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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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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白放下心来,浅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李大侠为夫人报仇心切,想必神君也是能理解的。”
  “没想到竟然是心蓉……”李锤似乎还不能从打击里恢复过来。
  老白却扯扯嘴角,直接道:“那一刀,是李夫人自己刺的。古心蓉只是给她下了慢性的毒,真正让她心死的,是这李府。”
  李锤闻言露出惊愕的表情,他看着老白,似无法理解,又似不能接受。
  老白不再多言,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上前恭敬的给梅清上了香,才转身对李锤道:“请李大侠把剩下的银两交与在下,你我银货两讫,这买卖就算是结了。”
  李锤这才呐呐出声:“白大侠能否明日再走,起码,让我们李府上下送送你。”
  老白本想拒绝,却在看见李锤眼里的真心后,软了心肠,应下了。
  李锤的脸终于有了些神采:“白大侠,时候不早了,你且与我回府早点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全府上下为您送行。”
  老白摇摇头:“李大侠先回吧,我且去树林那边走走,还有些神明未还。”
  李锤一听是还神,自然不好再语。便独自回了府。剩下老白和勾三,二人小心翼翼的把屋子打扫干净,才恭敬的关好门,离开义庄。
  
  郊外,树林。
  “你一开始就知道古心蓉是凶手?”
  “怀疑,但不确定。”
  “为什么?”
  “你被钉进棺材的前一晚,灵堂就出过事。蜡烛忽然全灭,柳云烟被人泼了一身血。事后我问过厨房,确实丢了好几只鸡,再查下去,就简单多了。那个泼血的丫头平日里和翠儿甚好,这次的事就是翠儿让她做的。不过,原本是要泼古心蓉的。只是蜡烛全灭,大家都乱,就误泼了柳云烟。”
  “那翠儿为什么要针对古心蓉,难不成她早就知道古心蓉是凶手?”
  “不,我后来问过那个小姑娘,她说翠儿跟她讲,在三夫人进门之前,虽然大夫人二夫人经常吵闹,可终是没出什么大乱子,但在三夫人进门后,大夫人身子骨却每况愈下,所以大夫人一死,她直觉便是古心蓉。”
  勾三听着这大户人家里的是是非非,觉得比最难进的墓道还要弯弯绕。
  老白继续道:“我一直在想,这李府内究竟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让梅清常年服毒而不自知,要么那人手法奇高,要么那人就是得了不寻常的毒药。而古心蓉,这两条都不难符合。”
  “怎么讲?”
  “知道古千凤么?”
  “神医古千凤?”
  “没错,她是古心蓉的亲姑姑。”
  “怎么会,都没听说过……”
  “这你就甭管了。”老白略带自豪的扬起嘴角,世上还没有什么小道消息是言是非挖不到的。
  勾三叹口气,决定不去纠缠这些乱七八糟的:“管他李府如何,现在凶手找到了,你该把解药给我了吧。”
  “你当真今晚就走?”不知怎的,老白还有了那么点儿不舍。
  “当然,不走还留这儿给那夫人出殡啊,”勾三不耐的挑眉,“赶紧的,解药!”
  “本来还想明天得了银子,分你些呢。”老白微微叹息。
  “切,老子不差那点钱。”勾三一副大户人家的派头,“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我没解药。”
  “……你耍我?”
  “呵,其实原本,你就没中毒。”
  “怎么可能?”勾三瞪大眼睛,跟听天方夜谭似的,“那我怎么用不了轻功?”
  “那药是抑心粉,暂时压制你的内力罢了,现在,恐怕都已经解得差不多了。”老白笑得像在人家菜地里偷南瓜得逞的毛贼。
  勾三闻言立刻运气,果不其然,内力全在,毫无损耗。
  “你……我……”勾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气鼓鼓的瞪着眼睛,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所以我才不愿和活人打交道!”
  语罢,勾三转身就走。老白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还想干嘛!”勾三语气不善。
  老白从腰间摸出个黄纸包塞到对方手里。
  “什么东西?”勾三皱眉。
  “平安符。”老白真诚道,“今儿你帮了我,算我欠你次情。回头有用得我老白的地方,拿这道符来兑现。”
  勾三撇撇嘴:“算信物喽?”
  老白点头。
  哪知对方来了句:“别人给信物都用上好的玉佩……”
  老白皮笑肉不笑:“我倒真带着化功散了。”
  “呵呵,玩笑,玩笑。”勾三嬉皮笑脸的后退几步,然后站定,若有所思看着老白,“喂,现在这张脸,真是你吗?”
