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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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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棺材终于慢慢沉入地底。只听咚的一声,地面微微动了一下,土坑的四壁突然像被滑坡一般坍塌了下来,堆在周围的松土哗啦啦的倒入了坑中。松散的土石不但将土石填满,还堆了出来,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坟头。

在一瞬间,一座坟茔建立,程浙在世界上最后的纪念,终于被黄土掩埋,湮灭无踪。

程铮抬起头,慢慢的从旁边将墓碑推上。那墓碑通体长青石打造,重有数百斤。本该是几个杠夫一起抬起来的,这时他一个人也能搬动,便不假手于人,端端正正立在坟头。

墓碑书写也是简单,正面写的是“程浙之墓”,背后墓志铭的地方一字未动,一片空白。这也是程浙的遗命,碑上一字不书,就立下一座白碑。

程铮跪在坟前,盯着墓碑,心中暗道:父亲心中,果然还是遗憾非常,他果然还是放不下程家么?

静静地过了许久,程铮站起身来。往后看时,只见远远的围着一圈人,人数却比当初少了许多。那些散修大部分散去,但也有留下来看热闹的,只是比之刚才,多少保持着肃静。人群远远看着黑压压一片,人人面目模糊,也分不清楚哪个是心存恶意,哪个是保持中立的,谁是帮着自己的。

无论如何……

程铮再次跪倒,这回是向人群,朗声道:“多谢道友援手。”

众人见他行礼,不管心中如何想的,大多侧过身子,不受他这一礼。大部分修士倒不是客气,一是心中被他刚才的样子吓怕了,不敢受礼。二是怕和他有什么牵扯,惹恼了不该惹的人。今天的葬礼就算过去了,谁知道今后怎样?

程铮起身,神色在一瞬间放松,好像从噩梦中解脱出来,又像甩掉了沉重的枷锁。从原本总是充满血丝的眼睛中,竟透出一种过尽千帆的淡然,嘴角也微微勾起一丝笑容。

慢慢走到程钦身边,程铮蹲下身子,从上面俯视着他,用一种极其轻松的口气道:“我说,堂兄,你怎么了?”

程钦刚刚从剧痛中缓过来,长出几口气,大声叫道:“少废话,刚刚你暗算我,你道我不知道么?”

程铮眯起了眼睛,用一种很随意的目光看着他,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用手指一挑程钦的脸,程钦想躲,没躲开,“你脸怎么啦?破相了?”

程钦的脸色陡然涨得通红,在他的右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那是前两天冯宜真在街上挑衅他,用鞭子抽的。他虽然比不上程铮俊美异常,但也是五官端正,一表人才,脸上有一道疤痕,自然气恼至极,被女人打伤的事更难以宣之于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程铮对他的窘态恍若未见,道:“刚才我仔细考虑了你的建议……”

程钦一怔,道:“什么……什么我的建议?”

程铮道:“就是移灵回本家的建议啊。程钦,我小时候就叫你吃些聪明药,你总是不肯吃,看,如今脑子越发不行了。”

程钦一怔,抬头看着程铮刻薄的神色,突然心中一阵恐惧——这不就是以前的程铮么?他怎么又回来了?

程铮慢悠悠的道:“可是棺木已经葬下去了,只要程家还有一丝脸皮,绝对干不出刨坟掘墓的事情来吧?若真是如此,程家几十辈子的老脸,都沉到太阴湖里去了。可是父亲的衣冠遗物还在,我想送回程家本家,再在上阳郡立下一座衣冠冢。一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二来……”他本来神色肃穆,突然转为轻佻,拍了拍程钦的脸,道,“我舍不得叫你办砸了差事,回去挨你爹爹的板子啊。怎么样,考不考虑我的建议?”

程钦脸越发的红了,犹如滴血,瞪着他不说话。

程铮道:“叔父不曾召我,我不好上门拜见。不如你先去跟你爹说说。你我一起长大,我还能不清楚你的脾性吗?只要是我说的话,你必然是反对的。今天你也别忘了在你爹面前反对啊——我先提前谢谢你啦。”说着,哈哈哈的大笑,拂袖而去。

程钦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又惊又怕,仿佛看见那个从小压在自己头上,动辄欺负的自己哇哇大哭的程铮又回到了眼前。难道自己花费了一个多月好容易克服的恐惧症,又要重新回来了么?

