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娘都来自异世界-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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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人类开始征服自然。

——天狗，不，妖怪们将毫无藏身之处。

文望了那在铁轨上飞驰——同时也作为人类以科学和文明侵蚀自然的标志——的电车最后一眼，漆黑的双翼自背后展开，然后她义无反顾地转过身去一头扎入了莽苍的山林。

凌乱的树叶在脸上拍打着，周遭的一切都融化成了模糊的色块，飞快地向身后飞掠。在那凌驾于一切的速度之上，世界幻化了。

漆黑色的箭矢射穿了树林，射穿了山谷，射穿了溪涧，朝绵绵群山的最深处射去。

然后，在这深山里的秘境中——

那是一连串依山而建，绵延无尽的日式建筑群，漆成朱红色的飞檐走角在深绿色的山林与纯白色的雾霭之中若隐若现，仿佛建造在山腰上的城池。一道狂龙也似的瀑布从山顶那即使仰视也看不到尽头的绵绵细雾中暴溅而下，撕碎了深山中的宁静，咆哮着冲泻在山脚的水池之中，将这环抱着整座山峰的建筑群当头劈成了两半。

但是这红瓦白墙并没有放弃，而是围绕着呼啸的飞瀑盘旋而上，不断朝着这自然的怒吼一点点伸出自己的触角。终于，在整个建筑群的最上端，那仿佛建造在钢丝上一般，几乎是半悬在空中的一座大屋傲然凌驾在了那水龙前，与它隔空相望，享受着一年四季无有竟时的激流破碎声。

而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在这九天飞瀑不远处的山林之中，竟然悄无声息，万籁俱寂，炽热的阳光被幽深的密林塑造成了缠绵而温柔的微芒，在那林间的空地上慵懒地盘旋，轻触着地面上厚厚的一层落叶，这幽林的最深处，似乎还能听到一声声若有若无，虚无飘渺的歌声。

随后，吹起了风。

一道漆黑色的离弦之箭猛然在林间飙射而过，所到之处怒风暴泻，地面上的落叶、半空中的细枝全部被这乌龙绞柱般的旋风吸入，然后毫不留情地扯碎。这黑色的风柱咆哮着毫不留情地击穿了一整片树林，将地面上犁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冲出山林之外之后，旋风——或者说射命丸文——一头扎入了瀑布之中，在那万丈激流之中逆流向上，而她的目标，则是那几乎是位于山顶最高处，在云雾掩映之间，一片轻羽般高傲地翘立在飞瀑面前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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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了，紫。”

啪嗒一声轻响，两根纤细而白嫩的手指将棋子轻轻按在棋盘上，在这正方形的战场上，刚好布下了一个杀局。棋盘另一边的金发丽人不自然地微笑着，“你的棋艺又见长了，大天魔大人。”

“是你一直心不在焉，想什么呢？难道是有了这个？”被紫称为“大天魔大人”的，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的年幼少女，头侧斜着挂了一个高鼻红面的天狗面具，身边放着盛满了酒的漆碗，盘腿坐在坐垫上，另一只手中还斜斜挑了一根烟枪，袅袅青烟正从中冒出，弥漫在房间中。她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昂起下巴做了一个“大家都懂得”的手势，“在挂念着哪个好男人？”

“如果真的有男人可以让我挂念就好了。”紫苦笑一声，，随即叹了口气，转头朝屋外望去。

而这间古老典雅的和室之内，就只有紫和这个传说中的天狗一族的大首领——大天魔两个人，而和室之外，则是一层围绕着房屋搭建的木质回廊，在回廊栏杆一空之隔的外面，便是一年四季狂怒咆哮着的天之河。

“人类的手，快要伸到这里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紫忽然幽幽地道。

“啊，我知道。”大天魔轻声答道，同时抽了一口烟。

“你应该看到过吧？山外的那个叫做‘铁路’的东西。和跑在上面的叫做‘列车’的东西……那就是人类的杰作。”紫继续静静地道，把头转了回来凝视着大天魔。

紧接着，妖怪贤者以一种不容置疑，斩钉截铁的口吻陈述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天狗，不，妖怪的容身之处了。人类的斧头和电锯，会伐倒守护着这里的树木，人类的科学和技术，会将妖怪与神秘解剖得体无完肤。他们不再需要我们，我们也不应该再留恋这里。迟早会有一天，人类会将整个世界用他们的方式清理一遍，然后留下的，就只有——”

