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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宫廷艳史-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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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抱;两边站着的大臣脸上都不觉露出诧异的神色来。原来这抱见的礼是满洲人十分看重的,如今太宗和孔、耿两人行抱见礼,那班大臣心中十分诧异。行过了礼,太宗又在帐中赐宴,并封孔有德做都元帅,耿仲明做总兵官。第二天太宗回京,耿、孔两人也跟着进京去。连日许贝勒、大臣轮流替他二人接风。

    孔有德每天朝罢回来,住在客馆里,和耿仲明谈论太宗的恩德,没有报答的法子。后来孔有德想出一个尊号的法子来,立刻邀集了许多满洲蒙古的贝勒、大臣,在客馆里商议皇帝的尊号。那班贝勒、大臣一齐说愿意,便请范文程拟表文,又把表文写成满、蒙、汉三国的文字。趁明天大朝的时候,吏部和硕墨勒根青、贝勒多尔衮捧着满洲表文,科尔沁国土谢图济农捧着蒙古表文,孔有德捧着汉字表文,一齐跪在殿下,由侍卫官把表文送上龙案去。太宗看时,上面写道:诸贝勒大臣文武各官及外藩诸贝勒,恭惟皇上承天眷佑,应运而兴;当天下昏乱之时,修德体,大逆者威之以兵,顺者抚之以德。宽温之誉,施及万方。征服朝鲜,统一蒙古,更获玉玺,内外化成;上合天意,下协舆情。以是臣等仰体天心,敬上尊号,一切仪物,俱已完备。伏愿府赐谕允,勿虚众望。

    太宗看了说道 :“现在时局未定,正在用兵的时候,也无暇及此 。”诸贝勒、大臣一齐劝驾,说道 :“从来说的‘名正言顺 ’,皇上功盖寰宇,如今要用兵明国,须上尊号,才能和明朝皇帝下个敌体的战书 。”太宗听他们说话有理,便也答应了,拣了个吉日祭告天地,受“宽温仁圣皇帝”的称号,改国号为大清,改元称崇德元年。 第二天,太宗带领诸贝勒去祭太庙,尊始祖称泽王,高祖称庆王,曾祖称昌王,祖称福王;奠太祖努尔哈齐称武皇帝,庙称太庙,陵称福陵。封孔有德做恭顺王,耿仲明做怀顺王,此外贝勒、大臣都加封进爵。一面拜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为统帅,进兵到大凌河,猛战三天三夜,打破了大凌河,捉住明将祖大寿,又放他回国去,替清朝做着侦探。

    多尔衮又进兵围住锦州,消息报到明朝,熹宗便拜洪承畴做经略使,就带王朴、曹燮蛟、马科、吴三桂、李辅明、唐通、白广恩、王廷臣八个总兵官,参将游击守备二百多名,马步兵十三万人去救锦州,把营头扎在松山城北乳峰山的山岗上。多尔衮打听得明朝兵势浩大,怕自己抵敌不住,便打发旗牌官回盛京求救兵去。太宗得了消息,便立刻调动大队人马,亲自统带着,到锦州来;京城里的事体,自有郑亲王济尔哈朗照管。

    不多几天,太宗兵马到了辽河西岸,多尔衮前来接驾,便说起洪承畴兵来攻我右翼和土谢图亲王营盘,被我们兵士打退。太宗听了,也不说话,骑着马带着许多亲王、大臣,到松山脚下去看敌兵的形势。回到自己营里,便吩咐把大兵散开,包围住松山到杏山这一段路,又从乌忻河扎营,直扎到海边,拦断了一条大路。那明朝兵将见自己被清兵包围住了,心里个个惊慌起来,都打算偷偷地逃去。到第二天一清早,明朝八个总兵官都带领本部兵马,擂鼓吹角,直冲进噶布什贤的阵地里来。谁知那噶布什贤已早得了太宗授的机宜,只是把守营门,掩旗息鼓地不动声色。待明兵走进营门,只看见红旗一动,营里面万弩齐发,一箭一个,明兵的先锋队被射倒了四五百人。

