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老猫-第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作者:倪匡
………………………………
第一部:不断发出敲打声的怪老头
天气闷热得无可言喻,深夜了,还是热得一丝风都没有,李同躺在席上,拚命想睡著,可是尽管疲倦得很,还是无法睡得著。
李同睡不著,倒并不是因为天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楼上发出来的吵声。李同搬到这幢大厦来,已经有大半年了。
大城市中,居住在大厦内,就算住上三年五载,楼上楼下住的是甚么人,也不容易弄得清,李同自然也不知道他楼上住的是甚么人,可是那份人家,李同在暗中咒骂了他们不知多少次,那家人,简直是神经病。
李同才搬进来的时候,听到不断的敲打声,还以为楼上的人家,正在装修。本来,住这种中下级的大厦,根本没有甚么可以值得装修的,人挤在那种鸽子笼似的居住单位之中,只不过求一个栖身之所而已,如何谈得上舒服?
但是,人家既然喜欢装修,自然也无法干涉,于是李同忍受了两个星期的敲打声,然后,静了两天,那两天,李同睡得分外酣畅。
到了第三天,李同才一上床,敲钉声又响了起来,李同自床上直坐了起来,瞪著天花板,咕咕脓哝,骂了半天。
自那天后,楼上的敲打,几乎没有断过。
李同也曾在窗中探出头去,想大声喝问上面究竟在干甚么?可是他只是向楼上瞧了瞧,还是忍住了,楼上楼下,吵起架来,究竟不怎么好,他想,过几天,总会好的。
可是,楼上那份人家,真是发了神经病,每天晚上、早上,甚至假期的中午,总在不断敲著钉子,大厦的建筑本就十分单薄,楼上每一下敲钉声,就像是锤子敲在李同的头上一样,李同几乎被弄得神经衰弱了!
而今天晚上,当李同疲倦透顶,亟想睡眠,楼上又“砰砰砰”地敲打起来之际,李同实在无法忍受了,他自床上坐了起来,怒气冲天,心中还在想,再忍耐两分钟,如果敲打声不在两分钟内停止的话,那么,一定要上楼去,和楼上的人讲个明白。
当他坐起来之后,楼上的敲打声停止了。
李同等了一分钟左右,一点声响也没有,他打了一个呵欠,睡了下去,可是才一躺下,又是“砰”地一声,钉子跌在地上的声音,锤子落地的声音,全都清晰可闻,李同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陡地跳了起来,拖著拖鞋,打开了门,疾冲了出去。
李同居住的那个单位很小,只有一间房和一个被称为“厅”的空间,李同是单身汉,他独自居住著。他出了门,大踏步地走上楼梯,来到了他楼上那份人家的门前,用力按著门铃。
过了一会,木门先打了开来,一个老头子,探出头来,望著李同。
李同厉声道:“你家里究竟死了多少人?”
那老者被李同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喝问,弄得陡地一呆,显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李同又是狠狠地道:“你们每天砰砰砰敲钉子,在钉棺材?”
那老者“哦”地一声,脸上堆满了歉意,道:“原来是这样,对不起,真对不起!”
李同心中的怒意未消,他又抬脚,在铁闸上用力踢了一脚:“我就住在楼下,我要睡觉,如果你们再这样敲个不停,我不和你们客气!”
他一面说,一面恶狠狠地望看那老者,那老者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来,不住“哦哦”地答应看,李同愤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当他又在床上躺下来的时候,他的气也平了,他平时绝不是那么大脾气的人,连他自己也为了刚才如此大发脾气,而觉得奇怪。
他心中在想,还好楼上出来应门的,是一个老头子,而且一看到他就认不是,如果出来应门的是一条不肯认错的大汉,那么,一吵起来,说不定又是一桩在报上见惯了的血案。
李同翻来覆去地想著,楼上果然再没有声音发出来,他过了不久,也就睡著了。
第二天,他下班回来,看到大厦门口,停著一辆小型货车,车上放著点家俬,一个搬运工人,正托著一只衣橱走出来。
李同也没有在意,大厦中,几平每天都有人搬进搬出,原不足为奇。
可是,当李同走进大厦时,却看见了那个老者,那老者是倒退著身子走出来的,在那老者的面前,两个搬运工人,正抬著一只箱子。
那是一只木箱子,很残旧了,箱子并不大,但是两个搬运工人抬著,看来十分吃力。
那老者在不断做作手势,道:“小心点,平稳一点,对,啊呀,你那边高了,不行,一定要平,对,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老者一面说,一面向后退来,几乎撞到李同的身上,李同伸了伸手,挡住了他的身子,那老者转过身来,看到了李同,忙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李同顺口道:“你搬家了?”
