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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 卫幽 卫幽-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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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棠的身子有些微微的晃动,她虽然对沈紫嫣沈紫姝姐妹甚是喜,但听到沈紫姝的死讯时,不知怎得却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一时心头凌乱,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碧笙接着说道,“嬷嬷们着了慌,立刻派人回来报信,又不敢处置林姑爷,只好将他捆了,等侯爷和秦夫人过去了再作处置。秦夫人先过去的,将林姑爷抽了好几鞭子,才肯让人将他送去京都衙门。”
  沈棠深深地叹了口气,林恕暴虐,这是众人皆知的,但她着实不曾想到,他竟然能作出酒后殴杀妻子的行径来,沈紫姝死得,太不值得了。
  碧笙叹道,“论起来,三小姐已经出了门子,这身故了没有回娘家办丧事的道理,但秦夫人抱着三小姐的尸身不肯放,哭着求着让侯爷开恩,侯爷无法,便只好随了她,先将三小姐带回侯府,再求郡主开恩破例。我回来的时候,好像听说郡主已经准了。”
  沈棠低低念道,“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梁。沈紫姝,你心中一定很恨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捷报
  郡主虽是准了,但沈紫姝毕竟是外嫁女。又尚未及笄,太叔公为首的沈氏族老纷纷对沈灏施压表示不满,在沈灏的连番恳求下,最终磋商的结果,也不过只是允许沈紫姝在沈氏的别庄停灵三日,然后便要发丧。
  秦氏虽然不甚满意,但却也莫能奈何,只好委委屈屈地将沈紫姝的灵柩移到了南郊别庄,灵堂空寂,除了本家的几个姐妹兄弟,再没有别人前来吊唁。
  沈紫姝不能落葬祖坟,林家又已经家破人亡,因此秦氏只能托人在沈氏祖坟附近买了块地,草草地将她埋了,从前娇生惯养的侯门骄女,因为家姐的一场设计,嫁入了狼门虎穴,落了个这样凄凉的下场,让人嗟叹不已。
  在秦氏的巨拗之下,林恕自然不能从京都衙门全身而退,他本就身子虚亏。吃了秦氏结结实实的十几鞭子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又怎能耐得过被买通的衙役十八般刑具俱上?
  第二日清晨,牢头巡房之时便发现林恕脸色铁青,早已经气息全无,连身子都僵硬了,衙司判了个酒醉致死,便将此案揭过。
  林家早已经败落,只除了大小姐林仙姿是贤贵王府的侧妃,二小姐林玉姿被发卖至教坊司,男丁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再没有别人了。
  林玉姿如今深陷囹圄自身难保,林仙姿虽是个亲王侧妃,但却没有一点自主能力,便是心中有怨,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恕死后被扔入乱葬岗中,喂了野狗野狼。
  沈紫姝的头七过后,她的贴身婢女柳红向秦氏跪着求去,她哭着说道,“奴婢自小与三小姐一块长大,三小姐就是奴婢的日月,三小姐对奴婢也照顾有加,当初她出阁时,执意不带奴婢去林府,虽然说是要让奴婢替她看好锦绣园的屋子,将来她若是回娘家小住也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但奴婢心里知道,那是三小姐怕林家不好呆,舍不得奴婢去吃苦。”
  她重重地向秦氏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接着说道。“如今三小姐已经没了,奴婢便是呆在锦绣园中,也再也等不来她,反倒是每夜都触景伤情,泪满襟衫。这锦绣园奴婢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因此特来求夫人一个恩典,让奴婢自赎出府。”
  秦氏知道柳红是个重情意的,因此对她便有些不舍,“紫姝素来疼你,你离开了侯府,若是生活无着,她在地下反而不安。不如你调到我宜香堂来吧,你做事仔细,我也信得过你。”
  柳红摇了摇头,“夫人对奴婢怜爱,奴婢感激万分,但奴婢一见到夫人就想到三小姐,一想到三小姐就心如刀割般难受,实在是无法承受夫人的恩情。”
  她语气微顿,徐徐地说道,“况且奴婢求去,倒也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当日三小姐出阁之前,曾交待奴婢做一件事,奴婢只做成了七成,还有那三成却是一定要出府才能办得。还请夫人成全。”