    明兵吓了一跳,急转身逃命。后面的人马被前面的人马冲动,一齐和潮水一般倒退下去。只听得呐喊声,叫嚎声,自己踏死自己的兵马,也不知有多少。清国兵马乘势追杀,镶蓝旗摆牙 喇、武英郡王阿济格、贝子博洛内、大臣图尔格等四路夹攻,直追到塔山地方。明兵有粮米十二堆,在笔架山地方,统被清兵夺去。

    明朝将官吃了这一回败仗,都打算逃回国去,撤退了七营步兵,靠着松山城驻扎。那清朝镶红旗兵,拦住了明兵的去路。

    第二天,洪承畴传令猛扑镶红旗兵,两军各出,死力对敌。正杀得起劲,明兵一见前面一簇人马,张着黄伞,伞下面一个人,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早吓得心惊胆战,撇下敌兵,纷纷逃回营去。太宗一面鸣金收兵,立刻传集诸将到帐下议事。太宗说道 :“我看明兵营中旌旗不整,今夜敌兵必逃 。”当即传令,着左翼四旗摆牙喇,合着阿礼哈蒙古兵、噶布什贤兵,连接着摆一个长蛇阵,直到海边,拦住明兵的去路。要知明兵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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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回 传疑案宸妃逝世 惊艳遇洪帅投诚
    却说这一夜初更向尽,只听得北风猎猎,刁斗声声。清兵御营中列炬如昼,太宗坐在豹皮椅上,许多猛将分左右站立;御案上摊着一张地图,太宗手指着地图,对众将讲着敌兵的形势。正说着,忽然有一个将军进帐来说道 :“明军人马在暗地里移动,今夜怕要来偷营,请万岁保重 。”太宗听了,冷笑一声,说道 :“鼠辈决没有这样的胆量 !”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探马来报说 :“明兵逃了!那吴三桂、王朴、唐通、马科、白广恩、李辅明几个总兵,带了马步兵向噶布什贤阵地上逃去。”太宗听了,只说得一个“追”字,那左右猛将一齐走出营门,各带本部兵马,着地卷起一阵狂风,向海边追去。

    这里太宗又打发蒙古固山额真阿赖库、鲁克尔汉、察哈尔,各带本部兵马,埋伏在杏山一路,如见有敌兵,立刻拦头痛打,不得远追,也不得擅自回军。又下令睿亲王多尔衮、贝子罗托、公屯济一班主将,带领四旗摆牙喇兵和土谢图亲王兵,前往锦州城外塔山大路上,拦腰截断敌兵;又传令达贤堪辛达里纳林,率领枪炮手前往笔架山保守粮米;又传令正黄旗阿礼哈超哈,镇国将军宗室巴布海纛,章京图辣,带兵去拦截塔山路敌兵;又传令武英郡王阿济格,也去拦截塔山路敌兵,倘然敌兵要偷过塔山,可率领巴布海图赖从宁远直向连山路上追去;又令贝 子博洛,带兵从桑噶尔塞堡拦切敌兵。又打听得明朝郎中张若麒从小凌河口坐船逃去,便令镶黄旗蒙古固山梅勒章京赖虎、察哈尔部下巴特钯带兵往前追赶。各路兵马奉令四出,赶的赶,杀的杀,可怜那班明朝兵丁,被清兵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东奔西逃,只恨爷娘不给他多长两条腿。

    太宗皇帝看着军事顺手,便命多尔衮、阿济格调劝主要军队进围塔山;又调红衣大炮十尊帮着攻打,打破了塔山城,活捉明副将王希贤、参将崔定国、都司杨重镇。明总兵吴三桂、王朴逃向杏山城一带去。太宗兵进逼松山,四面掘壕,紧紧围定。当夜,明总兵曹燮蛟撤退乳峰山的兵队,弃营偷逃,冲进太宗的御营来。太宗上马提刀,亲自督战,曹燮蛟受伤,逃回松山城去却说噶布什贤带兵在杏山埋伏,守候到第三天,果见前面尘头起处,一队明兵到来。打听得是总兵吴三桂、王朴带领他部人马要逃向宁远去。噶布什贤按兵不动,待明兵过去一半,一声炮响,伏兵齐起,好似饿狼扑羊,一阵掩杀,明兵死了三四千,剩下来的,也是四散逃去。吴三桂带领败残人马逃到高桥地方,一声吹角,清国伏兵又起,前面一员大将正是多铎,拦住去路,大声喊杀,声震天地。慌得明兵手忙脚乱,反撞进清朝营盘里去,被清兵关起营门来,杀得一个不留。吴三桂和王仆两人单身独马,落荒而走。这一场好杀,先后斩杀明兵五万三千七百八十多人,得到马七千四百四十匹,驼六十六匹,盔甲九千三百四十六副。