那老者抹了抹脸上的汗:“是啊,我搬家了,吵了你很久,真不好意思。”
李同的好奇心起:“你每天不停敲打,究竟是在做甚么?”
可是那老者却并没有回答李同这个问题,他只是不住吩咐那两个搬运工人抬那口箱子,直到那口箱子上了货车,那老者亲自用身子,将那口箱子绑好,才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李同没有再看下去,等著电梯,上了楼,他已经将钥匙伸进了自己住所的门,可是突然之间,他心中一动。
李同心想,那老头子看来也是独居的,他像是发神经病一样,每天敲打著,究竟是在做甚么?
如今,楼上正在搬家,门可能还开著,自己何不上去看一看?
他拔出了钥匙来,绕著楼梯到了楼上,果然,门开著。一个搬运工人,正搬著一张桌子出来。
等那搬运工人走出来之后,李同就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和他居住的单位一样,空间小得可怜。
东西全被搬空了,地上全是些纸张及没有用的杂物,李同走进了房间,房间也是空的,李同才一推开门,就看到房间的一角,有著一大堆旧报纸。
那一角,正是楼下他的睡房中放床的地方,本来,那一堆旧报纸,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但是每次的敲打声,总是从他床上传方下来,所以他向前走去,用脚将那一大团旧报纸拨了开来。
旧报纸被拨开,李同便不禁陡地一呆,他拨开了上面的一层报纸,就看到下面的报纸沾满了血迹!
李同的心怦怦乱跳,他想起那老头子的样子,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神秘,而如今,又在旧报纸上发现了那么多血,怎能不心惊肉跳?
看起来,旧报纸下面,还有甚么东西包著,李同又踢开了几层报纸,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副血淋淋的肠脏,李同不由自主,怪叫了一声,连忙退了出来,他退到了门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他急急向楼下奔著,连电梯也不等。
他一直奔到了大厦的入口处,当他在向下奔去的时候,他原是想拦住那老者,叫他解释这件事,可是当他到了楼下,那辆小货车已经不在了。
想起那副血淋淋的内脏,李同仍然不免心惊肉跳,那副内脏,看来很小,人对于血淋淋的束西,有一股自然的厌恶,李同一看到就吓了一大跳,自然不会仔细去看,他只是联想到,那老者可能杀了一个小孩。
一想到这里,他感到事情严重之极了,他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拨了一个电话,报了警,他又再上了楼,在门口等著。
不到二十分钟,大队警员,在一位警官的带领下,赶到了现场。
那位带队的警官,是才从警官学校毕业,已经连接升了两级,前途无量的警务人员,我和他很熟,我们几个熟朋友都叫他为杰美,他姓王。王警官见到了李同,李同便指著门内:“在里面!”
王警官带著警员,走了进去,李同跟在后面。
由于旧报纸已被李同踢开,是以那副血淋淋的内脏,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王警官和警员乍一看到,也不禁都吓了一大跳。
可是,当王警官走向前,俯身看视了一回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就不再那么紧张了,他站起身来,道:“这不是人的内脏!”
李同半信半疑:“不是一个小孩子?”
王警官摇了摇头,对一个警官道:“医官来了没有?去催一催!”
那警员忙走了下去,王警官向李同道:“李先生,你住在楼下,怎么会上来,发现这副内脏的?”
李同苦笑了一下:“楼上的住客,每天早上、白天、甚至晚上,总是不断在敲打甚么,昨天晚上我上来交涉,楼上住的那个老头子就搬走了,我为了好奇,所以上来看看,我……不知道那不是人的内脏。我报警,错了么?”
王警官道:“没有错,市民看到任何可疑的事,都应该报警!”
李同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医官也来了,医官向那副内脏看了一眼,就皱著眉:“我看这是狗或者猫的内脏,带回去稍为察看一下,就可以知道了,谁那么无聊,杀了猫狗,将内脏留在这里!”
几个警员,拿了一只大尼龙袋来,将那副内脏放了进去,弄了个满手是血。李同在警方人员收队回去的时候:“这老头子……他不算犯法么?”