  老白一震,忽然没了言语。
  勾三却笑了:“无所谓,反正你要记得,下次我找你时你可还要顶着这面皮儿,不然我就认不出来你了。别想换脸逃账啊……”
  语毕没等老白回答,便嗖的一声,没了踪影。
  老白耸耸肩,后知后觉的露出笑靥,弯了眼睛。
  
                  第21章 春寒风浅(一)
  翌日晌午,李锤携全家即三个义弟一个媳妇儿为老白送行。古心蓉自然没能出席。按说李锤对她也算厚道,没要她流血没要她偿命,只一纸休书,把人送回了古家。
  “白大侠,今次之事,我李锤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这是银票您收着,以后有用得着我李锤的地方,也尽管开口。”饭桌上,李锤恭敬的递过了酬劳。
  老白接得倒是坦然,本来嘛,银货两讫,没什么可客气的。只是一看见银票上的字,老白有些迟疑了:“说好八百两,李大侠怎么给了一千?”
  “应该的。”出声的是柳云烟,此刻她妆容精致,神色泰然,虽仍有些许风尘气,却更显出一丝当家的味道,“你为我李府做了件大事,给多少都不过分。”
  老白去看李锤,后者却低眉顺目的,没敢吱声。老白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才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云烟微微颔首,继而喝了口汤,然后用帕子拭拭嘴角,顾盼流转:“这天慢慢暖和了,也不知这过冬的猪啊狼啊是不是该出去找食儿了。”
  柳云烟说得云淡风轻,可话音儿是明明白白的。三位义弟都没敢去接嫂子的秋波,李锤脸面有些挂不住,轻咳几声,呐呐道:“夫人,瞧你说这不相干的做什么,快吃饭吧。”
  “吃饭?我看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柳云烟轻轻挑眉,“蔡章曹云海,既然你们叫我声嫂子,那嫂子今天就和你们把话说明白,你们都是有胳膊有腿有把子力气出去了也说自己是江湖人,那就干点江湖人该干的事,不指望你行侠仗义起码得自力更生,我出身不好,可我那也是凭本事吃饭,我这等小女子尚且可以,难道您二位大侠却做不来?”
  没等那二人回答,柳云烟又把目光调转至龙锦:“你我就不说了,我梅姐姐一世清名,险些毁在你手里,你吃着你大哥的住着你大哥的居然还惦念着自己的大嫂?那两个人要真想赖在这儿我倒还真没什么可说的,可你,吃晚饭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龙锦嘴唇颤抖,低下了头。“真想赖在这儿我倒还好真没什么可说的”两个人,头则快跌进了碗里。李锤面色微变:“柳云烟,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哪知柳云烟啪的把刚刚拿起的筷子又拍回了桌面,杏眼圆睁:“以前是你,现在是我,怎么着?”
  “呃……我就是随便问问……”李锤嘟囔着,也加入了垂头者行列。
  柳云烟却不饶:“这么多年,你说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一年到头不着家,要么就领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我们是过日子,不是开祠堂,你们李家有钱那也是祖上的,你就会坐吃山空!是,你当大侠很威风,可那些个虚名能换来家宅平安子孙满堂?我……”
  柳云烟的控诉被小娃娃的哭声打断,奶妈抱着李孝亲从后堂出来,一脸难色:“老爷,夫人,小少爷一直在哭……”
  李锤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把儿子抱进怀里安抚,怎知小孩儿越哭越大声。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嚎,”柳云烟显然还在气头上,说话堪比九节鞭,可说着人却站起来,走过去一把将小孩儿抱进自己怀里,然后用与话瓣儿截然不同的轻柔动作晃悠着哄着,“乖,不哭了。以后跟二娘睡,别总粘着你那死鬼爹,跟着他没出息。”
  奇异的,哭声竟然渐渐弱了下去。
  老白是和三位李家义弟一同出的李府大门,他相信李府会慢慢的越来越好,因为李锤娶了个好夫人。
  
  开春的第一桩生意,入账一千两。老白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原本想原路回山的,可李锤说现在河上冰雪消融能够行船了,走水路会更快些。老白有些归心似箭,便改去了渡头。
  李府在十八里桃花铺的最北端,渡头却还要往北走一些。虽然已经入春,桃花儿也灿烂开过又谢了大半,可偶尔起风,却还带着丝丝春寒。
