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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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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收入;他可以得到一个在公众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于是他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黄金时代;举行个人演唱会;到英国伦敦参加音乐节;又到香港领取白金唱片奖。后来他离开北京四方云游;一路走一路唱;去了上海、天津、沈阳、武汉、西安、重庆;要不是他的“巡回演出”半途夭折;他非把摇滚弄到全中国每一个角落。1月最后一周的这个夜晚;北京大雪纷飞;气温零下十五度。体育馆里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扯开嗓子高呼崔健的名字;振臂挥舞崔健的头像。在一个随随便便的开场式中;崔健和他的乐队走上舞台;观众立刻激动起来;有如一片沸腾的海洋;海浪中荡起崔健悲怆的歌声;竟是那首久违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怎样说;怎样做;才真正是自己
怎样歌;怎样唱;这心中才得意
一边走;一边想;雪山和草地
一边走;一边唱;领袖毛主席
噢…… 。 想看书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
圆拱形的棚顶将声音罩在里面;产生了震耳欲聋的音响效果;声震数里。乐队在演奏方面的不足;被巨大的响声所掩盖。他们显然觉得;高分贝可以弥补他们的蹩脚的技巧;把旋律弄得和人的脉搏一样;就可以让人加速分泌荷尔蒙。不过;演唱的确激情四射;压抑;宣泄;挣扎;颓废和激昂相冲撞、绝望和希望相交融;人类所有最强烈的情感全都喷薄而出。
摇滚歌手一心要引起观众的共鸣;结果很容易就达到了目的。体育馆里现在成了万众合唱;每一个人都是“演员”;都在高歌;而他只不过是他们当中的主角。主角被配角的情绪包围着;激动不已;唱起他很少唱的《最后一枪》(这首歌的歌词是一位美国越战士兵所作;表达了他们祈祷世界和平的心声)。他一边唱一边吹响小号;号声嘹亮;撼人心魄;这一来可真是火上浇油。人们都知道他本来就是北京交响乐团的小号手;总是吹奏那些一本正经的世界名曲;却没有听到他吹出摇滚来。现在他的号声一响;万众唱和———不是在唱;而是在吼。一位西方记者说;这是中国“首都取消戒严十七天以来的一个不寻常的事件”。  
                  
 那时的流行乐坛
 不论什么行当;大体上都会有一些别出心裁的枭雄乱党;当这行当不能满足世人欲望的时候;就更是如此。崔健在90年代初期能够在青年人中得到这样强烈的共鸣;也是出于这个理由。1979年兴起的朦胧诗开启了中国大陆“现代主义艺术”的画卷;让现代派绘画、音乐、电影、建筑艺术纷纷涌出。80年代中期;北京先后诞生了几支摇滚乐队;但那不过是少数人的自娱自乐;就算当时的年轻人;也不喜欢这个。“80年代的中国文化是摇滚的沙漠;崔健不过是这沙漠中的一个偶然;”有个年轻人这样评论;“崔健一直像是鲁迅笔下那个孤独的过客。”1987年崔健第一次去北京大学推销他的摇滚时;没有什么人理睬他;让他铩羽而归。这有象征意义。那时候大多数喜欢流行音乐的人;全都沉浸在港台情歌的柔情蜜意中;完全不能领会那种又说又唱、声嘶力竭的吼叫。90年代开始的时候;人们心态大变。流行歌坛上卷起第二次高潮;像毛阿敏、徐沛东、张藜、刘欢、韦唯、李娜、杭天琪、王虹、屠洪刚和蔡国庆;都是那时的名人。歌手的商业包装也刚刚开始;大众传媒网正在草创阶段。第一批披着商业外衣出场的歌手;毛宁和杨钰莹;还被人们叫做“金童玉女”。可惜那时星多歌少。