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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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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画得怎么样了?”老白头也不回,问道。
  “形还成,可那神……恐怕还要些时日呢。”周小村老实回道。
  “画身边人其实是最简单的,易容也是如此,因你与其终日相处,故神态把握最为准确,等将来易容陌生人,才是考验真功夫呢。”老白说着,招呼周小村过来,“来来,趁着不画画的时候,为师再交你这覆皮易容之术的要领。”
  “师傅,你就看不得我有片刻闲暇,”周小村咕哝着走过去也蹲到那柴火堆旁,“人家冬天都是长膘,我倒好,伊姐姐说我这两天下巴都尖了。”
  “听她胡说,这天天见的哪能看出来胖瘦,”老白说着总算抬起头,近距离打量周小村片刻,才若有所思道,“呃,似乎确实瘦了些……”
  周小村无语。所谓严于律人宽于律己,想必就是给自家师傅准备的。
  “师傅你这是煮什么呢?”周小村仔细瞧着锅内黑糊糊的一团,却仍旧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既然是覆皮,那自然是需要皮了。”老白说着,用木棍从锅内挑起片半透明的东西,道,“这易容之皮,需要特殊的药液文火熬煮上半个时辰,待呈全透明状取出阴干,即可作易容之用。”
  周小村盯着那片诡异的东西,忽然觉得喉头翻滚一阵阵恶心。
  老白看出异状,担心道:“臭小子,怎么了?”
  周小村咽了咽口水,一脸痛苦难忍的神情:“师傅,您、您就这么坦然的蹲在这犄角旮旯里煮、煮人皮?”
  “啥?!”老白险些被自己的下巴砸到脚面,大张着嘴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儿拿烧火棍狠狠敲了敲周小村异想天开的脑袋,“谁说为师在煮人皮!”最后两个字出口,老白也觉得脊背凉飕飕。
  周小村眨眨眼,恍然大悟般:“原来不是用人皮易啊。”
  老白危险的眯起眼睛:“谁告诉你用人皮的?”
  周小村无辜的皱起眉毛:“没人说,我就是想当然的……”
  “怪力乱神的话本儿听多了吧!”老白打断周小村,恨恨的捏上小孩儿的脸,这回掐得绝不手软,“听好了,易容之术本就是门营生,切不可易容去害人,更不可为易容而害人,懂吗?”
  周小村神情懵懂,却还是在老白越来越大的手劲儿下,可怜兮兮的点了头。
  老白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听着,易容以鹿皮为上,其余禽兽之皮也可,但终是赶不上这鹿皮的效果。”说着,时候到了,老白有些木然的把皮从锅里捞出来,走到角落阴凉处于木板上平铺好,回头又对周小村道,“我屋里有备好的鹿皮,待为师传授你覆皮技法。”
  周小村点头如捣蒜,赶紧跟过去。
  事实上,老白撒了谎。
  其实覆皮之术,尤以人皮为最佳。但他不想告诉周小村,都说什么师傅带出什么徒弟,这话一点不假。因为师傅的某些技法上总会带着他自己的烙印,而这,都将原封不动的传袭给弟子。老白没用人皮易过容,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也不准备尝试。且不说戴上他人之皮有何感受,光是剥皮那道工序就能把老白吓出二里地去。因此面对周小村,他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则滤了过去。
  其实这覆皮之术学来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做到天衣无缝的精妙。周小村用一个下午就通晓了所有技法要领,可易出来的勉强能够称之为伊贝琦姐姐的面相,却总奇形怪状,还真应了老白前些天的数落,不是颧骨太高,就是下巴太俏,要不然就是眉眼口鼻挤到了一起,颇有点兄弟间相互取暖的意味。总之,要顶着这样的面目下山,片刻就得让村民围观。
  周小村还是小孩儿心性,很难在屡战屡败后又勇猛的爬起来坚忍不拔的屡败屡战,以至于晚上吃饭的时候,便一声不吭,有些闷闷不乐。
  “老白,你怎么折腾咱小村了,瞧他那脸比苦瓜还苦。”伊贝琦看不过去,没好气道。
  老白不以为意的笑笑,佯装叹息道:“才半天就这样,唉,想必我有生之年也看不见你出师喽。”
  出师两个字让周小村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师傅,学完覆皮之术就没了?”
