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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顺治之路-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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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清关于吴三桂侵略之事,也闹得沸沸扬扬。天地会被查处后,作乱的百姓也少了许多,就连那些没饭吃的懒散闲人都不得不去找个工来做——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皇帝太狠了,据说天地会的人个个是被灭九族的,甚至连收留他们过夜的百姓都被杀了,一些平日里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们也被抓起来,说是有造反的嫌疑——还是老老实实的工作好些,反正现在工作的机会很多,到处都缺人。

这么一来,闹事的人少了许多,再加上这几年基本上也能算风调雨顺,收成好,商路好,国家事情少,大家都有闲情逸致来关心周边的一些从属国了。

暹罗啊,朝鲜啊,日本啊,缅甸啊,这些近处的国家已经不能满足民众的八卦之心了,大家已经将眼光放到了更远的地方。奥斯曼的哈侧福晋、荷兰的姬侧福晋、西班牙的木侧福晋,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展现到了他们面前。三个洋侧福晋理所当然的联合在了一起,就算奥斯曼与西班牙等国有矛盾,这也不妨碍最早来的哈提婕哈侧福晋以大姐大的姿态带着另外两个侧福晋满京城的溜达。

所以,京城百姓已经习惯了一大早看见三个发色各异的穿着鲜艳旗袍的女人坐在街头喝豆浆吃油条的场景,也习惯了在天桥杂耍的摊子旁看到这三个女人大声的拍手叫好,更习惯了她们大手大脚的花钱买一些假货古董和瓷器——小摊小贩们每次看到她们都很开心。

洋侧福晋们都是没有什么心眼的,很容易被人套出话来。于是,没有多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原来在更远的“蛮夷”的地方,那里的女人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找外遇的;那里的人一大早就开始喝酒啊;那里的人会为屁大点地方打架啊;那里打个百多号人的群架就会被称为战争了啊……

蛮夷,不愧是蛮夷。在八卦得心满意足后,群众们不由得对这种蛮夷之地充满了鄙视,同时也充分认识了一些新鲜事物:例如说,这些蛮夷居然为了抢夺财宝和底盘,肆无忌惮的攻打其他国家,航海的时候遇到一块看上去不错的地就立刻抢过来据为己有并沾沾自喜,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耻了,值得大家一起唾弃!

唾弃着唾弃着,人民群众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大清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放任吴三桂攻打缅甸。

太过分了!大清地大物博,哪里需要跟那帮蛮夷一般的去抢去打?丢脸,太丢脸了!顿时,民间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讨论。吴三桂本来就不是很得民心的,这下名声更臭了,从京城到江南,都有学士们高谈阔论,表示要将吴三桂逐出大清,甚至有人写了檄文声讨,将吴三桂说成十恶不赦的恶人,还将他的丰功伟绩都挖掘了出来,当年他先准备投李自成,后又投奔清军,表现此人恶劣的品质。

十二月的时候,日食了。日偏食,福临很镇定,但所有人都吓坏了,纷纷拿着盆子敲着,布木布泰更是不顾从人的反对,执意去了佛堂,不停的念经。

日食理所当然的被算到了吴三桂头上,这还不算,接着,又出现了彗星。彗星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在天空穿过张宿、井宿、胃宿和奎宿,人心惶惶。吴三桂顿时成了千夫所指,而福临的压力空前的大了起来。

这些就算了,最让福临崩溃的,是多尔衮的病情。冬天是他最讨厌的季节,不管火龙烧得多旺,多尔衮都会犯老毛病,咳嗽不已,精神仄仄。福临干脆将自己的办公桌搬到他的房间里,监视他吃药,又监视着太医,不想到适得其反。皇帝的压力太大了,再加上太后时不时的巡视一番,还有几个皇子和珊瑚公主几乎每天都会来报道,宋院首的头发都白了。

太医院做事一向是求稳的,多尔衮的病拖了好几年,年纪又大了,太医院只敢用一些平稳而名贵的保养药,只能起到一个缓解的作用,而不能治愈。

大臣们才不管多尔衮的病情,依旧不依不饶的上着折子,控诉着万恶的吴三桂,以及希望福临能够做出一些举动,不要再继续支持这种侵略行为。

“还请皇上三思!”大学士孙廷铨、户部尚书阿思哈、将军图海等人联名上书,希望皇帝能够捡起一点节操,别一头钻在钱眼里,用打仗来赚钱,好说不好听啊!