    当夜太宗在营里犒赏兵士,大开筵宴。正吃得热闹时候,贝勒岳托站起来对太宗说道 :“臣请陛下下令,领一旅兵队,趁今夜月色皎洁,前去攻取松山城 。”太宗摇着头说道 :“不可!我国将士连日血战,趁今夜无事,便该休养。再者,你也 莫小觑了这座松山城,我打听得城里明朝将士很多,有洪承畴、邱民仰、张斗、姚恭、王士祯这班大将,又有总兵王廷臣、曹燮蛟、祖大乐,带领三万人马把守城池。就中那位洪经略,是朕心爱的,听说他是中原才子,又熟悉中国政治风俗,朕欲并吞中原,先要说降这位经略大臣,才能成功 。”太宗说着,只见帐下走出一员大臣来,说道 :“这事容易,臣和松山副将夏承德颇有几分交情。如今臣亲自送劝降书,走进松山城去,先说降了夏承德,再请他帮着臣说降洪经略,岂不是好?”太宗看时,原来是贝勒多铎,不觉大喜,说道 :“吾弟肯亲自去说降,是大清之幸也 !”当下修下劝降书,带了五百名兵士,走进松山城去。

    这里太宗伸长了脖子望他,直望到日落西山,才见多铎回来。说夏承德颇有投降之意,洪承畴却抵死不从,他说“城可破,头可断,大明经略却不可降 !”太宗听了,皱一皱眉头,便把范文程传来,再写一封劝降书,着范文程自己送去。洪经略总是个不肯降。太宗一连送了六回劝降书,后来洪承畴索性关上城门,拒绝来使,太宗无法可想,只得把劝降的告示绑在箭头上,射进城去。那告示上大略说道:余率师至此,知汝援兵必逃;预遣兵出,围守松山,使不得入。自塔山南至于海,北至于山,去路俱断;又分兵各路截守,被斩者尸积遍野,投海者海水为红,今汝援兵已绝,此乃天佑我也。汝等早降,决不杀死,并保全汝等禄位。尔等可自思之。

    到了九月初一这一天,太宗看着洪承畴没有降意,便带领内外诸王、贝勒、贝子、大臣们,拈香拜天;一面打发睿亲王多尔衮、肃郡王豪格回守盛京,一面拔寨齐起,向松山进兵。

    传令 :“倘然遇见洪承畴,须要活捉,不可杀死 。”还亲自押着红衣炮队,直攻松山。洪承畴在城里出死力抵敌,两军相持 不下。忽见一匹马飞也似地向御营跑来,守营兵士上前扣住,马上一位将军跳下马来,手里捧着文书,直跑进帐去,将文书送上御案。太宗看文书时,不觉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人是来报丧的:太宗的原配关雎宫宸妃已死了。太宗虽宠爱庄后,但宸妃和他是结发夫妇,自有一番恩爱。太宗不觉大哭,便立刻把兵事交给诸位贝勒,星夜赶回盛京去。说起这位宸妃,却也有十分姿色,只是赶不上庄后那种风流体态。

    太宗念夫妻分上,也时时临幸。这庄妃看了,心中不免起一点醋意。此番太宗出兵的时候,宸妃还是好好的,不曾有一点疾病,谁知太宗出兵不多几天,宸妃忽然死了。当时大学士希福刚林、梅勒章京冷僧机,得了宸妃薨逝的消息,急急进宫察看。

    见宸妃面貌很美,丰容盛鬋,也不像是害病的。希福刚林看了,十分诧异,说道 :“皇上远去,宫里大变,倘然皇上回来问俺,叫我拿什么话回奏呢?”冷僧机在一旁说道 :“这个容易,我们只叫把关睢宫里的宫女捉来,审问她宸妃死的时候有什么人在身旁,我们便把那人抓来一问,便可以知道了 。”这几句话传到永福宫庄后耳朵里,不禁慌张起来,忙打发一个小宫女出去,把大学士传进宫去,一面又把睿亲王多尔衮传进宫去,几句话,把一件大事化为乌有。