  小孩儿那眼神就像上了法场的人又忽然被远处吼了刀下留人似的,灿若繁星,晃得老白的心情也跟着扬了起来:“嗯,为师这一身本事,你算是都抱过去啦。”
  “师傅,”周小村忽然正色起来,“那等我出师那天,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到底是谁灭了周家。”
  老白手一滑,饭碗咣的一声落到了桌子上。好在落得正,并未倾洒,只是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把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老白,都吓了一跳。
  屋子里寂静了好半晌,才又听见周小村说:“师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有危险,但这仇,我迟早是要报的。”
  老白缓缓抬眼,看向自己的徒弟。此时周小村脸上再无稚气,满满的尽是与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决绝。
  老白动了动嘴,却真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啊,先把手艺练好再说吧。”末了,还是伊贝琦打圆场。
  之后,三个人又聊了聊过年的事儿,报仇的话题再未被提及。
  吃晚饭,老白和周小村都帮着伊贝琦收拾桌子,忽然老白想起昨夜被冻得没着没落的事儿,就让伊贝琦多弄些柴火塞进自己屋子的炕底。
  “要多少啊?”伊贝琦问。
  “两大捆吧。”老白随口道。
  伊贝琦受不了的扶墙:“那能把你烤糊了。”
  “啊?”老白显然没意识到,他光考虑柴火多烧得时间长,却忘记柴火多也会烧得更热的问题了。
  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伊贝琦瞟一眼就知道老白想什么呢:“晚上又冷了吧。”
  老白老实的点头。
  “柴火不成,”伊贝琦道,“我给你把多放些木炭代替柴火吧,那烧得时间能长些。”
  “能烧一夜吗?”老白问得认真,他真的有点害怕夜里再醒,除了身冷,还有心乱。
  伊贝琦为难的摇头:“恐怕不成,顶多烧到后半夜吧。”
  “这样啊……”
  老白有些失望。正准备把碗筷端到厨房,就听身后周小村道:“师傅,晚上我跟你睡。”
  老白这回非常争气的把碗端住了,虽然他那颗不禁敲打的瓷器心早摔成了八瓣儿。
  略带僵硬的回头,老白冲着小孩儿皱眉:“你胡闹什么?”
  周小村一脸委屈:“我没胡闹啊,万一你在梦里冻死了,我上哪找第二个这么好的师傅啊!”
  老白嘴角抽搐,周小村这话吧,按意思讲应该是好话,可听着它咋就这么别扭?
  没等老白反应,周小村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咧开大嘴:“就这么说定了,师傅,一会儿我就把铺盖抱你屋儿了。”说完,还真回屋收拾铺盖卷去了。
  老白和伊贝琦四目相对,眨眨眼,再眨眨眼,还有些云里雾里。
  最后,伊贝琦神色复杂的咬咬嘴唇:“老白,你不管管?”