有《渴望》和《好人一生平安》;还有《亚洲雄风》、《血染的风采》、《爱的奉献》;加上《北京的桥》和《好大一棵树》。这些歌要是放在80年代那种一帆风顺的岁月里;还能唱唱;可是现在;年轻人总觉得不吐不快;非有一种更加激烈的方式。赵传的出现给了人们一个契机。也是在这一年;也是在工人体育馆;赵传有一次唱起《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这时候;首次露面的“唐朝乐队”砰然奏响;全场几万人齐声合唱;声及数里之外。这个浓眉小眼、方脸大耳、笑起来嘴角高翘的赵传;受到如此鼓励;不久后卷土重来;举行了首场个人音乐会。这一天;观众都穿上了汗衫;背后写着“烦着呢;别理我”。演唱到了高潮时;万众疯狂呐喊;赵传全身颤抖;长跪于地。“这哪里是唱歌啊;”一个观众事后慨叹:“分明是玩儿命。”
不过;旋律调动情绪的力量;毕竟赶不上节奏。一般流行歌曲缺少力度;没有金属的铿锵声;没有呐喊中的静默感;也没有沉思中的冲撞感;抒情有余;发泄则不足;更不能把自己的灵魂敞开给人看。摇滚于是乘虚而入了。根据《人民音乐》杂志编辑金兆钧的一个调查结果:“90年代初期;初中生放弃内地;直奔港台;而高中生就开始放弃港台;直奔欧美;大学生热衷于摇滚乐。”这也可以证明;摇滚的背后有着更加复杂的社会情绪。当日京城;“迷你型”摇滚聚会兴盛一时;组建乐队蔚然成风。东郊使馆区附近的外交人员大酒家和市中心的马克西姆餐厅;是这些人最常去的地方。他们给自己取的名字都挺怪;有“ADO”;有“宝贝兄弟”和“呼吸”;有“唐朝”和“黑豹”;有个乐队叫“状态”;另一个叫“一九###”;有几个女孩子组成的乐队叫“眼镜蛇”;还有一个叫“自我教育”……当时一个最新的笑话说:“北京乐手有多少?二百个。北京乐队有多少?二百个。”有一次这些乐队联合起来举行“现代音乐演唱会”;轰动全城。中央电视台英语节目主持人卫华也来了;可不只是来捧场的;她本人就是“呼吸”的成员;现在也上台了。她那著名的浑厚低音涌出来的时候;人们听到的不是英语新闻;而是摇滚歌曲。这样一来;摇滚就更加不得了了。报纸上说它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风景线”这个说法;也产生在那两年。
那些日子;摇滚世界变化万千;有如石籽所说:“就像女性的内衣裤一样不断涌现新的花边和样式。”不过;大家公认的“摇滚之王”只有一个;那就是崔健。当时流行全国的三十三首摇滚歌曲中;有十七首来自崔健的创作。说起来也是一件怪事;虽然崔健演唱时总是引起疯狂的躁动;可是他的那些歌曲却都是诞生在一种宁静空灵的环境中。一个接近他的人说;他在家里专门辟出一个房间;四壁空荡如洗;地上铺了地毯。“当他灵感突发;创作欲望旺盛的时候;他就来到这间屋子;盘腿而坐;背靠墙壁;面壁沉思。”
他就是在这种孤独幽静之中告别了旧的时代;把一个痛苦的呐喊者的形象留在千万人心中。“常常会想起那时候的崔健;”李皖多年以后说:“那时候的崔健特别沉默和有力量。”但是他渐渐变得喋喋不休了;因此开始失去他的力量;也失去了他的精神中那种欲言又止的东西。他在四年以后又写了《红旗下的蛋》;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再次引起轰动。他以为是他的歌写得不好;还怀疑人们把他给忘了;于是不停地接受访谈;形形色色的记者———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的;都来找他。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力量在于“越来越会沉默”;也不再信心十足地“要人们都看到我;却不知道我是谁”。他开始谈论自己而不再谈论自己的歌。一个有成就的人到了这种时候;通常就是走下坡路的开始。昔日他的那些崇拜者现在悲哀地发现:“崔健说得越来越多;唱得越来越少。”又过了几年;人们看到了他的最后一搏;那就是他的《无能的力量》。 
                   。 想看书来
 “毛泽东热”现象(上)