  秦氏好奇地问道,“紫姝让你去做何事?你人单势薄,不如说出来,我派人去替她完成心愿。”
  柳红笑得诡异,“这事夫人是做不来的,也只有奴婢能做成。佛说,心诚则灵,请恕奴婢不方便将三小姐的心愿说出。否则便就不灵验了。”
  秦氏自认为对柳红还算了解,便信了她的话,当即便让人将柳红送了出去,她虽然没有管理府中事务的权利,但是锦绣园中一个丫头的去留却还是能做主的。
  柳红离开侯府之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一晃到了五月,西疆陆续有捷报传来,威王自从得救之后,痛定思痛,沉淀数日,终于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连环兵策,几战下来,将游牧部落击得溃不成军,不得已退兵百里。
  游牧部落元气大伤,又风闻护国大将军丁伟带着援兵入了西疆,很快便要与镇西军会合,慌乱之下,立即派了长老递来了降书。
  皇上龙心大悦,立刻颁旨命威王回朝,又令功勋奏章上所记下的有功兵士进京,论功行赏。
  颐寿园老夫人的屋子里,沈沐脸色沉重地踱来踱去,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声说道,“棠儿做得很好,那……沈涛无论如何,也总是父亲的骨肉,这安排甚是妥当。”
  他出身公侯世家,高门大户后院中的污秽事见得不少,因此很容易就能猜到当年的事情真相,他的母亲手中确实攥着不少人命和鲜血,从前他不肯直视,是因为那是他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虽然也是为了固宠,但究其用意,却仍旧是为了保障他们兄弟三个的利益。
  但如今。他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乔嬷嬷临死之前说的话,言犹在耳,句句诛心,让他筑立在心中坚实的堡垒,忽然有种轰然欲塌之感。
  沈棠的生母二嫂方氏嫁进来时他方六岁,母亲管着诺大的侯府成日忙得不可开交,大嫂身为世子夫人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学习管家,倒是二嫂甚是空闲,因此便常与他一处玩耍,有时教习他兵道,有时指导他习字。
  二哥与秦氏闹得正欢时,他已然八岁,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了,知道二嫂被迫搬离侯府,还曾去母亲面前打抱不平过,但当时母亲是那样说的,“这事是你二哥的不是,母亲已经向你二嫂赔过了不是,只是你二嫂心气高傲,怕是一时半会回转不过来。等她的气略消了一消,母亲便带着你亲自去碧桂园求她回来可好?”
  因为母亲素来对二嫂慈祥和善,连重话都舍不得多说一句,他当时便深信不疑,以为是二嫂发了倔脾气不肯跟母亲回来,便是后来二嫂身故,他也只将原因归咎于二哥的背叛,从来都不曾对母亲有过任何怀疑。
  但此刻,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却都浮现在脑海中,二嫂怀孕之时,母亲和秦表姐的数次密谈。秦表姐的得意张狂都历历在目,他开始相信,二嫂的死与母亲是脱不开关系的了。
  沈沐心中不由有些忐忑,棠儿是如此聪慧的一个人,不知道她对当年的事知道了多少,会采取怎么样的反应。
  沈棠装作对沈沐的担心浑然不觉,忧心地说道,“永宁伯府藏匿了沈涛用以威胁乔嬷嬷,然后利用乔嬷嬷来对付祖母,装神弄鬼令得祖母元气大伤,这也就罢了,竟然还下了能令人失智失语的西域奇毒。祖母可是永宁伯府的嫡小姐,是永宁伯的嫡亲姐姐,他们这样做是何居心,实在令人惊愕。”
  沈沐想到了那支让乔嬷嬷一箭毙命的毒箭,此时知道那箭应是永宁伯府射出的无疑,怒意渐渐上扬。对永宁伯府生出恨意来,但他向来冷静,想了想才说道,“棠儿若是有法子令你祖母清醒,我自然便能知道永宁伯府为的是什么。”
  这话中的暗指,沈棠丝毫不以为意,她摇了摇头说道,“三叔高看我了,若是我能做到,自然早就为祖母做了。祖母如今中风在床,西域毒药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她素有心疾,又连月噩梦缠身,这身子早就已经掏空了大半,若不是靠着名贵的补药支撑着,便是没有那毒药作引,也迟早都要走到这一步的。”
  沈沐的脸上闪过愧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叔的意思不是……”
  沈棠打断了他的话,“棠儿确实藏了私,其实若是以金针刺开祖母全身的大穴,她或能清醒过来一时半刻。只是,这法子却是极伤根本的,实属杀鸡取卵之策,棠儿不能够那样做。”
  沈沐细细地咀嚼着,然后有些犹疑地问道,“若是那样做了,你祖母会清醒多久?清醒过来之后又会怎么样?”