  “咳,翅膀硬了,管不动了。”老白给出这么一句,然后揣着微妙的心思往厨房送碗筷去了。
  
  夜里,老白就后悔了。
  心术不正的后果就是他彻底没了睡意,被周小村像藤蔓似的缠绕环抱,老白眼睛瞪得比月亮还圆。
  “小村,小村?”老白轻声呼唤。
  无人应答。
  老白又试图在不打扰对方酣眠的情况下把那孩子的胳膊腿挪开,下场却是被搂得更紧。
  老白怀疑缺少暖炉的不是自己,而是周小村。要不这孩子怎么跟狗熊见了玉米似的死不撒手。
  但托小孩儿的福,老白是真的再不觉得冷了。
  月光从窗棂撒进来,斑驳的落在相拥的人身上。老白用目光细细的描绘小孩儿微翘的睫毛,挺拔的鼻子,薄薄的嘴。据说嘴唇薄的人薄幸,但老白相信这条在周小村身上不灵。这孩子虽然总喜欢没大没小,但是打心眼里尊敬自己这个师傅的,这也是老白最欣慰的地方。每次他被自己的心思煎熬得挺不住了,他就会用这条给予自己些许安慰。
  一辈子做小孩儿的师傅,老白甘愿。
  
                  第11章 小村学艺(四)
  近日来,老白在伊贝琦身上发现了危险的苗头。只要他一批评周小村,甭管批评得对不对,事实上老白觉得自己批评的全都对,却一定会遭到那女人的无差别抨击。
  比如老白说周小村起床太晚,伊贝琦就会说肯定是夜里跟你没睡踏实。再比如老白说周小村不勤于练功,伊贝琦就会嚷嚷谁说的,他画了一天都没停笔,我作证。更有甚者,老白说周小村的画具形而无神,伊贝琦居然说我明明就长得那个样子。
  老白被那婆娘彻底打败。伊贝琦的架势就像为儿子到学堂跟先生拼命的悍妇,护短护得要命不说,还会几下拳脚功夫。老白这号耍文不会习武的,自然沦为了在学生眼里可恶实则却是可怜的私塾先生。
  而最让老白难以接受的,周小村居然还真就被这么收买了!一副背靠大妈好乘凉的鬼样子。
  这一日,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老白受不住了,丢下句:“懒得说你了,学好学不好你自己知道!”扬长而去。
  老白生气也没什么花样,无非就是到山头去转圈儿。一遍遍的遛,直到消了气儿。
  入冬以来,山间已经下过两场雪。第一场小些,第二场大些,如今,山脉已是一片银装素裹。松柏被积雪压弯了枝头,露出星星点点的绿意,却愈发显得翠了。
  老白好容易爬到了山顶,远远眺望,山脚下小小的白家镇显得秀气而可爱。老白很喜欢这座山,因为它够宁静,够质朴,够出世。说他心里安慰也罢,说他自欺欺人也好,做生意入世太深,便总想着回家后能超脱出来。
  再来,这山里都是宝。伊贝琦爱这里的原因,便是很多珍稀的草药她在这儿都采得到。尤其是半山腰以上,皆是北方才有且罕有的。而其中有一种叫做冻莲的草药,若辅以其他药材熬煮得当,能解百毒。普天之下只有这山岭上才有,一年开花,三年结果,千金难求。
  但老白对于此种珍稀药草的态度很是淡定,认谁每隔三年都就见一次成片的小花儿随着北风向自己摇曳,想激动都激动不起来。
  不过近几年花儿似乎越来越少了,老白微微敛下眸子,望向不远处白中透着淡淡紫的花朵,几年前这山顶上的冻莲还成片成片的,如今却稀疏了许多。
  世人皆爱利,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老白守着这山多年也从没想过用它们赚钱,却白白便宜了那些无良的盗药贼。
  盗药贼们总是喜欢年关将近的时候来这里,对,就是现在这个时间。
  盗药贼们总是喜欢把自己捂得一身臃肿只剩下两个眼睛跟狗熊似的,对,就像不远处的那只。
  盗药贼们总是喜欢把药成片成片的连根拔起连春风吹又生的机会都不留,对,就是那个甩开膀子左拉右扯的架势……
  等等!老白瞪大眼睛,不远处猫着腰儿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貌似不是狗熊……
  老白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果然是盗药贼。正拔着所剩无几的冻莲。
  老白气得声音发抖:“这位兄台,您家若是有急症病人采些药材倒是无妨,可我看您这架势恐怕生病的得有百八十个的。”
  盗药贼闻言吓了一跳,待回头看见老白后,瞬间放心紧接着就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少管闲事。”
  老白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冷静道:“你这么个采法,下次再来恐怕就见不到冻莲了。”
  不想盗药贼居然笑了:“见不到又何妨?我可以去南方山里找别的。天下之大,珍稀的药材还不多得是?”
