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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之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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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守军斗志。

  虎臣等对城上大喊:“吾等死不足惜,诸军却不可堕志!”

  新城守将边居谊强压怒火,厉声喝道:“若要我降,不必如此,只须唤吕相公出来答话便可。”

  吕文焕听罢,抖擞精神而出,大叫道:“尔等若识时务,打开城门,我军自给你一城之生路。”

  边居谊大笑道:“如此甚好,小将略备薄礼,请大人务必笑纳。”

  吕文焕笑道:“这个好说,快开城门,我定在丞相面前举荐于你。”

  边居谊再也忍耐不住,便高声叫道:“叛国奸贼,礼物在此,快吃我一箭。”说罢弯弓如月,一箭正中吕文焕右臂,同时,城上箭如雨下,当场毙敌数人。

  文焕当时坠马,为身旁亲兵所救,侥幸捡命归阵,心中又羞又惭,恼怒不已。

  夜里,吕文焕指挥大军攻城,边居谊亲上城头督战抵抗,虽是数度受伤,兀自奋斗不息,却见元兵如蚁,蜂拥而来,宋军寡不敌众,不久伤亡殆尽,城池陷落。

  边居谊率部三千余人战至最后一刻,见事不谐,投火殉国,王大用与王虎臣亦因始终不降而被处死。

  城破后,伯颜亲自察看殉难宋军尸体,心中感慨唏嘘之余,亦十分郁闷,便唤张弘范至谯楼,道:“吾大军南来之前,薛禅皇帝曾道‘自古善取江南者,唯曹彬也,曹彬以不嗜杀平江南,汝可为吾曹彬也。’可惜此时江南未下,吾便已大开杀戒,实是有负君命。”

  弘范道:“那沙洋、新郢二城虽小,却各自顽抗,恶例既开,后患无穷,丞相开杀戒,无非为儆效尤,以免江左诸城负隅逞强,更添无辜性命,说是杀人,实是救人。况且自古行大事不必拘小节,丞相不得已而为之,不必过虑。”

  伯颜笑道:“得吾心者,唯汝弘范是也。”沉吟片刻,又道:“弘范,当初那刘整欲随本相建功,几次三番登门求访,本相却偏偏差遣他去博罗欢丞相处,却命吕文焕为本部先锋,你可知为何?”

  弘范道:“丞相大略,弘范怎可妄自猜度,还请明示。”

  伯颜道:“刘整当初背叛母邦,或不得已,后来随军南征,却事事争先,急功近利,当日襄阳城破时又欲屠城,须知那赵氏素待其不薄,纵然心存积怨,又何至酷狠如此?可见其人心如豺狼,杀气过重,反噬成性,本相平生最不喜此类小人,何况本次南来,为的便是吊民伐罪,自当以宣威立德为先,攻城为下,又怎可用此虎狼之辈。想那刘整素与吕文焕有嫌隙,吾偏以文焕随军,却正是要挫挫刘整骄气,又可让吕氏心存感激,甘心效命。”

  弘范道:“丞相伟略,下官钦佩之至。”

  伯颜轻拍张弘范肩头,正色道:“虽吾军中不少将佐轻看汝等汉人,本相却从未如此。那刘整、吕文焕之辈,本乃反复小人,既不能保国安邦,又有何能耐可言,不过为几匹忠犬而已,弘范你却是高高在上的雄鹰,他日自当大有可为,必为我朝之栋梁肱股,本相阅人无数,绝不会走眼,今后行军征伐,还须你多多尽力。”

  张弘范心中大喜,立时跪下道:“下官虽死不足报丞相与薛禅皇帝知遇大恩。”

山穷水尽(四)
新郢陷落后,郢州顿失地利,张世杰坚守孤城,不敢出击,元军却马不停蹄,不多时已至复州城下。

  那复州又称沔阳府,宇文北周时初置,便是今日湖北省仙桃市,西面接壤武汉三镇,城址又处汉水入江之处,正在两股水道交汇的冲击三角洲上。

  复州地位之重,不下襄樊,若是失陷,元军便可浮汉入江,长驱直入。

  当时知州乃是翟贵,文人出身,自下游沙洋、新郢失陷后便惶惶终日,不知所措,此刻见元军势大,便召聚府中文武,商议道:“吾累受皇恩,自不愿降,无奈北虏凶狠,杀人如麻,本官怎可将一郡百姓置于死地乎。”说罢泪水盈眶,一脸无奈。 