宗室里岳乐被收拾过,不愿意再领头,大家商量了一下,将年轻的杰书推了出来,充当他们的领头人,向皇帝提出要联合缅甸,收拾吴三桂的建议。

当然,也有人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但多数是些年轻人。这次汉臣们出乎意料的统一战线和皇帝作对,让许多满臣很是心里暗爽:皇帝啊皇帝,让你重用汉人,让你不把我们满洲八旗当回事,现在你支持吴三桂打仗抢东西,汉人一个个的都来拉你的后腿了,怎么样,关键时刻汉人还是不顶用吧?

你妹的,朕脾气好不代表朕没有脾气!福临难得有一种想要去滥杀无辜的冲动。还好多年的皇帝生涯早就将他的脾气给磨得不一样了,他并没有对这些朝臣们的要求表现出不满或者其他的什么,反而看上去有些松动。皇帝的不动声色让众人得到了鼓励,一股脑儿的上书,希望皇帝能够站在正义的立场上,不要纵容吴三桂这种恶人挑起邪恶的战争。

佟国维也蠢蠢欲动。佟家和历史上早就完全不一样了,佟腊月没有入宫,只是个闲散亲王的福晋,佟家自然也没有机会早早的在皇帝面前露脸。佟国维是个有野心的,看大家似乎能将皇帝给说动,也想捞这个功劳。还好他很爱分享,跑去找了他的好朋友索额图。

索额图大惊,道:“万万不可啊!”

佟国维万分不解:“为何?现在皇上明显有些松动,再加一把劲,估计必会出兵灭了吴三桂,我们哥俩正好可以出征。吴三桂腹背受击,定然会败,现成的战功,你难道不要吗?”

索额图叹一口气,挥退了下人,低声道:“我且问你,当今皇上可是那种容易被说服的人?”

佟国维摇摇头,索额图继续道:“那我再问你,皇上最重视的人是哪一个?”

佟国维想了想,试探性的回答:“摄政王?”

“这不就对了?”索额图谆谆善诱,“现在摄政王身体不好,皇上都发布皇榜广招天下名医上京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朝廷之事?以小弟对皇上的了解,他现在越是隐忍不发,将来的脾气就会越大,老哥你还是不要出声,暂且看着吧。”

佟国维还是有些想不通:“那万一有了仗打,咱们的功劳岂不是被抢了?”

索额图恨铁不成钢:“老兄,你看看上折子的人都是谁?远的不说,廖侠有吗?范学士有吗?明珠有吗?廖侠是南书房的,范学士是范文程的儿子,这两个惯会揣摩圣意。明珠的儿子是皇子伴读,他从儿子那里就能得知皇上的心情。他们都不上书,你又急什么?”

佟国维恍然大悟,低声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在等着秋后算账?”

索额图道:“且看着吧。摄政王若是病好了,那还无妨,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皇上震怒,便有好戏了。”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上个折子支持皇上?”佟国维脑筋一转,想到了另一个获取圣意的方法。

索额图沉思片刻,点点头:“可。不过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我们两个就会成了众矢之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一到办公室就更新的,结果今天一大早就有了两个客户,下午又有一个,好仟心,哈哈。

第一百零三章

十二月底;按照传统;各路人马都派使臣前来大清。洋人的历法和大清的不同;福临早就根据汤若望推算出来的阳历,在一月一日的时候派遣使臣去了奥斯曼、西班牙、荷兰等地,并带上了商队和礼物。礼尚往来,他们也派了使臣,紧赶慢赶的,在新年的时候到了京城。

过年的时候;就算是打仗也要停一停的。这段时间吴三桂被骂得心头火起,派了人装了满满几十车东西;大张旗鼓的送到北京,用实际行动表明皇帝和他是一拨的,他特地来进贡。

福临很想隔空去揍吴三桂一顿;但他还是得咬着牙关露出标准的笑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接收了这些礼物。

就连汉臣们都有一种哭太庙的冲动了——皇帝你要不要这么不争气啊?就是一点点钱而已,都能让你从正义的一方立刻变成了侵略者,你是皇帝好不好?大国风范在哪里?你怎么表现得跟个土财主一样?