程钧在远处看着,眉头微微一皱——这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呢?为了暂时把几个重要人物拖住,让葬礼进行的顺畅,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刚才也出手相助,将程浙的棺木入土为安。就是为了将程浙灵柩这个容易被人辖制的因素排除,往后就可以放开手脚慢慢炮制。本来一切顺利,却听程铮又闹出什么衣冠冢来。

他还打算回上阳郡?

程钧疑惑之色一闪而过,紧接着想起一事,脸色微微一变——这小子莫非打的是那个主意?若是如此……

胆大妄为!

他一甩袖子,转过头去,就要离开。突然心中一动——刚才程铮发出飞剑的同时,还有人也同时发出了一道法术,那道法术不是他发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人也是在程铮这一边的。

是冯宜真吗?

刚才程铮像这边拜谢的时候,众散修不受礼,程钧受了礼之后,还了半礼。他记得当时有人站在自己附近,不但没受礼,之后还再次行礼的。那是谁?因为程钧没有特别的关注,因此只有一个淡淡的印象,现在才想起来。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没有收获,他再用神识搜索了一番,也没有结果。料想此人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悄悄离去了。

既然如此,自己也回去吧。

今天小小的乱象,不过是个序幕,关键的战役,还没开始呢。

程铮回到程府,灵堂已经空了,府中白幔有的摘下,有的还在空中飘荡,显出几分寂寥。城府之中,还是有几位老仆的,他们保证了程府的干净,维持了勉强的体面。

自此,程府的大丧就算结束,程浙入土为安,程铮的热孝可以除去。修士在丧葬之礼上远远不如俗世看重,亲生儿女也不必守丧三年。最多一年之内,婚庆之事还有忌讳。程铮没换下孝袍,回到自己房间中,昏昏睡去。

料想其他人不会在今日再登门找自己的麻烦,若有什么为难事,那也是醒来之后的事情,因此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也太累了。

醒来之后,日已西沉,夜幕降临了。夜晚的程府显得安静非常。往日的烦躁似乎随着夜色消融了。

程铮站起身,走出房门,正要享受一下在战争间歇难得平静的夜色,突然身子一顿,立住了脚步。

在院子中,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头上戴着帷帽,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比天上明星还璀璨。

程铮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哑声道:“小钰?”

一五三团圆(一)

只见帷帽下面露出的容貌,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多少还有些娃娃脸,却也出落得容色绝美,尤其眉眼之间,与程铮颇为相似,却是个豆蔻年华的佳人。

那少女笑着道:“二哥。”

程铮见了这个唯一的亲生妹妹,震惊之下,哪有半分喜色,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拽进了屋中,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神色惊恐之中带着恼怒,手指已经微微颤抖。回头瞪着程钰,好像要吃了她一般,咬牙道:“程钰——你怎么跑进来的?你疯了?”

程钰倒是恍若无事,笑嘻嘻的挣脱了程铮的手,道:“二哥,别来无恙啊。”

程铮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压低了嗓子吼道:“谁让你来的?父亲的话你忘了吗?无论什么时候,绝对不能来找我们。不管是父亲还是我死了,你都不要露面,你当时怎么答应来着?如今地狱无门,难道你真的要死在一起?”

程钰见他声色严厉,自己也收了笑容,道:“二哥,不死在一起,我难道独自一个人死在外面吗?”她回过手,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道:“外面到处都是找我的人,上阳郡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若不是我机警,在住处的时候就死了七八回了。如今我想索性走投无路了,还不如回到二哥身边。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处。”

程铮盯了她许久,苦笑着道:“你都回来了。我还能怎么样?一起死就一起死吧。”说着转头点亮了另外的蜡烛。烛火幽幽,照的他脸色明暗难言,有些黯然道:“我本来心头最重要的事已经了解,本该放开手脚。你又来逼我,叫我如何是好?你哪里知道如今盘城的艰险。如今大事已了,我正要和他们拼死周旋,你倒这个时候来,简直是……”

程钰笑嘻嘻道:“二哥,我饿了,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程铮怔住,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叹道:“你这丫头……就该饿死你。”转头从壶中到了一杯水,从柜子里拿出点心匣子,摆出几样糕点放在桌上,道:“吃完了趁夜出城去。今天晚上还算太平,你向来伶俐,他们又不特意防备你,装扮的仔细一点,料也无妨。”

程钰用手帕擦了手,拿心,却不便吃,端起茶水来,道:“二哥,你喝不喝茶?”