  沈棠叹了一声,“金针刺入大穴,祖母即会醒来,醒来的时间多久,要看祖母身子的情况,但也甚是有限,多则一天,短则几个时辰,一旦祖母再次昏迷,那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沈沐的身子一震,久久无语。
  沈棠冲着他勉强一笑,“三叔莫要多想,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永宁伯府甚是不妥,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但总算能够心中作防,将来也不至于措不及防。依棠儿的浅见,如今还不到那时候。”
  沈沐却是摇了摇头,“皇上一直命我秘查杀害夏承恩的凶手,几条线索追究下去,竟然查到了永宁伯府。永宁伯府杀了他并不奇怪,他该带着夏承恩的尸体去皇上面前邀功才是,为何却将夏承恩的尸体以那样的方式悬挂在城门口?倒像是有些示众警告的意味。”
  他深深地看了沈棠一眼,沉沉地说道,“你许是不知道,皇上虽然早已经登基称帝了,但向来是皇帝忠部的青衣卫,却只有明面上的几支向皇上俯首称臣。”
  沈棠惊诧地问道,“其它的青衣卫不接收皇上的收服,难道是想要反?可青衣卫不支持皇上,又能支持谁?”
  沈沐苦笑道,“其它的青衣卫,哼哼,皇上连其它的青衣卫在哪里都不知道,却又去哪里收服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要反,到底是支持谁?”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抽丝
  沈棠颇是吃惊,皇上如今已经是四海皆认服的君主,自然有着统御青衣卫的资格,按照大周皇室的旧例,青衣卫的各路统领都该陆续觐见以示效忠才对。
  她想到若是依盾常理,自然曾为储君的赵熹最有资格知道青衣卫的事,但先皇对赵熹既无真情,只将他当作一个幌子和箭靶,自然不会将这帝王秘术教于他,但最有可能知道召唤青衣卫方法的五皇子和罗贵妃,却都已经相继而亡。
  思来想去,沈棠脑中不由想起一个人,她低声问道,“皇上不曾召见李公公一问究竟?”
  沈沐叹了口气说道,“李公公与先皇主仆情深,不放心先皇一人在下面无人照料,已经追随先皇去了。”
  沈棠脸色微变,皇上忌惮贵王,得到先皇旨意将传国玉玺交给贤贵王的李公公更是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又哪里肯放任李公公活在世上,继续伺候贤贵王?定是会找个由头将他发落了。
  她虽然明白皇上这样做的理由,但却觉得皇上还是有些太心急了,以致于如今落到那样尴尬的境地,青衣卫的实力非同小觑,得不到青衣卫的帝王如同折翼之鹰,不只弱了声势,若是青衣卫这股势力被人所利用,反而还要担心受人钳制,如今李公公已经死了,皇上还能去向谁问一问青衣卫的情况?
