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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略 (完结)BL-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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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贴在大殿冰冷的石板上,我再次叩首,这才起身躬行退下。
身后跟着两三名宦者,我缓缓地踱步在宫内的亭台楼阁的廊边,月色阑珊,树影微晃在脚下,如魑魅的黑影……
楚王……楚王……
父皇竟早已起了意,要杀楚王了……
黑夜中一盏盏明烛,耀眼火热,却不知何时会在劲风中熄灭,只留下如灰黑的余烬,便如我追逐的梦境……空乏,凄厉而没有结局……
回到未央宫,走进母后的内室,却见周围一个宦者宫娥也无,只有她形单影只坐在案前。听我跨过门槛,她抬眼望我,目中尽是血丝,我忙趋步过去走到她面前,迟疑半晌,终是唤道:“母后……”
烛光下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是你向你父皇请兵出征?”
我悄悄牵起她的手,薄茧微微划过我的掌心,却未能传来让我安心的炽热,她的掌中,尽是冰凉,我低声道:“是。”
她闻言紧闭了双眼,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袍袖,哑声道:“你……你为何不和母后商量……”
我不禁黯然。她问我为何——因为机会稍纵即逝;因为即使我请求,她也不会答应。楚王气焰如火,已然危急。我若不用他,便成不了大业。我又心有所图,定不会安心荣华,坐享富贵,尸位素餐。
可我若用他,他的危急,便是我的危急。
总要有人破此死局……
我伸臂抱紧她:“母后放心,父皇已准了。而且父皇说了,只要楚王在,这仗定是无虞。”
母后睁开了眼睛,赤红的双目深深地看我:“盈儿……你怎么这么傻?你父皇自取燕地尚需十万雄兵,却只给你三万,为何?”
我心下默然,没有说话。
“今日你父皇予兵权于你,使楚王燕王两强相争,但……这三万兵马稍有败绩,伤的便是你的清名。到那时,你父皇若再想做什么都有了名头,天下不会再指责他废长立幼。一石三鸟之计,便是你,楚王,燕王……你平日熟读兵法,岂看不出?”
我心中苦笑,我何曾不知今日父皇授我兵权的意义,掌兵本就是双刃剑。可若是赌桌上不下注,便永远也无法开盘。
时间会涤荡去我的锋芒,困境将折损去我的志气,我的内心也许会在这权力场中泯灭麻木……周易上说危机危机,便是在危险的背后,隐藏着机会。
我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仗,也可能是最后一仗。我退无可退,拼死一搏,尚有活路。我决然地道:“儿臣何尝不知。可正如母后所言,福祸相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母后凝视着我,缓缓从怀里取出一只黄玉麒麟,裹在娟帕中交于我的掌心:“它数次救母后于危难之中,你戴上它罢,祝我儿马到成功。”
“多谢母后。”
她牵起我的手,轻声道:“你舅舅自会听你的号令,我已着人吩咐了他,唯你是从。兵符一事,也得防着楚王……”
我在烛光下将娟帕打开……
只见上面的腾龙浅滩升天,翱翔天际,不再受泥泞桎梏……竟是母后一直在绣的那张锦帛,我原以为她是绣了送给父皇,没想到她竟赠了我。
……
那夜没有梦境,刘建在摸进我的寝宫时被守在外面的宦者拦下,我坐在床上,招手让他进来,他着了一件里衣,便爬上了我的床。我将他按在我的胸膛上,他这夜乖乖的,只是睁着乌黑的眼睛靠在我的怀里……
心下忐忑,思绪却早已飘远,我不再回忆过去,而在思考今后。
坐在床上,我仿佛听见了金戈铁马中铿锵的刀剑声,和那北漠雄壮的号角……
黎明前的黑暗中,我起身,刘建在背后抓住了我的手,回头只见他咬着嘴唇望我:“太子哥哥……真的要去打仗了?”