  俗语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复州上下闻伯颜将至,皆已肝胆俱裂,哪里还敢有什么动作,当下便纷纷附和,多曰“事不可为”云云,再无异议,便立即开城遣使赴元营。

  伯颜览毕降书,见复州如此重镇竟是得来不费功夫,十分大悦,便厚赏使者,又命大军即刻进发。

  翟贵身穿朝服,亲率一众官吏大开城门迎接,一见伯颜,便立即一揖倒地说:“下官闻大丞相率王师前来,万般惶恐,恭迎来迟,还望恕罪。”又命手下杀牛置酒劳军,伯颜大悦道:“本相前日杀戮,实属无奈,我大元皇帝素以德治天下,仁义为本,若江南州郡都能若尔等一般,自可不必惊惧,一切安居如故。”

  翟贵一身媚骨,忙请伯颜视察仓库军籍,并请遣官镇抚。

  伯颜愈是高兴,便道:“汝以诚待吾,吾又如何有疑。”即刻立下军令,命兵士不得入城骚扰,只在城外安营,违者军法论处。

  翟贵大喜过望,当下三跪九叩,感恩戴德。

  复州降元后,伯颜集大军于蔡店之西,准备渡江直取鄂州,并道:“昔日薛禅皇帝随蒙哥皇帝征宋,便在此处鏖战甚久,只惜后来国中有事,未下此城,一直深以为憾。今日吾等到此,定要竭力一战,不负君命。”

  那蔡店在今日武汉三镇中的汉阳以西,又名蔡甸,地名至今尚存,已为武汉市外城区之一,与之隔江相望的鄂州便是今日武昌,端的是天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

  元军安营之后,便大摆战舰,日日秣马厉兵,只待过江。得此消息,那临安机速房中已是乱作一团,贾师宪连促织也顾不上玩,只一个劲儿的修书遣使,命淮西安抚制置使夏贵、荆湖宣抚使朱祀孙、权知汉阳军王仪、权知鄂州张晏然等拼死坚守,勿让元军顺江东下。

  那淮西安抚制置使夏贵可算是嚄唶宿将,宁宗朝时便为禁军统领。当时史弥远矫诏,真太子赵竑不服,夏贵便第一个强按太子头颅,逼其向新君理宗下拜。后来夏贵外任领兵,多与金人交战,屡立功勋,端平间,又率军自两淮进入河南地,随赵葵、赵范兄弟入洛。蒙元崛起后,便在淮西、江汉一带拒敌,当年鄂州、襄樊等战都曾参与,此时年已七十有七。

  夏贵此人,平日里慷慨激昂,辞色壮烈,常以岳武穆、韩蕲王自居。夏贵有家人名洪福,天生神力,忠勇异常,夏贵便擢其为将,拜为先锋,少有败绩。

  却说夏贵接到京中军令,便立即率战舰万艘,舳舻绵亘三十余里,守住汉水入江之处,又于江中定桩横锁,一时间,倒让伯颜无机可乘。同时,荆湖宣抚使朱祀孙率所部水师扼住大江中流,来往游徼巡逻,那王仪、张晏然等也各守城栅,与元兵相持。

  伯颜连日里数攻柳子、鲁伏、新滩、沌口等地,皆未克,又寻不着更好战机,心中不禁忧闷。

  这日阿术前来相见,却面有喜色,身后还跟着复州降将马福。

  伯颜正没好气,便道:“平章,汝引此人来此作甚?”

