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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之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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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龙慨然道:“此三人俱为天下豪杰,当世英才,其中第一位便是宝祐四年时,理宗皇帝钦点状元文天祥。”

  太皇太后欣然道:“便是先帝钦赐字“宋瑞”的文天祥么?记得先帝在世时,常赞此人才志俱佳,哀家却记得这文天祥前些年还曾入朝为官,现下却在何处?”

  文龙道:“咸淳六年时,文天祥曾入职京中军器监,兼任祟正殿说书,学士院权直,多曾入宫为度宗皇帝讲筵,后来恶了贾太师,便辞官归乡了,前年又被朝廷起为湖南提刑,去岁转为知赣州府,现下正在任中。” 

  太皇太后道:“好!好!可速招此人。”又道:“陈爱卿,你那第二位又说的是谁?” 

  文龙道:“第二位乃扬州李庭芝制置帐下主管机宜文字,姓陆名秀夫,当年与文天祥乃是同榜新科,此人不但德才兼备,极为忠良,行事也是干练老成,颇有大将之风。”

  陈宜中一听陈文龙如此夸赞陆秀夫,心中不由妒火中烧,便皱皱眉道:“吾倒是多曾听闻此人,只是李制置对他很是器重,眼下维扬局势吃紧,却未知他肯否割爱?”

  黄镛道:“与权,这个不必多虑,那李制置乃当世良臣,天下皆知,若是朝廷下诏,又怎会违背,况秀夫入朝乃是为社稷故,于情于理,李制置都不会留他不放。”

  全太后虽也是垂帘听政,一向却并不插口国事,现下听闻陆秀夫如此人才,心中也是欢喜,忙道:“既如此,可即刻遣使扬州,除招陆秀夫外,也正好探问前方军情。”

  陈文龙点点头,继续奏道:“第三位名谢枋得,亦与文天祥、陆秀夫一榜出身,已在乡中赋闲多年,去岁方得任以江东提刑、江西诏谕使知信州府。”

  黄镛喜道:“莫不是信州谢叠山吗?景定五年时他在建康主考进士科,竟以贾师宪为题,言其“窃政柄,害忠良,误国毒民”,却是历历在目,大快人心。”

  原来谢枋得字君直,赣中信州(今江西上饶市)弋阳人,取苏东坡诗句“溪上青山三百叠”之意,自号叠山,宝祐四年进士,与文天祥、陆秀夫一榜提名,却因在殿试时讥讽权宦董宋臣,被从甲科排挤入乙科。

  宝祐六年时,枋得得丞相吴潜力荐,任礼、兵部架阁,曾经自典家产,为朝廷募得兵员万余,以守饶、信、抚三州之地,后来不满贾师宪以“打算法”*向士壁、王坚等大将,便辞官归隐。去岁时,枋得见北虏犯境,国家危急,便出山为官,训练士卒,储备粮草,欲与元军决战。

  谢太后原本因朝臣逃遁甚多,十分烦恼,现在听陈文龙奏完,心中陡现希望,大喜道:“此三人果是国家栋梁,奈何昔日权奸当国,却委屈了他们,现下朝廷用人之际,当速速诏至,付与国家大事。”

  太皇太后高兴虽然高兴,陈宜中心中却是打鼓,他深知此三人不但才高八斗,又均是正臣君子,平日里又总以清正之士自居,若让他们入朝掌权,将来势必与自己不对路,恐是终成心腹大患,难以应付。想到此处,宜中上前奏道:“陈参政所奏甚是,此三人确是干才,若招之,则陛下有福,社稷有福也,”言及此处,忽然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这三人虽好,数载间却多在地方为官,未曾入过京中诸衙,急切中恐难速速接手政务,将来若然各负其才,各行其事,却不是好事变坏。臣以为,当再招一位德高望重之臣,须是在朝多年,名声卓著之贤者,若如此,一则主持大局,二则提携后进,却不是一举两得?”