  远远的,老白就看见了渡头。小小的,空荡荡的,没有船只,更没有人烟。虽然李锤小小的提了下,这里有些荒凉,可等亲见,还是让老白觉得意外。
  真的会有船经过这里么?老白很是有些怀疑。
  江边,风更大了。老白站在小小的渡头上,没一会儿,就打了三个喷嚏。再这么下去,瑟瑟发抖只是迟早的问题。归家途中染风寒,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这样想着,老白拢了拢衣服,想找个地方避避风。可地方还没找到,耳边却先传来奇怪的声响。老白屏气凝神仔细去听,似乎是打斗声。兵刃相交,如果他没听错,那是两个人在交手,而且都是剑客。
  声音越来越近了,老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成为可怜的池鱼。四下环顾,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掩身的地方。情急之下,老白急中生智扑通跳进水里,岸边的水不深,刚刚没腰。老白忍着刺骨的寒愣是一点点移动到了渡头下面,木板搭起的渡口不大,遮盖一个老白倒也绰绰有余。
  人,到了。
  咣,嚓,叮,啪……
  老白把目光悄悄往上移,距离很近,可他却根本看不清交手的人,只知道是两个,余下便是满眼的飞扬尘土和凌厉剑气。
  高手,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老白没心情感叹。针扎一样的寒气从脚底下往上蹿,腿像没了知觉一般。刚开化的江水,这会儿似乎比白家镇山上的雪还要冷。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老白的招唤,打斗声忽然停了。漫天的尘土散去,老白终于看清了那二位“切磋”的高人,果不其然,两个人都是用剑。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样子,瘦高个儿,着一身蓝衣,长相颇为俊秀,只是眉宇间透着凌厉的杀气。另外一个二十六七,模样便不用多说了,化成灰老白也认得。
  又见温浅。
  这孽缘从年尾持续到了年头,老白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温浅看起来也不高兴。当然,这和老白没什么关系。
  “顾天一,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愁,又没人雇你来取我性命,那为何你要这般紧追我不放?”温浅一向淡然的脸上难得出现某种可以称之为懊恼的东西。
  “雇?呵,我才不像你,杀人只为了做生意,”顾天一脸不屑的嗤笑,随后正色道,“真正的剑客,就是要追求剑法的终极奥义,不断的让自己的剑变强,更强。”
  温浅的胸膛略微起伏,难得的出现了情绪波动:“那你去找李小楼,他才是天下第一,你一个天下第二找我这排在后面的做什么!”
  “狗屁排名!都是那帮人拍脑袋想出来的,我压根就未与你交过手,又怎么能说比你强?李小楼我自然会去找,但不是现在。”顾天一说罢,手腕微微一动,“温浅,让我看看真正的浅伤剑吧。”
  温浅眉峰一紧,险险接下了顾天一的杀招。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啥也不说了,争取晚上还能一更~么么~
俺码字去 
                  第22章 春寒风浅(二)
  这一次,老白总算看清了二人的你来我往。
  温浅,处于下风。
  论招式,温浅和顾天一都属于实用派,没有繁复的架子,剑剑直指要害,但顾天一的剑锋力道,要强于温浅;论速度,温浅绝对可以排上江湖顶尖,可顾天一竟然比他还要快上一二分,温浅唯一强过对手的,只有精准。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兵刃交错中,出剑难免有偏差,不可能保证每一剑从方向到角度再到力道分毫不差,哪怕顾天一也会在某一招上有些微微的失手,可温浅却没有,一次都没有。似乎他出的每一剑都有自己的意识,直直的出现在它们该出现的时间、地点和方位,剑锋所指,分毫不差。这就是为什么尽管温浅处于下风,尽管他十招里有九招都是在拆挡对方,却仍然没有被对方伤到一丝一毫。
  不过,见招拆招只能缓解暂时的性命之虞,除非顾天一先行罢手,否则一旦温浅的体力被耗尽,那么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温浅自然也知道,因为老白见他屡次想抽身而逃的,“逃跑不丢人保命最重要”这种坦荡的自保理念并不是每个江湖人都具备的,可惜顾天一没有给他溜的机会。
