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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台-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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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牵涉到内部斗争的事情,即使是玄道不可能大意,所以他理当亲自见陆令萱。可是陆令萱被带走的时候,玄道还在与琴剑二老决战。那么陆令萱肯定是被转移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先控制起来。

大概是玄道在北国的临时据点吧。狡兔三窟,玄道也是一只老兔子。

只是不知道玄道从剑老的追踪中逃脱了没有?琴老似乎被玄道击伤,但剑老是个生力军,剑修的速度几乎算的群修之首,元剑的速度更超过一般元神数倍,想来即使追不上,玄道也甩他不掉,或许现在还在纠缠吧。

如果去得早,程钧能轻易救出陆令萱的同时,还能打一个伏击。当然若是去晚了,玄道已经到了,程钧也会硬上。

对付一个衰弱的分神,程钧还有一击之力。

突然,程钧的剑光一顿,在空中停了下来。

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足有百丈方圆,深不见底。浓烈的天地元气以旋涡状在空中汇聚,灌入大坑之中。

坑底有人?

程钧虽然赶时间,却也剑光垂下,略看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顿住身形道:“两位还好吗?”

只听一个声音从坑底传出,道:“好个屁。老子……老琴这一下子吃了大亏啦,没有七八十年,休想缓过来,哈哈哈……”原本惨兮兮的语调,突然因为说到别人的惨事,居然轻快起来了。

程钧突然也很想笑,剑光移到大坑顶上,看着大半截剑身插在泥土里的剑老,道:“那您怎么样?打赢了?”

剑老在土地上一阵抖动,终于噌的一声,将身子拔了出来,又将旁边已经断了五根琴弦的破旧古琴挑了起来,道:“反正我没输。你别看我样子不好看,但我没缺胳膊少腿儿。那小子可就惨了,哈哈,被我一剑劈中了神魂,连人形都凝聚不了,化作生魂逃走了,哈哈,哈哈,就算让他夺舍了哪个倒霉蛋儿,这一缕分神也再无法回归本体,就算废了,修为非倒退三五百年不可。我看他再得瑟,还说等本体来了教训我,哈哈哈,想得倒美,谁知道本体在哪儿呢?”

程钧脸色一变,道:“本体?本体要来?他这么说了?”

只见床榻上,盘膝坐着一个青年人,眉目平静,脸色却是青白无比,一脸病容。然而最令陆令萱吃惊的,是这个青年人头上光亮,点着九点戒疤——竟是个光头的和尚!

陆令萱又惊又奇,北国修道繁荣,佛门不免就萧条了,虽也有名刹古寺,其中有几个佛修,但终究不是主流。不过看到是个和尚,她倒心中有些放心,不管怎么说,佛门的名声不差,普度众生云云虽未可信,但确实有许多行善度人的高僧,她恭敬的双手合十,道:“原来是位慈悲为怀的大师。多谢大师相救。”

那青年和尚,自然是玄道了,见她如此神色,心中闷哼一声,暗道:若不是该死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个白痴老儿挡路,我伤了神魂,一时分神有溃散之嫌,何必急急忙忙夺舍一个小秃驴?如今困在这佛胎之中,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玄道逃出来之后,急急忙忙往放置陆令萱这里赶来,快到了地方,却再也坚持不住,只得另寻庐舍。他虽然神通广大,但夺舍也必得找一个修炼之人,到了荒村野地,那就偏巧有这么个人选?也是这青年和尚倒霉,在最后一刻赶到此地,被玄道一把按住上了身,他若晚来片刻,玄道老儿这分魂就算糟蹋了。

饶是如此,这和尚可是正经的佛修,和玄道纯正的道门全不是一路,要不是玄道修为太高,这勉强夺舍绝不能成功。即使现在成功了,他也是百般的不适,控制身体还罢了,种种道家修为手段与**毫不契合,等于打废了他半边修为。他本身就是逃难而来,神魂已损耗七八成,现在又遇到这样的情况,还不知何时能恢复。

