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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太后难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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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抖了一抖,依旧无一人敢冒然开口。高湛依旧是那副神容立在那里,好似根本就没有听见昭君说的话,身形凛然。
昭君愣了一愣,略有些着急:“湛儿,你莫不是真的信了那上面说的?也认为是哀家毒杀了你的母后?”
高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嗓音从他齿间传出:“难道不是吗?”
众臣又抖了一抖,纷纷将脑袋埋的更低,就连之前言语之间还有几分想帮衬着高湛一些的文臣也垂了头不敢开口。后宫里的事就已经是他们这些外臣不能过问的,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涉及到王室的辛秘,他们便更不敢插嘴了。妄议帝王家事,那可是要被砍头的!
昭君捂着胸口有些无力,喘了几口粗气,又有了几分将将要晕厥过去的征兆。一旁高演连忙安抚了几句,待到昭君缓了些许,便偏过头去,厉声与高湛道:“阿湛!你是疯了吗?郁皇后是得痨病死的,这一点,你我心中都十分清楚。朕不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那份假遗诏,你给朕好好看清楚,这份才是真正的遗诏!”一甩袖,宽大袖袍散开,露出他手中握着的一份卷轴。
高湛却是看都不看那卷东西一眼,只道:“这个东西是假的,你我心中都很清楚。皇上,臣弟今日前来并不是想夺了您的皇位,臣弟只想给死去的郁皇后讨回一个公道。”
众臣倒抽一口凉气,心里直惊道,今儿的傍山王殿下不会是真的疯了吧?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一句又一句的说出口,若非皇上宅心仁厚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怕是早已将他拖出去砍了,怎得还能容许他在这里大放厥词?
大齐的子民口口相传的一件事,便是,当今皇帝十分孝顺,对其母更是礼遇有加,将协力六宫之权全数交给了他母亲,也就是当今太后。
高湛若是说他今日是来谋权篡位的,那也就罢了,最多落得个推出去斩首的下场,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他却是来声讨皇帝他娘的,如此一来……众人抽完凉气之后便又忍不住的抖了抖。
果真,高湛的此言一出,王座之前的高演眸色便蓦地一沉。
接下来的事情便可以用一句话来概述清楚,高演发了难,高湛招架不住,直接被人一记手刀砍晕了拖了下去。高演对这件事的解释便是:“傍山王入了魔障,蒙了心智,才说了这么些胡话。身为皇弟却不知身为大齐子民榜样该做何事,大闹朝堂,实在不配做大齐王爷,遂,削其傍山王之位,贬为庶人,发配边州——”
处置完了之后,殿内的文武百官便都散尽了,一大清早的能瞧见这么一场好戏,这群人不知道该有多开心。昭君瞧着他们出门之时,激动的连耳框都红了。
娄昭脚程甚慢,前头的官员们走出去老远,他才徐徐的迈开了步子作势要往外走。还未迈出殿门,身后便悠悠传来了昭君的嗓音:“阿昭。”
他脚步微顿,回过头来看着她,略扬声调的:“嗯?”了一声。
昭君抬起手来,广袖顺着手臂滑落了些许下来,露出方才还在高演手中的那只黄色卷轴,赤色的封口,金黄的绢布。那是高演散朝欲踱门而出之时,昭君从他手里拿过来的。
娄昭略眯了眼睛,隔了汪池水望着昭君手中的东西,半晌,道:“怎么?”
池水卷涌,溅出细微水珠,于池畔氤氲了一地白色水汽。昭君缓缓踏着阶梯而下,身后靛青长裙逶迤而行,曳过一地白雾徐徐而至,就立在他跟前两步之遥处。
他幽深眼眸浮现出疑惑之色,面色不知为何有些发白。
昭君打开手中卷轴,反手将这份写的中规中矩的遗诏敞给他看,上面的字是高欢的字,印是高欢的印,前半段写的是皇后娄氏如何贤良淑德,长子高演是如何甚得圣心,故而赐娄氏封号为神武,传位于长子高演。她看着他,良久,道:“听说,这份遗诏是先皇交托于你,你今日得知假遗诏之事才带着它进宫来的?”