程铮接过茶盏端在手中,道:“也不必了,我不必吃东西了。”

程钰咬了一口点心,道:“二哥,你瘦了许多。”

程铮轻描淡写的道:“是吗——为父亲守孝,不思饮食,又有些辛苦,清减了也是寻常事。”

程钰道:“是那些人逼你的吧?我今天看到了父亲的葬礼,乱成那样。他们太过分。”

程铮皱眉,道:“你去了葬礼?是啊,既然来了,也当送父亲一程。”他站起身,做出笑容道:“不过那些都是小事,也不算什么。你今天既然去了葬礼,也该看到你二哥我的威风,程钦被我打得猪头一样。他什么时候捣乱,我什么时候灭了他。你从小跟着我出去打架,难道不是道我的本领?”

程钰笑道:“我知道二哥的本事。我从小第一个崇拜的是父亲,第二个崇拜的就是哥哥。”她站起身来,摘下头上帷帽,却见她头上梳了发髻,做了男装打扮。笑道:“我小的时候常常扮男装,就是为了打扮起来像二哥。不过小的时候男孩女孩儿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不知道长大扮演起来,还像不像?”说着眉毛一竖,凤眼斜挑,露出几分英气来。

程铮仔细看着她,道:“嗯,你这么一扮,还真有几分样子。不过你若是扮演大哥,就更像了。”

程钰愕然,道:“大哥,大哥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二哥你见过么?”

程铮出了一会儿神,道:“我小时候见过,但是大了忘记了。不过有一天我在灵堂昏过去,做了一个梦,梦中终于清清楚楚的显出了大哥的相貌。我想如果大哥活着,就是那个样子吧。他就像你现在的样子,再高一些,气度再出尘一些。”

程钰笑嘻嘻道:“二哥,你取笑我俗气么?”笑眯眯道:“我连二哥也比不上,就不比大哥了。不过像不像,三分样,只要像个样子,就有用了。”

程铮一怔,道:“有什么用?”话音刚落,当啷一声,手中的茶盏落地,身子一软,盯着程钰道:“你——”

程钰站了起来,道:“二哥,一点迷药,没有任何害处。二哥睡一会儿吧,马上就好了。”

程铮盯着她,突然张口一咬,咬破了舌尖,鲜血从嘴角流出,眼神登时清醒许多,道:“程钰,你把话说清楚。”说着手扶了桌子站起来。

程钰见他如此果决,咬破了舌尖刺痛自己,暂时避免了昏迷,退了一步,道:“二哥,你这样是没用的,还是会睡觉的。谁能老不睡觉呢?你累了,不如现在就睡吧,睡吧。”声音轻轻从远处传来,仿佛梦呓。

程铮用手支着额头,道:“你要干什么?还穿成我的样子?你想以我的身份去干什么?”

程钰盯着他,道:“还是瞒不住二哥啊。是啊,我想做什么呢?我想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我要带着他们一起去死。”

程铮噌的站起来,又是一阵摇晃,怒道:“你发什么疯……”

程钰突然轻笑起来,接着变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之意,道:“二哥,他们欺负了你这么多日子,你不生气吗?你不恼怒吗?咱们家的人是何等的骄傲啊,你心中火气也到了顶点了吧。一定下定决心,想和他们玉石俱焚了吧?”

程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大笑的程钰,慢慢的坐倒。

程钰越说越是兴奋,眼中带着一丝血红,道:“二哥,若论骄傲,你是不输于旁人的,宁折不弯的性子啊,怎么也偷生到今日?你不肯同归于尽,是因为顾忌旁人是不是?是啊,男儿身总是要忍辱负重的,你有不能死的理由。没有关系,我可以代替你。我死不足惜,但要叫他们知道,欺负了程浙的儿女,就该拿命来换。”

程铮颤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程钰道:“刚才的药效不错是不是?你是我二哥,我能拿你怎么样?刚才我只用了一丝香药,就让你昏睡。明天他们就要来了,是不是?济济一堂,正好下手啊。我要将药效加重十倍!就是那程薄老儿筑基的修为,想必也要中招。到时候我就点起一把大火,把程府烧为灰烬,我要让所有的人都为父亲殉葬!”