  太皇太后一想也是,便大为称善,道:“陈丞相,汝以为何人可当此任。”

  宜中叹口气道:“若说人选,自是江国老最佳,只可惜……”

  当时张世杰入卫临安,途中克复饶州,已将江万里之事报给朝廷。

  太皇太后听他提起江万里,眼圈也霎时红了,哽咽道:“爱卿说的极是,若江国老尚在,国事不至若此。”

  陈宜中故意作出感伤之状,又道:“国老既殉国难,吾等当承袭其志,力保社稷不再有失,臣现下保举一人,也是位状元出身,论德论才,比方才陈参政所奏三位不遑多让,乃是江东西、湖南北宣抚大使留梦炎。留大人不止才学出众,更曾在京为官多年,省部院司各般事务极为相熟,定可担当此任。” 。 想看书来

出山(二)
这留梦炎字汉辅,确有些才华,曾为理宗淳祐四年甲辰科状元,亦曾官至吏部右侍郎,宣奉大夫,端明殿学士一类的高位。其为人虽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平日里倒总一副忠厚长者之状,故而人脉极佳。

  留梦炎当年便与陈宜中私交深厚,也深得贾似道喜爱,却早算定贾太师要糟,是以平时虽多奉承,倒并非为其一党。

  至于留梦炎将来如何从一位状元之才变为遗臭万年的“两浙之羞”,我们后文书另有详述。

  陈宜中之所以保荐留梦炎,无非为自己加添羽翼,好继续左右朝局,实是老谋深算也。

  那贾余庆、张彦等人本就是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辈,此刻自然为宜中马首是瞻,便一齐称是,黄镛、陈文龙等仔细想来,也觉得宜中所言不无道理,是以未有异议。

  谢太后亦道:“留爱卿乃是忠厚贤臣,陈丞相所奏有理。”当下便命拟诏,宣文天祥、陆秀夫、谢枋得以及留梦炎入京。

  却说文天祥自赴赣州任后,日日劳心劳力,治武修文,不敢有半分懈慢。

  天祥自小家资丰厚,又养尊日久,事事皆顺,是以平日性情原本奢豪,现今见朝廷丢城失地,社稷堪危,恩师江万里又殉国而终,便深自贬损,痛悔前事,从此节俭克己,全心奉公。

  那赣州府地处章江、贡江交汇之地,又在南岭、武夷、诸广三山聚合之所,往南去不远,便是今日广东省的梅州、河源与韶关,东边又接着福建省的三明和龙岩,西边临近湖南郴州,端的为赣、闽、粤、湘四省冲要。

  赣州府境内不止江山纵横,更是自古便生着不少峒蛮,也就是今日我国少数民族中的畲、瑶、苗三族,号称“三苗”又名“山哈”。本朝南渡后,多有汉人入此地避乱定居,开垦耕植,与土著比邻相杂。那苗汉间原本族属习俗不同,是以关联错综复杂,乃至冲突不断,一时形同水火。

  文天祥赴任以来,一改往昔袒护汉民,一味压迫土蛮之策,不仅一视同仁,不偏不倚,更是鼓励农桑,加强教化,使三苗亦觉自己乃社稷之臣,王化之民,至此诚心归服,再无怨毒生事之心。

  天祥造福一方,政声远播,多有文武才学之士前来相投,天祥择其中忠勇者录之,用人赏罚分明,威抚并重,上下皆称其善。

  其时文天祥左右谋士颇多,犹以本府通判,宁都人陈继周最具才干。那宁都本为赣州一县,继周乃乡里豪族出身,年轻时即以才学知名。后来本地盗匪出没,祸害甚重,官军又缉捕无方,百姓苦不堪言,继周便散家财、募乡勇,入山与匪众激战,斗智斗勇,最终竟能全歼之,至此名震一方,连那三苗诸部都无不佩服。

  除灭匪患后,因知府举荐,继周为朝廷起用,历任四方州郡,自天祥知赣州后,又被调回本州为通判,两人由此共事,极为相投。

  天祥在任上安诸蛮、解纠纷、励农桑,无一不与继周共谋之,至天祥有心勤王,继周更是凭借自己望重乡里,登高一呼,便招聚了不少闾间豪杰子弟,并极善抚之,是以诸军感其恩德,皆以父兄视之。

  除陈继周外,天祥麾下又有武将尹玉,现任都统制之职,善使一条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