  沈沐的神情越发凝重了起来,他沉沉地说道,“归在皇上麾下的那几支青衣卫递呈上来的日志中,既没有刺杀你大伯父的事项,也无暗害你祖父的记录,甚至加般若山上对你的那次袭击也不曾有。”
  他轻轻地拍了拍沈棠的肩膀,“以此推断,要么做了那些事的青衣卫害怕皇上为你祖父和大伯父报仇,因此不敢前来认主,要么……那些事并不是先皇所做,那些人的存在连先皇都被蒙在鼓里,他们另有其主。”
  沈棠心中一动,眼眸低转,“先皇要除掉祖父和大伯父尚还可以说得过去,但般若寺对我那次袭击却有些莫名其妙,当时我声名不显,不过只是个归家才两年的弱女,皇上没有任何理由要对我动杀心。”
  她想了想,便将碧笙当日见到将舅父尸身送回淮南方家的那名青衣卫的事对沈沐说了一遍,“这样看来,青衣卫和永宁伯府,想必联系颇深。但安远侯府与永宁伯府乃是世代的姻亲,祖母又是永宁伯的亲姐姐……”
  沈沐眉头深拧,“若说害死父亲和大哥的是舅父,我是不敢相信的,但永宁伯府却当真不太简单。棠儿,此事先莫对人提起,等我回禀了皇上再作计较吧。”
  他转头看了眼躺在榻上沉睡的老夫人,眼中闪过几丝不忍之色,他心中暗暗祈祷,如今母亲虽然在昏睡之中,但总算还一息尚存,就算只是这样闭着眼睛,也总能留一点念想给自己,但若是真到了那地步,也许……也许就只能行那铤而走险的计策了。
  他不忍再看,撇过头去,对着沈棠说道,“我知道你们姐弟心中记挂着方大哥的死因,因此皇上将青衣卫日志递给我看时,我特意去翻了翻三年前的记录,倒确是有一条,且只此一条。”
  沈棠闻言急忙问道,“是什么?先皇到底派我舅父去做什么事情了?”
  沈沐说道,“先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云州容氏得了一张藏宝图,特命你舅父前去云州相商,希望容氏将藏宝图奉上,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舅父是在那条密令下达后的半个月后身故的,先皇自然也不曾得到那藏宝图。这事……棠若还想继续深究,不妨改日去找容家主讨教一番。”
  他将话说完,见沈棠仍旧处在怔忪之中,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低声说道,“我先回王府了,若是有什么消息,咱们叔侄两个互通有无吧。”
  沈沐走后,沈棠呆呆地坐在了老夫人的床前,她不曾想到过舅父接受到的最后一条命令竟然是要得到云州容氏的藏宝图,说是相商,其实等同于明抢。
  先皇明知道舅爷与容伯父的关系甚好,却依旧让他行这趟差事,舅父想必十分为难吧?但舅父那人,虽然不拘小节,却最是忠君,便是再为难,也会去一趟云州,没想到这一走回淮南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沈沐方才的话中多有意味,似乎就在暗示着害死舅父的凶手便是容伯父一样,可容伯父与舅父自小就感情深厚,一直都是彼此关系最铁的兄弟朋友,就算舅父奉了先皇之命去要那张藏宝图,也不会真的强人所难,又何至于到兵戎相见残酷杀戮的地步?
  容伯父不会是那样的人,他曾和舅父一起饮过冰刀,穿过火海,出生入死,甚至还替舅父挨过一刀,这样的生死交情,又怎么会因为一张藏宝图,而将舅父那样残忍地杀害了?
  不,不会的!
  可她虽然不断这样心理建设着,但怀疑却如同蔓草一般在她心上生了根,一遇到风就疯长,她甚至迫不及待立刻就想冲去云州,好好地问一问容伯父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样的,为什么舅父会死得那样惨烈。
  这时,沈棠忽然听到屋外起了动静,桔梗高声说道,“给秦夫人请安,今儿这么早就来看望老夫人啊。”
  秦氏厉声问道,“你何故声音那样大,是想惊吓到老夫人不成?我问你,方才谁来过了?”