看着陆令萱,玄道也有些晦气,本该用高人的架势居高临下诱导她,将她控制的身心俱服,偏偏自己也成了这个样子,殊无高人之态,看来也只有暂且缓缓念头——他在北国的布局,也不差三天两日。

看了陆令萱一眼,玄道张了张口,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三六九烤肉

陆令萱吃了一惊,道:“你受伤了?这是怎么了?”医者关心,连忙上前为他擦掉血迹,又拿出丹药给他,只是这毕竟是个陌生的男修,不比同门亲近,也不敢为他做进一步的检查。心中更是诧异——谁能伤得了他?

玄道虽然虚弱,但也不是压不下这口血,之所以吐出来,就是要引起陆令萱的同情——他已经决定暂时修养,自然需要陆令萱的服侍,让她心存怜惜也没什么不好,更加拉近关系也好蛊惑她。

玄道哼了一声,道:“也不是什么重伤。来时有两个恶贼半途伏击我,我猝不及防之下,受了点伤。”

陆令萱道:“那两个恶贼……是林通秀那一伙儿人吗?”在她心中,最坏的恶贼,无过于林通秀他们了,至于这前辈高人,开始她也心存疑虑,但现在自己被他所救,又见一个满面正气,一身虚弱的和尚在自己眼前,对于一个涉世不深,经验不足的女修来说,心中自然就认为他是好人了。

玄道顺着她道:“自然是那群……道宫来的恶贼。他们无所不为,杀人无算。近期还要在北国搅动大风云,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被牵连在内。”

陆令萱心中的恨意一闪而过,道:“天道昭昭,会有报应等着他们。”

玄道刚想要蛊惑她道:“你愿不愿意做个天道的执行者?”但心中突然一动,改变了策略。放低了嗓子道:“你放心吧,这里偏僻,正适合你避祸。有我在这里。就是那群恶贼找上门来,我也能护得你周全。”

陆令萱心道:看你一身伤,这时候还说什么大话。这些话如果是面对自己的同门。她早就说出来了,只是对着陌生的玄道,只是微笑道:“谢谢你了。你先安心休养吧。”想了想,又问道:“这里是哪里?我看倒像个民居。”

玄道说了一会儿话,竟然觉得气力不济,抚着胸口道:“这里确实是一座民居。我早就看好了。这虽然是山区,但离着县城不远不近,也不起眼。在北国是最平常的地方。兼具大隐和小隐之便利,周围也有些村户,都是些蠢人,不必理他们。”

陆令萱道:“好的。”正想着,突然就听远处一阵钟声远远传来。

铛——铛——

陆令萱突然脸色抽动,“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手按住额头。不住颤抖。

听到钟声,她就想到九雁山上钟鼓齐鸣的情形——那正是那场噩梦的开始。

玄道见此情景,喝道:“咄——”

一声当头棒喝,将陆令萱镇醒,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软软的坐倒。

玄道道:“不必担心,这后面有一个寺庙,每天早晚两次打钟敲鼓。梵音最能静心,倘若你能体会其中的滂滂大意,或许对你的修为有好处。”心中一动,暗道:后面的佛寺里看来也是些佛修,我这青年和尚说不定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说不得,久居此地,看来有些麻烦。

夺舍这个青年和尚,也是一个意外,但当时他形神频临溃散,别无选择,别说是这点麻烦,就是泊夜在面前,也只能先冲上去再说。

陆令萱摇摇头,道:“我……头晕得很。要去外面走走。”

玄道也不怕她跑了,只道:“去吧。我给你的符箓,还能用两次。若遇到危险,就发动了回来。”

等陆令萱离开,玄道目光中阴翳一闪而过,喃喃道:“虽然出了点麻烦,但计划一定会顺利。无罪倒行逆施,必遭天谴。我这是顺承天意,得道多助。分神不行,本尊再来,到最后只怕连道祖师兄也会亲自出手吧……毕竟,若是让无罪把那阵法修好,最头疼的人可不是我……”

出了山居大门,但见眼前是一片苍翠欲滴的山林,远处青山重峦叠嶂,近处也有野花姹紫嫣红,环境野趣幽静,令人心旷神怡。

陆令萱见了,又忍不住触景伤情,想到了九雁山的风光,慢慢垂下泪来。心中恍惚,脚下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突然,她脚下一停,站住了。

树林之中,传来一股香味,扑面浓烈,竟是一股烤肉香气。

有人在此烤肉?