  老白磨了半天牙,愣是找不出话来回对方了。怒极之下,竟趁对方不察猛的把对方手里刚采下的一支冻莲夺了过来。
  盗药贼半眯起眼睛,缓缓起身,绽着危险光芒的眸子紧紧盯住了老白:“看你有礼的份儿上我让你三分,你倒得寸进尺,我数三声,你乖乖的把花还回来,否则,到了阎罗殿别说我岳道然没提醒你。”
  老白一惊,不想对方竟然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盗商。
  “一。”
  老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二。”
  老白幼稚的用冻莲遮住了脸。
  “三……呃……”
  老白失去了英年早逝的机会,透过冻莲的缝隙,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岳道然的身子在自己面前缓缓滑落,最终倒进了雪里。
  死了?老白在心底问自己。接着他看见了岳道然身后的人影,终于确信,那家伙已经厚道的先去阎罗殿开路了。
  维持着举小花儿的优雅姿势,老白在心里和自己说,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一百遍。
  上天,似乎向来都听不见老白的虔诚呼唤。
  “能把花给我吗?”温浅的声音仍旧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
  下意识的,老白就把花儿交了过去。
  温浅颔首:“多谢。”
  老白眨眨眼:“不客气。”
  温浅微微歪头,淡淡的凝视了老白一会儿,总算了然:“这是我的生意,抱歉,惊着你了。”
  老白愣愣的摇摇头,用非常没有说服力的动作表示自己此刻,好,很好,非常好。
  温浅似乎笑了,但又淡得好像幻觉。
  不知名处吹来阵阵阴风。
  “壮士……需要灭口吗?”
  “山上够冷的。”
  “呃,这是雪山。”
  “难怪。”
  “……看也能看出来的。”
  “之前没注意。”
  “……”
  “……”
  “这花……你不是只接杀人生意吗?”
  “岳道然是这次的生意,至于冻莲,不过还个人情罢了。慢,你认得我?”
  “呃,从前在江湖上见过。”
  “奇怪,我对你倒没什么印象。”
  “有印象的都和钟馗下棋去了。”
  “呵,也对。”
  “……”
  不知所云的对话到此为止,老白用纠结的沉默收了尾。他忘记了此刻的自己是真容,险些露出马脚。
  好在温浅原本就是没话找话,结了倒自在。只见他把花用随身携带的布包好,收进怀里,转身欲离去。
  眼看温浅就要离开,老白忽然想起了伊贝琦曾经说过的话,急忙唤道:“等一下!”