  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渡头的边儿上,距离老白仅几尺之遥。兵刃声镇得老白耳朵生疼。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下半身早已冻僵。可他却像没知觉一般,只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战场。
  顾天一每下都是杀招,如此下去,温浅必死无疑。
  不知为何,这一刻老白忽然想起了柏谨,他求自己帮忙找温浅是快两个月前的事情了。究竟找到了没有,老白不得而知,可他永远记得那时候柏谨的眼睛。那里面闪的光,带着某种隐秘而奇异的情感,老白觉得它们似曾相识,却又不敢贸然相认。如果温浅死了,那个人会伤心吗?莫名的,老白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脑袋里闪过些影像,就好像温浅已经成了一具尸首,而柏谨,守着他的棺木在哭。
  老白觉得有些好笑,一定是前些日子净和棺木打交道,所以心里留下了些残影。可转念又一想,如果死的是自己,那么周小村会同柏谨一样,守着自己哭么。会么?也许会吧。不过,真的很难说……原本不着边际的乱想,这会儿却好像突然成了真事儿似的,老白被自己搭建的悲惨结局给伤着了,心堵得厉害。
  那厢还是继续。温浅这会儿,是真真落了下风,虽仍在全力招架,却隐隐有了丝狼狈。老白忽然很想救温浅。说不上什么原因,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理状态。
  可到底,也只是想想。
  如何去救?伊贝琦给的药早就都送给了勾三,难不成他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把顾天一扑倒?呵,滑稽不滑稽暂且不说,最有可能的是他没扑到人却扑到了剑上,那这条小命呜呼得可够冤的。老白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想得有道理,要不是害怕被人发现,他一定会拍拍自己肩膀,然后说,老白,你真是有勇有谋有智慧。
  胡思乱想固然能够分散些注意力,可一旦该想的不该想的都用完,那么剩下的只有冷冰冰的现实,再这么冻下去,他的腿真的要废了。老白不无悲哀的低头,微浑的水中只能看见一点点衣衫,再往下,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在心里长长的叹口气,老白调转目光,希望岸边那刚冒头的小草能带给自己一些宽慰。可惜,小草没看见,倒先在光秃秃河岸下的淤泥里,看见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可爱的微黄色脑袋。小小的眼睛,小小的信子,小小的尖牙……冬天走了,冰雪化了,春风到了,万物醒了,小蛇饿了,该出洞了,老白木了,脑袋麻了……幸好,没过多久老白就反应了过来,这水里生的蛇,一般都是无毒的。
  呼,老白在心里长舒口气,正庆幸之际,忽然看见那小东西飞快出洞倏地就钻进了水里。老白心头一阵发麻,虽然知道没毒,可这小东西如今跟自己一块泡着,那感觉终究是不大好。
  不过,老白很快就发现,还有感觉更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
  把小蛇吓进水里的罪魁祸首,正盘踞在小水蛇刚刚待过的地方,吐着殷红的信子朝老白龇牙,那眼神可比刚才的小水蛇凌厉多了。身材也是小蛇的两倍不只。周身靓丽的花纹,当地人管这叫花环,老白想装看不见都难。很明显,小水蛇逃得太快,老白成了下一个目标。
  老白听常进山里的人说,毒蛇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除非你招惹了它。可现下,老白实在摸不准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蛇大侠的事,他也不敢拿命去赌。被这家伙咬上一口,医圣来了都没辙。
  正想着,“花环”忽然从岸上往水里爬来,鳞片蹭得沙沙作响,老白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跟小水蛇一样,蹭得窜出去逃命。唯一不同的是,小蛇往水里跑,他往水外跑。于是,之前幻想过的扑到顾天一剑上的壮举就这么实现了。
  电光火石间,顾天一根本来不及移开剑尖,不只剑,连人也被迎面而来的不明物体扑个正着。就这么一个变故,便足够温浅反击了,从抵御转进攻几乎不需要迟疑,酝酿已久的杀招赫然出手,顾天一有所反应,却终是慢了,哪怕只慢一毫厘,却足够温浅划开他的衣襟,割破他的胸膛,只是高手毕竟是高手,顾天一终是免了被人刺穿的命运。
  毫不怜惜的踢开老白,顾天一捂着胸前血淋淋的口子狼狈站起,面目狰狞:“你安排的?”