 “崔健很老了;头发像草;头顶心的头发快掉光了。真的要变成假行僧了。”秦上闲这样说。他在2000年初冬的一个夜晚最后一次去看了崔健的演出;在北京的“莱茵河声场”。几年前他见过崔健;印象中;那时的崔健年轻些;歌声依然“像一把刀子”。现在呢;“邻居大哥的形象没有变;不过快变成大叔了。”1990年元旦刚过;北京大学一个可以熟练使用毛泽东诗词的研究生;辛鸣;成了一次座谈会的中心人物。这是北京《大学生》杂志召开的小型会议。有人问他:“你怎么看正在兴起的‘毛泽东热’?”他回答:“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又有人问:“你怎么看东欧正在发生的逆转?”他又回答:“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后来《中流》杂志记者把这件事告诉一位曾在宣传岗位上担任领导的大人物;他大加赞赏。他赞叹这位年轻人的思想深刻:“的确;‘妖雾重来’;即国际范围修正主义思潮的空前泛滥;国内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的空前泛滥的事实;恰恰就是‘毛泽东热’产生和发展的深刻历史背景和根据。”这种论述问题的方式的确不同凡响。辛鸣这个年轻人受到如此这般的鼓励;不久后就写出了他的代表作:《发现毛泽东》。
在共产党的历史上;“发现毛泽东”的人可真不少:30年代共产党的一群高级领导人在遵义发现了毛泽东的军事天才;40年代刘少奇和彭真在延安发现了毛泽东思想;到了60年代和70年代;全中国人民都发现毛泽东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然后是80年代;邓小平主持重新评价毛泽东的历史地位。但现在辛鸣要说的不是这些;他的出发点是;在经过了七十年的血雨腥风之后;中国人还没有彻底了解毛泽东的价值;还有必要再“发现”。他“发现”的是眼前这一场“毛泽东热”。其实发现“毛泽东热”是用不着什么学问的———它就在大街上。《红太阳》录音带在各个大城市里销售;人人都看见了。包装图案上写着“毛泽东颂歌”;正面是天安门;反面是故宫地面的老砖。那上面有《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有《毛主席的光辉》;有《毛主席的著作像太阳》;有《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有《毛主席的话儿记在我们的心坎里》;总共三十首;的的确确;都是歌颂毛泽东的;当年唱遍全中国。中国唱片公司上海分公司出版这盘带子的时候;他们说也就能卖个七八万吧。北京王府井书店订了两千盒;发货的那个人给搞错了;只送来两百盒;一个小时就被卖光了;书店急电打来;说再要两千盒。湖南有个个体户也拿走了五百盒;一边走还一边说:“红太阳的故乡;能卖不掉吗?”还不到一个星期;七八万盒就卖光了。看来所有人都低估了毛泽东的力量;他们还以为“小虎队”的告别磁带《再见》会占领那时候的市场呢;现在看来;还是《红太阳》厉害。出版社赶紧又制作了三十万盒;不够;五十万;还是不够;结果是一个月卖了一百万;开创大陆歌曲磁带的销售新纪录。那个冬天;北京到处回荡着《红太阳》的旋律;其中属李玲玉的歌声最为嘹亮:
敬爱的毛主席;
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我们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对您说;
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给您唱。“要不是满目西装、牛仔;到处新潮、精品;差点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先前的时代。”上海有家报纸这样说。《青年报》的编辑觉得此事蹊跷;就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找来一群读者;想问个究竟。编辑问大家;为什么《红太阳》那么热?大家都说;《红太阳》唤起了大家的怀旧情绪;还说中年人不仅是怀念毛泽东;更多的是怀念自己的青春岁月。