我点点头:“好好听话,等我回来,再别去找戚夫人麻烦了,一切从长计议。”
最后仍是忍不住提点。
……
第二日,父皇在城楼上送走了我。
皑皑的黑雾中,淡淡的朝色里。
我佩剑纵马,前方有未知的路途等待着我,那将会是我的战场。可是离去之前,我却还想见一个人。
若是我不能回来,这便是最后一眼;若是我铩羽而归,那时的我,也不再是今日的我了。
经历了真正的杀戮,我不再会迷茫,不再会焦虑,从此每一次挥下屠刀,我都不再会皱一个眉头;到了那时,我还能记住那份最初的恩情么?我并不知晓。
我在城楼下,仰面望向与父皇同来送行的百官,却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清雅,心下不禁微涩。
城门下,我仰头喝干了送功酒,酒碗碎在地上,我纵马而立,脑后束起的黑发散在清晨的烈风中。目光扫过一排排肃立的军容……心中如开刃的剑,割开了扑面而至的寒意,饮着藏在这队人马身后的血雨腥风。
我的舅舅吕释之和我的太傅楚王皆是甲胄尽身,提刀立于我的身后。
直到最后,他仍不曾来送我;回想起那双温润的双眸,我心下自嘲一笑。
我对父皇抬了抬缰绳示意,一个转身,马蹄飞扬。
16
16、第十六章 背叛 。。。
这次出征,朝中大臣多赞我至仁至孝。
仁义的大用,于世人是准绳。于我,则是利刃,终将割开挡在我面前的这片皑皑的雾色。
如今我以仁孝之行,代父出征。
如今我以天下大义,披坚执锐。
燕地处北,千里路苍莽,行军途中一座座山川在视野中先升起,再没落……秋日的烈风骤起,卷起漫山遍野的旌旗。
耳边马嘶声连绵不绝,视域中苍穹辽阔,天地雄浑……似乎也影响了我的心境。
拉紧辔头,我回首望去,只见他们手中的兵刃身上的铠甲,在秋日的艳阳下闪着粼粼的白光,远远看去,就如一条浑身披鳞的银龙,蜿蜒于山峦叠嶂间。
在长安时心中郁结的如坠深渊不安感随着进军的路途渐渐减弱,看着身后的兵马将士,胸中也渐渐升起了豪气。
不禁有放纵了自己的妄想……但愿世事风云里,终有一天,这江山千里的艳阳山色,数万甲兵,只在我的掌中,熠熠生辉。
前面是探路的前军,中军中将校尽在,保护我的侍卫受恶来统领,也不远不近。
吕释之如楚王一般,一直纵马跟在我的身边,他是母后的二哥,我的舅舅——他与母亲冷肖刚毅并不相像,却是国字面庞,浓眉怒目。作为最初便跟着父皇打天下的吕氏族人之一,他建有战功,如今已封建成侯。这些兵士皆是他操练而成,步伐有力,踏着脚下的山川,随着我去向不知生死的远方。
偶尔我问起,吕释之也会为我指点江山,跟我讲路途上的气候天象;我也谦逊地笑着频频点头,暗记地容地貌。
行路三日间,前面蜿蜒而出一条清澈的溪流,军士们纷纷下马饮水。
我也跨下战马,走到旁边山顶的空旷处暂为歇息,楚王跟在我的身后。我席地而坐,楚王皱眉,却也撩袍坐在我身旁。他今日身着紫的战袍,纵马奔驰间,于苍翠的群山中更显得英姿挺拔,卓立不群。
远远地看见吕释之提着水袋从山下向我们走来,面上是为臣的恭敬,他行至我的身前,将水袋呈给我,躬身问我道:“臣让人准备了銮驾,殿下稍作休整,再行启程,旅途劳累,殿下不如坐车?”
我一愣:“吕将军,你看见过坐在车里出征的主帅吗?”
吕释之躬身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看着山脚下参差不齐的取水军士,在校尉的指挥下一队一队;来到溪边,收剑弯腕,章法有度。可我还是不禁犹疑。这和我上一世见到的军队完全不同——他们衣衫并非整齐划一;每人手中军械亦并不相同;行军步伐矫健,但却各有各的样子;干粮别在腰上,鼓鼓的一块——整体看上去有些凌乱。
这三万军队真能如楚王所说,以少胜多么?
楚王坐在我的身边,目光落于众军,若有所思。阳光洒在他身上,如此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在完美冷洌的面庞上衬出了俊美,我心下怔了怔,忙转回了头。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忽然开口问我:“太子,军威壮乎?”