假诏之事,她早已提醒过高演,高演今日的这副样子,估摸着玩的还很是开心,高湛已无可倚仗的势力,想除去他实在易如反掌。高演之前一直不动声色,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再瞧一瞧朝中还有多少人在向着高湛,帮着高湛罢了。不过假诏一事,原定计划之中是留着交与昭君处理善后的。却不曾想朝中两派为了一份假诏就着谁应当继位这个话题讨论的正激烈的时候,他娄昭一份号称先皇交托给他的遗诏便彻底的让群臣闭了嘴。高湛不信那份遗诏是真,他本是不信的。但上头的的确确是高欢的字迹,高欢的御印,上头写着将皇位传给高演,次子高湛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削其官职俸禄逐出宫去。
娄昭声声皆是因后边对高湛的处置太过于严厉,高演才一直将这份诏书借放在他处,并一直都未曾遵照遗诏之上所写的对待这个弟弟,说到此处,他还同上天拱了拱手,赞叹了一番当今皇帝的仁德之心。
所以才有了后头高湛承受不住打击,一度发狂想将隐隐含笑的高演从皇位之上扯下来的过激行为。
此时此刻,昭君就立在娄昭的面前,两张像了七分的脸,一对一母同胞的姐弟。她嘴角缓缓上扬起一抹笑意:“上面的字迹还没有干,阿昭,你莫不是想说你为了这份遗诏,早早的就开始临摹起高欢的笔迹了。”
她面上虽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却未曾到达她的眼睛,她看着他,墨色眼眸清清明明。
良久,他轻笑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眼角都融进笑意,他朝着她缓缓伸出手去,似是要探上她绾成发髻的青丝,那嘴角勾起的角度,是那个人习惯的笑容;那样的风姿动作,是那个人平日里最爱端起的架子。这些言语动作皆带着令人垂泪的熟悉感,朝着她扑面而来。她偏头看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修长白皙,她轻声唤道:“高欢?”
他看着她,沉寂眼眸中盈出罕见笑意:“……我在。”
昭君一把遗诏猛地掼到他头上去:“你怎么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0。0
两个问题都有答案了。
青蔷是带着空间的穿越女,娄昭是高欢。
猜对了的快点站出来!!!!!!!
☆、第86章
遗诏擦着他额角而过,落地之际被他一把捞起;握于手心递到昭君面前;嘴角微微上翘:“你这是……喜出望外?”
“喜出望外你个头!”
昭君的一脸怒容落在他眼里;他不知将这个怒容做了个什么样的理解;竟朝着她迈过来,眼中盈出丝丝笑意:“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个脾气……”他说的这个脾气指的是昭君旧日的脾气;早前已经提及过;昭君她爹原是朝中任内干一职的大人;她是家中嫡长女;自然就宠出了她一副火爆脾气。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在后宫之中已经修身养性的十分淡泊了;却不曾想到,这世间有个人总能轻而易举的激怒她。
昭君将这样突如其来的愤怒划分到对仇敌的愤怒之中去,试想一下,你费劲心思千辛万苦的杀了一个人,原以为他已经死透了再无可能出现在你的面前,结果高枕才睡了没几天,他又活蹦乱跳的在在你面前得瑟了,且占了你亲弟弟的身体让你打不得杀不得……那该是多么令人感到憋屈的一件事。昭君觉得,这件事很好,非常好!