  高潭自到赣州后,曾与尹玉较量武艺,二人箭技相当,便于马上各使兵器,施展手段,竟斗了七八十合未分胜负,从此互相佩服,引为知己。

  在贾似道出兵芜湖前,文天祥便修书一封,传檄四方州郡,内中声言国势之危急,斥责刘整、吕文焕等叛国罪恶,又号召各路地方官吏出兵勤王,并推有德者为盟主。此书一出,立时便似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到得丁家洲大败后,天祥愈加烦恼,这时忽收到朝廷诏书,正是太皇太后有感曾渊子、文及翁、倪普等逃遁,一时盛怒所下。此诏在我国历史上大大有名,其中写道:

  “我朝三百余年,待士大夫以礼,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大小臣工,未尝有出一言以救国者。内而庶僚,畔官离次,外而守令,委印弃城。耳目之司,既不能为吾纠击,二三执政,又不能倡率群工,方且表里合谋,接踵宵遁。平时读圣贤书,自许谓何?乃于此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亦何以见先帝?天命未改,国法尚存,其在朝文武官,并转二资,其畔官而遁者,令御史台觉察以闻,量加惩谴!”

  文天祥看过后,再也忍耐不住,当即以诏示遍属下,曰:“我辈既读圣贤之书,自当忠君尽节,不可为二、三鼠辈所累。”当下生出独自勤王之心,便日益加紧操练兵马,加强防务。

  陈继周既知天祥心意,便四处联络本处大族及诸峒蛮、溪蛮首领,晓以大义,一时之间,又有不少三苗壮丁前来从军。

  五月间,一切准备既妥,又因陈文龙于朝中举荐,京中便有诏下,命文天祥为江西安抚使,命他即日率兵入卫,天祥大喜,便率陈继周、尹玉、邹洬、张汴、吕武、巩信等十几位豪杰,领了万余兵马奔赴临安而来。

出山(三)
诸军途中路过吉州近郊乡间,却正碰上文天祥的长妹婿孙实甫。

  实甫一见天祥,忙上前拉住马辔,道:“这几日我正要使人南下去寻兄长,不想却在这里碰见,家中老祖母病势无常,已于日前去世了。” 

  文天祥乃至孝之人,闻之不禁泪如雨下,略思索后,便叫实甫先回家中报讯,自己快马加鞭,先往城中去了。 

  此时吉州知府名叫欧阳廉,是天祥少时同窗,昔日白鹭洲书院山长欧阳守道之侄。这欧阳守道乃一代名儒,亦为天祥启蒙恩师,是以欧阳廉与文天祥自幼便十分相熟要好。

  一见天祥,欧阳廉大吃一惊,忙道:“兄长来的正好。”

  文天祥见他面色凝重,心中犹是疑惑,只听欧阳廉道:“朝使昨日正经过本州,却带来一封圣旨,与兄长有关。”说罢便将天祥拉入府衙后堂,只见一位皮肤白净的宫中内侍正在院中踱步。

  欧阳廉道:“邱公公,这便是文安抚。”

  那内侍“哎呀”一声,细声细气道:“这倒是巧了,省得在下多走许多冤枉路。”说罢命身边从人进屋将圣旨拿来,文天祥心中愈发犹疑,却只得先跪下接旨。

  待他读完,天祥却极是心惊,原来朝廷一改先前诏命,令文天祥不必进京入卫,只留屯隆兴府(今江西省南昌市),经略九江。

  文天祥道:“既是朝廷有诏在先,为何朝令夕改?”