“‘科学’，和‘机械’。”

紫将手掌伸到了面前，然后紧握成拳。

“或许如你所说吧。但是我们能够怎么办呢？”大天魔静静地看着紫，然后再度抽了一口烟，樱唇微张，缓缓喷出一道缭绕的烟雾，“要和人类对抗么？那种事情，想也知道，并不现实。紫，你也应该看到过的吧，对吧？很多年之前，那两个城市，在一瞬间就被毁灭掉了的那两个城市——”

紫沉默了下来。

大天魔继续冷淡地陈述着，仿佛这件事和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那种一击灭城的攻击，我挡不住。即使我能活下来，我的族人们也一定死无葬身之地。不要和我说‘人类不一定会使用这种程度的武器’之类的话，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因为人类是人类，所以我们妖怪就无能为力。”

紫继续沉默着。

“我们能怎么办？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避世。你今天来究竟要和我说什么？身为妖怪贤者的你，莫非是有什么高见？”

“人类——”

过了很久，紫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忽然说起了和这个话题毫无关系的话，她说得是那么慢，一字字地，似乎每说出一个字，都要现场考虑下一个字一样。

“人类，总是在试图解释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东西。这是他们的优点，也是缺点。但是问题有两个，其一，这个世界上有无穷无尽的这样的东西；其二，一旦碰触就将带来灭顶之灾的东西，也同样无穷无尽。”

大天魔抿了抿嘴唇，手指轻敲烟袋，一丝丝烟灰落下。

“说下去。”她道。

“所以人类才显得可爱，不是吗？他们说何为天，他们说何为地，他们说何为日月星辰四季轮换，非要把本来存在得很自然的东西生生抠出个子丑寅卯，在他们眼里好像什么都得有个所以然。”

“人类，一向是种很爱给其他存在起名字的生物。倘若我要写一本给妖怪们看的百科全书，在人类那一节的第一句话，我要写上，这是一种不给其它东西起名字就会死的生物。”

“大千世界中亿万生灵，在人类出现之前也本无名字。没有名字不代表不存在；有名字也不代表存在。可什么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的，谁能说得清？”

“所以你想说什么？紫？和我来谈人生吗？”

“不，我想说的是——让我们来一起做一个梦，可好？”

“做梦？”

大天魔忽然轻浮地笑了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随手抛开那烟袋，拍了拍身下的榻榻米，“如果你愿意，今天晚上除了一起做梦之外，我们还可以做一些更快乐的事。”

“不，我是说真的——”

大天魔的笑声停止了。

“你是说真的？”

“你会看到的，大天魔大人，你会知道的。”

最后，紫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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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下一句话是“你丫终于换标题了”！

以及本章中大天魔的形象出自同人漫画《双天圆舞》。

190、天狗们的旅程（下）

“哼哼。真是爱卖关子呢。妖怪贤者。”大天魔摇着头轻笑道，抬起烟枪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一阵青烟，随手打了个响指，“进来吧，文。”

大天魔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咔哒咔哒的，木屐踩着地板所发出的轻响。随着这响声由远及近，鸦天狗射命丸文出现在了走廊外，行了一礼后脱掉木屐走了进来。

“这位是……”紫看了一眼文，鸦天狗羽翼的末梢被打湿了一点，这是她从瀑布逆流而上来到这里的证明。但是除此之外，文的全身没有一丁点湿痕。随后，紫就将眼神凝聚在了对方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小的机械上。

“我的部下，射命丸文，也是探查人类世界的先驱者。”大天魔抬了抬烟枪，示意文报告这次探索所发现的信息。

“这次的发现是这个……”文将手里那个小机械呈到了大天魔的眼前，后者随手抓起来翻看着，“这是什么？”

“这种道具叫做‘照相机’。能够将外界的景象留在纸片上，作出一种被称为‘照片’的东西。比绘画能够更完整地保留景象的真实感。”文垂手答道，但是眼睛依然不老实地在偷偷窥视着大天魔和紫的表情。