  温浅眨眨眼,一脸茫然。
  顾天一也懒得再问,恶狠狠道:“今天算你命大,不过你记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你已经赢了我。”温浅觉得莫名疲惫。
  顾天一冷冷地笑:“我只要你的命。”
  温浅沉默,一向冷清的眸子缓缓眯起,手蓦地一紧,刚要发力,顾天一却像有所察觉般,抢先一步施展轻功,逃掉了。
  温浅没有再追。一来,这场恶战确实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即便追上,真能杀掉顾天一吗?他没那个把握。而且这会儿,似乎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
  
  老白觉得疼。脑子嗡嗡乱想,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疼。那疼痛就像个恶鬼,在狠狠的撕扯自己的皮肉,毫不怜惜的咀嚼,吞噬。
  耳边乱糟糟的,谁在说话?不是伊贝琦,那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也不是周小村,他的声音没这么低沉。那么,究竟是谁。嘘,耳边慢慢的安静了,那声音又在说……
  “大夫,实在救不成就算了,没关系的。”
  老白就是被这句杀千刀的话给气醒的,虽然睁眼后体虚气弱,但拜温浅所赐,精神力十足。
  “谁、谁说……救不成……”
  老白苏醒后的第一句话,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醒了?醒了好。”苍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首先映入老白眼帘的是一撮山羊胡须,随后才是郎中那慈眉善目的脸,“没伤到五脏六腑,算捡回条命,我给你开些药,回家好些养着吧。”说完又责备似的瞪了温浅一眼,“什么叫救不活就算了?药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不知深浅的奶娃娃!”
  医者最大,温浅只得让着。一言不发的听训,时不时的配合点头。
  郎中又嘱咐了药该如何吃,病该如何养,几乎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带着那么一点不放心。直到温浅真挚微笑的保证一定做到,才算勉强满意的离开。
  老白胸口疼得厉害,也动弹不了,只能恭敬的目送老郎中出门。
  送走了郎中,温浅将门关好,这才若有所思的走到床前,坐在老郎中刚刚把脉的椅子上,双手抱拳,表情则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温浅在这里,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老白眯起眼,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现在知道感谢我救命之恩?那刚才那句救不成没关系是哪个王八蛋说的?!他看不大懂温浅这个人,明明温和有礼,也不像是装的,可骨子里,却又有些莫名的冷。
  见老白迟迟没开口,温浅以为是对方不知道说什么,便微微颔首,继续道:“不知兄台出自何闷何派,又为何要救在下?”
  这是一个很自然的问题,正常情况下,被询问者是不用回避的,谁让你是救命恩人呢。可目前这状况,显然称不上正常。老白总不能说,在那个刹那,他本能的选择了躲开毒蛇,而忘了利剑,更不能说,他其实早就潜伏在水里,并且曾坚定的掐灭了心头冒起的那一点点舍身救人的小火焰。
  于是,老白只能笑。浅浅的,微微的,淡淡的,似欲语还休,又似有千言万语。
  温浅微微皱眉,有些纳闷儿,刚想问老白是不是哪里疼得厉害,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底一道精光闪过:“你不是星云山那位师兄吗!”
  老白一怔,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温浅却以为对方忘了,连忙道:“去年八九月的时候我们曾在去往翠柏山庄的破庙里有过一面之缘,你还给在下看过手相,不记得了?”
  老白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下山用这张忠厚老实的假面,不正是去年送玉佩赶路时用的那张嘛。这下倒好,两次用同一张假面碰见同一位故人,老白只能感叹世事无常江湖奇妙。
  “呵,兄台果然记得,也不枉在下这奋力一扑。”老白顺着温浅那梯子就爬了上去,且非常优雅自然。
  温浅一顿,沉吟片刻才道:“也就是说,兄台是真心想救在下了。”
  “自然,难不成还图别的吗?”老白挑眉,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虽然我是碰巧路过此地,你们也只是碰巧打斗至此,但冥冥中,这其实都是有定数的。你命中合该有此一劫,而我命中注定要为你化此一劫。”
  “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温浅微微蹙眉,最终起身,恭敬的抱拳向老白再次郑重道谢,“温浅,再次谢过兄台救命之恩。”
  老白有点心虚,连忙想起身拦住对方的大礼,无奈忘记了自己身负重伤,刚起身一点点胸口便狠狠的疼了起来。老白倒抽一口冷气,重重的摔回了床上。
  这一下,疼得老白五迷三道,眼前发黑。
  “怎么,伤口又疼了?”温浅连忙上前,问道。
  老白眼圈发红的点点头。他现在不只伤口疼,心口也疼。因为他刚刚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被顾天一刺破的不只是他的胸膛,还有一直揣在怀里的银票……
  “要不,我再找郎中来瞧瞧吧。”温浅说罢就要走。
  老白想拉住他,无奈手抬不起来,只得赶紧出声:“不要郎中,要掌柜,钱庄的掌柜……”
  “嗯?”