  欧阳廉叹口气道:“现金奸佞当道,只怕是朝中有人进谗陷害。”

  那邱公公道:“欧阳知州所料不错,此事在下也略知一二,好像是江西制置使黄万石与知抚州府赵必岊,宜黄县令赵时秘一同上疏,参劾文安抚在赣州起兵时便放纵部下,剽掠州郡。”

  这邱公公名邱华,现任内侍高班一职,他是陈简的义子,为人尚算正直,对于文天祥这般耿耿忠臣向来佩服,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江西制置使黄万石本就是个卑鄙小人,自当年随贾似道兵败丁家洲后,他便紧随着孙虎臣逃跑,本来依律定当论罪,不想此人走了陈宜中的路子,不但脱了干系,还捞了份美差。

  其实此事表面上是黄万石与及赵必岜、赵时秘这两个地方官所为,幕后主使便是当朝右丞相陈宜中和新进入朝,被命为左丞相的留梦炎。

  这两人见文天祥在太皇太后与众朝臣中多有人望,又深知他确实才华出众,忠义两全,不禁大生妒忌之心,深怕有朝一日被取而代之,便密使黄万石等人上书诬陷,以阻赣州军入京。 

  欧阳廉当下怒道:“这分明便是无中生有,国事已至如此境地,这班宵小却还不忘结党毁谤同僚,难道非要置社稷于死地不成?”

  天祥道:“吾倒有个计较,便先请邱公公回京复命,如今正逢吾家中祖母新丧,在下便留于此处,一则进孝道,二则准备上疏抗辩,那朝中自有有识之士,想必会为文山说句公道话。”

  邱华道:“此诏下时,那王平章,陈参政、黄太傅曾纷纷进言,为安抚相公抱不平,好像太学生中也有人联名上书。”

  欧阳廉道:“既如此,兄长便留在这里,正好本郡四境中尚有不少公田无人耕种,正可命军士往屯之,兄长还是先快快回家料理老夫人的后事为重。”

  天祥叹息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国事却终究为大,家中事尚有诸弟处置,还望朝中有人说话,须要快快入京才好。”

  当下欧阳廉命本郡官吏引赣州兵去公田安置,邱公公盘桓几日后自行回京,天祥安抚好军心,便带上几位幕僚,匆忙赶往富川庐陵家中去了。

  一进院门,文天祥便看见女儿环娘正领着幼弟道生在院中玩耍,两人虽身披重孝,却终究是孩童天性,哀伤过后便很快恢复了昔日的活泼烂漫。

  环娘一见天祥,立时欢喜道:“爹爹回来啦!爹爹回来啦!” 

  天祥平日里虽是忧国忧民,时时以大事为己任,此刻见到自己的一双小儿女,人父之情怀却再也难以抑止,便上前一把抱住道生,又拉过环娘。

  这时,天祥六岁的长子佛生正从后屋出来,一见爹爹,虽是难掩喜悦之情,却不似姊姊弟弟这般撒娇亲昵,只是跪伏于地,恭恭敬敬道:“孩儿见过父亲。”

  原来佛生虽年龄不大,自幼却爱读圣贤之书,那些古时贤者的风雅礼仪早已根植于他小小的心中,是以平日行事恰似小大人一般。

  天祥身后那一班僚属见佛生如此可爱,都不禁莞尔微笑,天祥心中亦乐,便吩咐儿女们向一同前来的陈继周、高潭等行礼,又引他们于堂中坐下,命仆人端来茶果点心,自己忙往后堂见母亲妻子去了。

  文天祥之母曾德慈此时年事已高,近日又劳烦于继母之丧事,竟染上了风寒,不能起身劳碌,儿媳欧阳氏正侍奉于榻前。

出山(四)
文天祥一见母亲,立时大哭拜倒,哽咽道:“孩儿不孝,不能日日侍奉母亲。”

  曾氏见爱子归来,心中喜不自胜,口中却道:“拙言,汝堂堂男儿,岂能整日在家,自是应当去行大事,建功立业。”又道:“汝不在家中时,大小事多是有赖儿媳了,汝能得此贤妻,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之福。”

  天祥仔细端凝欧阳氏,发现妻子的鬓边已是青丝变白,脸上皱纹也多了许多,心中不由又是疼惜,又是感慨,柔声道:“真是难为你了。”

  欧阳氏眼中含泪,低声道:“这些都是分内之事,相公不必挂怀,何况王家妹子也多有帮衬,连祖母去世后的仪容服饰,都是她与我一同打理的。”

  原来文天祥除正妻欧阳氏外,尚有一妾王氏,原为村中馆学先生之女,后来父母俱丧,一时孤苦无依。曾德慈看王氏着实可怜,便将她领入家中,待之如女,及至王氏长成,十分倾慕于天祥文采胆略,便情愿为妾。