“哦哦，人类居然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吗。但是这也不能够代替绘画吧？比起再现现实，绘画注重的可是对现实的美化和再造啊。这可不是所谓的‘照片’能够展现的吧？”大天魔稍稍有些赞叹地抚摸着照相机光滑的外壳，随即似乎有些不满似地，为文口中被贬低了的绘画反击道。

“是的，大天魔大人……”文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你还想要说点什么？”大天魔敲了敲烟袋，瞥了她一眼。

“呃，大天魔大人，可是人类世界里也有以照片展现美感的方式，被称之为‘摄影艺术’，据我观察，与绘画不相上下……”文犹豫了片刻，看着大天魔越发不好的脸色，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不、不管怎么说，相片这种死物是不能代替绘画的！”有些羞恼的大天魔紧紧地抓着照相机，让它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引来文文心痛的目光，随即她咳嗽了两声，似乎就像把这件事情如此揭过一样，道：“还有别的么？”

“哦，有的有的。”文似乎很庆幸自己的上司不在摄影这方面再做文章，于是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写满字的纸张呈了上去，“这些东西被称为‘报纸’，是用来记载人类社会信息的主要道具，那些人类每天都会购买报纸来得知当天的主要信息，嗯，这些信息被称之为‘新闻’……”

似乎是想向自己的上司展示新闻这种东西的优越性和必要性一样，文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而紫看了一眼大天魔拿着的那张纸的背面，上面大大的写着某明星**之类的标题，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我要不要开口说明这只是文娱报纸呢……”紫心里默念着，看了看口沫横飞讲得越发起劲的射命丸文以及看着报纸，脸色越来越青的大天魔，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来人类社会这么混乱吗。”看完报纸，大天魔叹息了一声，“人类的进步，每一天都伴随着这种奇奇怪怪层出不穷的消息？”

“是啊，所以就是说，这个人的恋人最后成了那个人的丈夫，然后那个丈夫的妻子又被曝出背后**，而**的对象就是……”

“够了，我不要听。”

看着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依旧在喋喋不休的射命丸文，大天魔忍不住出口打断了这个越讲越激动，眼看就要失控进入暴走状态的鸦天狗，“好了好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就可以出去了。”

目送着成功给自己留下了人类社会贵圈真乱这个微妙地有些偏差的印象（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没有错误）的射命丸文的离去，大天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看向面前的紫。

“我可不想我这一族最终也变成这个模样。”最后，她这么说道。

“那可说不定……”紫斟酌着语句，这么慢慢地回答道。

后来事实证明，紫是对的。

然后，气氛就陷入了一片沉默。紫和大天魔，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紫打破了这凝固一般的沉默。

“那么我就直说了吧，大天魔大人。”

境界妖怪慢慢地道。

“我——要制造一个妖怪们的乐园。”

大天魔注意到了，紫用的词汇是“创造”而不是“制造”。

“一个没有人类的威胁，一个妖怪们可以自由自在生活下去的乐园。一个容纳一切幻想之物的乐园。而天狗一族，将会是这乐园之中的居民。”

“那么就是说——”

大天魔丝毫没有被紫的话所打动，她平静地吸了一口烟，仿佛紫说的这些话与她毫无关联，“你既然不是来怂恿我们去和人类开战的，那就意味着你找到了一个新的……那个名词怎么说来着，人类的话真难懂——防空洞？躲避灾难的地方，是吧？”

“不，那不是防空洞，我说过了，是一个永恒的乐园。”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实际上是这样的，我找到了一个没有现代人类的新世界。简单地来说，我们可以搬家。搬到那里去，我们的领地从此不会再受到人类的威胁和侵蚀。”

“新世界……”

大天魔对于这番话却好像没有多少兴趣，她懒懒地道：“既然是‘制造’，那么就意味着，那个世界不是你所创造的，是既有的对吧？那它的原住民呢？并不是所有的原住民都这么好客的吧？对于这么多——不速之客而言。”

“那是当然的。不过比起原住民，那个世界的创造者的意愿更加重要。”紫这样回答道。

“创造者……那么那一位创造者，会答应吗？”

“这，就需要我们一起努力了。”

……听别人说一章里不要场景转换超过一次……

“是么。原来你的计划就是这样子？让‘你的世界’的因为人类的扩张而无路可走的妖怪们，搬到‘我的世界’来？”