  阿术道:“丞相连日烦闷,想来正是为南军扼江之策,此人便是来解丞相之忧。”

  伯颜“哦”了一声,忙从帅椅上直起身,道:“汝可是有妙计,速速道来。”

  马福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起身道:“如今宋军防备森严,不止扼住江口,更广置战船,大有决战之意。小将以为,可分兵小股虚留此处,以痹夏贵等,大军自可暗走北丰乐乡,由沦河南入东西湖,再取阳逻堡西沙芜口入江,则大事可成也。”

  原来汉水源自陕南三泉县,即今日宁强县,一路东南流向入鄂之辛安渡,分为二支流,南支为府河(俗称北河),东北支唤沦河,沦河与澴水(俗称县河)交汇后再入捷泾河,经东西湖谌家矶处入江。

  那东西湖是今日武汉有名的旅游胜地,其实并非一湖,乃有东西之分,东为绿野湖,西为桑台湖,中间坡岭分隔,水面十分广大,为昔时云梦泽一部,湖南面便是阳逻堡。阳逻之名今日仍在,据武汉市中心仅二十公里,为长江中游一大良港,经贸颇是繁盛。

  伯颜听完马福所言,顿时大喜,当下封他为汉军百户,赏宝钞两千贯。

  其实蒙元自中统元年便发行纸币,效仿大宋交子,称“中统交钞”和“中统元宝宝钞”,在中原关陇及西域等处倒颇为流通景气。不过一百年后由于狂发滥造,最终酿成惨祸大变。

山穷水尽(五)
却说伯颜依着马福之计,留小部兵力虚为牵制,大队水师暗下沦河,经东西湖直往西沙芜口而来,夏贵倒也并非庸将,早已陈兵相迎。

  伯颜将计就计,便称将攻汉阳,并佯使兵马出击,夏贵不知机略,竟将西沙芜口主力全部调往汉阳,如此却正中伯颜下怀,当下乘势取之,之后元人大军齐出,围困阳逻堡,并遣使招降。

  阳逻守将王达十分硬气,先是斥回来使,又鼓励部下曰:“城破之日,便是吾尽忠之时。”于是将士感奋,士气高昂。

  翌日,元军水师集“白鹞子”战舰千艘,自水路猛攻阳逻堡,阿里海牙、张弘范则率军于陆路架梯登城,王达身披重甲,亲登城头督战,麾下将士也是奋死杀敌,伯颜一连攻了三日,竟然无功而返。

  见此城一时难克,伯颜谓阿术道:“宋人以为我军必拔此堡,方会渡江,然兵不厌诈,汝今夜便以铁骑三千,直趋上流为虚捣,明晨却渡江忽袭南岸,定可攻其不备。”

  阿术点头道:“丞相所言甚是,此堡虽小,却依托地利,急切难下,不如分军船之半循岸西上,泊青山矶下渡江,从此夹攻,可以如志。”伯颜深以为然,便分军与阿术自便。

  那青山矶在长江南岸,已入鄂州境内,便是位于今日武汉市中心的青山区,当年因山下有矶而得名。其时已值严冬腊月,是夜天降大雪,纷纷扬扬,奇寒彻骨,阿术领兵溯洄突进,未料已被夏贵斥候侦知,便遣都统制程鹏飞率军急至。 

  破晓之时,元军自沙洲泊船,故丞相史天泽之子史格率部刚刚登岸,程鹏飞便忽然杀出,一枪正刺中史格小臂,吓得史格连忙鼠窜回舟中。

  宋军士气大振,一阵猛攻,歼敌三百余人,此刻大雪已停,云雾顿开,阳光之下兵刃闪烁,金戈之鸣与哀叫之声此起彼伏。

  阿术见对方兵马不多,便命大军强渡,一时间激斗酷烈无比。

  程鹏飞血战酣斗,手杀元兵无计,自己也身被七创,又毕竟兵寡,夏贵援军更迟迟未至,久战之下终于不支,率兵退走,投奔鄂州张晏然去了。

  一时之间,伯颜与阿术两路夹攻阳逻堡,局势愈发危急,夏贵闻程鹏飞败走,心中大惊,忙派出长子夏松和洪福率兵往援。

  阳逻城下,两军对垒,洪福手舞混铁点钢枪,抢先出马,元军骁将百家奴挺矛来迎,二将走马盘旋,征尘影里,往来厮杀,斗了三十几个回合兀自难分胜负。元营中李恒见了,一挺大刀,出阵帮忙,这边夏松亦举刀相迎,二将斗不数合,李恒回马便走,夏松气盛,纵马赶来,李恒忽然驻马取弓,一搭狼牙箭,转身便射,夏松亦察觉对方有异,便不敢过分追赶,也张弓搭弦,一箭射来。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二将同时大叫一声,李恒被飞箭擦过额角,鲜血直流面颊,夏松却被狼牙箭穿颈而过,翻身落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洪福见少主落败,心中焦急,猛地大喝一声,一连数抢刺出,逼退百家奴,趁机奔到夏松身旁,一把将他拽上马背,匆匆回阵去了。伯颜见状,一指鞭梢,大军蜂拥而出,宋兵抵挡不住,只得纷纷退回船上遁走,夏松也终因伤重而亡。