程铮慢慢地闭上眼睛,程钰道:“二哥,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这一把火,烧不尽世间的豺狼。你好好修炼,将来除了为父亲报仇之外,还要到上阳郡城,要把程家,穆家,严家杀的干干净净。那时候我们一家,就可以在天上团圆了。”她一面说,一面在房中飞快的走动,脸色泛起了阵阵潮红,显得激动之极。

程铮缓缓睁开眼,道:“钰儿——你性子太烈,将来怕是与你婚姻不宜。”

程钰大笑道:“二哥,事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将来?这世界上除了我们自家人,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与其将来嫁给外人,我宁愿明日嫁给烈火。”她大步走到程铮面前,扶住他道:“二哥,这回让我先吧。”

程铮摇摇头,道:“不该是这样的。钰儿,你自信的有些过了。”突然一翻手,制住她的脉门,将她往后拉去。

程钰大吃一惊,应变却奇速,一低头张口咬住程铮的手背。程铮吃疼,手指一松,程钰从他腋下穿过,站到另一边。

兄妹两个互相瞪视,仿佛仇敌一般,程铮眼神清明,哪有半分沉迷之色?过了一会儿,程钰道:“好啊,二哥也会装相了。倒是小妹轻敌了。”

程铮道:“别忘了,咱们两个是一个爹教出来的,你的手段,我怎能不知?从你进来拨弄那蜡烛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因此拨另外一只蜡烛的时候,就把解药点上了。可是我没想到你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程钰收住笑容,平平道:“我本来想安安静静的置换身份,没想到竟叫你察觉了。那好吧,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我今日进府,就没打算出去。二哥你要阻拦我,就手底下见个真章吧。”说着刷的一声,将飞剑抽了出来。

程铮气笑道:“钰儿长大了,越长越有出息,敢和我拔剑了。你愿意用剑指着我,那也随你。我不会拿飞剑指着自己的妹妹的。就算不用飞剑,也可以教训你。”说着手指一掐,一道法诀转眼形成。

两人凝然对峙,却是谁也不先动手。屋中气氛一时凝固。

突然,啪的一声,大门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两人一起转过头来,见到来人,程铮叫道:“宜真?”

原来那人一身素衣,亭亭玉立,正是冯宜真。她进了屋子,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转头看了看两人,道:“怎么了,外面没闹起来,自己家里闹起来了?兄妹两个夜里切磋法术,用的是真剑吗?谁赢了?”说着抱着肩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程钰突然道:“冯姐姐,你站在哪一边?”

程铮不由好笑道:“你这是问谁?宜真怎么可能站在你那边?“

程钰道:“冯姐姐,你要想清楚了。站在我这边,二哥就能活。站在他那边,你将来的终身不必指望了。你若是为了二哥好,知道该怎么选择。“

程铮大怒,道:“程钰,你给我闭嘴。”

冯宜真歪着头看着他们,突然笑道:“我哪一边都不站。家务事我这外人怎么插手?你们兄妹两个在此胡闹,自然有人管你们。来,我来给你们引见一个人。”

说着打开门,一个白衣人迈步进来,如一阵清风扑面,刹那间带来一丝凉意,目光冷冷,看着两人。

程铮一见他容貌,脱口而出道:“大哥?”

一五四团圆(二)

程钰听到程铮脱口而出的话,吃了一惊,打量进来那人。

只见那人一身白衣,打扮的几乎与程铮绝无区别,容貌上与程铮有七八分相似,面对面细看,却是神色却是平静的如结冰的湖面,平静的令人心寒。

这人就是大哥么?程钰转头看向程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直接叫出这个称呼。

程铮也是一阵迷糊,他心中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但一见那人,他立刻想起了那天梦里见到的兄长,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一句话出口,先是有些后悔,但接着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刚才激动的情绪一点点消散,看着眼前这个人。

程钧今日出来相见,本来是事到临头,有事交待,没想到在外面看了一出好戏。原本有些喜悦的心情破坏殆尽,脸色虽不见多严厉,但多少沉了下来,也没有吭声,只是盯着程铮和程钰。他多少年的上位气势,加上筑基期的修为,不知不觉形成的威压,不过几个呼吸竟是将几人的额头压下一层汗来。

程铮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却不敢说什么,刚才一时激动,叫了一声“大哥”,现在让他再叫,却是叫不出口。但饶是被压的难受,心中也没有半分怒火,只是艰难地开口道:“您……”

程钰也是浑身冰冷,但毕竟比不上程铮正面对抗压力,退开一步,看了看程铮,又看了看程钧,眼珠微微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冯宜真退到了一边,更是紧紧闭着嘴。

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

良久,程钧终于开口道:“灵柩已经下葬。灵位没有撤吧。”

他一开口,程铮的心一松,低声道:“是。”

程钧道:“引我去上一炷香吧。”

程铮道:“是。您这边请。”退后一步,在旁边引路。

两人出去,程钰一把拉住冯宜真,悄悄问道:“冯姐姐,他是兄长吗?”