民众的反战情绪高涨,大街小巷都有骂,有唱词,有说书,甚至还有童谣,现在讽刺的对象又多了一个:皇帝。

福临不是不知道民间在说他和吴三桂同流合污之类,只是他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多尔衮病重。

布木布泰早就不管什么流言蜚语了,日日到前朝多尔衮的宫室,亲手伺候汤药,从不假手与人。而几个孩子每天放学之后都要过来腻上好长一阵,尤其是景额和珊瑚,更是不愿意离开。至于福临,眼里哪里还有其他的事情,一切都以多尔衮为主,一时间南书房的工作量大了许多。

压力最大的便是宋院首了,在几方人马压迫下,睡着了都会梦见自己全家被抄斩,白发迅速增加。不单单是他,整个太医院都处于低气压的笼罩中,太医们每天上班都有一种和家人生死相别的味道。

就在这时,左都御史郝惟讷不知死活的上书了。

他提出,皇帝是一国的表率,不能意气行事,更加要注重个人形象。吴三桂是个恶人,先是明朝将领,后来准备投靠李自成,投靠失败后,才投降的清朝,本就是个“三姓家奴”,却还洋洋自得。大清封他做平西王,就是抬举他了,他居然还不死心,贪心不足的去攻打缅甸,为的就是那么一点虚名和钱财。现在他光明正大的送战利品给皇帝,其心可诛,皇帝你是个明白人,就应该指出他的阴谋并且挫败之,不能够被这点小恩小惠迷了眼,与他同流合污。要知道,缅甸是前明的从属国,理所当然也会成为大清的从属国,为从属国排忧解难是大清应该做的,怎么可以为了钱就不管不顾大国的责任了呢?

他同时还提出,多尔衮是摄政王,但早就退休了。皇帝和摄政王感情好我们承认,但也不能让他住到宫里,还一住就是那么久。现在多尔衮病了,皇帝派太医照顾就可以了,不用这么自己亲力亲为日夜守护的。您是一国之君,您的事情很多,更何况快过年了,您现在还每天守着一个病人,成何体统!而且我们得知,您已经很久没有去后宫睡您的大小老婆了,子嗣怎么办?皇帝你要为子孙负责,为大清负责啊!

福临差点当场拍桌子,咬牙道:“朕做什么,需要你的提醒吗?”

赫御史丝毫不惧怕,回道:“皇上乃是国君,一举一动都要为天下人之表率,皇上近日种种举动有所失当,臣为御史,理应为皇上分忧!”

福临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依照爱卿所见,朕当如何?”

赫御史受到了鼓舞,大声道:“皇上应昭告天下,表明朝廷对吴三桂的行为深恶痛绝,并派天使前往云南宣旨,将吴三桂的恶行诉诸天下。之后,朝廷大军直下云南,吴三桂乌合之众,定然会一败涂地……”

他还在慷慨激昂着,就听砰的一声,福临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喝道:“尔等可知朕为何允平西王出征缅甸?缅甸一向以前明属国自居,平西王这次献了一本缅甸民间用的历法,他们依然在用前明的年号,视我大清如无物。而平西王大军压境之时,缅甸王莽白前倨后恭,表示要做大清从属国,却依然沿用前明历法,尔等却为之屡屡说好话。难道在尔等眼中,从属国对前明念念不忘,朕还要给予赏赐,为之出兵吗?尔等将大清置于何地!”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顿时没有人敢出声。福临继续道:“摄政王为我大清鞠躬尽瘁,若是没有他,便没有大清如今的江山。你们倒好,是想让朕视功臣为无物,让天下人耻笑吗?”

皇上其实你的重点在这里吧?廖侠和明珠等会揣摩圣心的不由得在心里吐槽,然后用瞻仰烈士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赫御史,然后准备好抓紧时机上前劝皇帝留他一命,毕竟杀御史什么的是只有昏君才做的事情。

赫御史逃过一劫,官位自然是丢了的。皇帝勃然大怒,将他竖立为“心怀前明,陷皇上于不义”的典型,本打算灭了他三族的,在廖侠等人的苦苦相劝下,皇帝才勉为其难的改判为抄家流放。

同时,礼部忙了起来。范承谟负责向天下人宣告,添油加醋的表明缅甸是如何如何的不尊敬大清,对前明是如何的怀念,又说缅甸在云南边境挑起多个争端,平西王的征讨,根本就是合情合理合法,是为了捍卫大清的疆土,是为了捍卫国家的尊严!

