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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劫东京:金融大鳄成长历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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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尔科姆和他们两人一一握手致意,不过萨蒙斯那下握得实在有点太重。比起来,卡尼的手几乎是柔弱无力的,而且马尔科姆注意到他的手指都悉心修剪过。他还趁机近看了一下那只劳力士手表,发现表面镶满了钻石。在近处看,卡尼的脸显得更加苍白,是一种略带黄色的感觉,和他略显柔和的发色混合在一起。而他从远处看来显出诡谲的嘴唇,近看起来好像被定格了,就那样停留在一个得意的笑容当中。
  “我们是80届的,”卡尼开始介绍自己,“89年就来到了东京。”
  马尔科姆下意识地扬了扬眉毛。算来卡尼在离自己祖国半个地球远的异国他乡已经生活了差不多三年了。也就是说,这是他见过的头两个真正意义上的美国侨民。想到正和比自己大12岁的两个人一起在酒吧里闲坐聊天,他不禁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卡尼看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置身于一个可以说是下流低级的场所,但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样子。马尔科姆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很镇定很有自制力的人,尽管或许也有一点危险。而另一方面,萨蒙斯出现在这里倒显得有点不对劲。他的衬衫是那种有领扣的老款式,显得皱巴巴的,有几颗扣子还扣错了地方。此外他的大肚子整个突了出来,压在腰带上。在蓬乱无序的发卷下面,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点狂野,看上去跟马尔科姆见过的银行家一点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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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992年9月,三万英尺高空(5)
这时过来一个高个子女侍者,她梳着马尾辫,穿着一件短上装,露出扁平的暗色的腹部。她端来了一盘酒杯,卡尼则把酒杯分发给马尔科姆以及周围的球员们。把酒吞下去的时候,马尔科姆感觉酒液所到之处都在灼烧,脸颊被注入了热量。卡尼看来却一点都没感受到酒的烈性,他很快喝完了自己的第二杯,而这时多数大学球员们第一杯都还没有吞下去。
  就在女侍者给他们每个人又端上一杯的时候,卡尼从桌子下面取出一只橄榄球递给马尔科姆,然后说:“你是最后一个没有签名的了。”
  萨蒙斯递给马尔科姆一支签字笔。他本来是可以拒绝的,而且在一般情况下,马尔科姆不太可能和一个想要他签名的人一块儿喝酒。但是既然这里是东京,他决定破一次例。他在球顶端找到了一点空地方,画上了自己的涂鸦。
  “你是个银行家么?”马尔科姆问道,顺手把球递还给卡尼。
  “我是基德·皮博迪公司的高级交易人,”卡尼回答,“主要是做金融衍生物的交易。你对金融感兴趣吗?”
  马尔科姆学过两年经济学,一点统计学,还有一大堆狗屁不懂的艺术课。事实上,他倒是没怎么想过自己将来要干什么。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懒得老想这些烦心事,可是橄榄球这条路也没有走通。此时在卡尼面前,他并没想掩饰自己的无知。倘若这是一场面试的话,马尔科姆可能会编造个什么谎言,不过这是在午夜之后东京的一间酒吧里,而且面前是掏钱请他们喝酒的人。
  “衍生物是他妈的什么东西?”
  卡尼笑了:“好吧。衍生物是一种金融交易工具,它的价值取决于它所基于的资产或是担保物。”
  他们正说着,塔克挪到了马尔科姆身边。塔克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在哈佛,他的专业比人们能想像的还要没意义。卡尼显然是注意到了塔克茫然不解的表情,于是笑得更得意了,顺手把橄榄球扔到塔克手中。
  “拿着这球。现在它的价值差不多是29美元,这是我买的时候付的价钱。如果你们中有几个以后成为职业球员的话,那么它的价值可能会涨到现在价值的10倍左右。而如果你们中哪位能拿到一个‘超级杯’的话,那么这球将给我带来不小的一笔利润。如果你们最后都沦落到去新泽西的小城里教小孩子打球的话,这球就狗屁都不值了。”
  “也就是说这只皮球就是一件衍生物,”马尔科姆接过话头,“而我们就是它的价值支撑物?”
  “我这儿还有一个更好的例子,”萨蒙斯冷不丁凑过身来插了一句,这时他的暗色头发看上去简直凌乱不堪。“你看到那边吧台边上的那个小妞了吧?”