冯宜真道:“我觉得……那得二哥和他对上,才能判断吧。”

灵堂前,程钧对着灵位,上了三炷香,最后一炷香捏在手中,缓缓跪倒,闭上了眼睛,默默祷祝。

按照规矩,程铮应当在灵位下还礼,他犹豫了一下,也上了一炷香,跪在程钧身后。这个位置,应当是留给次子的。

静默了一阵,程铮原本不知所措的心情慢慢消散,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有些痴了。就听程钧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程铮一惊,道:“您说。”

程钧并没有转过头,跪直了身子,道:“当年在同丰郡的时候,你招惹那群贼僧的时候,我也在。”

程铮一阵迷惘,道:“是?”

程钧道:“当时你不知道我,我却听说过你了。你不奇怪为什么那群妖僧突然拦住你的去路吗?因为他们是来找我的。我和你长得相似,因此他们错认了你。以至于一番争斗之后,一错再错,牵连到了程家。”说着他慢慢将香火举过头顶,声音平板的道:“你说。是因为我害死了父亲么?”

父亲两个字,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并没有特意加重语气,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就这么平平而出,仿佛天生的一般自然。

程铮听了之后,陷入了两年前的的回忆,一幕幕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脱口而出道:“那自然不是。”几乎没有犹豫,他直接说了下去,道,“您被贼僧追杀,并没有一言片语提到程家,更早与这边无牵无挂,无论如何,都不该说‘害死’两个字。”他手指一紧,几乎把手中的香捏断,道:“兄长无须因此自责,父亲被害,全是因为……”就像程钧随意的使用了父亲这个称呼,程铮说出“兄长”两个字,也几乎没有停顿。

程钧道:“我也认为我没有责任。”

程铮一怔,抬头看着他。

程钧道:“那些贼僧我一个也不认得,现在他们站在眼前,我依旧一个也不认得。我不过是从寺里出来,到同丰郡连脚步都没有站稳,然后就背上了价值千金的通缉令。一番险死还生不说,并且要为牵连父亲伤心内疚一辈子,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他口气淡漠,道:“为了自己没做过的事,背上终身的愧疚,还纠结于此不可自拔,这种心志,还是不要修道的好。”

程铮静静地听着,突然道:“您是在宽解我么?”

程钧道:“算是吧。我只说事实。”

程铮道:“我真是……我知道大哥说的没错。因为父亲也是怎么说的。父亲一直这么告诉我,我没有错。若不是父亲突然离世,我……我已经想通了。”

程钧道:“现在呢?”

程铮道:“我……”有些话,很难出口,但是他愿意相信程钧,虽然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并不是傻子,相反,他和程钧一样,非常聪明,在见到程钧的瞬间,立刻从过往的许多事情当中找到程钧的影子,在灵前不过数息光阴,却是真正的想通了许多事情,“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现在还是摆脱不了。或许给我时间,我终于能想通的。只是——与其等漫漫岁月,将这件事消磨到我能想通的地步,我宁愿一朝解脱。”

程钧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还是那股透心的凉意,淡淡道:“我劝你赶紧想通。”

程铮被他看了一眼,像被冷水从头浇下,浑身一个激灵,道:“可是……”

程钧道:“因为你马上就要害死你另外一个至亲了。”

程铮一震,道:“什么?”

程钧扬声道:“程钰,你过来。”

程钰一直在堂中,见两人祝祷,也跪在后面,只是离得远了,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程钧这句话的时候,轻轻一叹,起身来到他们面前,端正行礼道:“兄长。”

程钧看着她的时候,神色慢慢柔和下来,道:“不是去九雁山吗,为什么回来了?”

