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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略 (完结)BL-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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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让母后认薄夫人即将出生的儿子刘恒为子,再继大业。 
 
   并非我穷途末路,只是我常想,一个连自己也不愿算计的人,终不能算计天下。
   
   并非我不畏死亡,只是我常想,将自己布在局中,也许能至于死地而后生。既然他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只为扬名,我难道不能用自己的生命,作为我功勋的祭奠么。
   
   若是我能活下来,从此,再也不会有皇子的功劳能盖过我这个为大汉王朝出生入死的英雄。天下都会记住我慷慨就义的仁信。
   
   这个局,我布的时间并不长,却似乎耗尽了我一生的真情。
   
   在等待这个似乎已经等待良久的结局时,我烦躁焦急。
   
   但我却并非为我自己,我只是为他为他而烦躁。
   
   我烦躁于他的选择,他若将自己逼上地狱,必会把我逼成魔鬼。
   我不安于天命,原来天命中注定要死的人,我却怎么也无法启用。
   
   我从不知道,原来他在我的心中,已经如此的重要。就连杀他,我都想亲自动手。
   
   鲜衣怒马,曾经什么也无法挡住他耀眼的光辉,在天下未定的修罗场上,他是最美的,屠万人的将领。白骨照着他的碧血,将他的威名刻在汗青之上。
   
   那时他的背后,有大汉的支持,有父皇的信任,萧何的帮助。
   他的手中,有自汉中而来,源源不断供给的兵马,他带着那些兵马,征讨九州。
   
   而如今,他只剩下空壳。这不是属于他的天下。
   
   耀日已经坠落,荣光早已斑驳,他身后不再有一个个拱力助他的豪杰,只剩争权和猜忌。而政治,正是他最不擅长的。
   
   我伸手扶住剑柄,抬眼望着他,轻声道:“你大势已去……若是杀我,从此便一世英名尽毁,徒引天下人耻笑于你罢了。”
   
   在他一怔的瞬间,我掐住了他的虎口,反掌一击,他的剑便歪道了我的肩处。我顺势欺身而上,一脚踢在他足下的伤处,他身子微跌,我一把将他拉得翻滚到了地上,反身压住。
   
   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
   
   他的手仍握着那把镆铘,却被我的手掌抻于地。我另一只手握住了他颈项的动脉,只要微微使力,便能让他血溅当场。
   
   我看着他震惊的双眸,目光不由得悲悯,出声时嗓子已嘶哑:“孤……真不想杀你,也舍不得杀你。却不想,你对孤,一逼再逼……”
   
   他的眼神暗沉了些,好像要将我吸入无底的深渊。漆黑不见底的瞳仁,吸干了我最后的彷徨。
   
   忽然有种预感……
   
   原来他和我,早就结成了如此紧密的羁绊。
   
   忽然有一种感觉,我若是就这么杀了他,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今日,他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可若是我不杀他,我就不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回想今日,因为我会死在他的刀下。
   
   我停在他脖颈处的手向下滑动,伸进了他的内衫,我一把扯下遮蔽他肌肤的衣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忽然想起我那个荒唐的梦境,可如今的现实,却比梦境还要荒唐。
   
   自从做了那个梦,我才真正了解,我心中对他暗生的迤逦;原来,我做梦都想将他压在身下,看他高傲的面具分崩离析地破碎。
   
   如今,他就要死在我的手上了。
   我悲戚的同时,却又感到一阵快感。
   
   俯□子,不顾他躯体的震动,我咬上他如白玉般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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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第三十四章 心病(已修) 。。。 
  
  
   对他的感觉一瞬间都涌上了我的大脑。
   
   最先的敬仰爱慕;被背叛后愤怒与决绝;他不愿臣服时的心灰意冷;再到因为伐颍川而不得不与他搭上线后,再次被他挑起的侥幸的希望……
   
   为了心底这一丝侥幸,我向父皇请了调动赵王军的兵符,布了这个局。
   
   此局可以说是为他而布下,然最终亦将我圈死。
   
   我心中对他不是没有怨,自从为他折翼后,便一直压抑在内心,他越高傲,我就越想伸手撕裂,他越显硕,我就越想让他落入尘埃。
   
   我知道这并不是帝王的胸襟,却是昏者的忌恨。今日我总算明白,原来我将自己藏的很深,却聚沙成塔,聚蚊成雷,涓涓不壅,终为江河。
   
   不由自主地向他透出迤逦,竟是想掩盖心中对他的愤怒……
   可最后两者却交缠在了一起,分不清那里恨,哪里是爱。
   
   我最先见到他的时候想用他;
   后来匆匆忙忙,将自己的生命与荣辱赌在了燕地;
   再后来又为了用他,在孓城给他折翼……
   直到伐颍川时,心怀侥幸地上门相见……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心中早有了他了……我却兀自无视,直到那个迤逦的梦境,堪堪敲碎了我心中为自己筑起的高墙。梦中的光华,那是欢愉享受,我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禁忌的快感。
   