陆令萱早已辟谷数十年,就是偶尔吃些东西,也不过是丹药,灵果之类,九雁山上无人动火,不夸张的说,已经几十年没闻过肉滋味了。

而现在闻到这样的味道,她竟然有些……馋了。

这肉烤的很好,似乎是山猪之类,抹上了蜂蜜,撒上了香料,用松枝慢烤,烤出来混合着油脂和松脂的香气,实在勾引人的馋虫。陆令萱心中大动,不免一步步挪了过去。

从林中探出头来,就见两个人围在一堆火边上,正在烤四个油汪汪的猪腿,已经考的色泽金黄,油脂满溢。

然而陆令萱却觉得尴尬,竟不敢再出去,原来那围在烤肉旁边,满脸馋色的人,竟是两个和尚。

只见那两个和尚年纪都不大,左边一个长得眉清目秀,身上月白色的僧袍,袖子撸到胳膊肘,拿着一把椒盐细细的撒着,甚是专注。另外一个长得胖乎乎的和尚就差得多了,张着嘴只顾着看,似乎等着肉飞到嘴里来。

仔细一看,这两人似乎还是佛修,尤其是那年轻和尚,一身修为已经到了开悟境界,也就是道门的筑基,且已经圆满,比之陆令萱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令萱看到这里,倒不好出去了,和尚偷肉吃,虽然不好,她倒不怎么在意,只是这些都是暗处的事,让外人看见了总是尴尬,还是假装没看见的好。

只是这肉烤的……真不错。

是个老手。

只听“啊!”的一声。似乎是惊叫,陆令萱回头一看,就见那胖和尚不住的甩手。将手指放在口中不住允吸,显然是烫着了。

另外一个年轻和尚瞪了他一眼,道:“你忙什么?急吼吼的样子。又不是没日子吃了。出家人不定心怎么行?看来你修行的还不够啊。”

陆令萱忍不住好笑——都在山林里烤肉了,还修行呢。

胖和尚喃喃道:“可不是没日子吃了么?你说,等到禅院的师叔们下来了,我们还能这么没顾忌的吃喝?”

那青年和尚迟疑了一下,道:“那恐怖难了。”

胖和尚道:“所以呀,我们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那年轻和尚道:“想开点吧。吃肉虽然重要,比起禅院的师叔莅临,也不算什么。这可是大佛缘。况且他们来就来十天半月。等他们走了,你还不一样吃么?”

胖和尚道:“诶?他们来几日就走?不接管寺院吗?还有人说,咱们下院整个要搬到天府那边去呢?”

那年轻和尚盯着火焰,道:“那你愿意吗?”

胖和尚道:“除了你,谁当方丈我也不认。我是第一批跟着你在寺院里的老人,看见你为咱们付出了多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光景。难道要去给人当牛屁股?”

青年和尚一笑,道:“这些年,咱们确实越来越好。可是寺中的香火,僧人们的修为,如已经到了瓶颈。需要有更德高望重的高僧主持。我们修佛为了什么?不就是成个正果么?人同此心,为了个人私利,阻碍大家求佛,那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禅院的师叔过来指点明路,正是时候。来去随缘,不过我尽量不让不愿意离开的人被强行带走。”

胖和尚叹道:“不愿意走的人不少,但也有好多人巴不得早早去天府。我的资质我知道,修佛修道,也就是那么点儿境界了。寺里的那些急吼吼的人,我看也悬,倒是师兄你,天生的慧根,不可辜负,这是你突破六识境界的大机缘。为你少吃两天肉也不算什么。”

那年轻和尚笑道:“有志者,事竟成。要真想吃肉,谁来了还不一样吃?”