  马尔科姆和塔克一同向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女孩身材纤细高挑,穿着超短牛仔裤和蕾丝上衣,脚上蹬一双镶有金属亮片的高跟鞋,用几根皮质窄带固定在脚踝处,使得她的腿显得愈发修长。
  “她是个还在混饭吃的模特儿,”萨蒙斯咕哝着,“两个星期前我在一楼男厕所里上了她。我可不是说着玩的。现在我的包里还放着她的一条内裤呢。如果她事业不成功的话,我会把她的内裤扔到垃圾桶里。但是如果她出了名的话,我就会把它卖到日本哪家性用品店里发上一笔。这里有很多混蛋愿意花大钱买这样的脏玩意。”
  马尔科姆转过身去看了看那个女孩,又回身看看萨蒙斯。他说的这种事马尔科姆时常能在更衣室里听大伙说起,但不是在酒吧里听一个三十多岁的银行家提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恶心还是好玩。
  萨蒙斯说完站起身来往洗手间走去。马尔科姆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那个露着肚皮的女侍者从他右肩那边探过来,递给卡尼一张账单。账单是用日元记数的,不过马尔科姆在飞行过程中看了一本指南,他在脑子里打了一番算盘,很快知道这笔账总额超过了八千美元。
  卡尼把一张白金信用卡递给侍者,在她接过去的时候使劲捏了捏她的手。她朝卡尼微微一笑,但卡尼看来一点儿都没有在意。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乳白色的名片,然后转身对马尔科姆说:“我喜欢你打橄榄球的风格,而且你看来是个很聪明的小子。如果你去职业大联盟的事情不顺利的话,给我打个电话。我想你在这里是会有前途的。”
  马尔科姆闻言一惊,随即紧紧盯着卡尼。他不知道卡尼是怎么知道他试图加入职业橄榄球队的打算的。不过他很快又想到,很多普林斯顿大学校友都会很虔诚地关注母校的橄榄球队。因此卡尼要找出球探们在关注哪些大学球员也不是什么难事。对马尔科姆来说,倒是酒吧的账单更让他震惊,一晚上就喝掉了八千美元,那可比他老妈两个月的工资还要多啊。而且现在他们还没有喝完呢。
  

三:1992年9月,三万英尺高空(6)
马尔科姆接过了名片,轻轻摇摇头,问:“萨蒙斯不是真的把那女孩的内裤放在口袋里了吧?那也太恶心了。”
  卡尼淡淡一笑,随即招手示意侍者给他们再上一轮酒。
  

四:纽约(1)
一个无风的明媚清爽的清晨。气温大约摄氏20度,天空是蔚蓝色的,空气中透着纽约秋天的气息。
  早上7点刚过,马尔科姆就已经开始奔忙。他全速在水泥山谷一样的纽约金融区里穿梭,周围是一片灰色西装和公文包的波浪。他知道自己快要迟到了,只是不太清楚晚得有多严重。他试图从周围陌生脸庞的表情中推断出时间。他们有的神色略显疲惫,有的几乎完全透着痛苦,这让马尔科姆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帮助。本来如果能看到太阳的话,应该还比较容易弄清时间。但是在这里的大街上,拂晓时天色也充其量不过是比晚上稍微亮一点点。到7点的时候,空气仿佛都染上了路边便道上来来去去灰西装的颜色,成为了五六种不同深浅度灰色的混合体。高楼的玻璃、合金门窗以及大门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透明感,所有摩天大楼七楼以上的部分都消失在高空的迷雾之中。
  华尔街和百老汇街的十字路口终于迫近了,马尔科姆也加快了脚步。就是这里了,金融世界的中心,一个过去被人们称作“角落”的地方。这里就是一个引力黑洞,把一个又一个简历上写着经济学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吞噬了进去。
  马尔科姆一年前毕业的时候,他一半以上的同学都曾经来到这里,渴望在世界市场的运作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财富。马尔科姆曾经试图抵御来自这个黑洞的引力,并且尝试追逐那个他自己都知道不会实现的橄榄球之梦。
  马尔科姆绕开路边的明黄色出租车和黑色的豪华轿车继续前行。他边走边告诉自己,这里还有空间让他实现一个新的梦想,一个真正可以实现的梦想。实现这个梦想的关键不在于他个头有多高体重有多重,而在于他愿意付出多少艰辛。
  从华尔街23号门前经过时,马尔科姆抬头看了看这幢大楼斑痕点点的石墙,随后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标志着摩根公司大楼入口的巨型黄铜门。石墙上的斑痕是1920年的一次爆炸案留下的伤痕。虽然有争议,但不少人认为那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恐怖袭击。而在一个街区以外,股票市场又在为新的一个交易日做准备。马尔科姆已经从扑面而来的清风中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活力和能量,一种来自大交易的巨大引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嗅到了一股混杂的味道:汽车尾气、皮鞋、街边咖啡、还有紧张的汗水——这正是华尔街清晨的味道。