王警官也不禁皱了皱眉,他辨过不少案子,像是如今这样的事,他却也还是第一次经历,那老者算不算犯罪,连他也说不上来。
他道:“我们会设法去会见这里以前的住客的。”
李同舒了一口气:“这老头子,我看他多少有点古怪。”
王警官自然不会受李同的话所影响,他到了大厦楼下,已经围满了很多闲人,有的人,看到警员提著一袋鲜血淋漓的东西,登上了警车,敏感得尖声叫了起来。
王警官找到了大厦的看更人,连看更人也不知道那老头子是甚么来历,不过看更人记得那辆小货车的招牌,那就好办了。
第二天上午,警方便找到了小货车的司机和几个跟车的搬运工人。小货车的司机,也就是车主,他道:“是,昨天我替一个老头子搬过家,他没有甚么家俬,只有一口箱子,像是放著极其贵重的东西,搬的时候,一定要放平,紧张得很。”
王警官问道:“搬到哪里去了?”
货车司机说了一个地址,王警官因为这是一件小事,而且,化验室的报告也早就来了,那是一副猫的内脏,杀了一只猫,无论如何,不能算是犯法的行为,只不过随便将内脏遗留在空屋中,总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必须去警告一下。
这是小事,王警官没有亲自出马,只是派了一个手下,照地址去走了一遭。
那警员的任务,也进行得很顺利,他回来报告说,见到了那老者,老者姓张,他承认杀了一只猫,因为他嗜吃猫肉。而那副内脏,他本来是准备抛弃的,不过因为搬家,所以忘了。
那警员告诫了他几句,事情也就完了。
在这以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杰美得了一星期假期。我们有几次在一起。有一次,几个人不知怎么,谈起了各种古怪的食物,有的人说滚水驴肉的昧道鲜美,有的人说蝗虫炒熟了好吃,有的说内蒙古的沙鸡是天下至味,有的盛赞蚕蛹之香脆,连口水都要流下来的神气。
杰美忽然道:“谁吃过猫肉?”
座间一个人道:“猫肉可以说是普通的食物,要除猫肉的羶气,得先将猫肉洗净,放在浓浓的红茶汁中,滚上一滚,再捞起来,炒了吃,比鸡还要鲜嫩。”
杰美笑道:“不过,现在吃猫的人,到底不多见了,上一个月,有个人喜欢吃猫,将一副猫的内脏留在屋中,被他楼下的人看到,以为是一个小孩子的内脏,报了警,倒令我们虚惊了一场。”
那个详细介绍了猫肉吃法的朋友道:“啊,这个人住在甚么地方,找他一起吃猫肉去!”
我笑著:“猫和人的内脏也分不出来,报警的那位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猫又不能连皮吃,总要剥了皮下来,看到了猫皮,还不知道么?”
杰美略呆了一呆,道:“嗳,这件事倒很奇怪,没有看到猫皮,那个人是一个老头子,姓张,他搬家,所以将肉脏忘记抛掉了。”我道:“那就更不通了,一个人再爱吃猫肉,也不会在临搬家之前,再去杀猫的。”
杰美又呆了一呆:“你说得对,或许,他是先杀了猫,再搬家的。”
我问道:“为甚么?”
杰美道:“那个报案的人,住在他的楼下,说是那个张老头,每天都敲敲打打,吵得他睡不著,他曾上去干涉过一次,第二天,那人就搬走了!”
我道:“杰美,你是怎么处理这案子的?”
杰美反问我道:“你的古怪想像力又来了,你想到了一些甚么?”
我耸了耸肩:“可以联想到的太多了,随便说说,那张老头不断敲钉子,可能是在钉一只只小木盒,而这些小木盒,放在一只肉脏被挖出来的死猫的体腔之中,运到外面去。”
杰美和几个朋友都怔了一怔,杰美道:“你是说,那张老头用这个方法,转运毒品?”
我笑了起来:“我绝没有那么说,这只不过是联想的一个可能发展而已,也有可能,张老头是一个标本的制作者,那么,也需要不断地敲打。”
杰美沉吟了半晌,才道:“无论如何,站在警方的立场,这件事已结束了,再要追查的话,只好留给想像力丰富的业余侦探去进行了!”
我拍著杰美的肩头:“小伙子,连你的上司杰克上校,也从来不敢这样称呼我!”
杰美忙道:“我绝不是有心奚落你,因为警方的确是找不到甚么理由,再去查问人家了!”