   原来离了他,我无论对谁,都还是谦谦君子,温雅知礼,矩步方行。只有他……只有他……我连篇的谎话中,多多少少,却对他透出了真心。
   
   我着了魔般,贪婪地啃咬着他的前胸,他猛烈地挣扎起来……几乎将我掀开……
   
   我微微皱眉,撑起身子站起,一脚踩在他的伤处……
   他倒吸一口气,面色僵硬。
   
   我趁着这一瞬,夺了他的手中之剑,一把掷远,镆铘剑身的一半“刷”的没在旁边的木槛中,刀锋犀利,另一半嗡嗡作响,震动不止,在烈阳灿照中,闪动着耀眼的金色。
   
   扣着他的双手押在地上,我看着他冷冷地笑道:“楚王太傅,当年孤随樊哙将军习武功时,你尚训诫了孤,叱孤匹夫之勇,难堪大任。如今,楚王太傅却受制于这匹夫之勇,又如何?”
   
   他微微虚了眼,冷声道:“楚兵就在门外,只要孤唤一声,他们便能进来,到时太子名誉尽毁,也必为孤所擒……”
   
   我耸着肩膀笑了出来,一把将他的上衣襟撕开,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喊罢……孤身死命亡尚且不惧,岂能惧了一二楚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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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使出全力压制着他,他不断地抽气。
   
   他凌乱的黑发铺于侧颜,精致的面庞上一瞬间的怔然,似乎被忽如其来的暴力震惊得无法回神。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如今的武功,再也不是初在皇城樊哙所授的一招一式,而是在战场上血炼出的利器,招招只为杀人。
   
   “楚王殿下?”外面兵卒恭敬的声音响起。
   
   我冷冷地看着他,从刚才的木槛中,拔出镆铘横在他的颈边。寒冷的青光照着他苍白的面庞,泛出碧色的妖冶。
   
   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向外面冷声喝道:“都退出去,没有孤的吩咐,不准靠近……”
   
   听着门外有兵卒离去的声响,我的刀剑静静地横卧在他白玉般的颈项上,划出暗红的血色痕迹。
   
   我伸手拽起他的长发,低声嗤笑道:“楚王殿下,原来也怕死……”
   
   他猛烈地呼吸者,含着怒气道:“只有你这种卑鄙小人,方不顾廉耻。上位者的丑态,你自己竟毫不在意……孤若是死在这种地方………”
   
   我笑得更开怀,手中铜刃倒挨得他的肌肤更深了些:“原来,楚王殿下不是惜身,却是惜名。”
   
   他斜睨了一眼颈边的剑寒:“若是你在此密室中弑孤,你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你又如何向皇上交代?”
   
   我一把拽起他的后领的衣襟,将他向床榻的方向拖了过去,他腿脚不便,立足不稳,却也只能被我半拖半拽地扔在了床上。
   
   他脑后的发簪在挣扎中折断,散落一肩垂腰的乌发……
   
   我抻着他的额头贴近柔软床铺中,我跨坐在了他伏趴于床的背上,一手拿剑挑开了他绣文龙腰带,将他的双手拉起绑在床头。
   
   他的乌发散在床帏上,整个过程中随着他不断的猛烈挣扎而抖动,像绽开了一朵凋谢的凌乱的花……
   
   我从后面拎起他后脑的头发,拽着他的头便往墙上撞去,直到他的额头磕出了鲜血,我才气喘吁吁地放手,坐到他身旁,我一把将他翻转过来。
   
   他的额上满是汗水和血渍,黑发贴在上面,黏黏糊糊,我伸手将他的发全部捋开,带出了黑血……
   他的面容这才展现在我的面前,微肿的左颊,额上的鲜红,瞳仁中似乎没有焦距的双眸。
   