胖和尚咧嘴一笑,又道:“师兄,我最近发现了一种新香料,挤在饭上特别香,咱们尝尝?”说着掏出一根紫色的草,就要往上挤汁水。

陆令萱躲在后面看见,突然大吃一惊,顾不得深藏在暗处,道:“切不可吃那个!”

两个和尚不意有人看见,一起转头,四道目光一起射向陆令萱。倒把陆令萱弄了一个大红脸,咳嗽一声,道:“那个东西吃不得,那是紫增草,有一丝火毒藏在里面。年深日久毒发,容易涨肚而死。”

那胖和尚听得脸也绿了,捂着肚子道:“那怎么办?我吃了好几次了。”

陆令萱看了看他的气色,道:“看你的样子,倒无大碍。只是要用甘草冲茶,每日喝了,一个月之后就没事了。”

那胖和尚吐舌头道:“幸好幸好。”

那年轻和尚笑道:“多谢这位小姐,我们无以为报,先请过来——”伸手抄起一个猪腿,递给陆令萱道:“不知小姐要不要?”

陆令萱红着脸接过,刚要送入口中,就听身后有人道:“阿弥陀佛。”

只见一个身披袈裟的白眉老僧从树后转了出来。

三人同时愣住,尤其两个和尚,更是呆若木鸡。

陆令萱急中生智,伸手将手中的猪腿伸到年轻和尚面前,道:“小师傅,你果然不尝尝么?我烤了这么多,一个人也吃不了啊。”

那年轻和尚立刻会意,连连摇手道:“施主莫要再说了。我们出家人不食荤腥,怎能破戒?即使这是三净肉,我也不能入口。”

那老和尚却是神色庄严,目不旁视,突然对两个和尚道:“两位是万马寺元空下院的?”

两个和尚对望一眼,同时肃然,年轻和尚道:“正是,贫僧正是万马寺空忍。敢问老师祖上下?”

三七零问答

那老僧念佛道:“阿弥陀佛,原来你就是空忍。下院万马寺的主持,不错,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修为,可见你有宿根。老衲元空禅院神津。”

空忍早有预料,神色恭敬,双手合十道:“空忍参见上院神津师叔。师叔远途而来辛苦了,请随弟子入寺歇息。”心中却有些奇怪——这位神津师叔果然是修为高深,不愧为上院高僧,可是孤身一人来此,是不是有些寒酸了?

佛修虽然讲究修行,但该有的身份还是要有的,空忍这样白手起家的不算,真正的高僧还是有沙弥侍奉在侧的。尤其是长度跋涉到了下院,决不能这么草率。看这位神津身披金丝袈裟,也是很重视这一行的。

神津眉头微动,道:“入寺暂且不着急。我有一小徒和我同行,途中有事分开,本约定是在此地汇合,但老衲等了他三日,却始终都杳无音信。师侄是这里的地主,请帮助寻找一二。这件事情不要声张。”

空忍道:“是,谨遵师叔法谕。”他心中也明白,这种事情不要声张为好,好好一个上院高僧,说丢就丢了,这元空禅院的脸往哪里搁?倘若上院的使者来到下院,第一个命令就是找人,寺中人又该怎么看他们?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好好一场大事,成了闹剧。

顿了一顿,空忍问道:“敢问这位师兄形貌如何,有什么特点?”

神津双手合十,喃喃念佛。就见他头顶升起一团五色佛光,佛光之中一朵金莲缓缓展开,其中做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眉目灵动,几如真人,他沉声道:“这就是小徒大逸。”说了一声。金莲瓣瓣飘落,落入泥中不见踪影。

空忍看得神驰目眩,道:“师叔法力无边。弟子记住了。”要知神津这一手是故意炫技,他丢了师侄先在下院弟子面前跌了面子,若不用些神通,怎能镇住这些乡下人?