他虽然立时向我道歉,事实上,我也并没有恼他,只不过总觉得有点负气,所以我一面笑著,一面道:“好,请给我张老头的地址,我这个‘想像力丰富的业余侦探’,反正闲著没事做!”
杰美显得很尴尬:“你生气了?”
我摇头道:“一点也不,如果我生气的话,我根本不会向你要地址,我会自己去查。”
杰美有点无可奈何,摊了摊手:“好,我打电话回去,问了来给你。”
他站起身来去打电话,一个朋友低声劝我:“事情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何必自找麻烦?”
我笑了笑:“或许在这件事情的后面,隐藏著许多令人意外的事也说不定,你想,那个张老头每天不停地敲打,一给人家问一下,立即就搬了家,这不是很古怪的事么?”
我的话,那几个朋友都唯唯否否,因为他们都不是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我知道,只有小郭在这里的话,他一定是支持我的意见,可惜小郭刚结了婚,(奇*书*网。整*理*提*供)渡蜜月去了。
杰美在十分钟之后回来,将一张写有地址的字条,交了给我,我看了一眼,就将他放在衣袋中。这一天其余的时间,我们过得很愉快。
而第二天起来,我已经将这件事忘记了,一连过了三五天,那天晚上,我送走了一位专搜集中国早期邮票的朋友他拿了一张“三分红印花加盖小字当一元”来向我炫耀了大半小时。
我本来也喜欢集邮,大家谈得倒也投机。在这位朋友走了之后,我翻了翻衣袋,忽然翻出了张老头的地址来。
看到了那张纸条,我才记起了这件事,我连忙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十二时了。
在这样的时候,去访问一个从来也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实在是太不适宜。
可是我继而一想,那个张老头一直喜欢敲钉子,发出嘈杂声,据杰美说,彻夜不停,所以才惹得他楼下的住客忍无可忍,上去干涉,那么,我在十二时左右去见他,岂不是正可以知道他在干甚么?
一想到这里,我立时转身向外走去。
张老头住在一种中下级的大厦中,走进了大厦门,我又看了看那张纸条,他住在十六楼F座,我走进狭窄而肮脏的电梯,电梯在上升的时候,发出一种可怕的“吱吱”声,真怕电梯的铁缆,随时可以断下来。
电梯停在十六楼,推开门,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我才一出电梯,就知道一定有甚么意外的事发生了,因为走廊中的住户很多都打开了门,探头向走廊的尽头处望著,在走廊的尽头处,则传来一阵呼喝詈骂声。
我在走廊中略停了一停,看到F座正在有吵架声传出来的那一端。
我向走廊的那一端走去,只见一个穿著睡衣,身形高大、容貌粗鲁的男子,正在用力踢一户住所的铁门,大声骂著。
我来到了那男子的身后,便呆了一呆,因为那男子在踢的,正是十六楼F座,是我要来找的张老头的住所。
那男子一面踢,一面骂:“出来,大家别睡了,你们总得有个人出来,不然我一直吵到天亮!”
旁边有一户人家,有一个男人劝道:“算了,大家上下邻舍,何必吵成那样!”
那男子气势汹汹:“这份人家,简直是王八蛋,一天到晚不停敲钉子,从早到晚,声音没有停过,简直是神经病,出来!出来!”
他一面骂,一面踢铁门。
我听得那男子这样骂法,不禁呆了一呆,看来,我绝没有找错地方,那正是张老头的住所,张老头仍然和以前一样,他躲在家中,不知道作甚么事,终于又令得他楼下的住客忍无可忍了。
我不再向前走去,就停在那男子身后不远处,只见F座的木门打了开来,一个老头子,出现在铁闸之后,神色看来十分慌张。
一见有人来应门,那男子更是恼怒了,他先向那老者大喝一声,接著就骂道:“你是人还是老鼠?”
那老头子的神色,看来也有点恼怒。
可能是门外那男子的身形太壮硕了,是以他只得强忍著怒意:“先生,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那男子“砰”地一声,又在铁闸上踢了一脚,骂道:“客气你妈的个屁,你要是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就算你今晚要死了,也不致于要自己钉棺材!”
那男子又骂出了一连串的污言秽语,接著道:“你是死人,听不到吵声,你问问左右邻舍看,你这种人,只配自己一个人住到荒山野岭去,他妈的,不是人!”