从极乐境回到半位面内自己的居所后，听了紫的请求之后，薇奥拉是这么回答的，“而且看样子你的那些朋友们还不少？”

“——就是——这样的。”紫似乎想再辩解些什么，至少要在薇奥拉的心里为以天狗一族为首的妖怪们建立一些正面的印象，但是她犹豫了一阵之后还是放弃了。她知道，一味地这么辩解，或许只会产生反效果。于是她干脆地承认了，将自己现在的所有打算都摆在了维奥拉的面前，“我的确是想要这么做，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妖怪们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所以我想，如果能有一个新的世界……”

“或许如你所想吧。我的小世界，才刚刚建立没有多久，没错，它还很空旷，有很多空间，居民也很少——如果能够容纳一些外来者，的确是很好的，这里会以极快的速度热闹起来，但是……”

薇奥拉平静地叙述着，话锋一转，“你能够保证那些外来者，你亲爱的朋友们，不会对这个世界有所损伤么？这是我一手创造的地方，是我的家……我不能容忍它遭受一丝一毫的损害，你要明白这一点。而且，这里的原生妖怪和外来者之间的关系，还有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你确定能够调整到一个相对和谐的地步？”

“我能——”紫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当她看到正在淡淡地凝视着自己的，薇奥拉那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时，不知为何忽然噎住了。她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道：“我不能保证，但我会努力。”

“那么如果我现在仍然说不可以呢？”

薇奥拉轻笑着转过头去。

紫怔了一下，随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道：“如果你不同意，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留着博丽所造的那个连通现世的通道？”

“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就留给你自己好了，紫，你知道吗？不知不觉之间，你已经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薇奥拉回过头来，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伸出手指轻轻戳着紫精致的锁骨，一字字道：“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我一人，这个世界是我一手创造的，倘若用一种极端一点的说法，它只与我一人互动，只存在于我一人的认知当中，换句话说，如果将它比喻成一个王国，那么我就是唯一的掌权者，唯一的王。”

“可是现在，你出现了，你干涉了我的权力，走向了我的宝座，你的存在对于我的权力而言，是一种妨害，是一种错误。”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薇奥拉的声音并不很大，但是却深深地打进了紫的内心最深处，一字字楔进去，不留一点空隙。

——是吗。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吗。

紫的瞳孔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竖瞳，不知为何，她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小小的解脱感。

——原来你是将我看成敌人的吗。

“但是……”

——但是？还有但是吗？

“将我抹消，然后取而代之这种事，你想过吗，紫？你想过的吧？你敢说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个念头么？”

薇奥拉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但是在紫听来却宛如魔咒，“相对的，我也想过同样的事。‘你决定了本来应该由我所决定的事’‘我想决定你所能决定的事’，仅此而已，这样还不够吗？这样完全足够咱们两个人的心里都出现那个同样的念头了，对吗？”

——她要动手了吗？

蓦地，紫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但是，点在她锁骨上的那根手指依旧没有动。

“那么，你试试好了。”

忽然，锁骨上的压力消失了。

薇奥拉转身离去。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证明你有资格与我分享这宝座的机会。”

191、妖怪之山

龙神现身了。

窃窃的私语声在大地上回荡。

龙神现身了。

人类村子里的人们这么低声祈祷着。

龙神现身了。

森林里的妖怪们轻声复诵着。

最好的证据就是那遮蔽整个半位面，那无边无尽，如同铁幕一般压在所有人头顶，翻滚不尽的乌云。紫色的雷光在云层之中涌动，偶尔一声震彻天地，宛如要将这世界撕开一般的雷霆，都足以让睡梦中的孩童自梦乡里被唤醒，来到这压抑而恐怖的现实世界。

没有阳光。但是也没有雨。

只是沉沉的云幕，却没有半点雨滴。这是非常奇怪而不合常理的事情。

这就是龙神现身的证据。除了它之外，妖怪和人类们找不到任何其他的理由。在这一刻，二者都忘记了彼此的身份，一同呆呆地望着天空。

云层越来越低。而忽然，那黑压压的铁幕之中，蓦地亮起了两点炽白色的光芒，如同天神在云幕后的双眼，扫视着这个在她的神威下颤抖着的世界，以及，出现在博丽神社后山处的那个逐渐明亮起来的光圈。