虽说是“怀旧”;却和旧的不一样。出版者在封面上用很怪的异体字写了“新节奏联唱”;这倒不是虚张声势。歌还是原来的歌;可是全都被改得变了调;旋律明朗;节奏欢快;加上电子音乐。有个叫“鸽子”的人听了;当即写道:“好像村里的牛车跑上了城里的赛车道。亲切倒是亲切;难免有点滑稽。”宋强和乔边两个人直到很多年以后还提到这件事;说1990年中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毛泽东热”;但他们既没有提到“发现”了什么;也没有提到“滑稽”。只是说;他们想起了80年代由刘索拉作词的一首歌;那里面有几句词;描述了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的怀旧心态;就像是90年代初弥漫在中国城市里的那种情绪:
我想最后向你告别;
我想最后转过头说再见;
忽然一段熟悉旋律;
在我耳边时隐时现。
中国当代历史上的那一段“熟悉旋律”;的确是“时隐时现”的;让人很难说“再见”。它的卷土重来;有着相当确定的时间可以追溯;它大致发生在1988年第四季度的某个时期。北京的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翻箱倒柜;把压在底层的毛主席像章找出来;少则数十数百;多则成千上万。这都是二十年前那场“个人崇拜运动”的产物;而今居然灿烂依旧。大人们一边对孩子讲述当年自己如何省吃俭用;买下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国家又是如何倾全力制造这些东西;把造飞机用的铝材也拿出来造主席头像;总共造了三十五亿个;弄得毛主席呼吁“还我飞机”。可是除了毛本人;所有人都说他的头像还是比飞机重要得多。后来他老人家与世长辞;他的头像也就归于沉寂。到了80年代;六块钱一公斤;撮堆儿卖。现在;这些故事和这些像章;就成了“毛泽东热”的最初征兆。90年代开始的时候;形形色色的毛泽东头像走出千家万户;重新摆在商店的柜台上。香港《开放》杂志的编辑发现了这个迹象;就去追踪“怀毛热”的起源;结果追寻到广州街头的一桩车祸。这杂志说;两车相撞之后;一辆车上的人全死了;另一车上的人却安然无恙;后来发现那是因为司机座中挂着一幅毛泽东像;“于是毛成了趋吉避凶的大菩萨。”这故事明显具有杜撰性质;不过;那时候大城市里;出租车司机们的确都把毛泽东的头像悬挂在前挡风玻璃上;来取代那些更古老的吉祥物。 
                  
 “毛泽东热”现象(中)
 自从邓小平在80年代初期主持了对毛泽东的评价;毛的功过是非似乎就归于历史了。中国人都把眼光投向邓小平倡导的改革;有如那时候最流行的一句话;“团结一致向前看”。尽管邓小平一再声明;中国人民不会忘记毛主席的贡献;毛主席的画像要世世代代挂在天安门城楼上;还声称自己倡导改革开放的灵感主要得益于毛的“实事求是”。但是;毛的灵魂还是渐行渐远。毕竟;邓小平的伟力和魅力不在于他与毛的相同之处;而在于他与毛的不同之处。到了80年代中期;邓在普通中国人心中的威望;达到了他第三次复出以来的顶点;这一点也得到全世界的承认。他在1985年被《时代》杂志选为风云人物。那时候已经很少有人提到毛泽东。
只有一个个头儿高挑、面容消瘦的年轻人;满脑子都是毛泽东。他叫权延赤;整天坐在北京城南光明楼附近一个小小的公寓里;面对二环路喧嚣的噪音;刻意勾画出毛泽东的伟人形象。权是一个空军军官;父母在四十年前跟随毛泽东在延安干革命。他说自己“孕于延安”;看来是对那个革命年代情有独钟。但是他所关注的不是作为革命者的毛泽东;而是作为普通人的毛泽东。他的第一本书在1989年出版;叫做《走下神坛的毛泽东》。这是一本很薄的小书;封面单调;装帧粗糙;但是它的影响超过了后来所有那些描述毛泽东的出版物。按照权本人的解释;世人把毛变成了神;而他要把毛变成人。拿今天的眼光来看;这是当然的。但在那时候;权的努力遭到一些人的反对;他们说这是对毛的亵渎。另外一些人则指出权在书中所描述的情节;多有不实之处。权的书以“第一人称”写就;但里面那个“我”不是他自己;也不是毛泽东;而是毛的贴身侍卫李银桥;现在李银桥站出来;说其中一些情节根本就不是他说的;也不是事实。还说他应当拥有此书版权;权的单独署名乃是侵权行为。为此李将权告上法庭;这导致两个合作者对簿公堂。对于这桩民事诉讼;当日人们无论持有怎样的看法;都没有把毛泽东当成事件的中心。人们所关注的焦点是诉讼中的利益纠纷;即如当事人权延赤;也没有在这中间看出什么关乎宏旨的含义;只是抱怨自己“总写惹事的文章”;还说“写政治书写得太累”。 。 想看书来