  马尔科姆不停想像着成为又一个穿梭不停的灰西装会是什么样子。他感觉自己对这种未来有几分激动。它将带来金钱、荣耀以及电影中看到过的那种富足生活:一套不错的公寓房子,昂贵的衣物,一个需要奢侈生活的女友,当然最后还有一个需要奢侈生活的妻子。但他同时对这种未来又有几分恐惧,因为他看到这里的人们就像工蜂一样围绕着曼哈顿这只蜂巢忙碌不息,生活单调乏味。马尔科姆担心,富足的生活可能只是夸夸其谈,其实没有那么好。但是他又觉得,或许自己能比一般人得到的更多。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墙,感受着它的伤痕,然后把所有不安的感受通通压了下去,毅然向此行的目的地迈出了脚步。
  “请在这里稍候,肯德里克先生很快就会过来。”
  接待马尔科姆的女士梳着50年代的发式,她很友好地拍拍他的肩。但在不安的马尔科姆看来,那就像是一记重击。不过他还是按她的指点走进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他回身想谢谢她,但她已经关好了门,回头又消失在了交易厅的那一片嘈杂混乱之中。这样也许更好吧,因为马尔科姆已经紧张得忘记了她的名字。
  于是他又回过头来,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这间办公室很空,布置得非常简约,简直感觉不出多少人的气息。窗户旁边有一张很大的木桌、一张皮椅、一张不大的双人躺椅,上面还有乳白色的坐垫。一侧墙边的书架上放满了市场营销方面的书籍和企业名册。桌子上没有相框,墙上也没有任何艺术品。地板上有一块地毯,质地很薄,乳白色的,看上去很实用。从天花板中央悬挂下来的惟一一只荧光灯泡发出刺眼的光。
  这间屋子看起来不像是为面试布置的,倒更像是为审讯布置的。从近来几次面试经历看来,马尔科姆知道屋子里的布置似乎两种目的都有。过去的这一周他去参加了十四次面试,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他现在所在的大楼周围四个街区内进行的。他口袋里塞满了卡片,上面写满了公司地址和联系方式,其中包括投资银行、咨询公司、刚起步的小型企业、保险公司等等。他差不多给普林斯顿大学校友办公室列出的所有涉及金融的职位都投送了简历,而且从开始求职那天起,他就每天早上都乘坐45分钟新泽西公交车从莫瑟郡赶到城里。显然,他的履历是足够优秀的——或者说是足够特别——应该足以让他跨进多数华尔街公司的大门。但即便如此,他至今还没有得到一份工作。不过奇怪的是,对此他却有点莫名地高兴,这么多次面试当中没有哪一次真正鼓励了他投身金融事业。他有点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金融和橄榄球运动太不一样,它最主要的内容就是文字工作、电脑调查研究和电话来往。不过无论如何,马尔科姆还是在期待遇到一点能给他的内心带来一丝火花的东西,他期待着这东西能让他在金融领域里找到橄榄球运动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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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纽约(2)
他走到双人椅旁边,然后在中间坐下。他拉直了自己系的普林斯顿毕业生传统的橘黑相间的领带,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布鲁克斯兄弟衬衫。衬衫是母亲送给他的,领带则是来自校友会的礼物。他的外套是跟比他年长的室友借来的,裤子其实是黑色的运动裤,不过在10英尺开外倒是看不出来。
  听到身后的办公室门打开的声音,马尔科姆赶紧坐直了。进来的是一位瘦削的男人,马尔科姆猜他就是肯德里克。他留着短短的黑发,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他快步走到桌前,细长的手中拿着一个黄褐色的文件夹。他的西装是定制的,看来价格不菲,就连手指甲也小心修剪过。不过他的脖子看来从衣领中往外突出得有点多,露出硕大的喉结。他在皮椅上坐下,然后在面前的桌上打开了文件夹。
  “马尔科姆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马尔科姆连忙起身想和他握手,但对方连眼睛都没有从文件上抬起来。马尔科姆看到自己的简历放在一摞别人的简历上面,随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盯着正在浏览他简历的肯德里克。他眼镜片后面是一双圆亮的黑眼睛,脸颊上方深深的眼袋让他的眼睛显得更黑。
  “你曾经在职业橄榄球训练营里待过一个月?”肯德里克开始发问,“那段经历对你有什么影响呢?”