那老头子的怒气,看来已全被压了下去,那男子还在撩臂捏拳:“你有种就不要进出,撞著我,我非打你这老王八不可。”
在这时候,我看出机会到了,我走了过去,对那男子道:“好了,先生,张老先生也给你骂够了,他不会再吵你睡觉的了!”
那男子瞪著我,铁闸内的张老头,也以很奇怪的神色望定了我,因为他完全不认识我,而我却知道他姓张,他自然感到奇怪。
那男子瞪了我半晌,又数落了好几分钟,才悻悻然下楼而去,看热闹的几户人家,也纷纷将门关上。张老头的身子退了半步,也待关门,我忙道:“张老先生,我是特地来拜访你的!”
张老头用疑惑的眼光,望定了我,他显然没有请我进去的意思。
我又道:“这么晚了,我来见你,你或许感到奇怪,我是由警局来的。”
张老头皱著眉,仍然不出声。
我随机应变:“我们接到投诉,说你在半夜之后,仍然发出使人难以睡眠的声响,所以,我一定要进来看一看。”
张老头的神情,仍然十分疑惑,但是这一次,他总算开了口:“我再不会吵人的了。”
我笑了笑,知道不下一点功夫,他是不肯开门的,是以我立时道:“你用甚么方法,明天立即搬家?”
我这句话,果然发生了效力,张老头的神色,变得十分惊恐,他的口唇动了动,像是想说甚么,但是却又没有说出声来。
我恐吓了他一句之后,立时又放软了声音:“让我进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如果你真有甚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我或者还可以帮你的忙!”
张老头又倏地后退了半步,一面举起手来摇著,一面道:“不用了,不用了!”
当他举起手来摇动著的时候,我呆住了,而张老头也立时发觉,他是不应该举起手来的,他也呆住了,举起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掩饰才好。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如果他不举起手来摇著的话,由于铁闸的阻隔,我是看不到他的手的,但这时候,他再想掩饰,却是太迟了。我紧盯著他的手,张老头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冷冷地道:“你在干甚么?为甚么你的手上沾满了血?”
张老头有点结结巴巴:“那……不是人血。”
我道:“那么是甚么血?又是猫血?你又在杀猫了?半夜三更杀猫作甚么?”
在我的逼问下,张老头显得十分张皇失措,他像是根木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在突然之间,“砰”地将门关上。
第二部:一只老黑猫
我呆了一呆,想不到他会忽然之间,有那样的行动,我连忙去按门铃,可是门铃响了又响,张老头却始终不再出来应门。
要弄开那道铁闸,再打开那道木门,并不是甚么困难的事,但是那也必需大动阵仗,我可以报警,但是,就算张老头真的在他的住所内杀猫,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我呆立了好一会,最后又用力按了两下门铃,再等了片刻,仍然无人应门,我只好离去。
张老头的年纪看来只不过六十多岁,那并不算是太老。
可是我总有一种十分诡异而难以形容的感觉,我感到张老头,好像已老得不应该再活在世上!这种感觉,究竟因为甚么而产生,我也说不上来。
我对于张老头举著沾满了血的手、神色张皇、面色青白的那个神态,印象尤其深刻,我在回想张老头的那个神态之际,很容易联想到一些古怪的、会不可思议的邪门法术的人。
这一类的人,现在要在大城市中寻找,真是难得很了,但是以前,尤其是小时候所听的各种各样传说之中,倒是常可以听得到的。
对了,这一类人,通常在故事和传说中,都被称著“生神仙”。
故事和传说,往往有名有姓,有根有据,说是某达官贵人仰慕某生神仙之名,召见某生神仙,生神仙施法,人在汉口,却闭目入定,顷刻千里,到上海买了东西回来,等等。
这类传说,自然无稽得很,但是我们这一代的人,却谁都在儿童时期听说过。这种法术,被称为“五行遁法”,还有甚么“五鬼搬运法”、“五行大挪移法”等等。
我仍然说不上来何以见到了张老头,就会联想到那些事,但是,我的确有那样的念头,而且,当晚我还做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早上,一早醒来,时间实在还早,我还想再睡一会,可是说甚么也睡不著了,只好起身,一面仍然想著张老头,想他究竟在干甚么事。
我终于又来到那幢大厦,直上十六楼。这种有长走廊的大厦,白天和黑夜同样阴暗,我刚想去按门铃,忽然听到有开门的声响,我立时闪了闪身子,躲到楼梯口去。