权延赤一边抱怨一边回到他的小屋里继续写作。也就从这时开始;中国的情形变得复杂起来。新华社一位五十来岁的记者;杨继绳;把当日一股新兴的潮流叫做“物欲的浊浪”;说它“就如突然冲开闸门的洪水奔腾而出;一泻千里;四野横流;冲垮了精神大坝。权钱交易广为泛滥;卖官鬻爵常有发生。光明正大的公务变成了私下的买卖;温情脉脉的友谊变成了冷冰冰的交易;金钱成了衡量一切的尺度;利益成了驱动一切的力量。”一位作家把这叫做“大多数人被欺负得奄奄一息的现代化”;还把“现代化”三个字打上了引号;说这样的现代化“来了也白来”。他写道:“有时我甚至想;与其这样;不如再贫穷一点;那样大多数人也不会被坏人气成这样。”这些事实证明;中国人对毛泽东的怀念;似乎与徘徊在东欧的“妖雾”和“苍蝇”无关;问题出在我们自己的国家里。
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中国人对毛泽东的怀念;是由《红太阳》的歌声激励起来的。一个三十六岁、戴着黑边眼镜的北京人;马京军;从这时候开始了他的收集毛泽东像章的历程;直到八年以后;他已是北京市体委体育运动技术学校校长;家里的毛泽东塑像;也有了六万多枚;包括各种金属、塑料和陶瓷为原料的头像;半身像和全身像;挂盘;以及一个挂钟。那时候收集毛主席像章的人真是不少;至少还有一个人和马京军齐名。他叫陈德;家里收藏着六万枚像章;还嫌少;曾经为了追寻一枚毛泽东的像章;从北京赶到沈阳;从沈阳赶到鞍山;从鞍山又赶回沈阳。他说那像章是一个新疆的民间艺人在骆驼骨头上用手工浮雕制成;实在罕有;所以不弄到手就不肯罢休。
北京人把这种人叫做“发烧友”。如果可以这么说;那么让他们“发烧”的是“毛泽东像”而不是毛泽东。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就如同“音响发烧友”感兴趣的是音箱和放大器的质地;而不是音乐本身。不过;“毛泽东热”还是迅速弥漫着;那些直接和间接同毛泽东沾过一点边儿的人;这时候都开始撰写文章;回忆那些令人终生难忘的时刻。书店里面;写毛泽东的书都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魏巍现在笔下的“最可爱的人”;不是志愿军战士;而是毛泽东;或者说那些“最可爱的人”都是配角;主角是毛泽东。这位作家写了《地球上的红飘带》。郝明丽;一个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山东女孩儿;没有见过毛泽东;但是她在泰山上认识了毛泽东的孙子毛新宇;就嫁给了他。郭建设;一个一向善于观察普通人的摄影者;现在开始细致入微地寻找毛泽东的灵魂。在他拍摄的照片上;毛泽东的形象总是和芸芸众生形成对照;异常鲜明;令你感受到世间凡人对于神明的向往和期待。其中一幅照片描述了一个相当具体的场面:山村农舍里;几个孩子在读书;头顶上是毛泽东的半身像。照片说明是:“毛主席在照护着山娃娃”。