  洪福回到本营,将军情详实以报,夏贵听闻爱子殉国,不禁痛哭失声,洪福进言道:“现下元军已扼汉水两岸,颇得地利,阳逻若失,鄂州必不保也,吾等不如联络鄂军,奋死一搏,倒还有一些胜算,纵然败北,亦无愧于朝廷。”

  夏贵先闻程鹏飞于青石矶败走,又见爱儿在阳逻城下殉国身亡,不禁胆色全消,再没有自比岳飞、韩世忠的气概,思量前后,竟说道:“时势如此,不如退军淮西,再上书朝廷,另做打算。”

  洪福大惊,忙道:“战事及此,不可功亏一篑,否则大公子岂不枉死疆场?请相公三思。”

  夏贵脸色一沉,厉声道:“生死有命,吾虽悲伤,却不可为犬子之仇而误三军将士性命,汝不必多言,速速回去准备便是。” 

  洪福虽连番苦劝,夏贵只是不听,便没奈何只得相从。未几,宋军乘三百艘兵船东下,退还庐州。

  夏贵一走,那阳逻堡如何抵挡的住,王达虽抱定必死之心,每日拼死力战,却终是兵少难支。附近的鄂州守将张晏然与汉阳守将王仪又都是胆小之人,每日只知紧闭城门,缩在府衙之内,哪里还敢派兵援救。

  终于,阳逻堡被两路元军夹攻而破,主将王达、定海水军都统刘成及八千守军无人投降,全部英勇牺牲。

  汉阳王仪见风头不对,马上遣使赴元营,献上官籍地图,开门投降。 txt小说上传分享

山穷水尽(六)
阳逻城破,汉阳又降,鄂州顿时孤立,旋被元军所围,张晏然彷徨无计,惊惧万状。

  这日,吕文焕来到城下,指着城头喊道:“天下大势已分,汝何不早降,却在此无谓相抗。”

  张晏然一脸堆笑,道:“吕大人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文焕道:“自吾弃暗投明之后,薛禅皇帝相待极厚,犹胜南朝。”

  张晏然一听,眼珠转动,心中已是翻腾起来。

  文焕知他心有所动,又道:“吾朝大军,攻无不克,汝这鄂州可比当年吾之襄阳乎?何不早图富贵,却要枉送性命。纵然汝等不降,难道此城便不可下吗?”说罢,故作忿忿然状。

  张晏然大惊,忙道:“吕大人,下官岂会不知上邦军威,大人可少歇片刻,下官立即安排。”

  文焕笑道:“如此最好,可不要叫本官久等,伯颜丞相那边,本官自可美言。”

  张晏然喜道:“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其实张晏然早有降意,只是碍着程鹏飞勇武,一直不敢造次。此刻见元军兵临城下,便横下条心,也顾不得许多,便命心腹数人暗藏短刀在身,一齐来见程鹏飞。

  谁料程鹏飞自青山矶败绩,身被数创之后,心中已是怯意充盈,再无勇悍之气,一见张晏然,便慌忙道:“张相公,如大军压境,吾等如之奈何?”

  “荀卿《天论》中不是有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么。况本朝新君年幼,又哪是什么尧舜禹汤,朝中大事,还不是贾太师说了算,就算吾等血战殉国,又有谁人知之。”

  “既如此……”

  “吾等岂可不识时务。不瞒您说,城中文武俱与本官心思一般,只是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程鹏飞稍稍犹豫片刻,自忖已是无路可走,便终是咬咬牙,一拍胸脯道:“罢!罢!末将愿追随张相公,共图富贵便是。”

  当下二人一拍即合,便收拾府库,取出城中典册名籍,开了大门纳降。伯颜兵不血刃便取了鄂州重镇,喜形于色,马上上表元廷,请封王仪、张晏然、程鹏飞三人。

  就在元军入城之时,忽有一名儒士,头缠白巾,冲上前来指着张晏然大骂道:“张晏然,你这无耻小人,空负国家厚恩,竟作此无义之事,虽禽兽尚不如也,现在竟还敢耀武扬威!”