  “嗯?”温浅闻言停步,转身疑惑挑眉。
  “你这花是要救人的吧。”老白试探性的问。
  “自然。”温浅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
  老白解释道:“这冻莲离土超过一个时辰,便再无用处。”
  果然,温浅脸上露出淡淡的为难。
  “若想长时间保存冻莲,唯有连根带土。”老白说着,决定好人做到底。
  只见他取下岳盗然随身携带的匕首,走到一处冻莲跟前蹲下,用刀尖以冻莲根部为中心画了一个四四方方手掌大小的方形,接着用刀使劲沿着刚画好的痕迹戳下去,一刀挨着一刀,很是密集。好半天之后,连药带土一整块被老白刨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一手扶药草一手托着底部的泥土,老白对着温浅道:“把你刚刚包药草的布给我。”
  温浅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布包,将原本的冻莲抖落在地,然后轻轻包住了老白手里那棵。怕折了花,温浅没有包严,而是留出一些空隙系了个活扣,正好可以拎着走。
  一切妥当,温浅再次谢过老白。然后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徒留老白一人,对着岳道然那谈不上美艳的背面。
  老白难得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闻名天下的浅伤剑。真如世人所说,痕浅而创致命。喷溅的鲜血早已把雪地染得鲜红,可岳道然的伤,却只是从后脖颈延伸至肩胛骨的细细浅浅一道。细得让人几乎无法相信如此多的血竟然是从此处流出的。
  难怪给温浅看手相时,他的手茧如此之薄,那样的刀法是不靠力的,靠的是巧劲儿,是精准而有刁钻的角度,只那么浅浅一划,便足够了。
  不知是不是被寒风吹得太久,老白觉得有些恍惚。杀人的是温浅,和他客气的也是温浅。老白听过江湖上有那么一种神功,练过的人时而狂性大发,时而又温文尔雅,他怀疑那秘籍就在温浅手里。
  “让你偷花,让你黑心,这回遭报应了吧。”老白对着岳道然嘟囔了几句,转身回了家。
  不过没多久,他就又回来了,肩上多了把铁锹。
  冰冻的山顶并不容易挖掘,老白索性转移阵地找了块靠近松林的地方,土稍软些,没多久,坑就挖得了。老白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岳道然拖了进去,然后认真的把土回填,最后垒起个小小的土馒头。
  “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怨不得别人不是?”老白对着土堆念念有词,“唉,这山上怪冷的,不过这里倒也安静,我特意把坑挖深了点,你将就着睡吧。回头逢年过节的我就来给你烧烧纸……”
  
  “死人!还不赶紧回来吃饭——”
  伊贝琦的大嗓门惊起了山间一群鸟雀,自然也惊着了老白。下意识的缩缩脖子,老白赶紧往那袅袅炊烟的方向归去。
  
                  第12章 小村学艺(五)
  腊月二十三,小年,山里飘起了大雪。雪下了足有一尺多厚,一天一夜未停。待太阳再出来时,也已然成了摆设。
  大雪,封山了。
  老白本想过完小年再下山置办点应景的年货,好歹得把伊贝琦那胭脂水粉淘换来不是,怎奈天公不作美,为今之计也只有将就了。
  “别把过失都往人家天公身上推,腊月十八我就让你下山了对不对,追根溯源还不就是你太懒!”
  伊贝琦掐着腰,居高临下的怒视老白。吼得老白一阵阵发晕,恍惚间觉着伊贝琦似乎并非在说话,而是在喷火。
  “罢罢罢,千错万错都在我,要不你把我煮成糊糊抹脸上得了。”老白诚心忏悔。
  “那玩意儿没毒就不错了!”伊贝琦给气得浑身直哆嗦,想了没想就敲了老白脑袋一下,谁料咚得一声,还真发出了声响,伊贝琦被彻底打败,决定再不与这脑袋空空之人一般见识。
  胭脂水粉没买成,爆竹鞭炮更是没买成。前者让伊贝琦怒极,后者让周小村也挺失望。小孩儿向来没什么爱好,唯独爱听这鞭炮响。每逢过年老白都会买好些炮竹,自己负责放,周小村负责听,这一折腾便好好长时间。
  伊贝琦生气没骂骂也就过了,可周小村这一失望,老白就有些急。最后翻箱倒柜,愣是让他折腾出两挂去年的。老白依稀记得去年买了很多,最后实在放得累了也就留下些。
  就这两挂鞭炮,让周小村一路从小年期盼到三十儿。
