只怕网破而“鱼”逮不着,一掉尾,就会将你卷入深海中淹死。因此,他不能与他硬碰。不过,他可以暗地里排出池中的水,让他困在浅滩上,不能奋鳍畅游,痛不欲生。这样,这条大鱼自然会思归大海,离开昆师这个小小的潢池。他知道,长期来,洪鹢长期患高血压、神经官能症,每晚到凌晨都睡不着。张校长在时,每天第一、二节,不安排他的上课,让他多睡一会儿。有时偶尔睡过了头,早餐时间过了,厨房为他特别准备了面条。有时连面条也来不及吃,他就走进了课堂。工人还特地将面条送到教室里。可是,自从李健人掌舵后,李健人便反复强调每天第一、二节是黄金时间,只能排语数理化课。这样,洪鹢所任的大部分课都排在一、二节。他的生活规律打乱了,白天睡不成,晚上睡不着,镇日疲惫,肉体精神几乎都要崩溃了。李健人又要胡洁依样画葫芦,从生活上卡洪鹢的脖子,让他自己打退堂鼓,乖乖地离开昆师。
胡洁也知道,洪鹢的威望太高,自己在群众中的口碑太差。他要造舆论,诋毁洪老师,根本没人相信。于是他就去找沙冬发。沙冬发傻里傻气,他可以牵着他的鼻子走,乖乖地给他当枪使。
沙冬发是洪老头是近邻,他的父亲老来得子,冬天生了他,求塾师给他取名,塾师见他家人丁财气都不旺,取了个“发”字,图个吉利,全名叫做沙冬发。可他傻乎乎的,到了两岁还不会说话,长大后也没有什么长进,大家就叫他傻冬瓜。他的傻,在洪家垸内,十里八村,都出了名。他做过的一些忍俊不禁的事,经那些喜欢拨弄口舌的添油加醋,编造出许多荒诞不经的故事来。
他父母种田缺劳力,老夫妻终日忙碌在田间,小冬发七八岁就要看家做饭。为了做饭简便,他家用甑蒸,多蒸一些时间也不会烧成黑锅巴。大清早,父母出门时,就将米菜上了甑,只要沙冬发打火蒸熟,他们一家这一天就有了饭吃。可村里偏偏有几个促狭鬼,故意要捉弄他,诓骗他说:
“傻冬瓜,人家说,冬瓜好做甑,蒸出的米饭香喷喷。你家门前瓜架上的那个大冬瓜,切去两端,掏出瓜瓤,就是个很好很好的饭甑。米上了甑,将切下的瓜蒂的盖上。打上火,不要多久,饭熟了,冬瓜里也熟了,饭菜都有了,你妈妈一定夸你聪明啰!”傻冬瓜傻乎乎地听着,觉得有道理。就按照别人说的去做,结果饭没熟,冬瓜早烂了。烂了的冬瓜汁与半生半熟的米从锅里溢出来,熄灭了灶火,流了一地。成了远近闻名的笑话。
后来父母死了,他长大了。虽然有几斤牛力气,可是他不会种田又无帮手,田里年年收成很坏,有时甚至颗粒无收。洪家虽给他全免了租,可他还是没饭吃,最后流落昆阳街头。洪鹢老师见到了,就介绍到昆师当工人。他有几斤牛力气,别的什么都做不好,就要他当轿夫。解放前,洪鹢在昆师教书,不要工资。他体态肥胖,行动笨拙,不能骑马,又没有车,回家几十里,往返一次够他呛。因此,每当洪鹢回家时,张校长就雇人用轿子接送他。与他名气相当的还有个熊老师,也用轿子一并接送。解放后,洪家的土地分给了农民,洪家大院办了学校。洪老师也不用回家了,沙冬发便当了厨工。技术活他干不好,打水、烧水、搬运货物等粗话,他包揽。
解放前,他傻瓜一个,没有稳定的收入,正经的闺女嫌他傻,多子女的寡妇,他又养不活。解放后,政府取缔了妓院,别人介绍了一个艺名叫小桃红美艳的妓女给他。学校在农场里安排了一间房子,他总算有了个家。小桃红是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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