  马尔科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这个问题和他每次面试的开始一样。这是他简历上让他显得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也可能是让他通过第一轮筛选的原因。
  “我遇到了很多出色的人,也对自己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回答道,尽力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可信。这是一个随时都准备好要用的回答,马尔科姆很肯定对方也能看穿这一点。不过事实确实不太适合在面试当中拿出来说,因为那一个月太痛苦了。每天他都被个头有他两个大的对手们打得惨败。这些人不喜欢他是一个能上普林斯顿大学的人,也下定决心让他知道他们对他的不爽——不管是在球场上、更衣室里,甚至于他们住的宿舍里。不过即便如此,马尔科姆还是坚持了尽可能长的时间。最终训练营教练别无他法,只得把他淘汰了出去,不过所有人还是对他的决心和毅力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肯德里克把他的简历放下,并且终于开始打量他,然后继续发问:“好吧。至少我们知道你是能够经受打击的人。那么你为什么想为我们公司工作呢?”
  马尔科姆假装自己在思考这个问题。其实他早已经写好了十几种备选答案,于是他试图从中选出一个看来最适合现在用上的。肯德里克刚才的语气听着有点不怀好意,所以马尔科姆可不想给人留下挑刺的机会。
  “我读了很多关于贵公司的信息,我知道自己在这里能得到在别的公司无法得到的机会。我是一个有动力而且勤奋肯干的人,而且我希望置身于一个能让自己在头脑方面进一步提升的环境当中。”
  这其实是认真编造的狗屁谎言,对钱连提都没提。尽管华尔街全部的意义其实就是金钱,但是在面试当中,钱是绝对不应该被提及的。习惯上面试官都会对应聘者提及很多的数字以图吸引他们,但是由于某些奇怪的原因,如果你告诉他们你想要得到这份工作是为了挣钱的话,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肯德里克看来不是非常在意他的回答。“如果你被我们雇用了,你第一年将会过得非常痛苦。你每周都要工作140个小时,每天只有10分钟时间吃晚饭,根本没有什么午餐时间。你要去做所有别人连碰都不愿碰的工作。我们会像对待狗屎一样对待你,而你还得告诉我们你喜欢这么被虐待。你要做很多的复印工作,以至颜料会从你的耳朵里冒出来。你会恨我,恨你的同事们,而且最终学会恨你自己。这里会像一间橄榄球队更衣室一样对你的头脑有好处!”
  马尔科姆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抽搐。他很肯定肯德里克从来没有涉足过橄榄球队更衣室,顶多有可能每周和几个高层同事打两次壁球,或是在上西区的某家网球俱乐部更衣室里有两件球衣。不过此时马尔科姆既然坐在面试桌的这一头,那么除了点头和抑制住嘲笑对方的欲望,什么都不能干。
  “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肯德里克接着说,“如果你能挺过这段时间,到第二年年底的时候,你就会开始挣大钱。你的基本收入会达到15万美元一年,而且你会得到一份与你的业绩相匹配的奖金。虽然还是要一周工作140个小时,但是你会喜欢上工作的每一分钟,因为你会挣到钱。去年我就挣了200万美元。而我现在才27岁。”
  数字都摆在马尔科姆面前了,但要理解这些数字可不容易。根据他从同学和以前的毕业生那里了解的情况来看,肯德里克说的可能都是真的。第一年会非常地恐怖,但是如果他能挺过这艰难时期的话,几年之后他就可以拿到不错的薪金以及高额的分红。当然现在不是80年代了,他可能没法在30岁之前就挣到数以百万计的巨款,华尔街强盗资本家的时代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不过金融业仍然是挣大钱的地方。如果他真能争取到一个华尔街的工作的话,他肯定会富起来,虽然过程缓慢而且要经受痛苦。
  

四:纽约(3)
“我刚才所说的就是我能给你的东西,”肯德里克继续提问,同时把手平摊在桌面上,“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能给我什么了。要不我们这么开始吧,你告诉我在过去的12个月当中美国消耗掉了多少橘子?”