程钰脸微微一红,道:“您认出我了?”想到自己当时心存戏弄,不由有些忸怩,道:“我本来去九雁山要路过盘城,正好赶上父亲出殡,就留下来……”

程钧微微摇头,道:“上面是父亲的灵位,不要说谎。”

程钰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程钧道:“说罢,开诚布公的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告诉给你这个二哥听听。对他只有好处。”

程钰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本来赶去九雁山的,路上发现了冯姐姐,当时我本来想把冯姐姐托付给兄长——”她笑了笑,对着程钧道,“虽然不知道大哥就是大哥,但我信得您值得信任。只是临走的时候,我发现了墨氏商行运的雷火药。”

程铮先还一头雾水的听着,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微微一变,道:“你看见墨氏商行的货物了?”

程钰道:“我看见了满车的雷火药。当时有些吃惊,只是开始也没太过在意,还是打算去九雁山。但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急急忙忙赶了回来。”她看了一眼程铮,终于道,“我想起,爹爹生前提到过墨氏商行。商行的女掌柜,是欠过爹爹一个情分的。倘若果然如此,那些雷火药可能是哥哥要的。”

她停了一下,道:“我回去收取了那些雷火药之后,混在那些商队当中打听,得知他们果然是去盘城,那么收货的人,或许真的是二哥。”

程钧淡淡补充道:“按照时间算来,那天晚上你从府中溜出去,找到冯姑娘托付之前,是先联系了墨氏商行的人吧。”

程铮苦笑一声,道:“这您也知道。”

程钰道:“二哥的性子我最清楚,他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就算顾忌父亲还没安葬,一时不会动手,但既然要这些雷火药,只怕就是找到时机,要玉石俱焚的。倘若我独自一人赶到九雁山,就算能求下援助,回到这边二哥也不在了,我还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程铮出了一会儿神,道:“我的运气一直不好,这种事情也能让钰儿看见。”

程钰转过头,对程钧道:“大哥,二哥说话是不是很欠揍。”

程钧道:“你放心吧,一会儿我揍他。”

程铮吓了一跳,程钧道:“你继续说吧。”

程钰道:“我既知道二哥已萌死志,自然连夜赶回盘城。二哥此时心情绝望,他性子又固执,寻常的话是劝不动他的,因此我在家门口转了一天,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进去。没想到第二天,发现墨氏老板娘又来拜访二哥。原来她足足进了两车雷火药,被我拿了一车,还有一车。我想再要阻止,已经不可能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雷火药落在二哥手中。”

“二哥修为在我之上,他手中的东西,我强取还是暗偷,都是拿不到的。我想雷火药要想破坏力巨大,非得等到人多的时候引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或许这个时机就是在出殡的那天,所有人齐聚的时候。于是我混进了那天送殡的队伍,心想只要在二哥动手之前,我现身出来,他必定顾忌我在身边,不肯牵动引信,或许就能阻止他了。”

程铮怒道:“钰儿,你怎么能如此胡来?那雷火药何等厉害,倘若我没法停手,岂不害了你的性命?”

程钰转头对程钧道:“你看,这罪魁祸首还要凶我,大哥一定替我教训他。”

程铮苦笑,仿佛回到了父亲还在的时候,那时程钰就是这么告状的。

程钧道:“到这里,还算是正常,为什么后来不正常了?”

程钰道:“哪里不正常了?”

程钧道:“本来好好的,你只是救你二哥性命,那是寻常亲人手足之间必须做的选择。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再阻止,替他去死?”

程钰沉默了一阵,道:“今天早上,我送父亲出殡,发现那些人都没来。我心中十分高兴,不但父亲安安静静的去了,二哥也不会自绝。一切本来好好的,葬礼有些乱,最后也有惊无险。只是最后的时刻,二哥突然对程钦说,要将父亲的遗物移回本家。当时我很疑惑,不知道二哥的意思。回来的时候突然才想到原因——二哥因为今天没动手,要在路上动手。”

程铮脸色一沉,程钰接着道:“雷火药本来不少,但是我收了一半之后,二哥手中的药就少了。就算在灵堂这样狭窄的地方引爆,怕也炸不死程济那样修为的修士。可是盘城附近有许多山路,要移灵回郡城,必然不会走天上,那么穿过山路的时候,配合地形引爆的话,说不定能把除了筑基期之外所有的修士一起炸死在山涧里。二哥,是不是这样?”

程铮不答,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程钧突然盯着她道:“你觉得,这一回你二哥做的选择对吗?”

程钰抬头道:“我想了很久,觉得二哥做的——应该是对的。”

一五五团圆(三)

程钰一字一句,道:“我觉得,二哥始终是没错的。错的是我。如果我在局中,做的不会比二哥更好。”

程钧点头,微微一叹,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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