  众人一看,却是府中参议张山翁,此人平日里不苟言笑,又多少有些酸腐学究之气,一向不得重用,未料此时竟有这般气概。

  张晏然大怒,骂道:“腐儒,汝敢逆天命乎,快快与我拿下斩了。”

  伯颜见状,却大声道:“不可不可,此义士也,怎可与之刀剑,尔等勿需理会便是。”

  张晏然等面露惭色,当时无言。然而张山翁毕竟只是一介书生,哭骂之后却也计无所出,便飘然出城,径往黄鹄山讲学隐居去了。

  是夜,伯颜招吕文焕入营,寒暄已毕,交其书信一封,并道:“文焕,汝可观仔细了。”

  吕文焕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大略写道:吾朝大军自荆湖南下,宋廷必集大军拼死力拒,则淮扬守备空虚,丞相可暗出一军由此南下,直取临安,吾久受国恩,愿供驱驰,以效犬马。另有,原宋廷知襄阳府吕文焕,守孤城顽抗六载,负隅一方而无投诚之意,目下虽降,实属无奈而为之,况其亲族现多任南朝要职。文焕心既不诚,久为大患,愿丞相防之未然,宜早图之,署名正是刘整。

  文焕览毕,大惊失色,不由跪下恸泣道:“下官自投大元以来,绝无二心,天日可表,望丞相勿听奸邪谗佞之言。”

  伯颜见他汗如雨下,惶恐不已,却是欲哭无泪,一脸委屈状,当时不禁莞尔,便上前相扶道:“本相若是有疑与你,又怎会给你看此信?文焕你不必心慌,速速起来。”

  文焕勉强立定身子,又道:“昔日家兄与刘帅有些嫌隙,未料他竟怀恨至此,下官实是冤枉。”

  伯颜道:“文焕你自随本相南来,颇多立功,昔日便献策让吾军绕郢入江,后又在新郢城下力战负伤,现下更是说降了鄂州重镇,本相怎会听信他人只言片语,妄害功臣。” 

  吕文焕听到此处,总算松了口气,便抹了抹额角汗珠,道了声:“丞相英明。”

  伯颜笑道:“吾唤汝来此,却想听听刘整东进之策如何?汝自可不必顾虑,只管道来。”

  文焕略一思索,道:“此计虽奇,却有风险。宋廷之中也并非全似贾师宪一般,那汪立信、李庭芝等决非庸才,若然窥破,反倒不美。况且吾军本就强于南军数倍,只须步步为营,安有不破之城,不克之郡?又何必分兵为之,以减强势。”

  伯颜捋须微笑道:“正是如此,汝之所言与本相所想一般。”当晚便回书刘整,不采其议,又备陈吕文焕功劳,责其妄言。

  数日后,刘整接到此信,一看之下又羞又恼,竟病倒不起,不多日便一命呜呼,时年六十三,元廷闻讯追赠其上将军、中书右丞,谥为武敏。

  刘整之死,与当日襄阳城下张在岳那两箭不无关系,此人其时已是年老血亏,又于数日内连受两创,伤口极深,是以治了一载尚未痊愈,此时见吕文焕反比自己更受重用,羞恼之下便箭创发作而亡。

  刘整早年背叛宋廷尚可称之无奈,后来却屡献毒计,更引虎狼之师攻入父母之邦,杀害同胞无数。此人生前虽看似尊荣富贵,身后却只为一堆黄土,更落得个千古骂名。 

  未几,元廷降旨,封降将王仪、张晏然为汉军万户;程鹏飞因久在行伍,通晓兵事,被特封为荆湖宣抚使;又命阿里海牙、李恒等率兵四万驻守鄂州重镇,其余随伯颜、阿术继续南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山穷水尽(七)
程鹏飞不仅苟全性命,又得了富贵,心中志骄意满,便修书各处旧僚守将陈说厉害,诱以功利。不久,沿江制置副使、知府陈奕举黄州、陈奕之子陈岩举涟水、安抚使管景模举蕲州相继来降。