  除夕的夜幕徐徐降临。三人下午围坐炕上共同捏好的百来个饺子,在伊贝琦的妙手烹煮下一个未破,簇拥在盘子里个个儿皮薄肚圆的被端了上来。
  “师傅,师傅。”周小村眨巴着眼睛,难得讨好地唤着。
  老白撇撇嘴:“知道知道,我这就去。”说罢拎起那两挂珍贵的鞭炮,出屋去了院门口。
  院里有棵老松,年头恐怕和这山一样久,老白当初在这里盖房子的时候就是因为相中了它。都说老树聚灵气,是有福祉的。老白很是相信,起码他在住进这山里后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夏天这树下有沁人的密密凉阴,冬天这树上则皑皑白雪,这树,已经进了老白的心里。每当烦躁时,他便在这树下坐坐,每当苦闷时,他便找这树说说。
  “老树啊老树,今年又要劳烦你了,记得保佑俺们这三口,来年风调雨顺平安喜乐。”老白一边唠叨着,一边将鞭炮挂在了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杈上,稳稳系好,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了引信。
  引信上的明火先是无声,继而嗞嗞啦啦响了起来。老白连忙躲到距离大树几丈远的屋檐下,捂住耳朵等待那劈里啪啦的喜气。
  引信很快烧到了头,鞭炮却迟迟没有声响。老白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把耳朵捂得太严实了,后来才发现那鞭炮一点烟儿都没有冒,安安静静的挂在树下,跟两幅无字春联似的。
  老白微微皱眉,又等了片刻,见还是没有动静,便一边嘟囔着不是受潮了吧,一边走近查看。怎知刚刚把手伸过去,那鞭炮便砰的一声,炸开了。起了第一个响,之后就劈里啪啦欢快起来。
  狼狈躲开却还是晚了一步的老白,则是怎么也欢快不起来了。可怜兮兮看着自己那被鞭炮灼伤的三个手指头,无比委屈。因为躲得快,伤都在指肚,且并不厉害。按照程度排列依次为——烫出个小小红点儿,烫出个小红点儿,烫出个红点儿。
  待确定鞭炮放光,老白走过去郁闷的给了老树一巴掌:“你也不保佑我!”
  粗糙的树干不知哪儿支出来根细木刺,正正好好扎在了老白那小小红点儿的手指肚上,老白呀的一声收回了手,待拔掉木刺,红点儿已经变成了血点儿。小小的血珠正努力的想往外拱。
  老白欲哭无泪,总算相信了老人们常说的那句,求神千日神不应,辱神半句神准灵。
  腹诽着神仙那一点都不可爱的神脾气,老白回了屋儿。脚刚跨进去一半儿,就听伊贝琦那儿笑道:“你再不回来,这饺子能把咱小村儿馋死喽。”
  “混小子就知道吃,”老白没好气道,“师傅我为给你放鞭炮,险些不测。”说罢就伸出那三根手指头的证据,在二人面前晃啊晃。
  伊贝琦乐出了声儿:“呵,还真是天大的不测哟。”
  周小村则哭丧着脸:“师傅,再不开饭,怕是我要遭遇不测了!”
  老白咬牙切齿,在心里仰天长啸——两个死没良心白眼儿狼狼狼狼狼狼!
  
  吃过饺子,三人又坐炕头聊了些有的没的,子时一到,三人才打打哈欠,心安理得的于这新年伊始就寝。
  和周小村同塌而眠已大半月,老白也从一开始的忐忑逐渐趋于从容。什么事情都是如此,时间长了,自然成了习惯。夜里再冷的时候,老白就心安理得的把那小暖炉搂自己个儿怀里,倒比从前坦荡了许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新年的缘故,周小村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顿折腾,把老白也弄得欲寐无门。
  “师傅……你睡了吗……”静悄悄的屋里,忽然响起周小村轻轻的声音。
  “就你这么个翻身法儿,除非给为师当头一棒,没准儿就能昏睡过去了。”老白佯装生气道。
  周小村闻言翻过身来,黑暗中,相近咫尺。
  “干嘛?”老白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粗声道。
  周小村没说话,而是抓过老白的右手举起来,借着月色审视那所谓的伤。烫着的两个基本看不出异样,只剩被木刺儿扎到的那地方,还隐隐可见红色。
  “喂……”老白刚要说话,忽然哽住了。手指上的温热让老白有片刻的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竟然是小孩儿在给他舔伤口!