倒是陆令萱在旁边看着,也是惊讶非常,她生长在九雁山。比空忍的眼界大了不知多少,对这一手佛门神通倒不见得如何惊异,但那小和尚,岂不正是救了自己性命的那位前辈?

原来他是元空禅院的高僧!

元空禅院远在天府佛国,那边是佛修的天下,与灵山界又是两个世界。只是这两个世界没有任何冲突,当然也谈不上交好。向来相安无事。北国大多数人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一些典籍里能看到佛国的影子,道宫也没有特别管制,更没像昆仑界一样所有文字记载删个干干净净。

陆令萱也曾隐约听过,这元空禅院。在天府佛国也是四大宗之一,比丘过万,信徒数以百万计,可算得顶尖的大势力,却没想到在北国也有附属下院。

倘若救了自己的高僧是元空禅院……然则却也不对!

这位高僧看来确实深不可测,但应当不出六识境界,也就是没到元神舍利境界,难道他的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远么?

不过,那位救了自己的高人到底是什么修为,她似乎也不甚了了。

越想越乱,她便露出疑惑神色,那神津掉转回头,问道:“这位道友,你可见过我这位小徒么?”

陆令萱心中暗吃一惊,暗道:好厉害的高僧!这莫非是佛门的天眼通或者他心通的神通么?果然是一位六识境界的高僧。口中却恭恭敬敬回答道:“大师说的不错。说来惭愧,我就是被这位师傅所救。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这才耽误了与大师的汇合。大师勿怪。”

神津神色顿和,道:“原来是为了救人,阿弥陀佛,这样很好,不枉为佛门弟子。烦请道友带路去寻找。”

玄道盘膝坐在床上,调整自家气息,越调整越是不得要领,竟有些心浮气躁,暗中骂道:原来这贼秃是天府禅宗门下正宗,修的是正经《金刚心经》,而且已经开悟,皮囊内精元洗刷一空,怪不得这般不好调养。也是我倒霉,身形溃散却进了这么个肉枷锁。罢了,只用他残余的肉身精华补充我元神就是。难道我还真要换个身躯?我肉身本体好好在上清宫坐着呢。到时候让那小姑娘给我勾引一个修士过来,我再换肉身就是。

正想着,却听陆令萱在外面道:“前辈,我回来了。”

玄道哼了一声——他夺舍之后始终没和这个躯体合为一体,神识大为下降,竟一时不查,连陆令萱到了门口都没发现,但他也不能露怯,只做早有察觉之态,淡淡道:“进来吧。”

只见陆令萱进来,身后跟着一胖两瘦三个和尚。

为首的那和尚见了玄道,道:“阿弥陀佛,大逸,你果然再此。”

玄道见此情形,先是一怔,随即猜出一二来由,又惊又怒,暗道:这娘们儿好不晓事,竟带外人回来!头发长见识短,竟给我招来这样的麻烦!也是我疏忽没给她说清楚,却不知道她如此愚蠢!

正想着,突然见那和尚伸出手来,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拍,喝道:“咄!醒来,醒来!勿堕魔障!”

玄道只觉得一股大力冲来,脑子一晕,神魂直接受到了震动,登时知道这是禅宗惯用的“当头棒喝”,不由大怒——自从他修道有成以来,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但随即他就冷静下来,身为元神神君,他岂能没有一颗稳固的道心?只是分神受创,情绪不稳而已,支持着病体,慢慢起身,合十为礼,却一言不发。

他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当时夺舍时情况危急,他只顾着自己的安全,并没有吸收那人的魂魄,直接打散了了事。这时倒有些困扰,只知道这人应该是自己夺舍的这家伙“大逸“的长辈,但不知是师叔还是师父。不能随意开口称呼。

神津皱眉道:“看来你果然是重伤。怎的护体的佛光也给打散了?既然是半途有事,为何不通知师父,反而自己上前?”