  “也不用找来……你就帮我问问……破了的银票钱庄还给不给兑现……”
  要不说温浅是杀手榜探花呢,人家就是能做到面对任何突发状况都能泰然自若处惊不变:“好的,在下这就帮兄台去问。另外,兄台饿了没有,要不要我再带些热包子回来?”
  “肉的和菜的都要……”
  “好。”
  温浅走后不久,老白觉得伤口处有些发烫,过了不大一会儿脑袋也晕乎乎起来。他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这会儿的反应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反正最终是靠着热包子的力量,留着口水奔去了周公的怀抱。
  
                  第23章 春寒风浅(三)
  老白在客栈里养了四五天,这期间温浅一直守在床前伺候着。要说,温浅伺候的很周到,按时的煎药,细心的照看,都挑不出半点不是,可……饭菜是热的,药汤是热的,温浅的微笑也是热的,老白却总是感觉不到那份暖。
  比如昨天老白想吃豆芽,结果温浅出去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回来。事后老白才知道,温浅跑遍了这个小镇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去隔壁村子找的土菜馆。老白很过意不去,说没有的话随便弄点别的不就好了。温浅却笑笑,淡淡道,应该的,你为救我受的伤,想吃顿豆芽不过分。
  按理说,温浅这话其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老白听着就是别扭。好像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按部就班的履行义务,因为自己是为救他而伤,所以他照顾自己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这其中不能不说是有些报恩成分的,如果换个人,也许双方就此成了生死之交,但对于温浅,可老白确信,一旦这个男人觉得报恩结束,那么他们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老白想,也许杀手都喜欢独来独往吧,想来也是,这个行当朋友多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要么朋友连累自己,要么自己拖累朋友。呵,别说杀手了,就是他老白不也独来独往么,除了一个自来熟的言是非,放眼整个江湖对于自己来讲只分为两种人,陌生人和雇主。
  第五天傍晚,老白按时喝下了温浅递过来的药,试着下地,竟然成功了。
  温浅也显得很高兴:“那郎中果然有些本事,师兄恢复得很快。”
  老白没工夫去分析温浅的高兴是真为自己康复开心还是为终于要解脱自己而庆幸,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胸口的疼痛上,别说迈步,哪怕稍稍抬下脚这种轻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那里而产生剧烈的疼痛。
  “师兄?”温浅总算看出老白表情不对,站在一旁疑惑出声。
  老白险些吐血:“你就不会过来扶我一把?”怕牵动伤口而不敢太大声吼,结果听起来好像就有了那么点赖皮和撒娇的味道。温浅没什么不适,反倒老白自己恶寒了下。
  温浅闻言方才恍然大悟,连忙上前扶住老白,陪着这位伤患在小小的空间里绕着圈儿的踱步。
  没过多长时间,老白就出了一身的虚汗。温浅隔着衣服,也察觉到了湿气,遂有那么点安抚意思的道:“剑伤刀伤一类是最伤元气的,所以现在身子骨虚,再养些日子便会好了。”
  “呈你吉言……”老白疼要命,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来,弄得脸颊痒痒的,随后他停了脚步反抓住温浅的胳膊,气喘吁吁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回去躺着……”
  温浅却没动。老白等了半天才确定对方真没有扶自己回床上的意思,刚想问,温浅倒很自然地开了口:“你既然能下地了,那就要多走动,一来活络经脉,二来伤口上的新肉也长得快。”
  温浅脸色平静如常,让人下意识就觉得他说的似乎天经地义。老白亦是如此,半天找不到话来反驳,最后好容易才憋出一句:“我疼……”
  “多走走就习惯了。”温浅露出招牌的春天般笑容。
  尽管温浅确实很真诚,但老白还是被对方的春风吹得阵阵心寒。
  咬咬牙,老白豁出去了,一字一句态度郑重道:“我、很、疼。”
  温浅做了个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耸肩动作,接着善解人意的勾起嘴角:“嗯,实在疼的话师兄就歇歇。”
  老白这才终于又摸到了温暖的铺盖卷。
  躺回床上把自己包裹严实之后,老白才觉得胸前的疼痛稍稍有所缓解。望向温浅,男人正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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