“很好,高欢,你能回来我真是高兴。”她勾了勾嘴角,转了身去同青蔷道:“高湛明日便要启程被贬边州,其间路途遥远,染病逝世自然是常见的事,再不济,摔断胳膊摔断腿也应该有一些吧?”见青蔷点头,又回过头来同高欢皮笑肉不笑道:“正巧,哀家还想着上一回你那么短命,该瞧的好戏都未曾瞧见就死了,真是太不值得了。你这回活过来就迟点再死吧。”又笑一笑,眼眸中隐有冷意:“怎么说,父子一场,你也该亲眼瞧一瞧你这宝贝儿子是如何死的……”
高欢沉默不言。
昭君掩口笑一笑,眉眼飞扬:“我可真是恶毒哟。”目光触及他的一脸肃色,顿一顿,笑意渐渐敛去:“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
她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说他是高欢,其实这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个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会借着别人的身体活过来呢?但,有她重生一事在前,青蔷在前,她觉得高欢抢了她弟弟的身体活过来的这件事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兴许是借了她弟弟身体的缘故,从前不大言笑的高欢如今瞧上去有些吊儿郎当。
吊儿郎当的高欢偏头看着她,良久,道:“高湛已经落到如此境地,你放他一条活路也不至于将你怎样,就此放走他不成么?”
昭君抬脚顾自往外走去,晨晨金光柔和的叠落在她的肩头,衬着那朵绣在肩头的巨大的花盏越发熠熠:“不成。”
他拔腿几步跟上,行在她身侧,扇背轻轻敲上她的肩膀:“这件事于你有利无害,你再考虑一下。”
昭君头也未回,面无表情道:“考虑过了,还是不成。”
他揉一揉额角,苦心孤诣道:“你想要的不过就是皇位罢了,如今皇位已经交给你了,你拽着高湛,还想要什么?”
昭君顿了顿脚步,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什时候跟你说过想要皇位了?”说完顿了顿,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改口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只想要皇位而已了?”
他立在她身侧,有风吹起他素色衣袂,眸光落在她身上:“你想如何?”
昭君想也没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要他们娘儿俩一尝我们娘儿俩受过的苦,母债子偿,偿不完的媳妇还……”话出口,觉得自己竟能在一个大仇人面前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简直太没有骨气了,于是一句话尾音绕了几绕,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扬调:“这又关你什么事!”
高欢摸了摸鼻尖:“哦,对。不过话说回来,有时候生比死要痛苦些,你若是真的打算让高湛痛苦下去,就应当放他一条生路……”
昭君深深望他一眼:“你快去死吧!”
高欢眼中浸出些许笑意,了然道:“原来你这么不舍得我受苦啊——”
昭君从他手里接过遗诏,指着他转过头去同青蔷道:“你那个什么隔空取物,快使出来,把这玩意儿丢出去。”
青蔷:“丢,丢出去?哪儿呢?”
昭君作出沉思模样,片刻,一合掌坚定道:“听说魏国西边儿有个山寨子,里头住着一群未开化的野人,以食人为生,把他丢那里去。”
高欢“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甚风骚的摇了摇,徐徐缓缓的开口道:“你这有些不太道德……”尾音还未说出口,便瞧见青蔷抬手凭空做了个抹的动作,瑞兽嘴中吐出隐约白色香气,飘到他身侧之时却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转了一般,弯弯曲曲的在空中滚了几滚,连同着方才还在说话的高欢一起不见了。
青蔷抹完之后,有些惴惴道:“姑妈,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昭君轻哼一声:“哀家觉得这样做非常好。”抬脚走两步,头也不回道:“宫中喜事将近,你费心一些,将演儿与同昌的喜事置办的热闹点。”
翌日一早,高湛随着一行被发配的罪人们一同出城去,远赴边州。临行之前昭君撑着青蔷的手颤巴巴的去送了一送他,日出山眉,晨光乍起,他只穿了件墨色的常服,立在石阶之下,相较于之前而言倒是平静了不少。
遥遥望去,这位负手立于石阶之下的青年衣冠整整,神丰目朗,倒像是谁家贵公子出游一般,瞧不出来半点儿狼狈。
他平静的看着昭君从百步石阶之上徐徐而下,停在他跟前时,才略略抬了眼,看着她问了一句:“你还来做什么?”