苦逼的范承谟硬着头皮将一个不正义的侵略战争美化成了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违法行为的严正谴责,又编写了一篇篇的故事。故事中,缅甸王莽白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他纵容手下的士兵,在云南边境大肆掠夺,无恶不作,平西王吴三桂上奏了皇帝,爱民如子的皇帝震怒,决定让平西王安定云南边界,并擒拿罪魁祸首莽白。

原本人人喊打的奸臣一下子变成了捍卫国家主权的功臣,这中间的转变实在太大了,让人反应不过来。此时,福临打出了第二拳。

明珠声情并茂的写了一封折子,大肆赞颂了当年为清军一统天下的将领们,强调了没有这些人,就不会有如今强盛富庶的大清。因此,他希望皇上能为这些仁人义士们修建祠堂,表示嘉奖。

皇帝很明显的被这个折子打动了,同时表明,摄政王也是这些立了大功的人之一,现在他生病了,就不单单要精心治疗,还要用另外的方式为他祈福。接着,福临下了一道旨意,决定大赦天下。

众人都傻了。皇帝一抽风,谁都挡不住啊。大赦天下这种事,岂是这么轻易的可以做的?可又愣是没有人敢反对,他们可算是看清了,这个皇帝会扣大帽子,不管什么事都能被拉到上纲上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当的。而且,赫御史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摆着呢。他们用脑袋发誓,如果赫御史单单只讲吴三桂的事,顶多只会降级,偏偏他多事的涉及到了摄政王,一下子就被发到宁古塔去了。大家对京城的生活还是非常满意的,没有谁想要去尝尝宁古塔的风霜。

与此同时,朝鲜的使臣也傻了。

光明正大沿用前明历法的,他们也榜上有名。朝鲜一直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哪里强盛就往哪里倒,而多尔衮当政的时候,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朝鲜异常客气,反而惯坏了他们,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觉得离开了他们,清朝就神马都不是。

结果,福临的当头棒喝真把他们吓到了。缅甸被打,他们当然知道,还挺高兴的——缅甸的商品可是借由大清运到了朝鲜的,价格还不高。同时,他们也对大清发达的火器表示心满意足:朝鲜是大清的从属国,只要有难,大清就一定会伸手,所以这火器也就相当于是为朝鲜准备的嘛,反正一切都是他们的!

吴三桂高歌猛进,朝鲜幸灾乐祸,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祸事有可能会降到自己头上。朝鲜使臣连忙修书回国,表示赶紧印刷新的历法,改成大清历,然后顺便将所有的大明历销毁,不然会挨打的!

当时朝鲜的皇帝是显宗李棩,此人继承了朝鲜的美好传统:爱YY,却胆小,之前也在大清做过质子,因此也爱汉文化,并尊崇儒学。

李棩是个有野心的皇帝,并借鉴了中国的活字印刷,自己回国后吩咐人将活字印刷的活字用铜刻出来,并得意洋洋的宣布他们发明了印刷术,是个重视科技发展的好皇帝。接到使臣的书信后,李皇帝很高兴,他的活字印刷终于可以大放异彩了,可以大规模印刷了耶!他兴高采烈的吩咐下去,全面改用清历,明历统统销毁。

朝鲜发生的事情福临并不知道,他一心扑到了病重的多尔衮身上。他也管不了许多,民间的偏方也用了,甚至亲自试药,多尔衮的病情却总是不见好,顺治二十二年元月里,就只能躺在床上,行动都要人伺候了。

当年叱咤天下的摄政王,当年能轻易的将他顶在肩膀上的叔父,当年骁勇善战的多尔衮,居然变成了这副病体支离的模样,福临只要见到他,就会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浓浓的不舍和恐惧。每一个早晨,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多尔衮,为叔父能够多看到一天的日出而庆幸;每一个夜晚,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去探望多尔衮,为叔父能够多活一天而高兴。就连布木布泰的重心都放在了多尔衮身上,只有仁娜和华孟安发现,皇帝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因为伺候不周而被杖毙的宫女太监都超过了十个,而皇帝的除了和摄政王在一起之外,越发的没有了笑容,若是摄政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害怕皇帝会做出些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摄政王殿下盒饭。;。话说,这份盒饭我已经拖了好久好久,再不发会变质的,顶锅盖抱头逃窜中……

第一百零四章

顺治二十二年元月二十一早朝;福临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大臣滔滔不绝;却有一种异常惊慌的感觉,仿佛天都要随时塌下来一般。此时;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帘后对一旁伺立的华孟安使了个眼色。那是伺候摄政王的小太监,华孟安心里一跳,刚想悄悄的过去看个究竟;却感觉一道风从身边掠过;福临连一句话都没有留,飞一般的往后奔去。

朝臣们面面相觑,福全年纪渐大;福临已经让他在朝上旁听。他的位置最为靠前;也看到了那个小太监;心里一跳,站了出来让众人先退朝,自己也急匆匆的往后奔去。

多尔衮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福临冲进去,太医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福临却仿佛谁都没有看见,直冲冲的过来,握住多尔衮的手:“叔父,朕来了,朕在这里。”