玄道合十道:“当时情势紧急。小僧一时忘了。”

神津道:“阿弥陀佛。你第一次出门,不知轻重也是有的,下不为例。”看了看他,道:“你在山居养伤,现在跟我回去。那也很好。空忍,你收拾一间禅房出来,给他居住。”

空忍道:“师叔放心。本寺早为上院的师叔师兄安排了最好的禅房。保证让大逸师兄住的舒舒服服。”转头对玄道笑道,“师兄。可还认得我么?”

玄道一怔,目光微动,道:“师弟……”

神津皱眉道:“空忍,何出此言?”

空忍笑道:“一时兴起,跟师兄开个玩笑。师兄请跟我回万马寺休息。”说着看着玄道微笑。

玄道目光微动,道:“且慢——弟子在外受伤,乃是不方便也不光彩之事。先不必打扰下院师兄了。等小僧伤好了之后。再赶去下院不迟。”

玄道何等通慧,虽刚开始不清楚情况,不敢妄言,但几番问答,三言两语之间。已经揣测出许多关系——看这大逸的修为,就知道这师徒是从天府来的禅门正宗,绝非北国本地佛修,听空忍的意思,他们却是本地人,双方是本宗和下院的关系,而老和尚和自己这个和尚是第一次到此。现在本宗的人受了伤,对方只是一个下院,这其中微妙的关系决定了上院的人绝不该在下院示弱,在外养伤也是保存颜面之举。他通晓人情,这一句话,就打中了神津的心坎。

神津略一沉吟,道:“也罢。你就在这里养伤。等我宣布完方丈法谕,安排下院事宜之后你再来不迟。空忍,你安排一个小沙弥过来照顾他。”空忍称是,当先退出。

玄道心中略松一口气,就见神津走出门去,转眼间又走进门来,对陆令萱道:“女施主,你怎么还在此地?”

陆令萱奇道:“什么?”

神津道:“他是出家的僧人,你是单身的女子,怎能共处一室?你的清誉和他的清誉都不要了么?”

陆令萱呆住,她并未想到过这种事,“啊”了一声。

玄道虽然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已把这和尚化作必死的行列。陆令萱却是暗道:果然如此,他虽然是年老的前辈,但到底是出家的僧侣,不能和我们修道士一般随意,莫非是我考虑不周了?

神津道:“怎么,你还留恋么?”

玄道静下心来,心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拧过这个和尚,自己的修为暂时未复,还真未必是他对手,只好暂行缓兵之计,等过上几日,自己恢复五成,定叫这和尚死无葬身之地。当下传音道:“你先跟他出去,回头悄悄回来便是。我还有话跟你说。”

陆令萱点点头,道:“前辈保重。”跟着神津出去。

玄道看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出了大门,神津突然回手,一道光芒闪过。一张金光四射的符箓贴在门上。大门登时紧闭,再一挥袖,一个光罩从天而降,将整座小木屋罩在其中!

那光罩似虚似实,五彩照耀,顶上隐隐透出一个“卍”字符号,分明是一件佛门法器。

陆令萱大吃一惊,道:“这是……”话音未落,眼前一暗,神津和尚已经挡在身前,只听老和尚喝问道:“施主,你与房中那个妖孽什么关系?”

陆令萱更是惊骇,道:“什么……什么妖孽?”

神津道:“这分明是冒充我徒儿的妖孽,空忍刚刚跟我说,他眼神游移,分明是不清楚情况,答话也全是模棱两可之词。我仔细看了,果然见他身上半分佛性也没有,早已不是大逸。想来是你们道门夺舍的吧?”

陆令萱喃喃道:“他是夺舍的……他果然是夺舍的?”