押送行队站的远,空旷宫门口,唯有昭君立在他跟前,就连青蔷也站开了些许位置。
昭君略扬了头看他,伸手想要抚上他的发丝,像是爱子将要远行,身为慈母的她恋恋不舍的想要将他的眉眼印刻在心头。被他躲开,手停在半空之中,面容之上依旧是悲戚的送别之色,可嗓音却是带了笑意的:“自然是送你最后一程了。”
他蹙眉,道:“你安排了多少人埋伏在路上?”
昭君看着自己的手心,轻声道:“不多,就几百个,分成了十几拨,一次杀不死你,两次也杀不死你,湛儿,你说接二连三十几次,能不能杀死你?”
高湛眼眸微颤,垂了眼帘,道:“你若是想杀了我,不需要花这么多力气,一刀就足以毙命。”
“哦。”她收回手来,拢于袖中,笑道:“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哀家的乐趣。”
高湛身形微滞了滞。
昭君似是忽的又想起来什么一般,柔声道:“啊,对了,忘了跟你说了。陆贞前几日已经同哀家求了个恩典,想要嫁于沈嘉彦为妾。你最记挂在心头的事情,哀家都替你做了,如何,开不开心?”她眼中缓缓攒出一个笑来,这些话就像一柄利剑,刺穿他的皮肉,刺穿他的心肺。
这是假话,但是陆贞的腰带还系在沈嘉彦腰间,她这么说,他没有理由不信。
高湛猛地抬起头来,双手发狠似的扣上她的肩,指骨因用力而泛青:“蛇蝎毒妇!你欺人太甚——”
昭君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眉眼却是温柔的笑开来,抬头看着他,嗓音放的低低缓缓的:“欺人太甚?高湛,哀家就是喜欢欺负你,如何?”
远处立着的两排行队大约觉察出些许的不对劲儿了,几个半蹲在草丛边上剔牙的侍卫也纷纷的站了起来。
昭君凑得他近一些,眉眼笑开来:“你放心,你那心上人陆贞她心里也有沈嘉彦的位置,沈大人年轻俊朗又温文如玉,陆贞她嫁过去,会和他好好过日子,夫妻恩爱,举案同眉,不会有人再记得你,高湛,这些都是你娘给你种下的因果,再痛苦,你都给哀家受着……”眼角笑意愈甚,却是忽的转了个话锋,惊呼出声:“湛儿!你不认得哀家了吗?哀家是你母后啊——”
话音落,她已后退一步重重的跌在了冰凉地面上,青蔷急忙赶过来搀扶起她。高湛犹不能反应,望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半晌,眼中蓦地迸溅出狠意:“贱妇!你这个贱妇!我要杀了你!”
一掌劈下去,还未触及昭君半分,便被急忙赶来的侍卫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只能一个劲儿的嘶吼着,外人瞧上去,倒真的像是一个疯子。
青蔷扶了昭君,怒道:“快将这个庶人带走!他疯了!彻底疯了!”
一众人压着高湛走的有些远了,高湛犹自咆哮着,言语之间的意思大约是昭君毒害了她母后,杀害了他父王,抢走了他的皇位,现在还离间了他同他最爱的女人。一旁有侍卫听懂了他的话,冷笑两声:“可不是疯子没错么!连这种事情都敢拿出来说。啊呸!”