多尔衮却双目有神,半靠在床背上,看见福临过来,还弯起嘴角笑一笑:“我没有事,皇帝也不要太着急,这会儿该在上朝吧。”

福临扫一眼一旁的宋院首,见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刚想说些什么,多尔衮抢先道:“皇帝,让他们下去吧。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他声音有力,丝毫不像前一阵一般虚弱不堪,福临不由得心酸不已,他知道,这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

福临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自己坐到床边,握住多尔衮的手,柔声道:“今天朝中没有什么事,我便早些退朝来陪陪你。”

多尔衮无力的笑笑:“别以为叔父不中用了,我心里清楚得很。”

“是是是,等你病好了,还要帮珊瑚挑女婿呢,还要帮朕看着江山呢。”福临眼圈有些红,手上不由得使了些力。

多尔衮叹了口气:“别安慰我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说着,他费力的抬起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暗沉沉的木牌来:“这是叔父一些私底下的力量,全部给你吧。这些年,你明明知道叔父暗地里有人,却一点都不干涉,叔父承你的情。”

福临将木牌塞回他的手里:“这些东西,在叔父手上,或者是在朕手上,有什么不同?”

多尔衮咳嗽两声,身子瘫软下去:“你还是,还是拿着吧……”

福临急忙将他扶住,高声唤道:“太医,太医!”

宋院首连滚带爬的进来,扶住多尔衮的脉搏,冲福临遗憾的摇了摇头。福临一脚将他踹开,连声唤道:“叔父,叔父!”

多尔衮似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口里喃喃着:“玉儿,玉儿……”

布木布泰早就泣不成声,低低的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玉儿,十四哥哥带你骑马去……”多尔衮眼神早已涣散,只是看着床顶,脸上浮现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布木布泰拭了拭泪,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十四哥哥,玉儿不会,你教我可好?”

“好,好,”多尔衮似乎完全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我们要在一起,我们还要生许多许多个娃娃……皇上,皇上,小九,福临……”

“阿玛!”福临再也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

多尔衮精神明显一振,一只手忙忙的伸出去:“儿子,我的儿子,本王的儿子……”

“阿玛,阿玛!”福临握住那只手,一声声的唤着,“阿玛,你有儿子,你还有孙子孙女,你还要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啊阿玛!”

多尔衮带着笑,闭上了眼睛。一旁旁听了全程的宋院首恨不得变成隐形人,福临却很是温柔的将多尔衮的身体放平,给他盖上被子,吩咐道:“宋院首,你再去和其他太医商量一下,写一个方子,熬了药来,等叔父醒了再喝。”

被点名的宋院首欲哭无泪,小心翼翼的道:“皇上,皇上节哀……”

“混账!”福临一脚踢了过去,“叔父只是睡着了,再敢咒他,朕灭你九族!”

太医绝对是个高危职业!宋院首不敢多说,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布木布泰,希望此时太后还能保持着清醒。

布木布泰虽然伤心,却更为心痛儿子的反常,忙劝慰福临道:“皇帝,节哀吧,还要你来处理大局呢。”

福临用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布木布泰:“额娘,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快别乱讲了,小心叔父听了不开心。”

布木布泰心底大恸。多尔衮的去世已经让她大受打击,儿子的反常更是让她雪上加霜。苏茉儿连忙将她扶住,对小华子使了个眼色。小华子会意,立刻出去,低声告诉了皇后和几个孩子多尔衮去世的消息,并让他们赶紧进去。

其他人还好,多尔博、景额和珊瑚顿时崩溃了,争先恐后的冲进去,扑在多尔衮身上痛哭起来。福临急得将他们一个个的扯开,喝道:“都小点声,别吵醒了朕的叔父。”

几个孩子一愣,多尔博脑子里最没有弯弯绕,流着眼泪大声喊道:“皇上,阿玛已经去了啊!”