   明明一样是鬼斧般凿刻的完美,可他如今却丝毫不再有初见时耀目的光彩……寥落下的尽是失措,震惊和呆滞……
   骚乱的黑发毫无章法地错乱纠结,衣衫尽损,沾满了尘土与鲜血……
   
   我方才知道,原来美人落魄的时候,便不是美人,只是一滩肉泥般的身体,毫无美感可言,却承载着我的回忆。
   
   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厌恶,仿佛刚才印在他胸膛上的吻都变得污秽难堪。我伸手粗暴地抬起他的下颚,他的声音已哑得不成样子:“杀了我。”他说。
   
   我沉默地一件一件撕去他的衣衫,他从我夺去他的外襟开始,身体便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一把挥开:“若是想少吃连零碎苦头,就给我安静些。”
   
   我一身黑玄,衣冠楚楚,居高零下的看着几乎一+丝不挂,不着寸+缕的他。
   
   他如濒死般推搡着我,我岿然不动,他的眼死死地盯在我身上,漆黑得幽深死寂……我看不懂。
   
   一瞬间心中细微不可见的动摇后,我伸手抄起一只枕头,捂在他的脸上,我不再能看见他被我打得不成样子的脸,心下喘了口气的同时却更焦躁起来。
   
   我无心为他做足前戏,就拿着剑将他身上剩下的衣衫尽皆划开,再一件一件地丢在地上。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与兴奋,看着凌落在地上不再华贵的王爵衣衫,曾经的尊贵如湮般灭幻,心中却说不出的悲凉……
   
   它们就好像我曾付出的真情一样,被人毁坏殆尽,如垃圾般投掷于泥泞,再也无法复原……
   
   他光滑的酮+体渐渐随着衣衫的落去而展现在我的眼前,那是完美没有缺憾的身材,我伸手粗暴地摸上茱萸,被我抻着的枕头中,发出一声闷哼。
   
   我粗鲁地揉搓着,它马上便挺立起来,显出鲜红的颜色。白玉般的身体如濒死的鱼,在我的掌下不断地抖动战栗……
   
   带着厚茧的手掌顺着他的肌理往下,直到他的双足,皆被我重重地抚摸。他的身体因为我的抚摸而颤抖,发热,僵硬……曾断了脚筋的地方周围是一圈青紫,看来我当时下手倒是不轻,恰到好处。
   
   我也不去照顾他的下+体,只是跪进他的双腿间,缓缓抬起了两侧的足,放在了我的双肩上。
   
   他这次倒是没有挣扎,只是全身僵硬着,因为我的手正轻放在他足上的伤处,随时都可以拿捏。
   
   我吐了唾沫在自己的掌心中,擦在了自己下面,对准了就这么挤了进去……
   
   ……
   
   …… ……
   
   我清楚地记得是怎么开始的,也清楚地记得是怎么结束的。
   
   从他体内退出来后,我爽快,却并没有快乐。
   我根本不想看见他的脸,径自便下床拿起他零落的内衫擦拭自己黏上白浊的下+体,又整了整衣襟,掸了掸袍子,正襟危坐在堂上,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我品啜着茶香,冷眼看着床上如死鱼般横卧的人影,心下厌恶已极。我不只是厌恶他,还是厌恶我自己。
   
   我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最终的那个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目光追随着日冕的光耀转了小半圈,才有人影出现在门边,我先以为是问楚王用膳的楚军兵卒,却不想一个熟悉的声音沉稳地道:“臣吕释之参见太子殿下。”
   
   我起身,落盏,沉默地走向门口,拉开紧闭的门扉,只见吕释之甲胄尽身,眸中尽是沧桑,脸上布满风霜。
   
   我嘴角挑起一抹微笑:“这么快?”
   