看向前方,远处的长云暗于一片山色,我犹疑道:“行军中有人瞻前顾后,东张西望,智而不贤;有人目不斜视,步伐稳健,忠而固执;有人行步如飞,步伐跳脱,勇而不安;有人垂首看路,神色呆滞,愚而不知所谓。先生,如此军队,真是精锐么?”
楚王闻言,俊颜上倏地勾勒出一丝轻微的笑意:“在善战者手中,无论什么样的兵马,都能成为奇兵勇将。”
我怔了怔,笑道:“先生这么说来,这些军士,日后定能都能成为精兵强将,为我的利刃,助我成事……”是么?
“战场上无论智者、勇者、贪者、愚者,皆可以大用。”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楚王虽然面色仍是冷冽孤傲,但眼中蕴藏的笑意似乎变多了。
行军的途中,他常常会不自觉地向我讲起山川地理,行军布阵,也会指着群山环伺的峭壁和苍翠如幕布的幽深树林一点一点教我,何处好设伏击,何处善于火攻,何处能结营扎寨……我几乎受宠若惊。
难道,他被迁入京城迁怒于我,当时才对我那般冷落?
却见楚王将水袋拿出,双手明明适才握着缰绳,却仍然精致如白玉,他姿势优雅地抿了一口水,喉结微动,伸手擦去唇上鲜亮的水渍。
我不禁回想起他这几天骑在马上的风采……陡坡峭壁重山密林间,平原荡野中,任谁看见了他,都会想到青年将领的壮志豪情。
初时,我亦不禁问自己……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楚王?我没有想到,原来在这弓、马、血与剑的世界中,在这属于他自己的这片天地里,他竟能如此神采飞扬。
他接着说了下去,声音如我初次见他时那般醇厚好听:“智者自负智慧,可使其争相谋划立功;勇者自负勇力,可使其冲锋陷阵,不顾生死;贪者爱财,可用财物诱其为你趋驰;愚者不明,可教化使之勇于为你牺牲。”
说罢他指着站在小溪边的一人道:“太子殿下……你看那人恶口恶舌,行军途中一路不止,为众兵士所憎……此等人,太子可任命为监军。”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势移动。
“此人以助人为趣,爱管闲事……此等人,太子可任命为伍长。”
说罢他又指向另一个靠在树下休息的军士:“此人万事皆爱指指划划,此等人,太子可任命为什长”
我随着楚王的目光望去,只见他又指向了一个严肃沉默的老兵:“此人好用刑罚杀戮,不听谏言。适才孤见他用马鞭鞭笞掉队军士,已将人打死。刑必见血,六亲不认……此等人,太子可以任命为百夫长。”
我点了点头,心下诧异,不想行军三日他竟已将众军观察得如此细微,面上仍是谦逊问道:“那万人之将呢?”
“万人之将不苟言笑,知人饥饱,建成侯吕释之便是这样的人。”
楚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续道:“太子如今出兵,天时地利人和,已有不败之象。若是太子想要战胜,用他们足够;但若太子想威名远扬,便尚需百万人之将”
我怔了怔,其实在宫中随楚王学习兵法已觉受益匪浅,只是楚王似乎从未认真过。
可是如今他的神色……不禁让我觉得……他这才是真正在教我了。
于是我问道:“何等人物堪称百万之将?”