  那故宋之时,士大夫蓄妾乃是再平常不过之事,连大名鼎鼎的苏东坡学士也不能免俗,他除了有两任正妻王弗与王润之外,家中尚养着不少侧室,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一起宠辱与共的王朝云,更为其生下幼子苏遁。

  天祥纳妾之后,甚觉有愧于妻子,又怕二人不和,此时见欧阳氏不但毫无妒忌之心,还待王氏如姊妹一般,心中更是感动。

  从母亲房中出来后,背后忽有人喊了声:“爹爹。”天祥定睛看去,正是长女柳娘。柳娘自幼蕙质兰心,乖巧懂事,又喜好读书,一向被文氏夫妇引为掌上明珠,此时已然长成十八岁的大姑娘,出落的娉婷标致。

  天祥平日最是宠爱柳娘,此刻一见,心中既是高兴,又有欣慰,便道:“柳儿,爹爹常年宦游在外,却不曾留意你已长的这般大了,倒是该寻个好婆家,也好了却为父的一桩心愿。”

  柳娘一听,顿时面颊飞红,低头嗫嚅到:“外面来了许多叔伯,厨房里几位婶娘恐怕张罗不来,我去唤小娘同去帮忙。”说罢急急走了。

  不多时,那文壁与文璋得知长兄归来,便匆匆从县里赶回家中,孙实甫也与天祥的次妹婿彭震龙备了些上好的菜蔬与素酒,却只因家中新丧,不便食荤腥。

  午间时,众人一同开怀畅饮,席间多谈国事,免不了痛骂奸臣与北虏。之后数月之间,文天祥处置完祖母身后事,便一连写了几封奏疏,找心腹军汉送进临安去了,除此之外,便是侍奉在老母床前,与诸人探讨些兵法军略,又教了儿女不少诗书文章,却也难得享受了片刻天伦之乐。

  便在文天祥归家之时,国事却益发艰难,先是阿里海牙自鄂州南下攻略荆楚之地,在巴陵大败宋安抚使高世杰,又追降其于桃花滩,接着兵临岳州城下,逼迫总制孟之绍投降。夺取岳州后,阿里海牙又以火攻破沙市,守将司马梦求不屈,自缢殉国。

  当时京、湖宣抚使朱祀孙及制置使高达手握重兵,本可尽力一战,此刻却都贪生怕死起来,便遣使请降,卖国求荣。此二人投敌后,荆湘一带再无兵力与元军抗衡,由此郢、归、峡、常德、澧、随、辰、沅、靖、复、均、房、施、荆门各州县及苗蛮诸洞,无有不降,荆楚全境遂尽落于元人手中。

  阿里海牙捷报频传后,忽必烈大喜,便派出礼部尚书廉希贤及工部侍郎严忠范赍书南下劝降,途径浙北独松关(今浙江省安吉县独松岭上)时,守将张濡毁书杀死严忠范,将余人羁押,廉希贤又惊又惧,很快背疮发作而忘。

  消息传至临安,陈宜中与留梦炎大恐,忙遣使修书赴元营致歉,伯颜再派议事官张羽随宋使南来,到了平江府,又被军民杀死,由此伯颜及阿术等大怒,攻势日紧。

  此时幸好李庭芝与姜才等死守维扬一带,与元军互有胜负,牵制住了阿术与张弘范等诸路兵马。

  王爚与黄镛、陈文龙等见局势危机,急请朝廷发兵。太皇太后见各地战事不利,丢土失城,心中也是害怕,当下封张世杰为保康军承宣使、总都督府诸军,命其北上阻击元军。

  原来张世杰先守郢州,抗拒伯颜,后来伯颜从了吕文焕计策,避开世杰,绕道浮汉入江,进而连克鄂州、江州等重镇,威胁江左。张世杰见战局变化,自己困守孤城已是无益,便将守城重任交与方遇龙等人,自己率军进京勤王,又于途中收复饶州,方晓江万里死讯。