  马尔科姆不觉地往窗外瞟去,鸽子在外面的窗台上排成了一行。有一瞬间,马尔科姆感受到一种想要加入到这些鸟儿当中去的冲动。整整一周之内,马尔科姆不断地在面试中被问到这类问题。“欧洲有多少个游泳池?”“为什么英格兰不卖淡啤酒?”“男人和女人到底谁在伞上面花的钱更多?”这些问题都是为了用来展现人们逻辑思维的过程,并据此判断出一个人的信息创造和分析数据的能力。肯德里克其实压根就不关心过去一年中美国出产了多少橘子,他只是想看看马尔科姆会如何得出一个结论。
  马尔科姆心想,那就给出一个答案得了,思维过程就见鬼去吧,让肯德里克自己去想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答案的。于是他回答道:“亿个。”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样做的话,他可能很快又会被赶出办公室。他都已经面试了14次了,一次工作机会都没有拿到,他实在不能承受失去这次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只好开始解释:“美国有亿人口,他们中有80%的人每天都是从一杯橘汁开始一天的。假设每杯橘汁需要三个橘子的话——”
  马尔科姆开着他那部到处都是凹痕的牧马人吉普走在回家的弯曲车道上,轮胎下面的沙砾飞溅起来,就像一阵往后落下的雨。他是在一片寂静无声当中开过从火车站到家的这段路程的,因为吉普上的收音机几周以前就坏了。由于要花很多时间准备简历和面试,他一直都没有时间把它修好。在坐了45分钟火车穿越了新泽西州北部美丽的地区之后,马尔科姆以每小时130公里的速度穿行于莫瑟郡。以这样的高速完成这段路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从火车站到他家是一条直路。莫瑟郡其实根本就没有值得一提的中心地区,只有一条穿镇而过的两车道高速公路和一个购物中心,一所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在那儿上学的公立学校,还有一家超市。这里连一家精致一点儿的百货商场都没有,而新泽西那些偏僻的地方都有这种商场。这里只有一家大得不可思议的超市,入口处有玻璃旋转门,周围是一片沥青路面。小的时候,马尔科姆多数晚上都在这里的停车场上拿超市里的手推车玩碰碰车,直到有一次,他的一个朋友在一次很壮观的四车相撞当中折断了手腕。那可能是自从1973年恐慌以来莫瑟郡发生的最令人激动的一件事了。
  砾石车道一直延伸到离马尔科姆家前门廊几英尺远的地方。房子非常小,只有一层,窗户上有百叶窗帘,屋子后面有不大的一片用栅栏圈起来的花园。两年前马尔科姆粉刷了整个房子的外墙。他母亲本来是想要狩猎绿的,但是马尔科姆把油漆混得实在是太过了,所以经过了两个冬天之后,房子的墙变成了酸橙绿。院子也是差不多的色调,草刚刚割过,不过周围好像都长了杂草。这里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成长地方:马尔科姆就是在这里学会怎么接橄榄球的,杂草那块地可以权且充作端区,而砾石车道可以用来测距离。到了十岁的时候,塔克已经可以从高速公路上把球抛给他了。
  马尔科姆下车踩到地面的时候,砾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透过屏风,他可以看到母亲正在前门厅里给植物浇水。她穿着牛仔裤、T恤衫,红褐色的头发往后梳成了一个马尾辫。尽管此时她正俯身给两盆纠缠着的蕨类植物浇水,但是她看上去仍然比她52岁的年龄要年轻许多。和马尔科姆的父亲离婚后不久她就改嫁了,总的来说她是一个乐观向上的女人,非常坚强和独立。这也是必要的性格,因为马尔科姆的继父——一位机械工程人员,一直需要打两份工来支撑起这个家。母亲从未对马尔科姆的生父怀有任何怨恨。他现在也再婚了,住在纽约州的布法罗,他们从分手开始就一直分担着养育马尔科姆的责任。所以说,他们家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快乐的养育环境——尽管离了婚,没有多少钱,但是别的都不缺。
  马尔科姆走到母亲面前时,她抬头看了看儿子,给了他一个微笑:“看看我们的华尔街大富翁啊,他的裤子可是真正的时髦货。”“富翁们可不会去使用新泽西公交线,”马尔科姆答道,“如果他们要被关在那种厕所一样的铁笼子里的话,他们也会像我一样穿得尽可能舒服一点的。”