   他目光平和,释然地道:“楚军断了粮,原本军心便动摇,再者皇上派了陈平与臣共赴楚地,楚军将领很快便被策反。楚王此人,为人甚傲,楚军中将多于楚王有不臣之心已久……”
   
   我点点头,原来父皇连陈平也派来了,我道:“楚王在里面,让人给他穿上囚衣,关进囚车里送入长安罢,孤要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
   
   吕释之点了点头,快意地笑道:“诺。”
   
   我道:“孤这几日殚精竭虑,要歇会儿,你让人另给孤收拾一间上房。”
   
   净身沐浴,我躺在干燥舒华的房中,看着青烟缓缓升起,那是安神驱虫的熏香,从案台边八角的瑞兽口中袅袅吐出……
   
   我望着琳琅蔓织的纬仗发怔,本是欲想想这次战后诸侯王的势力变更,更顺便揣测父皇的心意……
   
   但不知为何,刚才的类似强+奸的记忆却涌现在我的视域中。
   
   我依稀能隐约忆起当时清晰的,肌肉撕裂的声响……
   
   里面黏湿了,床铺上落下鲜红的血液……
   
   我将他整个头颅压罩在枕头下,只露出他形状优美的颈项。
   
   看着他的身体随着我而动,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那时我对他闷在枕中的喘气声充耳不闻,只是一直盯着他的身体……
   
   一手压在他的胸口,一手撑在他的颈侧,猛烈地运动着……
   
   我看着他和我紧紧相连,
   我看着他的身体如此诚实地响应着我,
   这……才是我和他原本便应有的姿态,不是么?
   他若早便如床上这般配合我,我和他,又何至于此……
   
   在这些日子里,他就像是垂在我头上的一柄利剑,让我心脏紧缩,呼吸困难。
   
   上他的时候,我满足,爽快,那是一种憋屈了很久却解脱似的快感……
   
   还记得最后那一刻,我忽然想看他的脸,不知为什么,起初尚使我厌恶的双眸如今我却想深探……
   
   我想看他被我干的表情……
   
   我急不可耐地掀起一直按压在他脸上的枕头,他却并非我想象中的漠然而失神……
   
   只见他如窒息般急速地呼吸着,双颊上不自然地满是绯红,眼中没有焦距,尽是狂乱……
   
   他抬眼看见了我,我也看着他,一瞬间安静得让人有种万籁俱静的寂然之感……
   
   就在我几乎被他漆黑不见底如黑洞般的双眸吸进去时,他怔然的俊颜却随即瞬间苍白扭曲,表情僵硬,满脸厌恶……
   
   我心中霎时明白了,他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就是张良所说的,楚王的“心病”。
   
   有一瞬间我真想撕裂了他如精雕细琢过的精致面庞,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别过了脸去。
   
   我在下面猛力一顶,钳住他的下巴,哑声道:“看着孤!”
   
   他一口唾沫吐在我的脸上,我一掌甩上他的脸,他的发散落在床榻,我解+放在里面。
   
   最后的最后,他都不曾服软……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我送他上断头台的那一刻,他死前放大的瞳仁中,只会留下属于我的影像……
   
   他能在我干他的时候想起那个已死的人,我至少能让他在死的时候恨我。
   
   是谁说过,君主最难得到的,不是广寥的疆土,不是如花的美人,不是千古的功名,却是一颗英雄心。
   
   只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既然他选择了背弃,就让我的刀剑沾上他的血罢。
   
   到了如今……想必天下人,再也不会指责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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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第三十五章 闹剧(已修) 。。。 
  
  
   来颍川前计划好的抚孤恤民,体现太子仁爱之心的形象工程,我这几日一直在做。
   再加上接收韩王的大印,为阵亡的将士进行祭奠,等等一干,我一直在不停地忙碌。
   
   每天几乎都能在不停疾驰的銮驾上,看着边塞暮霭中浸着落日黄河在地平线上闪烁着金红色的余晖……
   
   我每每微笑着看着窗外的美景,享受着沿途百姓匍匐献上的供奉与敬畏,心满意足……
   
   寒风凛冽,从旷野的上方呼啸而过,高高的草浪一层叠着一层,簌簌作响。寒风吹乱了我的发,灌进肺里,我却觉得尤为舒爽。
   
   一天夜里,我偶然照镜子,却又发现我眉间痣发生了显著的变化。烛光下它本是璀璨,如今却像吸收了一切光线一般暗沉,走进了,我才发现它已变了颜色。
   
   它本来在我额上硬硬的,我平日里没什么感觉。但在镜中一瞥间才蓦地发现,之前它是如琉璃般的深红,如今更暗沉了些,接近黑色了,伸手抚上,只觉冰凉。触感倒像是玄铁,我心下微微地笑了。
   
   我正在仔细阅览着人整理好的,韩国的全国的账簿。高高一摞,竹简堆满了整个屋子。
   
   “太子殿下?”我一怔,门外是吕释之的声音。
   
   我抬眼:“舅父,请进。”
   