    第二天,多尔衮打发冷僧机出城去迎接圣驾。冷僧机是多尔衮的心腹,见了太宗,自然有一番掩饰。这里希福刚林听了皇后的吩咐,便潦潦草草,将宸妃的尸身收敛了。太宗到来,只看见一口棺木,便也没有什么说的。那庄皇后又怕太宗悲伤,便打叠起全副精神趋奉太宗。太宗有这么一个美人陪在身旁,有说有笑,早把一肚子悲伤消灭得无影无踪。皇后知道太宗喜欢打猎的,便哄着皇帝到叶赫部打猎去,两人谈起旧情,便越发觉得恩爱,当夜便在篷帐里双双宿下。从此皇后把整个儿皇 帝全霸占着,却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分宠了。

    看看打猎到第四天下,忽然见他大儿子肃郡豪格笑吟吟地走进来,见了太宗,便请下安去,说道 :“父皇大喜!松山城已经被孩儿打下来了 。”太宗这一喜,直喜得心花怒放,拉住他儿子的手,坐下来问个仔细。说道 :“原是松山守城副将夏承德预先打发人来说,他把守城南,今夜竖起云梯,向南面爬进城来,他在里面接应。到了夜里,孩儿带了大队人马,果然从城南打了进去。当地捉住明朝经略洪承畴,巡抚邱民仰,总兵王廷臣、曹燮蛟、祖大乐,游击祖大名、祖大成等一班官员;又杀死明兵三千零六十三人,活捉住妇女孩童一千二百四十九口,获得盔甲弓箭一万五千多副,大小红衣炮、鸟枪三千二百七十三件。请父皇快快回京安插去 。”太宗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赶快收拾围场回盛京去。到了宫里,便有一起一起的大臣前来报告军情。太宗都拿好言安慰,又吩咐不许虐待汉人。准了贝勒岳托的奏章:一品的汉宫,便把诸贝功的格格赏他做妻子;二品官,把国里大臣的女儿赏他做妻子。又特下上谕,把洪承畴送到客馆去,好好地看待,每天送筵席去请他吃;又挑选四个宫女去伺侯呼唤。

    那洪承畴原是明朝的忠臣,也是一位名将,如今被清兵捉来,愿拼一死。谁知送他到盛京来,太宗既不传见,也不杀他。

    看看那班总兵官,杀的杀,降的降,早已一个不在他身旁。又看看自己住在客馆里,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锦被绣榻,便知道清明还有劝他投降的意思。他便立定主意,从这一天起,一粒饭也不上嘴,一天到晚,只是向西呆坐着。太宗皇帝派人来劝他吃,他也不吃;劝他降,他也不降。后来恼了他,索兴把房子门关锁起来,所有一切侍从宫女都不得进去。看看过了两天,洪承畴却粒米不进。这消息传到太宗耳朵里,太宗十分 忧愁,对诸大臣说道 :“倘然洪承畴不肯投降,眼见这中原取不成了 !”便下圣旨,有谁能出奇谋说得洪承畴投降的,便赏黄金万两。这个圣旨一下,谁不想得黄金?便有许多大臣想尽方法去劝说。无奈洪承畴给你个老不见面。看看又到了第四天上,洪承畴已饿得不像个模样了,那多铎便把洪承畴一个贴身的童名叫金升的捉来,百般恐吓他 :“洪经略生平最爱什么?”那金升起初不敢说。后来多铎吩咐自己府里的侍女把金升领去,大家哄着他,劝他吃酒,又和他胡缠。内中有一个侍女,面貌却长得白净,金升起初不敢说,但金升看上了她,那侍女便陪他睡去。在被窝里,偶尔才说他主人是独爱女色的。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金铎便奏明皇帝,挑选了四个绝色的宫女,又在掠来的妇女里面挑选了四个美貌的汉女,一齐送至客馆里去。谁知洪承畴连正眼也不看一眼,把个太宗皇帝急得在宫里只是搔耳摸腮,长吁短叹。文皇后在一旁看了,却莫名其妙,问时,太宗皇帝才把洪经略不肯投降的事说了出来。文皇后听了,微微一笑,说道 :“想来那洪承畴虽说好色,决不爱那种下等女人。这件事陛下放心,托付在贱妾身上,在这三天里,管教说得洪经略投降 。”太宗说道 :“这如何使得?卿是朕心爱的,又是一位堂堂国母,倘然传说出去,却教朕这张脸搁到什么地方去?”文皇后听了,又说道 :“陛下为国家大事,何惜一皇后?再者,贱妾此去为皇上办事,我们夫妻的情爱仍在。陛下若虑泄漏春光、有碍陛下的颜面,这件事做得秘密些就是了 。”文皇后说到这里,太宗看看皇后的面庞,实在长得标致,心想,任你铁石人见了也要动心的。便叹了一口气,说道 :“做得秘密些,莫叫他们笑我 。”