研究“毛泽东现象”也成了一个现象。那两年旷新年一直在北京大学埋头读书。这个眼睛深陷而颧骨凸出的小个子;是湖南湘乡人、毛的同乡。想来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把主要的精力用来研究“毛泽东现象”。在“发现毛泽东”的潮流中;电影导演们到处寻找长相像毛泽东的人。苏联人那些歌颂列宁和斯大林的电影给了他们灵感。他们一口气拍出《巍巍昆仑》、《开国大典》、《毛泽东和他的儿子》、《毛泽东和他的乡亲》、《开天辟地》这些电影。还有一部更辉煌的电影《大决战》;耗资巨大;规模空前。它所记述的“辽沈”、“平津”和“淮海”三个战役;构成了毛泽东军事生涯的最辉煌的阶段。电影极尽渲染铺张。有两百多个有姓有名的演员;至于那些参加拍摄的无名者;累计有三百三十五万人;涉及十四个省市区的五十多个县市;此外还有十二万海军、空军和陆军的官兵;还有三十三个师团的坦克、火炮、车辆、飞机和舰艇;还有军事院校和武装警察。《中流》杂志的一个记者为此欢呼不已;说这些电影“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起‘轰动效应’;在年轻一代中;获得空前成功”。那时候的电影院的确是毛泽东的天下;半数以上的电影与他有关。一个相貌和毛有几分相似的人;古月;因此也“伟大”起来;甚至在银幕下面也被当成“毛泽东”。他在体育场里提高嗓音;学着毛的步态手势和声音;喊了一声:“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于是全场都激动起来;掌声雷动。他到湖南去寻觅领袖风范;长沙、湘潭、韶山;一路受到热情拥戴;毛的乡亲们迎接他的到来;就像迎接毛泽东本人回到故里。他在西柏坡见到李讷;李讷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说那手很像她的父亲。他在北京晋见党的高级领导人;却被请到中间座位;那位子过去一向是毛泽东的。
但是有一个人对此不以为然。“人家都说我像主席;化妆师说;我比古月演主席好化妆。”他这样说。他是北京大兴县留民营村一个农民;叫张占林;长相的确像毛泽东;喜欢穿中山装;喜欢左手叉腰;做出一派高瞻远瞩放眼天下的样子。所以方圆多少里的人都知道这村里出了一个“毛泽东”。这个“假毛泽东”在三十二年前见过真毛泽东;当场发现毛的挥手幅度不超过耳朵;端坐如钟;落落大方。正是这次见面;让张觉得他与毛形同一人:“毛主席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一百一十公斤;我身高也是一米八二;体重也是一百一十公斤;就是腰围比主席肥上两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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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热”现象(下)
 但是;无论是古月还是张占林;都不能代替人们寻找毛泽东的真身的热情。对于这一点;毛泽东的同乡人具有最明晰的感受。过去革命的年代里;中国这块土地上涌现出无数具有强烈政治意味的地方;叫做“革命圣地”;包括陕西的延安、江西的井冈山、贵州的遵义、河北的西柏坡、山西太行山深处一个叫五台的山沟;当然第一位的“圣地”就是湖南长沙韶山冲。60年代和70年代;中国人如果有机会离家远游;要去的不是九寨沟;不是黄山;不是张家界;不是香格里拉;不是江南水乡;不是“百万人看上海”;不是东北的长白山天池;不是海南岛的天涯海角;而是这些革命圣地。到了80年代;“革命圣地”被冷落而“旅游胜地”走红;现在;90年代开始的时候;至少有一个“圣地”重新辉煌起来;那就是韶山冲。一个小个子湖南人;文辉抗;长时间地担任韶山管理局局长一职;“毛泽东故居”当然也在他的管辖内。此人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按照门票的销售数量;逐年计算出参观人数;一丝不苟。结果是:1990年;平均每天有二千五百人来到这里;到了1991年;就有二千八百五十个人了;总计这两年里增加的人数;比整个80年代还要多。大概就是在这时候;住在“毛泽东故居”旁边的汤老太太花一块七毛钱买来一袋子绿豆;由此开始了她的事业。她在自家门前煮了一大锅绿豆稀饭;卖给来参观的游客;一毛钱一碗;大受欢迎。于是汤老太太一发不可收;把“食粥摊”变成了“毛家菜馆”。