  那镇守江州的宋廷治江屯兵镇抚使吕师夔乃吕文焕之侄,听闻元军到来,便与知府钱真孙勾结一处,立即修书于其叔请降,除收拾官籍财货外,又于城中强抢两名美貌宗室少女,俱是盛装打扮,只待元军来时便献于伯颜。

  那伯颜虽本是残酷阴鹜之辈,心里却也是瞧不起刘整、吕师夔这般无耻小人,反倒对边居谊、王达、张山翁等人颇存敬意,进城时便斥责道:“本帅奉大皇帝命,率义师南来,只为铲除奸邪,涤荡乾坤,汝却以为本相乃贪婪好色之徒么?”

  吕师夔马屁拍在蹄子上,心中惊怖,忙跪下道:“丞相爱民如子,是下官一时失察,实在罪该万死,乞望饶恕。”说罢连连以目视吕文焕。

  吕文焕叹口气,也道:“小侄虽是荒唐狂妄,却也是一片孝敬之心,望丞相息怒。”

  伯颜正欲趁机收揽民心,便道:“今日看在文焕面上,本相便不计较,速速将这两名女子放回,切不可再扰生民。”

  吕师夔唯唯诺诺,跪伏不起。

  江州既降,德安府、六安军、南康军等皖北重镇纷纷请降,加上沿江守将多为吕氏旧日部曲,此时更是附逆甚众。

  便在元军势如破竹之际,那京师临安府中已是风声鹤唳,乱作一团。众官与太学诸生纷纷上疏,要求贾似道督战,那贾太师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是推脱。末了,与陈宜中、许自、宋京、廖莹中、翁应龙等同党一番商议之后,贾似道便在临安开都督府,掌管诸路军马,并以其心腹,步军指挥使孙虎臣总领三军,黄万石任参赞军事,又大取官库金银、交子,以为备战所需,实际却又有不少流入私囊。。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丁家洲(一)
德祐元年正月某日,正值宋廷的元旦大朝会刚过不久,那临安大内的大庆殿里却是愁云惨淡,实无半点喜庆之意。

  当时新皇赵隰年龄不足五岁,由入内内侍省都知陈简牵手领出,坐在龙椅之上,其生母全太后、祖母谢太后分坐左右两侧垂帘听政。

  众官朝贺新皇已毕,那谢太后忽然叹息道:“佳节甫毕,原本不该说些扫兴之事,然而时势未卜,哀家却不可不说。”

  贾似道知道太后必定要说鄂州失陷,元军渡江之事,便抢先说道:“太后可是为北虏忧患?其实全然不必,有老臣在,定保社稷无虞。”

  福王与芮听罢,火往上冲,忍耐不住道:“那北虏都要渡江攻取建康了,太师却安在朝中,莫非要决胜千里乎?”

  似道脸上一红,心中倒有些羞惭,一时说不上话来。

  黄镛出班道:“那吕文焕背叛朝廷,太师倒好,并不治其家族之罪,反是更加重用,前几日那吕师夔又举江州降了。”

  似道恼怒,正要还口,身后却有一人焦躁起来,正是吕文德之子,吕文焕之侄吕师孟,时任兵部侍郎之职。

  吕师孟大叫道:“黄大人此言差矣,文焕是文焕,师夔是师夔,我吕师孟却是绝无二心,何必一并论之,若是叫我在沙场上碰见他们,自当大义灭亲,以报朝廷。”

  似道喜道:“师孟,汝说得好,说得好。现在北虏尚未渡江,诸公慌什么,老夫若是出山,又何足为虑。”

  陈文龙冷冷地道:“既然太师如此忠勇,自可亲往督师,勿要叫太皇太后如此烦恼。”