昭君朝着远走的高湛挥了挥绣帕,装模作样的捻了捻眼角的泪,悲叹道:“湛儿,苦命的湛儿啊,你们小心点,别弄伤了他。”继而又用绣帕掩了脸,一派慈母作风无疑。
高湛被贬后几日,陈文帝终于表了个态,欲将掌上明珠,最为疼爱的同昌公主嫁于高演为后,高演欣然应之。继而择了个黄道吉日,一队喜仗队敲锣打鼓甚是热闹的将同昌抬进了皇宫。宫中上下热闹了足足七日有余,皇帝迎得新后,为给新后祈福故而大赦天下三年,免除税赋。这是当年萧唤云都未曾享过的荣誉。
祭过天地,上禀先祖,记入宗庙族谱,入昭阳殿叩拜太后,入主含光殿接受众妃朝拜,前前后后,忙碌了一整日。
入夜,棒子声敲了不知多少下,喜宴犹盛,沈嘉彦得了青蔷的令,挤进众臣之间将高演挖出来,将他塞进了含光殿。
殿内红烛曳曳,红绒花瓣覆满地面,瞧上去像是铺了一张红地毯。有微风轻动,琉珠叮铃,大红喜床之上端坐了位一身喜服披了盖头的姑娘。
那是同昌,他的帝后。
高演停在她跟前一步之遥,徐徐伸出手去掀她的盖头,一边掀一边镇定的打招呼:“丫头,许久不见啊……”最后一个字拖得老长,自他的目光望去,红盖头之下,艳妆明眸的小姑娘正捧着一只果子啃的卖力。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看他一看,默默的把手里的果子往身后藏了藏,略抬眼看了看他,见他还在看自己,又藏了藏,红了脸皮:“我只是,只是饿得慌……”
高演端过一旁桌案上的糕点递到她面前去,笑道:“吃这个。”
同昌捂一捂脸,羞涩道:“不吃了不吃了。”又有些愣愣,抬头看他,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啊?”
高演默一默:“这是朕的新房。”
同昌捂着脸惊道:“天呐!我进错房了?”
高演有些踉跄,扶了扶额:“你也没进错房。”松了手,踱到她身边同她一起坐在床沿上,偏头看着她:“你要嫁的人是朕,开不开心?”
同昌捂着胸口,同他摆了摆手,道:“你等等啊,让我缓一缓。”说完便爬上床,直挺挺的躺在被褥上,望着顶上幔帐,良久,似乎还不能回过神来。
高演凑过一些:“怎么?开心疯了?”
同昌喘了口气,歪着脑袋看他,有些疑惑的蹙了眉,认真道:“可我,并不想嫁给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千万不要对皇帝结婚的细节考据,顾大人直接按架空程序来的,哈哈哈哈~~~~
☆、第87章
高演眼中笑意渐渐敛去;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怎么?你不想嫁给朕?”
同昌卖力的思考了会儿,与他对视着,认真道:“不想,一点都不想。”从床上爬起来,默默的缩到床角去,有些懊恼的将脑袋埋在膝盖上,闷声道:“我现在有点难受,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高演没说话。
带了哭腔的嗓音从她膝盖处闷闷的传出来:“父皇是个骗子,小舅父也是个骗子,明明说好了要嫁给那个什么高湛的,为什么就换成你了呢?”
高演身形僵了僵。
同昌从嗯嗯嗯哭到了呜呜呜,似是遇到了什么特别令她悲伤的事情一样;抱着膝盖哭起来:“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一点都不想!”抬起头来看了高演一眼,满脸泪痕,坚定道:“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行!”
高演:“……”
同昌坚定的扭过头去,看着红彤彤的床幔,哼一声:“我不会嫁给你的,你别妄想了!”
高演甚头疼的扶着额,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你觉得成亲是交好朋友的意思?”
同昌扭过头来看着他,揉了揉哭红的眼睛,疑惑道:“难道不是吗?”顿了顿,回想了一会儿,坚定道:“肯定是的啊!我从前这么说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不是啊!”
烛火摇曳,窗外传来夜风穿过树梢飒飒作响的声音,高演嘴角缓缓上翘起一抹弧度,却是板正了一张脸,坐在床沿上,一副失落神情道:“原来朕竟这么不讨人喜欢,你都不想跟朕做好朋友啊——”通明烛光落在他身上,看上去添了几分孤单与凄凉。
床板发出几声阵响,同昌爬到他身边来,抱了膝蹲在他身边。半晌,她戳了戳他的肩,道:“其实你挺讨人喜欢的。”
高演眼中笑意更甚,却将脑袋扭向另一边,甚凄凉道:“你不用来安慰朕……”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够直白,又添了一句:“就让朕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同昌愧疚的挪过来一些,伸手戳了戳他,诚恳道:“你真的挺讨人喜欢的,可是我不想跟你做好朋友嘛,我这么喜欢你,要比做好朋友还要喜欢很多。”抱着脑袋纠结道:“你说我是不是挺变态的啊?为什么对你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喜欢?”