  桔梗忙答,“是奴婢的不是。方才三爷和大小姐来过。”
  秦氏有些犹疑,“三爷来此做什么?”
  桔梗摇了摇头,“三爷和大小姐在屋里说话,奴婢不敢上前偷听。”
  秦氏淬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好了,你和那几个小丫头在门外守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老夫人,跟她说几句话便就出来。”
  沈棠听到脚步声越发近了,便将屋内微整,然后立起身来,往床榻后头的屏风后面一隐,透过屏风狭小的缝隙,她倒是能刚好将床前的动静看得分明,只是别人若是不掀开珠帘,是决计看不到她的。
  秦氏依旧提了个食盒模样的事物进了内屋,她方经在了一场痛彻心扉的丧女之痛,脸色颇有些憔悴,因不曾上妆,看起来竟然比之前老了足有五六岁之多。
  她神色恹恹地在榻前坐定,然后将食盒放在几上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白玉瓶来,拧开瓶盖,在老夫人的鼻前略吹了一吹,哑着嗓子说道,“姑母,雨柔心里好苦,真的好苦,紫姝小小年纪就没了,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将心偏着紫嫣,明知道有可能要被反将一军,却仍旧做下了那事,紫姝又怎么会被逼着嫁给林恕那样的贼子?”
  她嘤嘤地哭了起来,一边啜泣一边说道,“可我也是没有法子,紫嫣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什么都必须要得到手了才肯罢休。这回她看上了苏蓦然,那是九头牛车也拉不回头的,我若是不随了她,恐怕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若是盛怒之下,将那事兜了出去,便是要了我的命了。”
  她趴在老夫人的身上越哭越凄厉了起来,“姑母,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本就对不起夫君,如今更是为了紫嫣,而害了紫姝那孩子,夫君若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该有多恨我!”
  沈棠听了这话,不由发起了深思,秦氏口中所谓的真相,到底是指什么,听她话中意思,似乎还与沈灏有关,她不由凝神屏息,继续侧耳倾听了下去。
  只见秦氏抬起头来,早已经泪眼婆娑,她哽咽着,“我当时确实是情非得已,才嫁给了夫君,但这么多年了,他对我如何,我又非草木,件件历历在目,都看在了眼里,又怎么没有半分动容?我若是对他无情,又怎会接连给他生下紫姝和松儿?”
  她嘤嘤不停,断断续续地说道,“紫姝没了,他怕我忧思成疾,一得了空闲便来陪着我,他如今是侯爷之尊,却仍旧对我低声细语什么都依着我让着我。可他若是知道了真相,该有多么伤心难过?”
  秦氏掏出怀中的帕子来,细细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然后接着说道,“姑母,这些事我都埋在心中多年,平素也只能说给母亲听,但母亲她只看中了荣华富贵,将来的利益,哪里又将我的心事放在心上?如今,我也只能找您倾诉一番了。”
  她将头埋在锦被之上,又含含糊糊地说了许久,又取出食盒中另一个蓝色的玉瓶来,又在老夫人鼻子前方挥了几遍,这才将食盒合上,拭干眼泪,整了整容色,“姑母,我改日再来看你。”
  言罢,便转身出了内室。
  沈棠听她完全走远,便从屏风后闪了出来,听完秦氏这番倾诉之后,她心中疑团顿起,秦氏三番两次所提到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就像小猫挠痒痒一般撩拨着她的心,她轻轻地咀嚼着,“沈紫嫣,沈紫姝,真相……”
  她百思不提其解,转过头去却忽然发现老夫人双眼紧闭,但眼角却湿湿的,她连忙将手探了过去,八宝如意枕上,有着浅浅的深色痕迹,是湿的,显然是泪痕。
  她略一沉吟就变了脸色,“秦氏那白玉瓶中,竟然有能让祖母清醒过来的药粉!”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
  五月渐渐到了尾声,京城的天气开始有些热了起来,若是晌午之时艳阳高悬,还真能将人热出一身汗来,但即便是这样的温度,却也抵不住酒肆茶楼中慷慨激昂的情绪,不管是什么时辰,只要说书人一开始讲述西疆战场上的激烈战事,总有一大票的听众围观。
  说书人一拍响板,“镇西军连日伤亡惨重,又被游牧散部以计夺走一城一池,士气越发低靡,威王殿下见状,便以亲王之尊,穿盔甲着兵械,亲下战场,终于将镇西军的士气鼓舞了起来。”
  他说了一段,端起了茶水,轻抿两口,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游牧散部使阴招扬诡计,竟然派了一路弓箭手伏击威王,威王再英雄,但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锋利的箭矢就要向他射来,离他的后背只剩下两寸。”
  说书人形神俱存,将挡死紧张的场面描绘地栩栩如生,堂下便有不少看客惊呼起来,“威王危险了,那该如何是好?”