  世杰走后,阿里海牙攻城甚紧,方遇龙中流矢牺牲,余人无胆,便开城投降。

  张世杰奉命北上,分三路进军,一度收复常州、广德等地,德祐元年七月间,宋军进至镇江府金山、焦山一带江岸,世杰遂召江都统刘师勇、知泰州府孙虎臣等率舟师来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出山(五)
刘师勇本为忠烈之人,当年随似道兵败丁家洲后,心中不忿,恨元人入骨,此时一听世杰要与元军决战,自然欣然前往。

  孙虎臣自丁家洲惨败后,为千夫所指,又由步帅降为知府,好在他与陈宜中平日多有交情,自己又是武将出身,方才捡了条性命。似道死后,虎臣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此时接到张世杰之命,倒是真心想戴罪立功,为自己搏回些声名。

  听闻宋军将至,阿术亲自率军前来迎战,与镇守镇江的右丞相阿塔海、参知政事董文炳列舟师于长江南岸的西津渡,并命张弘范攻取镇江西北的珠金砂,以扼上游之势。 

  张世杰与元军多有交手,深知凭自己的兵力加上平江、泰州二军亦不足以取胜,便修书两封,分别联络当时身在常州的殿前都指挥使张彦与李庭芝,定下日期,约他们共同出兵与元军决战。

  两军对峙时,阿术与阿塔海、董文炳等登石公山(今镇江象山)观宋军水师时,却见张世杰以十舰为一舫,并用铁锁相连。

  董文炳大喜道:“张世杰乃是步军将帅,哪里习得水战,昔日周郎在赤壁以火攻大败曹孟德,便是因魏军以铁锁联舰,行动不便,今日张世杰军势不及曹公,却还敢用此招,焉能不败?”

  话说当年那赤壁之战,《三国演义》中说是庞士元先向曹操献了连环计,已至魏舰着火后不能散开,便如自缚一般,由此大败。其实据《三国志》等当时史料记载,庞统一生短暂,并未真正参与赤壁之战,演义中的故事本是罗贯中的艺术加工而已,但曹军用铁锁将战舰相连倒是真有其事,如今张世杰效仿,确属一大失招。

  那金山、焦山俱为扬子江中的岛屿,两山都高不过百米,其上各有寺庙,民间有俗语说金山“寺裹山”,焦山“山裹寺”。那金山寺尤其知名,并在后世《白蛇传》、《西游记》等故事传说中经常出现。

  几日后,世杰与张彦、李庭芝约期已到,却不见二军动静。原来扬州离镇江颇近,阿术料到张世杰要向李庭芝求援,便早早调兵遣将骚扰维扬一带,使庭芝不敢轻易出兵。那张彦却是私心颇重,深恐此战若败,不免对己不利。

  到了七月初二,忽有千余精选的蒙古劲弩手登上巨舰,朝宋军齐射,一时箭如雨下,张世杰猝不及防,手下兵丁伤亡甚众。

  就在元军放箭之时,阿术命万户怀都于沿岸布阵,以防宋军突击,又命汉军万户刘琛攻取焦山东北夹滩,以绝对方后路。同时董文炳与万户刘国杰自焦山南麓挥兵而进,分攻宋军左右翼。一时之间山声震天,元军虽然势大,张世杰与刘师勇等英勇奋战,倒也抵敌得住。

  孙虎臣本在丁家洲时落荒而逃,全无半点胆色,此时受尽白眼羞辱后却也硬气起来,血战中兀自不退。

  阿术见宋军抵抗顽强,便使出杀手锏来,命麾下弩手箭士一齐放出火箭,又在箭矢顶部涂上西域火漆,故而威力极大,遇木而着。

  那火漆便是今日全世界重要能源之一的石油,那时距离工业革命尚远,石油还未发挥出巨大用途,倒是因其易燃性在武器制作方面占了一席之地。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以石油为原料所制的“希腊火”,拜占庭人用它为武器屡次击败鼎盛时的萨珊波斯人、*人,维护了基督教的传统与罗马帝国千年的光荣、以及都城君士坦丁堡的不朽声名。

  那时蒙古已经征服西域,自然得到不少火漆,中原却不产此物,遑论其中原理,是以宋舰一时间纷纷燃烧起来,到处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又因铁锁连着,急切中分散不开,以至伤亡不可胜数。