高演顿了顿。
同昌后知后觉的捂了嘴,好看的眼睛浮上一层雾色,后悔道:“完蛋了,你肯定觉得我很变态了。”
却见高演缓缓转过来看着她,幽深湖泊一样的眼眸深邃不可见底,他含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成亲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霎那,同昌觉得自己闻见了最喜欢的那个桂花香味,他笑的时候,她觉得很开心,这种开心在心底变成了满满当当的喜欢,喜欢的快要满出来,这些满出来的喜欢落在地上,就生了根,长出大树来,有粉色的花盏满树满树的盛放开去。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此后很多年里,她都觉得那个时候自己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点了那个头,简直太屈辱,太悲惨了。
而就在她点了那个本不该点的头的时候,就感觉到最近的烛台一闪,灯灭了,高演覆身倾轧而来,像一座玉山,柔软湿润的东西覆上她的唇。
“嗷!你怎么咬人啊!”
“……你可以咬回来。”顿一顿,重重纱幔之间又响起他略沉的嗓音:“你这是啃。”
月影花下你侬我侬,红罗帐中抵死缠绵,然后肉肉遇到了**。被河蟹了。
第二日一早,高演便顶着一身被啃得乱七八糟东一个牙印西一个的牙印从含光殿里出门去上早朝,他身后的同昌扒着门框扶着腰,内心懊悔的泪水哗啦啦的流成了一条奔腾的澜沧江。
继而接连几日,青蔷忙于手把手教同昌如何处理后宫事宜,随着同昌一起过来的是她的姨妈,越国夫人。越国夫人以同昌年幼为由,平日里只要青蔷教同昌,她便会跟在一旁学着。她将同昌养到这般大,于同昌而言其意义就相当于她幼年之时跳井而死的娘亲。这个娘亲担忧着女儿,事事皆为她考虑,这一点昭君很欣赏。
高演忙于前朝事宜,自高湛殿前闹了一闹之后,他便硬生生的多出来了几些麻烦事,处理起来甚是棘手。那日维护着高湛的几位大臣于这接连几日之中重伤了几个武官,死了几个文臣,就连张相也借了年迈的由头辞官回乡了。朝野之中一派安详宁静。
比较不宁静的大约便是萧唤云。
同昌嫁过来之前的两日,她上了回吊,最后因白绫不够牢固从上头摔下来磕伤了下巴为结束。洞房第二日,底下的人收了含光殿中染了落红的帕子教给昭君之时,昭君在花园里头摆了张桌子,正自己同自己下着棋。一旁花墙人影闪动,昭君抬头望去之时只瞧见了闪瞬而过的衣角,像是萧唤云的衣裳。当晚,萧唤云便又跳了一次水,冬日水涸,未能淹死她,只将她淹的受了点寒气,于床上躺了半月才勉强下地。
对于萧唤云,同昌表现出了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有的一方强烈的好奇心,但碍于越国夫人对她的拳拳教导,她这个新媳妇新皇后才勉强的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但,这样的克制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终于有一日,萧唤云不知又用了个什么法子自尽,闹得有些出格,底下的人将这个消息报上来之时,同昌正趴在书房里同高演探究一副玲珑棋局。
消息报上来,同昌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萧唤云这个姑娘连这么狠的自残行为都能想得出来,且做的到,很好,是个人才。
同昌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自制力的那一根弦终于“啪”的一声短了,抑制不住的好奇心与新鲜刺激感使得她面颊上的肉有些发颤。她揉了揉脸颊,让它冷静了些,才咳了两声,很有皇后派头的开口道:“萧妃姐姐这些日子有些奇怪。”
高演屏退了那报消息的人,听她这句话,便笑出声来:“你竟还觉得别人奇怪,哦,对了,你认识萧唤云?”