楚王抬首望向远方的崇山峻岭,似乎勾起了回忆:“功勋卓著,威名远扬,出入豪门大户,近贤进谋,方才是百万人之将。”
我微微一怔,垂眼恭敬地答道:“孤受教了。”
急行军七日后,终是隐隐约约能看见前面的城垣了。日光下显得空寂而寥落,好似没有人迹。
这是我大汉临着燕国最近的一座城池;也是燕国通向大汉腹地的咽喉要地,孓城。
我仰头北望……只见平沙无垠,空落的城池外,敻不见人,只剩下满地断草枯蓬,一直延伸到天边。
斜插的残旗,在烈阳下如鬼影般摇曳,兀自斑驳,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似乎无声地昭示着几天前发生的大战。
群山之间,河水萦带,却风悲日曛。已历交锋,城未破,终究等到了朝廷的援军。
昨日晚,燕王军听闻楚王来,便自退了,驻扎在了燕地离孓城五十里外。我纵马立在城门下,隐隐闻到了还未散去的尸臭,马蹄尽边是断剑和残肢。
看着尚未清扫干净的战场,几日前交战场景似乎就浮现在眼前。
——黑云压城,甲光向日,旌旗如林,扬刀提马,飞骑驰骋。
一股萧瑟之感从心口涌起,我心下叹了一口气,终是率军进城。
这座城池原本的首将将其官邸稍作修缮,空出来让给了我,我军虽远来劳顿,却未疏于防务,在吕释之的调度下驻于城中。这晚吕释之将随军带来的牛羊宰杀,大宴将校。
我也宴上讲了几句话,莫不是为国尽忠,我意与各位将军同甘共苦之类;他们将酒一口喝干摔在地上,誓与我同进退,望向我的眼神尊敬而恭谨。
我心下微微了然,太子身在军中,军士们自然不敢不尽力;更何况这是舅舅吕释之的部队,算是我的嫡系。
一路上我和他们同吃同睡,他们倒是没将我看成羸弱的皇子。再说我自从练武以来,身形便有所改变,双肩宽阔,脚步沉稳,后背厚实,身形颀长,看起来就像十三四岁的少年。
一路上我认识了许多将领,却没有刻意结交,对整个军队来说,我本就是高高在上,如同图腾一般的精神支柱,无需自降身价,收买人心。这种小事,就让吕释之去做便好。
晚上宴会终了,我回到自己的寝室,恶来躬身准备帮我点灯,我摇了摇头。
周遭静静的,窗外偶尔传来三两声的微弱虫鸣。楚王料定,今夜燕王并不会来乘虚攻城。我撩袍在榻上坐下,刚才的酒意还涨在我的脑中。
从身侧取下了父皇赐予我的青铜剑,将它平放于双腿,仰头望向阑干外,只见月光遮蔽了周围的星辉,不禁伸手抚上铺满白霜剑鞘,寒气逼人。
大幕,已经拉开了。
生存与死亡……
荣耀与耻辱……
身处平沙无垠的战场……心中却并不在意虚名了。
我所要的从不曾如此的简单。
一切的权谋,最终之化为两个字——胜利。
只有胜利,如今才是真实的;
我现在唯一渴望的,便是胜利。
只见剑刃在朦胧的清辉中泛着光,隐约刻着一条纹龙。伸指在剑上一弹,只听浅浅的一声,却透着凄厉,绕梁不绝。
外面似乎有人影,我轻抚了剑身,剑音立止。
“太子,是孤。“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楚王,不知他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微微颔首,恶来便开门,只见楚王的黑影立在门口,长发披在身后。
恶来侧身点灯,一簇烛火跳跃了起来,一瞬间便将房间内染成暗色的橙黄。我这才看清楚王精致的面庞,他明明饮酒甚多,却无一丝微熏迹象。
夜风轻鼓着他紫色的袍袖,他缓步来到了我的身前,我不禁忽然想起……我和他相知相识不过三月……他还有很多,我不曾知晓,就好比他夜色中的气质,就好比他行军时的光华。
我做势请他,他便上塌跪坐在了我的对面。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我微微一笑:“先生一路劳顿,也该早些歇息才是,至于破敌之策,孤本是想明早再议……”
将茶盏推到他的面前:“先生请用茶。”他默默地接过,轻啜了一口,举止优雅,沉静而魅惑。给人的感觉,和白日……不尽相同。
他骑在马上,如同军中的阳光;如今夜里,他却化身夜色。
他抬眼,双眸在烛中璀璨如宝石,灼灼望我,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牵引人心:“太子觉得在英勇强悍上,同燕王比谁高谁下?”
