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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略 (完结)BL-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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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高地上的城门俯瞰,杀声骤奔耳而至,迅若惊雷。万点血色,无数条闪动的刀光,憧憧隐隐,铺沓延绵。
   
   刚才在城楼下喊话的将领,一身铠甲,匆匆忙忙下马,向我迈步而来。近了,他单膝跪地,洪声道:“楚帐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提马向前几步,我微笑着向车中的楚王遥挥马鞭,却见他向我颔首致意。
      我举着鞭指向战场的方向:“随孤冲杀!襄助楚王!”
   
   “诺!”
   
   策马,扬尘入战场。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万马奔腾般冲将出去,身后的将士们似乎无畏于生死,只是纵马奔驰,直要踏破千山万水去冲击天地的边缘。 
   仰面望向那遮天蔽日的黑旗,平原奔驰,可直抵渭水。
   
   纵马向前,我身后五千甲士,势若奔雷般一道奔出时腾起的沙尘,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骄阳耀眼,我立马弯刀,身如猿猱,左提右挈的借着马势砍杀。
   
   又观身侧驰骋而至矫健校尉纷纷低砍高刺,不禁抿紧了唇。
   
   这……便是战场,地上弃尸如垒砌了沟壑般在旷野上蜿蜒,冬草的枯黄被染上了血色的衣霜。
   
   初寒的原野,茅草早已枯萎,野红早已凋谢,剑下却开出点点血迹斑斑的盛宴,天际云起,北风逐过之处,一片苍苍茫茫。目光所及,皆是鲜红。
   
   耳中隆隆,骑于马上奔驰砍杀,看着一个个倒下的躯体,心中不再愤懑,却珍惜这每一刻的时光,大风过处,挟走了阴郁,只剩喟然。
   
   我,刘盈,虽不得不委曲求全,但至少能存于乱世。虽身处险恶,却有武震天下的悍将樊哙教我习武,才满九州的大儒孙叔通教我习文。我身处险地,却有自保之法,
   
   而这些人,他们倒于刀剑。历史不会为他们停留,他们生来,便处在修罗地狱。   
   配合着源源不断冲杀进战场的楚军,武艺高强的汉军校尉,狂风般席卷旷野的铁骑,如今如脱缰的野马,在原野上留下猩红的痕迹。
   
   我纵马扬刀,追着韩王的帅旗往深处的山川纵横中奔去。 
   
   远远只见韩军一路丢盔弃甲,身后有将校拉住我:“太子殿下!再行深入,恐怕不宜,后面接济之楚军尚未跟上。吕将军交代了,让末将保护您,请您安重贵体,万不能以身试险!”
   
   我微微皱眉,他死抓着我的衣襟不放,我望着日落的方向,指鞭道:“韩军从昨夜攻城至今晚,又遭楚军的背负夹击。阵前交战,靠的是勇武与气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韩军已然力竭,自然能追。如今孤等气势如虹,彼竭我盈。你看地上车辙痕迹混乱不堪,韩王王旗歪歪斜斜,定可逐之。”
   
   他这才信服般微微松了手,我遂带着四千余人,沿着痕迹,往密林深处追去。
   
   一个时辰之后,却在一条东去河水边追上了零落的韩军。
   
   马蹄扬起尘籽,我微微虚了眼,只见韩王的殷红如血的大王王旗横卧于地。
   苍穹的雾霭下,旗上的徽记已然模糊,破碎而污垢。
   
   韩王的銮驾轮轴受损,歪在一旁,我带着人马奔驰逼近。
   
   蹄声一片中却忽然响起了歌声。
   
   我浑身一震,这是谁在歌唱?
   调子苍莽,雄浑悲壮。
   
   撼山岳兮气冲斗,
   赴水火兮敢迟留!
   朗朗乾坤兮战天下,
   浩浩苍穹兮尽筹谋。
   
   开始只是一人之声,渐渐却有更多的韩军残兵应和起来。
   原来,这竟是韩的军歌。
   
   撼山岳,
   气冲斗。
   赴水火,
   敢迟留。
   战天下,
   尽筹谋。 
   
   上报苍天兮下救黔首。
   杀尽敌寇兮与天同寿! 
   
   我勒马于原地踟蹰,坐下打着响鼻乱踏,我细细地观察着唱歌的韩军。
   发现并非每人都开口,调子也有高有低。
   
   只见数千韩军中有一人身着污垢的华服,明寒的眸光望着河水,嘹亮的歌声穿透着夕阳。
   原来,竟是他起的头。
   
   策马傲立的剪影,虽满身狼狈,却似矫矫不群。他周围最内圈的兵士簇拥着他,似乎是要血战。外圈兵士却疲惫不堪,脸上有恐意。
   
   他的歌声缓缓落下,我稍一思忖,便朗声道:“韩王殿下,事已至此,孤知你坐於涂炭,自己才被玷污。定是你身旁的小人挑拨父皇于你,你才一步之错。韩王好生叫兵卒放下刀剑,孤陪你一道去长安,面见父皇。父皇圣明,定不会纵曲枉直,不明你之苦衷。”
   
   他转过了身来,满面须髯,豹头环眼,两鬓染着风霜。
   他眯着眼看我,忽然喉咙中爆出一阵嗤笑:“你就是那刘盈小儿了?”
   