同昌板直了腰,掩嘴咳了一声,道:“近来本宫正跟……”只起了个头,便被高演打断:“换回你平日说话的方式,你这么正儿八经的,朕听不大惯。”
同昌嗷了一声,双手托了下巴蹭到他跟前去,激动道:“前几日我在花园里摘花啊不,赏花的时候,巧遇过她一次的。那个时候她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还说让我走开些,走远些。”话说到这里,她侧过头去重重的叹了口气。
高演执笔动作略略一顿,挑眉看她:“你不用理她,不过,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还很高兴?”
同昌嘿嘿嘿的回过头来:“肯定开心啊,从小到大都没有多少人敢像她这样指着我的鼻子骂的。是个英雄好汉,值得结交。”
高演:“……英雄好汉?这些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同昌:“书里头啊,哎哎哎,不是那本真不是那本……哎呀!你别烧啊!别烧啊!是这本是这本还不行么!”
“……”
萧唤云闹腾着要自尽一事终于在高演的一句:“倘若你还有半丝公主的尊严,就不该做出这种事。”里为终结。她对这句话的回答是:“你还知道我是梁国公主?我一国公主嫁给了你……嫁给了你……可你却不珍惜……”
她说到最后有些黯然神伤的姿态,不过令人感到惋惜的是高演的那句话是借了元福的口说的,所以,她回答的这句话注定不会让高演听见了。值得一提的是,从那日之后,萧唤云便消停了许多。据宫中几位平日里极爱嚼舌根的宫女说,萧唤云这些日子不哭不闹,送过去的饭菜也都吃的饱饱的,只是整日整日的坐在门口发呆,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昭君觉得,萧唤云可能是在想,时间若能倒退回去该有多好。
萧唤云一事刚刚落停未曾多久,青蔷便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同她说了另一件事情,那便是几日前本该到达边州服役的一行被贬队伍迟了好几日都未曾到达,因边州与邺城之间相隔甚远,中途耽搁几日,迟到几日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像此次耽搁了这么多日的却从未发生过。
于是,边州主事的便命了一行人沿途搜寻而去,却在离边州几里外发现了那一行人。连被贬被发配的罪人,随行官兵在内,竟一共死了百余人,皆是一刀毙命,伤口薄而细长,是利刃长兵所致。
可这些死尸之中,并没有前些日子因疯癫冲撞圣上,胡言乱语祸乱朝纲的高湛。
青蔷觉得这件事只能问一问当初埋伏在沿途之中的那一百余暗影,却发觉那一百余名暗影亦是同样的下场。
如此一来,大致情形便已明了,是有人截了官兵与沿途暗影,护着高湛逃了。思前想后,有能力又有胆量作出这样子的事情的,普天之下估摸着只有高湛柔然的外公一人了。青蔷按照这个方向查了查,便真的在往柔然方向而去的一处山谷之中寻到了高湛的踪迹。
她今日来问昭君,是想请示一下,高湛既已被发现,是该杀了他呢?还是应该带回来再杀?
需知道,若是此刻将他杀了,抛尸荒野,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对昭君有所怀疑。此举的弊端是一刀就杀了仇人,太不解恨。若是将高湛拖回来再杀,完全可以虐待他一段时日,解恨又解气。但此举实施起来比较麻烦,高湛确实是被他外公救走,若是想要在他外公手下大批军队手中将他带走,需要多花些时日。青蔷表示,虽说需要多花些时日,她还是能办到的。
但夜色乍起,霞光耀耀之中,昭君笑了一笑,道:“放他走。”
青蔷有些没听明白,讷讷道:“啊?”
昭君望着窗外满目霞光,良久,低低的笑出声来:“他走了,这很好。柔然一向不臣于大齐,正巧借着他亲外孙的手送他上一回断头台。”
作者有话要说:0。0
番外,大家都想看谁的?
☆、第88章
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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