我沉默良久,道:“孤不如燕王。”
他观察的着我的面色,将茶盏放下:“但此战,太子行大义,燕王行不义;为太子效力者,皆为思安忠诚之士,投燕王之人,皆为盼天下大乱之辈;太子粮草充足,燕王却不能旷日持久。故太子三万人,固守坚城,已有不败之相。只是……”
呼吸紧了些,手中不觉已攒紧了拳:“只是什么……”我问道。
“只是若是太子要得胜机,还需燕王露出破绽。”
我沉吟片刻……看来楚王来此,却已是想好破敌之策了。
我开口道:“愿闻其祥。”
楚王微微勾了嘴角:“太子,孤只用自引两万军去蓟州,十日之内定破城。”
我沉吟道:“蓟州是燕国首府;蓟北雄关也是天下雄险奇秀,先生两万兵马……”
他略略沉吟:“臧荼本是项羽大将,未定汉业前孤与他交手多次,其人暴躁易怒,不谙谋略。再者如今其子留守蓟州,城中分兵一半,四万在此攻城。孓城易守难攻,一时难下,待孤引军攻蓟州,臧荼必回防蓟州,此城之围亦解……太子无需多虑,想孤半生戎马,当年兵不足三万,将不足千人,连破燕、赵,齐,如翻掌尔。如今区区燕地,两万人足矣。请太子在此静候,等臧荼军失城回援时,出城掩杀!”
见我沉默不语,他又道:“再者,孙子兵法云,深入敌境则军心稳固,浅入敌境则军心涣散。这两万人进入燕境之后,必然拼死求生,如此,羸兵也能化身勇士,今夜三更,便是出城最佳时机。”
窗外的微风吹透我背上渗出的虚汗,传来微微的凉意,我酒醒了大半。
看着房内跳动的烛火,将张牙舞爪的黑影画于墙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便是……要开战了么。
当时仅在心中设想的图景,竟如此快便要变为现实……
按说,我不应有任何的犹豫……
但不知为何,我心底最深处,仍有一丝惶恐。
父皇……知道楚王要随军出征后,竟赏赐了我干将之剑。难道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么……我并不知晓。
挑挑眉,撑住了额头,我心下一笑,真是庸人自扰。
我在向父皇亲兵出征时,就已将性命交于他了;如今,又复何虑。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着楚王烛光下的俊容,我轻轻地问道:“士兵们都准备好了?”
“只等太子下令。”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怀中的一半兵符取出,递在他手里:“去吧,孤等着你的捷报。”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将兵符收入怀中,撩袍起身。
我也站起,随他走到了他的房间,只见塌上早就摆好了银白的战甲,在烛光下白光粼粼,如一只蛟龙。他兀自披上甲胄,我站在他身旁,伸手将头盔递给他,他接过去戴好,向我微微颔首,眼中似有深意。
他踏门而去,如风般迅捷;等我回神,却见微风吹过,只剩飘动的帘幔。
终于……开局了呢。
我正在发怔,不久吕释之跨门而入:“太子殿下,楚王领了两万兵士,从东门而出。莫不是殿下命他夜袭燕国腹地蓟城,围魏救赵?”
我轻叹一声:“正是。我等身负剿贼重任,孤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也不能和,可若是想有胜迹,便定要用楚王。”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这是一场豪赌。我予他兵符,便是赌他心中的仁义,赌他既然当日选择了来京城而不是造反,就能为我所用。
打更的钟声响起,原来夜已三更,吕释之躬身道:“今夜已晚,请太子歇息,明日再作打算。”
我微微颔首,背手跨出了门槛。
第二日我正和吕释之坐在堂上研究城防布局,外面战鼓倏地间擂起,外面响起隆隆的喊杀声!
一阵一阵的呼喝传来,内厅顶上的灰尘都被震落。
我和吕释之互相对望了一眼,看来……是燕军开始攻城了!
没有想到楚王刚走,他们后脚便至。
我一身甲胄,头戴金盔,手握长枪,和吕释之一起登上城楼。
登高而望,只见远处黄沙漫天,马蹄的答答声,军马的脚步声,战车和攻城器械辄辄的转动声遥遥传来,正午骄阳下,那是远处传来的号角!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城上的守将纷纷参见,我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坚守无妨。
北地驰掣的山风,呼呼地咆哮着,我身后的那柄高悬的帅旗,带着我的姓氏,在劲风力翻滚。
远处的人马,如猛浪般一叠一叠地向孓城涌来,我近身俯瞰而下,只见北燕的士兵尽露出背脊的衣衫,动若莽莽前蠕的蝼蚁,气势滔天。
城下漫山遍野的旌旗上,都飘扬着大大的“臧”字。
城上箭羽齐发,穿梭飞驰,对准了冲锋而来的北燕士兵。
嘶叫喊杀声中骤起,只见顷刻间,箭雨掀起血色的红雾,城下霎时垒起了一座座尸阵。
可是……雷动的军鼓中,却更多的燕军踩着前面中箭而倒的尸体,扳着攻城的云梯,向孓城脚下冲来。
热血似乎要从脑中冲顶而出,一时间我眼中尽是血光,鼻中尽是杀戮的腥臭,贪婪地呼吸着刀剑的气息,我提着刀环视城垣。
城上守卫士兵们都看见了我:“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士气随之一震,又是一阵万箭齐发,喝声大作。
疾风扑面,黑色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伸手,吕释之忙递上一把强弓,我挽弓搭箭,对准城下的“臧”字的帅旗一箭去,桅杆应声折断!