无数的阴阳玉凭空出现，以一点往外扩散，刹那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似乎要和天空中的雷霆分庭抗礼一般，而在那圆阵正中央的，就是博丽巫女。

博丽俏丽的面庞上木无表情，冷冰冰地瞪视着空中如同恶兽饥饿的胃囊般蠕动的云层，无数个西瓜大小的阴阳玉们在她的身边跃动闪烁。而后，阴阳玉所围成的圆形区域中，空气忽然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了波纹。紧接着，一根黑色的利箭猛然从这波动的水纹中电射而出，裹挟着一阵狂风，骄傲地冲向了那阴沉的天空。而随着这道黑影的出现，无数个身影，也密密麻麻地在博丽巫女张开的结界中出现。

没错——这不是用来束缚、防卫或者攻击的结界，而是用来传送的。

这就是连接着物质界与以太界的通道，博丽巫女秘传的八方刹那秘术。而在这个传送门中出现的，则是身负羽翼，脚踩木屐的——天狗们。

而就当一马当先冲出去的射命丸文快要触碰到那乌云的顶端时，那云层却在她的面前自己裂开了一条缝隙。

随即冰霜喷薄而出。仿佛天狗家乡的深山中，从九天之上劈下的飞瀑一般，冰雪的洪流从乌云的裂隙中崩爆开来，瞬间染白了半个天空，也当头将射命丸文罩在其中。刺骨的寒流在瞬间就将天狗引以为豪的羽翼封上了白霜，那如风似电的速度也在万物静寂的霜寒下被绑住了发条，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冰霜盖满大地，那云层中的裂隙却并未消失。

很快，两只覆盖着银色鳞片的爪子，就扒住了裂隙的两侧，随后一个怒角狰狞，银鳞闪烁的巨大头颅从云层更深处探了出来，俯视着在博丽庇护下堪堪阻挡住了冰雪侵袭的天狗们，以及已经化为冰雕雪人也似，斜着插在地面上厚厚积雪中的射命丸文。

巨龙并未露出全身，它展示在妖怪们面前的只有双爪与头颅。

那庞然的身姿，深深地烙印在了妖怪们的眼中，与心中。

龙神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龙是真正存在的。

随后，在那抵挡着冰霜侵袭的阴阳玉结界中，最后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那毫无疑问就是八云紫。

她抬起头，直视着天空中的巨龙。

“看到了么？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而后，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你觉得你和这头龙比，谁更强，紫？”紫的身边，是眉头紧锁的大天魔。

“我大概和另一个妖怪差不多……论综合实力的话。”境界妖怪忽然不知所谓地来上了这么一句，而大天魔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那只妖怪，是这位龙神大人的造物。”紫继续道。

大天魔陷入了沉默。而片刻后，另一道巨大的声浪瞬间扫遍了整个世界。

“我听八云紫提起过你们，天狗一族。”

那是天空中龙神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不出男女，但是却极为平静。龙的声音之中，没有怒意，没有敌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或者其它什么足够让大天魔的冷汗瞬间布满全身的意味在里面。这位天狗的大统领知道，面前的这头巨龙，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但是它究竟有多强？大天魔也不知道。

大天魔从一开始就没有向龙神宣战的意思。

而这看似剑拔弩张的场面，其实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一种过场。就如同新房客入住时，房东会前来表示祝贺，并且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表面上笑眯眯地说着“今后请多多指教”，实际上潜台词是“你最好老实一点别给我也别给住在这里的其它人找麻烦”一样。不过在妖怪的世界，这个步骤被省略了很多。

省去的大抵是脸上的假笑、全是客套话的祝贺以及假模假样的热乎劲儿。

剩下来的只有一点情面不留的警告、恐吓，以及示威。让对方明白和自己之间的力量差距，说话才会方便许多。拳头大就是真理，在妖怪的世界中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通用的。

“这里已经不是可以让你们扑棱着翅膀想飞多高飞多高的世界了，在这里你们不是唯一的主人，想要安静地生活下去就要遵守规则。”