    文皇后得了圣旨,便回宫去,换了一身艳服,梳着高高的髻儿,擦着红红的胭脂,鬓影钗光,真是行一步也可人意儿。 文皇后打扮停当,便雇一辆小车,带着一个贴身宫女,从宫后夹道上偷偷地溜出去。到了客馆里,那辆车儿直拉进内院里。

    里面忽然传出皇帝的手谕来,贴在客馆门外,上面写着 :“不论官民人等,不许进馆 。”那文皇后到了馆里,看着那洪承畴,倒也长得清秀。他盘腿儿坐在椅子上,已是五日不吃饭了,早把他饿得眼花头晕,神志昏沉。文皇后指挥宫女把他扶下椅子来,放倒在炕上。宫女一齐退出去,文皇后爬上炕去,盘腿坐着,把洪经略的身体轻轻扶起,斜倚在炕边上。那洪承畴昏昏沉沉,起初由她的摆弄去,他总是闭着眼。到了这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落入温柔乡,一阵一阵脂粉香吹进鼻管来。洪经略是天生一位多情人,别的事体都打不动他的心,只有这女色上勾当,便是在他临死的时候,也多少要动一动心。况且那阵香味原是文皇后所独有的,觉得异样蚀鼻,不由他心中怦怦地跳动起来,便忍不住开眼一看,只见一个绝色女子,明眸皓齿,翠黛朱唇,看着他嫣然一笑,那种轻盈妩媚的姿态,真可以勾魂摄魄。洪经略忍不住问了声 :“你是什么人?”接着听得那女子樱唇中“嗤”地一笑,说道 :“好一个殉国的忠臣!你死你的,快莫问我什么人 。”洪经略听她莺莺呖呖,不觉精神一振,便坐起身来,说道 :“我殉我的国,与你什么相干?”那女子说道 :“妾身心肠十分慈悲,见经略在此受苦,特意要来救经略早日脱离苦海 。”洪经略听了冷笑一声,说道 :“你敢是也来劝我投降的么?但是我的主意已定,再过一两天,便可以如我的心愿了。你虽然长得美貌,你倘然说别的话,我是愿意听的;你若是说劝降的话,我是不愿听的。快去罢 !”那女子听了,又微微一笑,把身子格外挨近些,说道 :“我虽说是一个女子,却也很敬重经略的气节。现在经力既然打这了主意,我怎么敢破坏经略的志气呢?但是我看经略也十分可怜 !”洪经 略问道 :“你可怜我什么呢?”那女子说道 :“我看经略好好的一个男子,在家的时候三妻四妾,呼奴唤婢,席丰履厚,锦衣玉食,何等尊贵!如今孤凄凄一个人举目无亲,求死不得;虽说是只有一两天便可以成事,但是我想这一两天的难受,比前五天要胜过几倍。好好一个人,吃着这样的苦,岂不是可怜?”那女子说着话,一阵阵的口脂香射进他鼻管来;洪承畴心中不觉又是一动,急急闭上眼,要把这女子推开,哪知手臂又是软绵绵的,没有气力。接着又听那女子悲切切的声音说道 :“经略降又不肯降,死又不快死。如今我有一碗毒酒在此,经略快快吃下去,可以立刻送命,也免得在这里受苦。我可怜经略,这一点便是我来救经略早离苦海的慈悲心肠 。”洪承畴这时正饿得难受,听说有毒酒,便睁开眼来一看,见那女子玉也似的一只手,捧着一只碗,碗里盛着黄澄澄的一碗酒。洪承畴硬一硬心肠,劈手去夺过来,仰着脖子往嘴里一倒,咕嘟咕嘟地一阵响,把这碗毒酒呼得个点滴不留。那女子便拿回碗去,转过身来,扶他睡倒;自己却也和他倒在一个枕上,那一阵阵的脂粉香和头上的花香,又送进鼻管来。洪承畴却只是仰天躺着,闭着眼睛等死;那女子也静悄悄的不作一声儿。谁知这时他越睡越睡不熟,越想死越不肯死,那一阵一阵的香气越来越浓厚。