  说书人醒木一拍,,继续说道,“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惊险万分之时,从边上闪出一个白袍小将来,万箭丛中如履平地,挥手间便将箭矢尽都扫开,解了威王燃眉之急,又与威王并肩作战,一起将游牧部落新推选的酋长给擒拿下来。”
  茶肆的角楼里,两个面貌普通的少年立了起来,往桌上扔了茶资,便离开了这嘈杂喧闹之所,他二人步履轻松走到在旁边窄巷中,一猫腰,便闪进了停驻在此良久的一辆马车之中,马车缓缓而行,等到了宽阔的街市后,才放开了脚步,奔驰向前。
  马车里,紫衣少年万般无奈地将玄衣少年脸上的面具撕去,“接连三日了,你每日都要来茶肆听这相同的故事。”
  玄衣少年转过脸来,竟是沈棠,她笑着说道,“鬼卫和榕儿来的信上总是只言片语,不知详尽,若不是碧笙告诉我如今街头巷尾酒肆茶楼都在流传镇西军的是,我又怎么能知道原来榕儿在西疆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和磨炼?”
  这是大周朝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战事,着实惊心动魄,历时八九个月,伤亡万余人,这战局牵引着整个大周的朝局,关系着大周的兴衰。
  但这同时也是百年来最大的胜利。缴获了五千匹肥硕雄壮的战马,生擒了游牧的酋长,大挫了游牧的士气;把游牧部落击得溃不成军,至少五十年内没有兴兵作战的能力;开疆裂土,将西疆界外两百里地纳入了大周的版图。
  赵誉间她神情间颇有些后怕,不由安慰道,“说书人不过是道听途说,知道了些皮毛,又为了吸引听众看客,特意将故事说的曲折坎坷,珉弟和榕弟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算起来,后日就能到京城了,与其听说书人的,何不到时亲问他们?”
  沈棠瞥了他一眼,“榕儿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那些凶险的事,又怎会对我说?不过,你说的也对,只要他能平安,我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
  赵誉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柔柔地说道,“再过些日子,你便满十四了。”
  沈棠闭着眼,享受着难得安谧的午后,“嗯。”
  赵誉接着说道,“皇上已经发了诏书,宣布撤藩事宜,又在北疆增设了一个节度使,皇上选定了人选,不日就要前去赴任。我父王和母妃,约莫再过一月就能到京城了。”
  沈棠轻轻点了点头说,“嗯。”
  赵誉将脸凑近过去,笑着问道,“既然你都答应了,那等我父王母妃到了,便去向皇上请婚。”
  沈棠睁开双目,定定地望着赵誉满是情意的眼眸,终于还是轻声道出,“嗯。”
  赵誉欣喜非常,捧起沈棠的脸变深深吻了下去,这个吻绵长深远,饱含了所有的甜蜜和情意,难舍难分,将天地万物都忘记。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车外碧笙尴尬地咳了几声之后,两人才终于舍得将嘴唇分开,沈棠的脸色绯红,有些埋怨地瞪了赵誉一眼,然后正了神色问道,“什么事?”