“别瞎说!”福临对这个小自己很多岁的堂弟一直就跟对儿子似的,顺手一巴掌削到他后脑勺上,“你阿玛只是累了,睡一会儿。你们别吵,朕还要考你们的功课呢。”

这下谁都知道皇帝出问题了。仁娜急坏了,她也不管仪态了,扑到福临怀里哭道:“表哥,你再看看叔父吧,表哥,你,你要节哀啊!”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说?福临觉得困惑极了。叔父只是睡着了而已,他怎么可能去世呢?他们一定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福临歪了歪脑袋,看了看仁娜,奇道:“你怎么也糊涂了?乖,都出去吧,朕要一个人陪着叔父待会儿。”

仁娜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想开口,布木布泰按住她的手,上前几步道:“好,我们都出去,你别忘了还要批折子。”

终于安静了。

福临坐到多尔衮床前,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轻轻笑了笑:“叔父,他们都说你去世了,都在乱讲,对吧?你怎么可能有事呢,你一直都这么厉害的。记得小时候,你一只手就能把我给举起来,还带着我逛街,教我读书,教我骑马射箭。不过,我不是一个好学生,读书还行,骑马射箭一直到现在都不好,别说博果尔了,现在连福全都比我强些。”

“叔父,国家的事情太多了,他们都很烦。朕不是个适合的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好皇帝。叔父,只有你好,可以手把手的教我,就算我做错一些什么事,有你在,我根本就不怕。我可以肆意去骂人,甚至可以去杀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军就可以灭了另一个国家,叔父,你要管着我啊,不然,朕要去打仗了,要去杀人了,会生灵涂炭的。”

“叔父,你醒醒好不好?别总是睡下去了。珊瑚越来越调皮了,前几天打破了朕的一个玉如意,还振振有词,说是那上面沾了灰,她帮我擦擦。你看,都是被你惯的。这丫头,养了猫还要养狗养鸟,天天闹得鸡飞狗跳,朕骂她,她就跑来找你,然后你再护着她,让她越来越嚣张。等以后啊,她嫁了人,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你若是一直这么睡着,谁还能护着她呢,朕可是很忙的,会没空的。”

“还有,吴三桂跑去打缅甸了,朕想让三藩都去,让他们三家瓜分了吧。若是不够分,可以把安南一并打下,随他们怎么去打去,朕只要在后面卖军火弹药,顺便给他们提供商路就行了。商路,朕可要牢牢的握在手里。等再过一段时间,钱够多了,朕便去修船,把马六甲打下,叔父,你说可不可行?你一定会不答应的,那就告诉朕理由啊,你的话朕一定会听的,你醒一醒,训斥朕一顿嘛。”

“那时候,朕对着朝鲜使臣掉脸子,叔父不是还跟朕生气了嘛。当年你对朝鲜质子那么好,朕这样是抹你的脸面。不过,朕就是要这么做,朕就知道叔父是不会真的生气的,叔父永远不会对朕生气的。朕没有说错吧?若是说错了,你就真的生个气呗,你看,你现在就这么睡着,一点生气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醒醒吧叔父,快醒一醒啊。小时候朕生病,是你一直在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了,怎么你的病却不见好呢?”

“朕再喊你一声阿玛好不好?刚才朕这么喊你,你分明好开心的。”

“阿玛,阿玛阿玛阿玛。。。。。。”

作者有话要说:

嗯,皇帝的心理一直都不是很健康,从前世到今生都是一样。对他来说,多尔衮不单单是他的父亲,更是一个支柱,一种束缚。现在支柱倒了,可怜的娃不健康的一面统统涌现出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顺治二十二年元月二十一;摄政王多尔衮病逝;享年五十四岁。皇帝在他的尸体边枯坐了一天一夜走出来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异常平静。

辍朝三日后;皇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白旗旗主换成多尔博,由于多尔博年纪小;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交给皇帝自己来处置;也就是,变了个方法,将两白旗收拢到了自己手中。

接着;他又接手了多尔衮暗地里的势力;并毫不客气的将他们安插到各个部门中去;然后还亲自出席了各国来访使臣的欢送会,态度和蔼举止得体,让一干提着心的大臣们齐齐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这口气松得太早了。顺治二十二年三月初五,皇帝下旨,要追封摄政王多尔衮为皇帝,并要求全国以帝崩的礼仪来服丧,自己也要守孝三年。

朝廷上下为之震动,只有后宫的布木布泰和仁娜正式放心了——皇帝越是冷静,她们越是不安,现在皇帝开始胡闹了,她们反而觉得,正常的皇帝回来了。

礼部满尚书祁彻白和汉尚书沙澄联名上书,表示这种情况是不合理的。的确,摄政王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功劳还没有大到足以追封为皇帝这么厉害,更何况,摄政王这个职位是超品,前无古人的,要如何料理他的丧事,礼部会拟一个条陈出来。

他们的折子当场被皇帝摔了回去,福临阴沉着脸,道:“朕欲追封摄政王为皇帝,葬于皇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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