    洪经略每闻着这香味,不觉心中一动;每心一动,便忙自己止住。这样子挨了许多时候,洪经略觉得越发地清醒了,翻来覆去地只是睡不熟,那女子看他不得安睡,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些闲话。洪经略起初也不去睬她,后来那女子问起 :“经略府上有几位姨太太?哪位姨太太年纪最轻,面貌最美?洪经略听了这几句话,便勾起了他无限心事,心中一阵翻腾,好似热油煎熬一般难受。又听那女子接着说道 :”经略此番离家千里,尽忠在客馆里,倒也罢了;只是府上那一位美人儿,从此 春花秋月,深闺梦里,想来不知要怎么难受呢?“洪经略听到这里,早已撑不住了,”哇“的一声,转过身来,对着那女子抽抽咽咽地哭个不住。那女子打叠起温言软语,再三劝慰着。

    要知洪经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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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回 多尔衮计歼情敌 吉特后巧偿宿缘
    却说洪经略才止住了哭,叹一口气,说道 :“事已如此,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是这毒药吃下肚去,怎么还不死呢?”

    一句话,只引得那女子一头躲进洪经略怀里,只是嗤嗤地笑个不休。洪经略问她 :“什么好笑?”那女子拿手帕按住朱唇,笑说道 :“什么毒药不毒药,那是上好的参汤呢!俺看你饿得难受,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便哄着你喝下去一碗参汤接接力。

    是俺家从吉林进贡来的上好人参,这一碗吃下去,少说也有五六天可以活命。看经略如今死也不死 。“说着,又忍不住吃吃地笑。洪经略给她这一番话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果然觉得神气越清醒了,又听那女子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道 :”经略大人,我看你还是投降的好。一来也保全了大人的性命,二来也不失封侯之位,三来也免得家里几位姨太太守世孤单,四来也不辜负了俺相劝的好意 。“她说到这里,霍地坐起身来,一手掠着鬓儿,斜过眼珠来,向经略溜了一眼,接着粉腮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低着脖子,只是弄那围巾上的流苏;一种妩媚的姿态,把洪经略看得个眼花缭乱。他忙一收神,跳下地来,大声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淫婢,敢来诱惑老夫?“那女子听了,却不慌不忙,盘腿向炕沿上一坐,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字的金印来,向洪经略怀里一丢。 洪经略接在手中看时,不觉把他吓得魂灵儿直透出泥丸,两条腿儿软软地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头,说道 :”外臣该死!

    外臣蒙娘娘天恩高厚,情愿投降,一辈子伺侯娘娘凤驾 。“原来那方金印上刻着两行字,一行是满洲字,一行是汉字:有”永福宫之宝玺“六个字。洪经略到这时才知道坐在炕上的便是赫赫有名的关外第一美人、满洲第一贵妇人——孝庄文皇后。

    直吓得他不住地磕头,只求娘娘饶命。那娘娘伸出玉也似的臂膀来,把洪经略拉上炕去。洪经略看时,见皇后穿一件枣红嵌金的旗袍,那大襟上揩着自己的眼泪鼻涕,湿了一大块。他越发地不好意思,爬在炕上,还是不住地磕头。此后却不听得他两人的声息。