   吕释之一阵风一样地大步迈进我的内室,他脸上满是疲惫,一双眼睛却是炯炯,他直视着我,面色焦急道:“太子殿下,请您跟我来。大事不好了……”
   
   我一怔:“什么大事,让舅父急成这样?如今韩王已死,楚王已囚,大局已定……”
   
   我跟着吕释之走出了大殿,烈阳耀日刺眼,空气中满是蓬勃朝气。跟上吕释之的脚步,我呼吸着草间的清新甘甜……
   
   脚下青石板凹凹凸凸,我步履略稳健;吕释之带着我从后殿进入,隔着一层画满了清石漱流的屏风行,里面……似乎有絮絮人语。
   
   与他同时顿步,我伸手轻扶屏风,疑惑道:“里面这是……?”
   
   “这是郎中令陈平举办的酒宴,宴中招待者皆为楚国和韩国的降将,再过一盏茶的时候,宴会才会开始……”
   
   我一怔:“那又如何?”
   
   他轻佻珠帘,让我隔着屏风望向里面,只见座次井然,各将交头接耳,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美馔。
   
   吕释之紧锁着眉头盯了里面半晌,才转脸向我轻声道:“太子殿下,你可知他们在议论什么?”
   
   我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不禁皱眉道:“不会是叙旧罢……”
   
   吕释之看进我的眼睛:“他们在商量要不要谋反,何时谋反,谁先谋反……”
   
   我又看了一眼里面,倒并不心乱。这种打算谋反之事,如今我已经见多了。
   
   “他们若是真想谋反,当初便不会降……”
   
   吕释之轻轻拉起我的袍袖让走到暗处,他的声音很低:“他们会降,只因上一役中,燕军投降校尉将领,皆官升两级。可如今形势有异……
   
   如今,韩王负谋反之罪,韩将却无救驾之功;楚王尚未定罪,便被关入囚车。楚将千里奔袭,驰援颍川,本便是贪取救驾之功,可如今他们功名未取,反要受谋反之责……韩楚合军,十万之众,韩军三万,楚军七万……我等汉军,遍布颍川五城,相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余人……还请太子殿下三思……”
   
   我转身而走,踱出大殿的后门。
   
   龙纹素靴踩上后花园铺满落叶的石板,我回首望吕释之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吕释之面色肃然:“臣本来也曾未察觉,是郎中令陈平来寻臣,向臣提及,臣这才恍然大悟……”
   
   我深深叹出一口气,抬首望向雨雾空蒙,润如油酥的天际……适才还兀自气闷的郁结怠惰霎时间一扫而空,随之而来占满胸中的似曾相识的紧张之感……
   
   心中不断思虑,我问道:“父皇的援军,何日能到?”
   
   “他们若是想反,即便长安的援军今夜便能到,他们今日午时便能反。”
   
   我顿住了脚步:“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吕释之面色焦急,却不言语。
   
   “召郎中令陈平来见孤。”我挥了挥袍袖,转身回到大殿。动笔疾书,我将现在的情况写得清清楚楚,合上绢布,烫上火印,赶紧让人飞报长安。
   
   等了半晌,只见一人衣衫联翩地匆匆赶来,他周身线条凝练而桀骜,姿势优雅地掀袍迈进大殿,脸上却没有惯常戏谑的微笑,白皙姣好的面容如今却凝固般,严正而肃然,他用那双细长的凤目打量着我:“太子殿下召臣,有何事?”
   
   我微抬袍袖,举手作礼:“郎中令不必多礼,请坐。”
   
   他挑眉,转身落座。
   
   我垂首道:“孤德薄望寡,如今颍川危急,还请郎中令助孤一臂之力。”
   
   他静静地看着我,黑发挽于脑后,如瀑布般直垂而下,曾经妖冶的面容如今一派沉寂,他轻抬双眸,声色委婉:“臣原在项军中供职,楚韩二地,多有故人。臣此来,本便是为了劝降楚将与韩将……太子又何必言相助二字?”
   
   我一怔,缓缓开口道:“那如今,为之奈何?”
   