  车外传来碧笙讪然的话音,“时辰不早了,小姐咱们该回去了,若是。。。。。。您和世子爷可以明日再出来。”
  赵誉笑地满足而狡黠,他不等沈棠回答便对碧笙说道,“还是碧笙丫头想得周到,那就先回府,等明日再过来。”
  碧笙静默无语,马车却忽然抖了一抖,然后便响起了严知冷沉的吆喝声,“驾!”
  沈棠刚回月桂圆不多久,忽然听到园中响动起来,她低声对着麝香说道,“去看看出来什么事。”
  麝香一溜烟小跑着出去了。
  没过一会,她又匆匆跑了回来,脸上尽是惊喜的神色,“小姐,小姐,是二少爷回来了!”
  沈棠猛地立起身来,却见珠帘打起,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大跨步走了进来,“姐姐!”
  沈榕长得又高了一些,比去年十一月出征那时又高出半头,因在西疆受到风沙洗礼,脸色也黑了不少,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挺拔,反而更增添了他男子汉的英雄气概,他宽阔的肩膀,硬挺的胸膛,飒爽的丰姿,无一不在显示着他已经长成一个成熟伟岸的男子。
  沈棠踮起脚尖,用手轻抚他的脸,只是这样轻轻的碰触,却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而下,“榕儿。”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一遍,这才放心下来,噗嗤一笑,笑中却依旧带着还不曾擦去的泪花,“你好好的,真好。”
  沈榕见姐姐又哭又笑的模样,不由爱恋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去替她将眼泪拭干,“我答应过你,不会受伤,就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回到你身边,姐姐,我答应过你的,都做到了。”
  这句话,虽是安慰,但却将沈棠的眼泪惹得更凶了,她扑进弟弟的怀中,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嘴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这,因为太过含糊,都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沈榕却是明白的,他们一胎双生,彼此心意相通,他知道姐姐是在埋怨自己不将西疆战场上所遇到的凶险一五一十在信中写清,但当时的情况数度险恶非常,自己又怎能让姐姐在万里之外再替自己操心?
  既然是不能言的无法解释的,他便敞开胸怀任由姐姐柔软 的小拳捶了过来,他在西疆练就的一身钢铁身材,自然石不怕姐姐猫爪挠一样的拳头,但几下之后,他就怕姐姐的手疼,不由叹了一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你我都平平安安的,真好!”
  等过了许久,沈棠终于冷静下来,她看到沈榕身上穿的并不是铠甲,却只是学子的青衫,不由奇道,”不是说后日才到嘛?皇上还要亲自去宫门前迎接凯旋之师,你怎么这会就先回来了?”
  沈榕笑着说道,“我想姐姐了,因此便先行回京,威王他们确实是要后日才能到的。”
  沈棠想了想,不由惊讶地问道,“你是不想领取这军功,或者想将西疆战场上的功劳都让给威王?”
  当日沈榕非要出征西疆,一则是因为他爱好武勇,自小的理想便是成为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又胸怀一颗报国之心,想要为国效力抵御外敌。但另外一个原由,便是要再替沈氏谋得一个爵位,好将安远侯这个世袭的侯爵让还给大哥,如今那样艰难的战争都已经得胜,却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沈榕笑得憨甜,“还是姐姐了解我,我的心思难逃过姐姐的法眼。不只是我,还有威王,我们两个都不打算要这个滔天的军功。”
  沈棠想了想,不由露出笑容来,她轻轻摸了摸沈榕的脑袋,笑着说道,“看来这半年的历练让你受益匪浅,不只是身子长高长壮实了,想法也成熟了许多。”
  威王在护国大将军丁炜到前,便就将西疆局势控制住,并且接连逼退了游牧部落上百里,这份功勋实在是卓绝之至,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周,皇上说是要论功行赏,但威王已经贵为亲王,升无可升,若是此次回京再趾高气昂,不懂得内敛自蓄,岂不是碍了皇上的眼吗?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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