    良宵易度,第二天一清早,洪经略从梦中醒来,枕上早已不见了那昨日劝驾的女子。停了一会,四个宫女捧着洗脸水和燕窝粥进来。洪经略胡乱洗过脸,吃了粥。接着外面递进许多手本来,睿亲王多尔衮、郑亲王济尔哈朗、肃郡王豪格、贝勒岳托、贝子罗托、大学士希福刚林、梅勒章京冷僧机等满洲一班权贵,都亲自来拜望。多尔衮说 :“皇上十分记念经略,务必请经略进宫去一见 。”停了一会,内面传话出来,宣待诏进宫。洪承畴剃去了四面头发,头顶上结一条小辫,穿着皇帝给的红顶头翎、黄马褂,大摇大摆地踱出棺来,跨上马,后面跟着一班贝勒、大臣,直走到大清门外下马。那里祖大寿、童协、祖大乐、祖大弼、夏承德、高勋、祖泽远等一班明朝的降将,都候在朝门外,见洪承畴来了,大家上前去迎接,跟着一块儿上殿去。

    从大清门走到笃恭殿,从笃恭殿走到崇政殿,两旁满站着御林军士。洪承畴跪在殿下,三跪九叩首,称皇帝陛下。礼毕,太宗皇帝宣洪承畴上殿,在宝座左面安设金漆椅一只,金唾盂 一,金壶一,贮水金瓶一,香炉二,香盒二。后面站着穿绿衣黄带青衫褂、戴凉帽的侍卫四人。皇帝赏洪承畴坐下,问他明朝的政教、礼制、风俗、军制,十分详细,足足谈了两三个时辰。皇帝退朝,圣旨下来,拜洪承畴为内院大学士,在崇政殿赐宴。从此以后,太宗常常为国家大事召洪学士进宫去,文皇后也坐在一旁。洪学士见了文皇后,爬下地去,多磕几个头,口称“罪臣 ”。文皇后见了,总微微一笑。太宗也因为皇后有劝降的功劳,便另眼看待她,有时指着洪学士对文皇后说道:“他是投降皇后的 !”大家笑着。

    虽说如此,却不知怎么,自从洪承畴投降以后,太宗对皇后却慢慢地冷漠起来了。皇后肚子里了有几分明白,心中有说不出的怨恨,闷起来,便带着王皋、邓侉子两人出外打猎去。

    有一天,在围场上遇到睿亲王多尔衮,皇后把他唤到马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老九,你好!怎么这几天不进宫来?”多尔衮故意装出诧异的样子,说道 :“啊呀!宫里是什么地方,臣子不受宣召,怎么进来得?”皇后听了,把她小嘴儿一撇,笑骂道 :“小崽子,你装傻吗?你是俺的妹夫,又是叔叔,还闹这些过节吗?”说着,把手里的马鞭子撩过去,在睿亲王头上叭地打了一下,说道 :“滚你妈的蛋 !”睿亲王磕个头,转身走去。又听得皇后在背后说道 :“明天再不进宫来,仔细你的腿 !”多尔衮这时已骑上了马,听了皇后说话,便调转马头,正要回去,只见皇后已经转个马头走去,左边王皋,右边邓侉子,三人并着马头,把脸凑在一处,做出十分亲密的样子来。多尔衮在后面看了,不觉一缕酸气,从脚跟直冲顶门,心里骂到 :“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俺明天好好地收拾你们 。”

    到了第二天,多尔衮真的进宫去见他哥哥,悄悄地把昨天在围场上见王皋如何如何无礼的情形说了出来。谁知太宗对于 这两人,心中本来就有一个疑团。那是前几天,太宗走进永福宫去,远远地看见皇后正和邓侉子在那里调笑。当时太宗还认做自己眼花,忍耐在肚子里,不曾发作。如今听了多尔衮的说话,回想到从前的情形,愈想愈怀疑,不觉勃然大怒,心想:这两个光棍留在宫里终究不是事体,便不如趁今天发复了他。

    想罢,立刻打发侍卫传谕出去,把王皋和邓侉子两人一齐唤出宫来。皇后正和两人说笑着,听说有谕旨,皇后急问 :“为什么事体?”宫女回说 :“不知道 。”王皋两人只得跟着侍卫先走,见了太宗皇帝,跪下磕头。太宗一句话也不说,只把令箭递给多尔衮,把这两个人押出朝门外去,砍下脑袋来。待到皇后知道这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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