   他伸手抖了抖袖子,仿佛在整理他烫纹的袖口,垂首轻声道:“太子殿下,原本楚韩二地已然安定,然太子殿下将楚王关进囚车……楚军诸将中,便心生不安了。他们并非敬慕楚王而为之不忿;却是以观太子所为来忖度皇上之意。太子殿下的赏罚,即使是微末,如今也如巨石入浅塘,能卷起轩然大+波……”
   
   我叹了口气:“是孤思虑不周,可如今……”
   
   他抬眼对上我的双眸,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太子殿下要解开此局也甚易,就看太子殿下愿不愿了。”
   
   我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孤如今执掌楚韩贰军,虽无半壁江山,却亦是千里沃土,孤出征时,便言于父皇,孤征战四方,只为上报朝廷,下救黔首,为国为民,做点实事。如今孤不敢有丝毫懈怠,有言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为了韩楚两地的百姓,为了我大汉的昌荣,孤还有何不愿?只是不知,此局该当何解。”
   
   他手中的茶盏轻落在身侧的案几上,陈平起身向我作揖道:“那还请太子殿下昭告众将,楚王非但无罪,更是救驾有功。”
   
   我心下一动,倏地起身,楚王……楚王本就是死局中的人,怎么又……
   
   心下纷乱,我踱步到他的身侧,这才发觉,原来我已和他一般身长了。
   
   记得我请伐燕时,遇他尚需仰视,却不想自从我得了额上那颗痣,身体便比常人健硕修长,如今入镜,已如十七八岁的少年。
   
   我平视着他,心下冰寒,谦和地笑着:“这么说,这也是父皇的意思了?”
   
   他在我面前垂首,声音仍是委婉:“皇上并未如此授意,只是皇上在臣来颍川时,曾授臣以便宜从事之权。”
   
   我微微一笑,面色有些为难地轻声道:“那父皇……可知楚王心域遮天蔽日;可知他数次想谋反而未成?”
   
   “皇上明察秋毫之末,天下都在皇上的掌中。只是楚王谋反,证据尚未确凿,也未曾布于天下。天下豪杰心中,楚王与太子共定燕地,又荡平韩国,功勋卓著,用兵如神,乃国之折冲之臣。太子殿下忽言自己的太傅谋反,恐天下大哗,臣还恳请太子殿下慎言。”
   
   我面色困扰地看着他,字字铿锵:“父皇能明察秋毫之末,孤又岂不知楚王?他如今犯下弥天大错,孤为何要姑息他?”
   
   陈平静静地看着我,他眉眼渐弯,眼中却无笑意:“太子殿下真是直率之人,臣佩服。只是……太子殿下可知道,韩信自立为齐王,身怀震主之威已然三载;皇上圣明,岂无图谋之心?然皇上却隐忍至今未发……此事,还请太子殿下深虑。如今楚王在长安外,便如猛虎在深山。古人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还望太子殿下,能拿好分寸,莫要操之过急……”
   
   看着他挂着笑如狐狸的脸,我心下阴郁,在殿内来回踱步。
   
   这么说……
   陈平的意思,是先安抚好楚王,等回了长安,再开杀戮不迟……
   可我却不想等那么久……
   
   “孤早就听闻,陈平智计满天下,难道此局无他法可解了么?”我问道。
   
   他挑眉看我:“这么说,太子殿下,是执意弑楚王了?”
   
   我行至窗前,抬眼望向阑干外薄云烂漫的青天,淡淡地道:“不错。孤若是今日姑息了他,他便会一直是大汉的毒瘤。孤此举,可谓正本清源,激浊扬清,正威明法。”
   
   身后响起步履轻声,我没有回首。
   
   本已意决,要立刀斩断,重新迈上属于我的征程,却不想有人在后面扯着我,不让我迈步前行。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笑,上扬的尾音有些轻浮,却没有真正的笑意。
   
   “还望太子,莫要因私废公……”
   
   我闻言缓缓转身,他吐气如兰的温热尚停于我的耳畔,只见他垂首退了一步,站在我的身后,袖子顺着殿中轻风的形状贴在股边。
   
   我心下淡漠,面上陈恳地望他,缓声出言,抑扬顿挫:“孤立身行正,万事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汉社稷,不知郎中令之辞,又从何而来……”
   
   他脸上挂起一抹轻笑,走近我身侧,琉璃般瞳仁荡涤尽了我眸中的浑浊,我微退一步。
   
   他耸着肩膀笑了起来,凤目微斜,漏出流转的光华:“太子殿下自然是正人君子,只是有些事请,存于帷幄之后,陈平也略知一二。”
   
   我沉默不语,他见我不言,侧身到我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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