  他脱去外套,把它挂在起居室走廊边的钩子上。屋里的家具也就比跳蚤市场里的货色高一个档次,不过都是悉心挑选出来的,所以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整体的感觉还是很温暖。屋里有木质框架的躺椅,藤质的摇椅,墙上有流苏挂饰,墙边摆着一架红木钢琴,还有一张咖啡桌——它曾经是一扇玻璃门的一部分。墙上有不少的画作,是母亲的一个美术家朋友的作品。他擅长画静物,所以屋里的画主要都是碗里的水果,但也还是有一些画的是马或是猎狗。屋子里全部都铺上了地毯,有几块是厚粗绒的,白色略黄,与墙的颜色相配。这屋子远算不上宫殿,但也不是什么垃圾场。在新泽西这种地方,有些人的房子就跟宫殿一般富丽堂皇,有的就像垃圾场一样粗鄙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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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纽约(4)
马尔科姆用手捋了捋头发。外面倒不是很热,但是出城的这段旅程还是让他身上出汗了。和往常一样,车站又卖出了超过座位数的票,这使得马尔科姆被迫在过道里站了20分钟。母亲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很快浇完了水。
  “车上的情况真那么糟吗?”她问。
  马尔科姆没有回答。母亲皱了皱眉,显然是想让他高兴起来。最后她指着厨房告诉马尔科姆:“今天早上有你一封信。”
  马尔科姆低落的情绪微微起来一点,或许安娜到底还是给他回信了。安娜是他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同学,大四最后那几个星期他们一直在约会。毕业之后她搬到了洛杉矶,盼望着能在电影界获得成功。马尔科姆本来以为她会在一两年之内参加法学院入学考试的,但是最近几个月他们俩没怎么联系,不过马尔科姆还是一直给她写信,告诉她自己的进展情况。
  “是从加利福尼亚来的吗?”他问。
  他母亲摇摇头:“比那要远多了,是从日本寄来的。”
  十分钟之后,马尔科姆把自己锁在了小小的卧室里。从东京寄来的信平展展地搁在床上,在鼓起勇气给那边打电话之前,他已经把信通读了整整三遍。随后,他在家里的无绳电话上按了那个十位数的电话号码。这封信令他吃惊的地方在于——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迪恩·卡尼依然记得他。而让他更不敢相信的是,卡尼当初把名片给他的时候居然是认真的。马尔科姆其实当初完全是一时兴起把自己的简历发给了卡尼,他从未真正指望卡尼会去看。事实上,他甚至怀疑过那几张纸到不到得了卡尼的办公室里。因为他当时都不太知道怎么在信封上写卡尼在日本的地址。
  马尔科姆拨完号码后听筒里先是一段短暂的停顿,随后他通过电话听到了奇怪的嗡嗡响铃声。即便是这铃声都带着异国气息,于是在等着对方接听电话的时候,马尔科姆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奇特的兴奋。
  第四通铃声响起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很尖的女声。
  “你好。”
  马尔科姆清了清嗓子:“我想找卡尼先生,我叫约翰·马尔科姆。”
  对方很快就用地道悦耳的英语打断了他:“请稍等片刻。”
  听筒里随即传来电话转接时播放的音乐,好像是一首日文流行歌,吉他声很重,而且夹杂着几个英语字句,听着像是胡乱塞进去的:“生活,爱情。你热爱它,你热爱它……”
  “嘿,马尔科姆,马尔科姆,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啊。”
  马尔科姆一下子在床沿上坐直了,握在手里的话筒都热乎了起来。听到卡尼的声音,他仿佛瞬间又回到了东京那间酒吧里,他仿佛听到了那些口哨声,看到了那些穿着短裙的日本女孩。
  马尔科姆回答说:“其实我很惊讶你还记得我。我一般很难给别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卡尼笑了:“拿到你的简历时,我们都很高兴。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告诉你的,我想你会给我们的团队带来有益的帮助。”
  马尔科姆凝神看着卧室的窗外。后院只延伸到了离房子10英尺的地方,再往外就是一排高大的松树。有一个轮胎做的秋千挂在一根较矮的树枝上,系着轮胎的绳子都已经磨损了,再下一次雨的话,轮胎就该掉下来了。
  “我必须跟你说实话,卡尼先生。我对国际贸易、金融衍生物或是日本全都一无所知。我对你们做的事情也一无所知。我可以胡编一套狗屁面试辞令,但事实上我要多没经验就有多没经验。”
  马尔科姆自己都对自己的坦率感到惊讶。如果他在肯德里克的办公室里说了这话的话,立马就会被人扔出去,但是对卡尼的某种特殊感觉驱使他直言以对。
  卡尼看来倒是很欣赏他的坦诚。
  “马尔科姆,这又不是什么狗屁高精尖的火箭技术。我会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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