  “这个……还须从长计议。”似道心中一惊,不觉语塞,其实以他的才学胆气,又哪里敢赴前线亲自统军。

  “下官也以为局势非常,非太师亲自出马不可。”说话之人面色苍白,身形瘦小,留着稀疏长须,却正是监察御史孙嵘叟。此人向来精明,嘴上笔下功夫十分了得,平日里弹劾同僚又是丝毫不讲情面,是以朝中人人惧他三分。

  新任左丞相王爚也道:“贾太师昔日再在鄂州破敌,方换得我大宋这十几年来的太平,此时太师若是不出,有谁可替?”那王爚是三朝老臣,平素虽不似江万里那般嫉恶如仇,却也可称德高望重。他向来厌憎似道,更知他无胆量亲征,却偏欲激之,让其出丑。

  王爚表态后,那资政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文及翁、同签书枢密院事倪普、左司谏潘文卿、右正言季可、国舅杨亮节等纷纷附议,请贾太师赴江淮督军。

  贾师宪大惊,口中推却道:“老夫虽有雄心,奈何年事已高,筋骨老迈,恐怕力不从心了。我大宋江山辽阔,能人辈出,望朝廷另选贤明赴江左统筹,老夫只在督府中全力相助,一样可以破敌。”言罢急以目示己方党羽,却发现那吕师孟、刘良贵、许自、韩震、潘文卿、陈伯大等一干人皆低头不语,陈宜中却是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此时全太后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道:“先皇在世之时,每日里事事仰赖师相,恩赏不计其数,如今请师相上阵督师竟这么难么?莫非真要等虏寇兵临城下,置吾等孤儿寡母如靖康时一般乎!若如此,哀家母子情愿赴死,却也不可受此屈辱。”说罢也不顾体面,竟冲出帘幕直到似道近前,作势便要跪下。

  似道及众官大惊,纷纷叫道:“不可。”有的上相扶,有的也给太后跪下,一时间朝堂上闹作一团。

  那新天子赵隰原本闷得发慌,好容易瞧见有大臣吵架争执,刚来了兴致,却忽然见到生母此举,不禁吓得大哭,便也下了龙椅奔过来拉母亲,口中只叫着:“母后,您快起来。”

  陈简哭着上前,好说歹劝,总算将太后拉起,福王却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背过气去。

  秀王亦是怒极,大叫道:“贾太师,你……你竟让太后下跪,如此荒唐,心中难道早忘君臣之礼!”

  似道亦是慌乱,口不择言,只得大声道:“老臣死罪,死罪!”

  谢太后一顿龙头杖,厉声道:“贾太师,你难道要哀家也给你跪下么,既如此,为了我朝三百年江山社稷,哀家又何妨屈膝。” 

  似道更惊,心中却还在犹豫,口中只叫着:“太皇太后万万不可如此!”

  这时新皇之兄,七岁的吉王赵昰忽然大声言道:“祖母太后何必蹉跎若此,贾太师既不愿去,孩儿前往便是,太祖爷爷能做的,孩儿亦可。”

  这吉王赵昰虽然小小年纪,又因不是度宗嫡子而颇受冷落,却生来爱读书论史,性情颇为硬气,倒与其父亲与伯祖格格不入,甚是有些当年本朝太祖赵匡胤的风采。

  谢太后见赵昰眉头紧蹙,昂首而立,虽是稚气未脱,模样却一本正经,心中不禁又怜又爱,当下再也忍耐不住,便走入殿中,一把抱起赵昰,哭道:“我苦命的孩儿。” 

  福王怜惜孙子,也是在一旁暗暗啜泣。

  这时陈宜中走近似道身旁,附其耳边轻道:“太师宜速速答应,切不可犹疑,否则难以收拾。”

  原来陈宜中由于深得贾师宪之心,已于去岁升迁,现下官至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已成为似道麾下最得力的心腹。。

  似道听他也这般说,心中虽不得以,也只得跪下泣道:“既然太皇太后、太后与万岁如此厚爱,老臣愿效死命。” 

  众人见贾师宪答应督师,虽是暗中各怀心思,此时却都松了口气。

  当下朝议已定,不日便由太师、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征调各路精兵,整军前往相抗伯颜。。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丁家洲(二)
那贾似道回到府中后,心中一万个没奈何,越想越怕,竟然一连几日茶饭不思,既不上朝,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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