又过了一年;“毛家菜馆”走出韶山走出农村;占领了全国所有的大城市;有两百多家———就像当年的毛泽东从这里出发走向城市一样。“毛家菜系”中;属豆豉辣椒、红烧肉、武昌鱼和火焙鱼最为经典;又以后者最具毛家特色。小鱼全都出自毛泽东故居前的那片荷塘;长及寸许;洗净晒干;以文火焙干;然后放入竹筒;置于燃烧的蒿草上;烟熏火燎之后;再用油炒。看来汤家老太太是读过权延赤的书了;因为这些菜几乎都是那些书里描述过的。游人瞻仰毛泽东的故居;然后品尝绿豆稀饭的清纯和“毛家菜”的鲜辣肥腻;满意而去。“毛泽东热”已经席卷全国了。这一年;离毛的“百年诞辰”还有三年;离他的“十五周年忌日”也还有一年;实在不是什么关键日子。凭空出来这么一个热潮;让很多人看了不免奇怪。不过;有些人在忍气吞声多年之后;现在终于扬眉吐气。权延赤肯定就有这种感觉;因为有两个非同寻常的人站出来;维护他笔下的毛泽东的凡人形象;用权延赤自己的话说;是“出面讲了公道话”。一个是国家副主席王震;他说他读了权延赤的书后老泪纵横。另外一个是邓力群;他认定权延赤的书乃是“根据毛泽东同志周围工作人员口授整理而成”;所以那些不尽不实的地方没有什么了不起;甚至由于利益之争对簿公堂也不值得一提。重要的是;这些读物;“在‘寻找’和‘发现’毛泽东的过程中;产生了不可抹煞的历史作用”。
中国人对祖宗的膜拜自有一套做法。它不同于西方人对上帝的顶礼以及东方人对佛陀的敬畏。后者多少包含着某种信仰与自我净化的精神;而前者恰恰是在失去了信仰的时候才格外强烈。它并不全都来自传统的风尚和习俗;也是源于某种现实的功利主义。对一些人来说;毛是一个时代的象征;随着他的时代而辉煌;也随着他的时代而逝去;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毛是一个克敌制胜的武器;无论世事怎样变幻;只须加以改造便可投入新的战斗;有些人宁愿把毛看成一个对任何人都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菩萨;还有些人则把毛当做一棵“摇钱树”。同毛泽东时代的万众一心不一样;现在每个人都以一己之心去理解和继承那逝去的时代。这中间最典型的例证莫过于崔健在《南泥湾》中肆无忌惮地掺杂自己的理解;把这著名的延安歌曲弄得面目全非。这小子身穿一件白色衬衣;外面常常套着一件旧军装;偶尔也别出心裁地套一件色调暗淡的短袖T恤衫;上面印个巨大的血红色的五角星;扯开沙哑的喉咙;和着摇滚的旋律和电子打击乐器的节奏;唱出《南泥湾》。歌词还是那些歌词;可是人们所熟悉的那种柔美婉约的味道全都变了;变得躁动、跳跃、疯狂、激情四射。这又哪里是“南泥湾”了;分明是个“百老汇”。年轻人为之欣喜若狂;老年人却为之愤怒。这些愤怒者中最愤怒的一个;就是当年南泥湾大生产的领军人物、后来的国家副主席王震。他身患重病;消瘦而且步履蹒跚;但这并不妨碍他痛斥那个奇装异服、怪声怪调的摇滚歌手。王和毛是同时代人;对毛充满了敬意;而且希望后人都能拥有和自己一样的思想、价值观念和感情;即使稍有变通;也只能像权延赤那样;说说“伟大中的平凡”或者“平凡中的伟大”。这样的革命者绝对不能容忍崔健对那个时代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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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平你好!
 伴随着“毛泽东热”;也发生了一种现象;经过80年代末期经济的萎靡和政治的动荡;原来跟着邓小平走的人现在有不少动摇了。邓小平本人倒是显得挺超脱;他在度过了轰轰烈烈的80年代之后就坚决要求退休;并且获得批准。在他之前;党的高级领导人除非犯了严重错误;大都死在任内;像他这样不肯接受最高领导的位子、又坚持退休的人;极为罕有;所以让全中国的官员和百姓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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