刚才还舞着爪舌的“臧”字,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摔落在地。
城上爆发出欢呼声,随之整齐的大喝声响起:“太子威武!太子威武!太子威武!!”
四面八方的燕军如蝼蚁般,踏着残骸拾阶而上,尸体一层叠着一层,却似乎无穷无尽,战鼓隆隆地鼓动着我的耳膜,四方城墙都露出云梯一角,燕军一个接一个爬上城垣,出现在城楼上……
将士们应接不暇,到处尽是刀光剑影,喝声如潮,飞扬的血液,被抛起的肢体……恶来在我的身后砍倒了几个赤红着眼睛向我扑来燕兵。
深吸一口气,我咬牙拔刀而上,抽刀劈开云梯上的一个颈项,只见他歪了头颅滚落,血液猛然喷出,黏湿在我的脸上,直接坠下城去,刺鼻的血腥味传来,我粗粗地喘着气。回身,又是一刀。
看着眼前颓然而到的躯体,我舔了舔嘴角……提刀向血肉纷飞战场上冲将过去,身体中血液乱窜着,我大喝着,一路上如砍瓜切菜一般疯狂地砍杀!
——人肉开裂的声音,血液迸出的声音,肉^体倒地的声音,战鼓擂起的声音——不绝地响在我的耳边。
敌众我寡,我军虽勇,却伤亡惨重。
这时不知是谁嘶声大喊道:“杀敌报国!”似乎受到了传染,城之四面皆响起喊杀声:“杀敌报国!”“杀敌报国!”“杀敌报国!”震耳欲聋。
属于燕地的青羽箭逆着势头如雨般窜上来,城上兵士纷纷仰面而倒。我挥动长刀,迅捷拨开射向我的羽箭。
骄阳当顶,我微微虚了眼,血水从我的面上流淌而下,胸中涌起无以言喻的雄浑悲壮的同时,却也隐藏着杀戮的快意。
全身迸发着决绝,手中长刀的刀口渐渐发卷,身体不断重复着砍杀的动作,几乎成为本能。几近午时,城垣上已黑压压全都垒起来的尸体,如扣在地上腐烂的黑石,一块一块,分不清是肢体还是人身,分不清是汉军还是燕军。
污浊的黑迹在地上蜿蜒,那是干涸的血液,整块整块的渍迹,如泼墨的鬼画符一般四散在城楼上。我背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再次随着刀柄的劈下而挣裂,新的血液涌出,黏湿的感觉刺鼻的味道,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却看周围众将都杀红了眼,在他们嗜血的豺目中,我仿佛看见了我自己。
那个人在血肉横飞中披着乱舞的黑发,露出森森的白牙。
每一次刀锋落下,都在空中划做一道血色的弧线;
他混身沾满鲜血,眼睛疯狂而赤红,他身后满是尸体,像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这个人……真的是我么?
擂鼓声大动,半日的攻城,燕军终见衰势。
看来……燕王并没有想到,没有了楚王的汉军,依然善战……
我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忽见一个传令兵满身鲜血,狼狈不堪地往城楼上攀爬,他连滚带爬地伏在我的脚边:“太子殿下!探骑来报……楚王反了!他领兵去了蓟城,和臧荼小儿臧衍合兵一处,正向孓城攻来!”
如重锤击脑,我一个站立不稳:“什么?!”我嘶声吼道。
提着那把因砍人太多而变钝的刀,大步迈了过去,刹那间,他的胸口便翻滚出血肉,我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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