这是龙神没有说出口，也无需说出口的潜台词。

大天魔没有说话，继续保持着缄默。

“欢迎你们，成为这个世界的住民。”在片刻之后，龙神说出了第二句话。在几乎盖满半个大地的冰雪和已经盖满整个天空的乌云掩映交加下，这句话显得特别、极其、非常之有分量。而且其中隐藏的含义，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的。

住民，住民，首先得要在这里住下来。而拂逆了龙神意志的家伙，在这里是住不下来的。

大天魔深吸了一口气，单膝跪了下去。随着她的动作，在博丽和紫身边的所有天狗，都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偌大的人群中，只有紫和博丽仍然是站着的。

“不胜荣幸。”大天魔轻声道。这句话的声音甚至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但是她相信，龙神已经听在了耳朵里。

“从今而后，那座山峰，就是尔等之新家。”龙神的利爪扒开云层，巨大的头颅转向云幕之下最高的山峦——它甚至有一半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乌云中，看起来好像就快要融化在这深沉的黑暗中一般。

众天狗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一起站直身体，然后挥动羽翼，御风飞上了天空。当然，即使是没有翅膀的白狼天狗，也修有御风之术，几个鸦天狗抬着尚未解冻的射命丸文，跟在大部队之后，纷纷飞向自己的新家。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蝗虫过境一样。天狗的飞行极其沉默而寂静，她们没有心思吵闹与喧哗。

她们之中，又有多少人割舍不下自己原本的居所？

又有多少人想和自己的家乡共存亡？

可是天狗们不能。她们毕竟是种群的一员。在一片铁一般的寂静中，天狗们飞向了自己未来的家园。

还站立在地面上的，只有大天魔、紫，还有博丽。

“扩大传送门吧，人类的巫女。”龙神目送着天狗们离去，随即转过头来，声音隆然。

博丽依旧面无表情，轻轻颔首，纤手挥处，阴阳玉们瞬间扩散开来，遥遥组成了一个比方才更大十倍的圆阵，龙神伸出一爪轻轻一划，一道漆黑色的裂缝凭空在这圆阵中出现，紧接着一角琉璃瓦缓缓从那无尽的黑暗虚空中冒出。

大天魔睁大了眼睛。

她当然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她的宅邸。

本来，大天魔已经做好了重新建造天狗之都的准备。

但是……

“既然客人有家具，那么也应当好好搬过来才是。”紫似乎看穿了大天魔的心思，轻轻扬起嘴角笑了。

“下次这种惊喜请早点提醒我。”大天魔只能报以苦笑。

紧接着，一栋接一栋宅邸从那巨大的传送门中跃出，木质的拱桥和回廊，甚至是花园，都连着地基完整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漂浮在了半空中，在龙神的注视下缓缓开始自行组合，很快，一座完整的天狗之都就出现在了大天魔的眼前，从亭台楼阁的走向上，甚至能看出它原本落座的山势。

庞大的建筑群开始向远处的山峰进发。

随即，乌云开始散去，阳光再度普照大地。巨大的阴影从地面上掠过，村民与妖怪们惊恐地看着无数庞大的建筑从头顶飞过，连着地基一起被安放在远处那庞大的山峦上。天狗们的宅邸被精心地重新规划与组合，按照新家的山势，恰到好处地排列着，那地基刚一触碰到山峰上的岩石，二者就仿佛失却了轮廓一样溶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似乎它原本就是在那里的一般。

就好像空中的巨神在按照自己的美学信条，将一座座小小的建筑模型放置在假山之上，慢慢亲手做出一座美丽的盆景。

在天狗们惊愕的注视中，一座崭新的天狗之都展现在了她们面前。

依旧是熟悉的宅邸，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未曾改变。

“这就叫做，恩威并施……对吧？”大天魔望着远处和自己从前家乡何其相似的新天狗之都，再度苦笑着。

“谁知道呢。”紫抿嘴一笑，抬头看向天空中收回双爪与头颅，逐渐消失在开始如同漩涡般螺旋向内转动的云层中的龙神。最终，乌云散尽，天空重归湛蓝，而龙神的踪迹也完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好像它从来未曾存在过。

“现在你是不是对我，对这个世界有些信心了呢？”紫将双手按上了大天魔的肩膀，腻声道。

“……那么接下来再帮我联络一下河城家好了。”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后，大天狗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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