神津道:“北国多妖孽。可怜我那小徒……咄!今日我便收了他,看他能在红莲业火中熬上几个来回——”

刚说到此处,就见那胖和尚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道:“师叔……我师兄……空忍方丈给人抓住了……”

三七一突围

神津愕然,转目四处打量,果然见空忍不见了踪影,再看向那光罩之内,就见地上扔了一只鞋子,正是空忍的僧鞋。

是那妖孽干的?

这该死的妖孽!

神津大怒,长长地白眉飘起,露出圆睁的眼睛,从袖中拿出一串佛珠,在手中转动。只见那佛珠是一颗颗小金莲穿成,随着他手指的转动,金光四射,显然一件降妖伏魔的法宝就要出世。

眼见一件厉害法宝就要出手,就听院中一声惊呼,似乎是小和尚空忍的声音,声音中颇含痛苦之意。神津脸色抽动,强忍下来,喝道:“你这……这道友,快放开不相干的人!你要怎样?”

只听玄道淡淡道:“我没问大师弄了个罩子把我关起来想要怎样,大师倒问我怎样?你想怎样,我便怎么好了。”

神津本心之中,对于空忍这个下院的师侄,未必有几分看重,更比不上为亲传弟子报仇心切,但佛门修行须禀度人善心,他也不是心地很辣的人物,更要顾忌脸面,就是平白相逢的人,叫他见死不救也难以开口,一时间不免进退维谷,憋了一会儿,道:“空忍怎么样了?”

玄道不答,过了一会儿,只听空忍在里面苦笑道:“师叔,我在这里……还好。”声音比之刚才平静了许多,也不像吃了许多苦头的样子。

神津沉下脸色,道:“罢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放开空忍,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需皈依我佛,忏悔前恶,我便既往不咎。”

陆令萱闻言心中暗急道:那位前辈是个心高气傲的前辈,这位大师这句话可说得不好,他怎能入耳?

玄道声音安详。不急不缓道:“我听人说,心中有善,什么时候皈依我佛也不晚。我现在心中就是满心善意。并且掐指一算,十天之后正是皈依我佛的大好时日。大师等十日之后再来度我吧。”

神津大怒,他本来脾气也不好。忍耐不住,指着陆令萱道:“这个姑娘,和你是一路的吧,你不在意她的安危么?”

陆令萱闻言大吃一惊,不想这高僧也会说这样的话,惊怒非常,手中已经暗掐法诀。

玄道仍是不动半点声色,道:“大师,你心乱了。”

神津一怔,便如冷水浇头。神色大变,站在原地竟然痴了。

玄道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恶从心头起,覆水再难收。善哉,大师一言已犯下口业,想要在修回一颗赤子佛心。怕是又要几十轮回了吧。”

神津神色大变,道:“你——”突然神色一松,道:“罢了。是我的心不诚,你赢了。”长叹道:“阿弥陀佛。”

突然空忍在里面接口道:“善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口舌能分输赢,却不能定善恶。师叔不必被言语所惑,若是杀人夺舍,挟弱威胁者都能以口舌确定善恶,这样虚幻的善恶有什么可在意……”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那胖和尚叫道:“师叔,他不要脸你要脸,所以你说不过他,是不是这个意思?”

神津被他说得心中一轻,却道:“休犯口舌。”沉声道:“道友,你今日果然不放人?”

玄道在内中根本不答话,神津眉头皱起,这时刚刚兴起的恶念消散,却依旧无可奈何。他本来殊少应变之才,刚刚全凭空忍提醒,这才识破了玄道,这时强自出头已经不能,口舌上也输了一筹,放人又恐怕他不放空忍,失了制约反而更加有害,竟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一件事。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说着盘膝坐下,念诵道:“凡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无滞,常见本性其实妙用,名为功德。内心谦下是功,外行於礼是德;自性建立万法是功,心体离念是德;不离自性是功,应用无染是德;若觅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

声声念诵经文,宝相庄严。

玄道听他口口声声劝导自己向善,只是好笑——若论讲经,他也曾宣经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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