  周小村的动作很轻,柔嫩的触感,一下下小狗似的。
  身体腾的热了起来,跟被火烧似。老白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绷住僵硬的身体,他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向窗外,似乎看着那冷冷的夜幕便能平静心情。
  “小时候每次过年,家里都要放好长时间的鞭炮,从前的事儿我基本忘干净了,却独独记着这个……”周小村停止了舔舐,幽幽道。
  老白的心骤然一紧,收回视线,朦胧的月色里,周小村的眸子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所以我每年都要听那鞭炮响,因为一听见那响,我就又好像回到了家里,有爹,有娘,有爷爷,有奶奶。师傅,我连爹娘的模样都没印象了,可我知道小时候我是家里的宝,那感觉我到现在都不会忘。”
  “小村……”
  “师傅,你别为我担心,真的。自己有几斤几两我知道,我不会硬拼的,毕竟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周小村一字一句,目光炯炯。
  “你才学了多少功夫?就凭伊贝琦教你那一点点,你能报仇?呵,要是能扯下人家一片衣角都算为师小看了你!”老白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能报一分就报一分,能报两分就报两分,只要我活着,总有机会!”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
  “师傅你没有家,你要是有过父母双全知晓何谓天伦,你就不会这般阻拦我了!”
  “……”
  老白哑口无言。周小村说得都对,他没有家,哪怕他拢齐了三口人在这山里安寨十余年,他还是没有家。
  忽然间就累了。那疲惫来得没有任何征兆,却浓重而深沉。
  闭上眼,老白轻轻的叹了口气:“随你吧。”
  “师傅,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周小村把头往老白身边又蹭了蹭,声音跟蚊子似的。
  “不,你说的都对,我是没……”老白的后半句,被周小村用唇堵了回去。
  老白惊了。先是舔,再来是亲。这一夜,可怜的老白注定无眠。
  “你做什么!”狼狈的推开周小村,老白低声喝道。
  “师傅,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周小村可怜兮兮道。
  老白嘴角抽搐:“你这是在给我消气么!”
  “我生气的时候,伊姐姐就这么做啊,很有效的。”周小村一脸笃定。
  老白瞪圆了眼睛,一时无言。伊贝琦居然、居然……
  周小村没看出老白的不妥,以为师傅终于消气了,露出可爱的虎牙:“不过师傅的嘴巴没有伊姐姐的软。”
  老白望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良久,最后把他搂进怀里,道:“老实点儿,赶紧睡觉。”
  周小村愉悦的应了一声,乖乖的,再也没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儿的呼吸渐渐平稳,变得均匀而绵长。老白却仍是醒着的,或者说,异常清醒。小孩儿已经长大了,老白似乎今晚才正视这个事实。他到了该亲近女孩儿的年纪,像周小村这样的,若放进白家村,恐怕就该成亲了。
  老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似乎他对周小村的心情就从未说得清楚过。刚领小孩儿上山那会儿是真心疼爱的,就像父亲对自己的孩子那般,可从什么时候起,却变了质呢。想要亲近,更亲近,明知道不对,却仍然抹不掉那心情。老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着了什么魔,对着伊贝琦那样的美人他可以心如止水,可周小村的简单一笑,都能让他的呼吸失了规律。
  这是病,老白想,无药可治的病。
  
  年是过了,可日子还在继续。到了二月,周小村的丹青已然进入了全新的境界,宣纸上的伊贝琦除了差那一点点神韵,再无瑕疵。被伊贝琦赞扬的时候,小孩儿高兴的在对方脸上用力亲了一大口。看得老白又开始上火。
  想起新年夜周小村说的伊贝琦用亲吻哄他的事,老白有些坐不住了。趁周小村在炼药房里煮鹿皮的时候,老白又一次找上了伊贝琦。
  不消几句,伊贝琦就明了了老白的意思。只见她好笑道:“为周小村,你这可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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