  当时宋兵便被烧死不少,又有许多跳入江中溺毙,阿术见火计功成,便率全军鼓噪而进,声势极为浩大。张世杰等本还要抵挡,却因属下遭此重创,已是毫无战意,只得退去,最终避走于丹徒县境内的圌山,并弃黄白鹞战船七百余艘。

  刘师勇、孙虎臣见本军大溃,士卒争相逃遁,便也只得率残军还镇去了,刘师勇后来继续南下抗元,孙虎臣却因一败再败,不久忧愤成疾,发病而死。

  这焦山之战中虎臣虽未能一雪前耻,却也战至最后,算得上是知耻而后勇,纵然功败垂成,倒也像条汉子,比在丁家洲时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大战前,平章王爚本上书请以陈宜中、留梦炎二相中一人前往督师,岂料陈宜中心机深沉,留梦炎胆小怕事,二人均不肯去,及至世杰北上,此事便搁置下来。前方溃败之后,临安朝堂中惶恐一片,那王爚本就看不惯宜中专权,当下便参劾对方贪生怕死,其弟子太学生刘九皋更是愤然上疏,声言宜中之恶在贾似道之上,已可比当年的史弥远。

  陈宜中一时羞愤之极,抗辩之后,竟然挂印而去,却在暗中伏下后着,指使留梦炎带着一般党羽到处造谣生事,污蔑王爚结党专擅,又言朝中缺宜中不可。那太皇太后本来不知官场上诸般勾当,此刻又哪里省的,自然难辨是非,竟下旨免去王爚官职,使其告老归养,又将刘九皋下狱,并亲自下诏请陈宜中还朝,宜中却以退为进,竟然不知所踪。

  数月之间,宋廷中张世杰败绩,王爚罢职,陈宜中出走,朝中一时无人,太皇太后与福王等一筹莫展,黄镛与陈文龙便又旧事重提,言文天祥忠烈无比,请召其进京入卫。

  俗语云“此一时,彼一时也。”太皇太后当即不再犹豫,便下诏怒斥先前搬弄是非的黄万石等人,又使邱华为使急赴吉州将速召文天祥入京。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出山(六)
待文天祥看过诏书,又详问过邱公公前方政事军情,方知社稷已悬于一线,实是刻不容缓,当下传令于麾下各军,准备即日起兵。 

  到了启程之日,曾氏、欧阳氏与王氏都不免伤感,道生听说父亲又要出门,小嘴一扁,直难过的哭起来,幸好有姊姊环娘在一旁安慰。

  天祥嘱咐文壁道:“自此家中大小事又要有劳二弟了。”

  文壁忙道:“兄长放心则个,此间便交给小弟。”

  佛生眼中噙满泪水,却兀自咬唇强忍着,天祥见状难过,对爱儿道:“佛生,你既是家中长子,爹爹不在时便须好生听两位叔父的话,用功念书,照顾好祖母、娘亲、小娘与姊姊弟弟。”

  佛生道:“父亲所言,孩儿记下了,孩儿前几日刚读了王昌龄的《从军行》七首,现下背一首与父亲听,愿您马到功成,早日回来。”说罢昂起头,朗声道:“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诗未背完时,泪水终是忍不住汩汩而下

  文天祥虽常年在外为官,却从未带兵打仗,心知此时一旦离开,便是生死未卜,前途难料,不知何日方能归来,一想到从此骨肉便要分离,心中不禁如刀绞一般。

  柳娘默默无言,帮父亲将收拾好的行囊系于马上,天祥忽然心念一动,问身边陈继周道:“继周兄,逢父年方几何?”

  原来陈继周有长子名逢父,次子榘以相随左右,那逢父不但生的一表人才,更是精通文韬武略,智谋宽广。

  陈继周有些疑惑,道:“犬子是宝祐四年所生,今岁已有二十了。”

  天祥道:“继周兄,吾这小女柳娘今年正好十八,自幼便十分乖巧,只因吾常年在外,无暇为她寻着婆家,如今见小女与令郎颇是登对,不如便结了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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