我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我才一躲了起来,就看到铁闸打开,张老头走了出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在铁闸上,加了一柄很大的锁,临走的时候,他又用力拉了拉那柄锁,等到肯定锁上了,才走向电梯。
我躲在楼梯内,他并没有发现我,而我却可以仔细打量他。
他的神情很忧虑,好像有著甚么重大的心事,他的胁下,挟著一只小小的木箱,是乌木上面镶著罗甸的古老木箱,走向电梯。
我没有出声,更没有现身,因为他离开之后,我可以弄开门锁,到屋子中去看个究竟。
私入他人的住宅,自然是不足为训,但是我的好奇心是如此之强烈,而且我自问,绝没有甚么恶意,是以就算我的行动和法律有所抵触,也不以为意。
我看他进了电梯,就立时闪身出来,只化了一分钟,就打开了那柄大锁,然后,又弄开了两道门锁,走进了张老头的住所。
一进门,我所看到的,是一个很小的空间,算是客厅,那里,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之外,就是靠窗放著一口大箱子。
那口箱子十分精致,一看到那口箱子,我就想到杰美所说的,张老头上次搬家时,嘱咐搬运工人千万小心搬的那一口。
我转过身,将门依次关上,并且将那柄大锁,照样锁上,以便使张老头回来时,也不知道有人在他的房子中。
我是背著客厅在做那些事的,当我最后关上木门,正准备转回身来之际,我忽然觉得,有人在我的身后,向我疾扑了过来。
我的感觉极其敏锐,当我一觉出有人向我疾扑了过来之际,立时转身,可是那向我扑来的东西,速度却快得惊人我才一转过身来,就发现那不是人,而是一团相当大的黑影。
由于那东西的来势太快,是以在急切之间,我也未曾看清它是甚么,我只得先用力打出一拳。
那一拳打出,正打在那东西上,只觉得软绵绵,毛茸茸地,接著,便是“嗤”地一声响,和“迷呜”一声怪叫,那东西已被我打得凌空跌了出去。
这时,我已经知道,向我扑来,被我一拳打中的,是一只猫。
而那“嗤”地一声响,则是猫在被我打中,怪叫著向外跌去时,猫爪在我的衣袖上,抓了一抓,将衣袖抓下了大幅时发出来的声响。
这一抓,要是被它抓中了我的手背,那不免要皮开肉绽了!
我未曾料到张老头的家中,竟然有这样的一头恶猫,几乎吃了大亏,我连忙定了定神,将外衣脱了下来,准备那头猫再扑上来时,可以抵挡。
这时,那头猫凌空落下,落在桌子上,弓起了背,竖起了尾,全身毛都耸了起来,一双碧绿的眼睛,望定了我,发出可怕的叫声。
那是一头大黑猫。
或许是我平时对猫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注意,但是无论如何,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样的大黑猫,它不但大、乌黑,而且神态之狞恶,所发出的声音之可怕,以及它那双碧绿的眼睛中所发出的那种邪恶的光芒,简直使人心寒!
它耸立在桌上,望定了我,我也望定了它,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对付它才好。
那只老黑猫,刚才凭空吃了我一拳,想来也知道我的厉害,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进袭,一人一猫,就那样僵持著。
约摸过了两三分钟,我心中不断地在转著念头,我这时的处境,突然之间,变得十分尴尬了。
本来,我只是准备进来打一个转,就立时退出去的,只要进来看看,我就可以知道张老头究竟在屋中做一些甚么事,我估计在张老头的住所之中,耽搁不会超过五分钟的时间。
可是现在却不行了,我甚至无法走出去,因为我走出去的话,必须转过身将门弄开,而当我背转身开门的时候,那头老黑猫一定又会向我扑来,它的爪子是如此之锐利,给它抓上一下,不是玩的。
而我的行动竟然受制于一头老猫,这也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我一定要先对付了那只老猫,才能有进一步的行动,我慢慢向前走出了一步。
才向前跨出了一步,那头老黑猫发出了一下怪叫,全身的毛竖得更直,闪闪生光的绿眼睛之中的敌意,也来得更甚。
不知为甚么,我面对的,只不过是一只猫而已,连小孩子也知道如何去对待一只猫的。可是这时,那头老黑猫的眼中,所射出来的那种邪恶的光芒,却不禁令我心寒,我像是面对著一头猛虎。
我又急速地向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