   我皱眉:“韩王殿,孤父皇待你不薄,天下尊卑有序,富贵在天,你为何枉顾信义,欺君罔上。举兵而反?你不怕天下人的耻笑么?”
   
   他仰面而笑:“笑话!当年刘三儿起兵时,也不过是一个亭长。人微言轻,氓隶之人,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无赖流氓。非有仲尼之贤,亦无陶朱之富;蹑足行伍之间,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你小儿如今自以为皇天贵胄,身为大汉储君太子爷,说到底,也不过是贱民之子罢了。孤为韩襄王之孙,起自周朝封赏,已历百年。尔何德何能,敢如此与孤说话?”
   
   我也笑了出来:“韩王殿□经百战,却仍蒙昧无知。岂不闻胜者为王之道理么。天道使然,推孤上位。如今韩王处境,更示天道在孤不在尓。尔为何如此不明事理。”
   
   韩王斜睨着我:“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却也与刘三儿一般无赖。可笑天下都说你仁义,孤却看你惺惺作态。相当年,孤反秦之际,本便是要光复韩国。刘三儿也信誓旦旦向孤许诺,孤为韩王,他称汉王,却不想他张口闭口鬼话联翩,信口雌黄。不多久,他竟称帝了。
   
   背约之人,岂是我韩信,却是那无赖的刘三儿。孤本臣于西楚霸王;臧荼,利畿亦然。却不想刘三儿于燕王罗织罪名,痛下杀手。背信弃义,欺世盗名,枉顾信义之徒,从来就不是我韩信。”
   
   我眼看着围在他身侧几个似要死战的兵卒,心下有了计较,边笑着边悄悄摸上背后的弓箭:“韩王信,又是何必。楚王信比起你来,有滔天之志,更有造世之才,文成武德,功盖千秋,都从不心反,你何德何能,心怀贰志?古语有理,识得时势者,方为俊杰,孤看你还是快快下马投降罢。”
   
   却将韩王朗笑三声,虚着眼看我:“尔以为,楚王信,是真的不想反么?来人!”他的贴身士官马上跪在了他的面前:“去将楚王信的与孤通信之书皆拿过来,给太子瞧瞧。”
   
   只见那名军士从破碎的銮驾中抱出了三卷竹简,他向韩王跪地道:“韩王殿下,车上余此,王府中还有。”
  
   我心中一惊,如今楚王以数万多之众,盘踞许州城,若是这封信给念了出来,楚王不反,倒也要给逼反了。真不想,韩王临死之时,却要将我一军。
   
   韩王好整以暇地挑出一卷,朗声念道:“韩王殿下勋启,孤……”
   
   我身后早有准备的手臂移到身前飞快地挽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射去,因为射程极短,那箭射的韩王穿喉而过。
   
   众韩军一瞬间的呆滞,韩王缓缓到下的身躯,我厉声道:“孤与楚王太傅情同父子,天下皆知!岂由老匹夫挑拨离间?!虺蜴凶残,其心可诛!”
   
   只见韩军近者露出悲愤的神情,我大声喝道:“谁能割下韩王头颅,赏万金,封千户食邑。”
   
   我话音刚落,一个站在韩王后侧的韩军便猛扑上韩王,一刀剁了下去,韩王的血溅起七尺高,喷在他的脸上,可他还没把韩王的人头割下来,就被其他韩军乱剑砍死。一下子那群韩军便乱作一团。又有两人似乎是兄弟,快速地将韩王的尸体拖住,一人背对护着,另一人猛的一刀下去,便割下来韩王的头颅。其他的韩军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我将弓箭重新插回背上,冷眼作壁上观,看着他们自相鱼肉,互相残杀。
   
   最后韩王的尸体被切成了一百多个小块,分别拿在一百多个幸存的韩军手中,因为我承诺了他们,韩王身体的每一块,都能换金银和封地。
   
   ……
   ……
   
   再次回到许州城外时,只见楚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
   目光扫过,却不见吕释之等汉军重将。
   
   我纵马而行,在楚王的车驾前勒马,翻身下马,踏过脚下层层叠得的尸体。
   
   只见楚王的銮驾如新,没有丝毫破损。帘子微卷,斜阳西沉,灿然的余晖夕阳毫不吝啬在他身上镶上金边,他似乎在看天边的红云残日,脸上好像带了一层金辉的面具一般没有波澜,冷肖而寂寥。
   
   我一步一步,像一名普通的兵卒般,穿过他层层的楚军护卫,步行至他銮驾边,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我扬起最谦和的微笑,躬身行礼道:“楚王太傅,您星辉辅羲,立勤王之勋,无废圣上厚望。楚军所向披靡,果然您乃国之柱石。孤得楚王,如鱼得水。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楚王听了我当众的溢美之辞,神色仍是冷冽得看不出表情,他只是问道,“韩王呢?”
   
   我垂首轻笑:“韩军起了内讧,韩王死了。”
   
   他闻言,目光才缓缓地转到了我脸上,却又缓缓地移开。好似斫雕为朴般涤荡去了美艳,只剩冰寒的冷漠。
   
   我侧身便一步登上了銮驾,坐在楚王身侧,他抬眼望我,我对他一笑。
   
   拍了拍身前执御者的后背:“尔下去罢,孤自为楚王驾车。”执御的兵卒忙诺诺地扑下了车。
   
   身侧便是楚王的身体,他身上的热量随着微薄的衣衫微微传来,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驶着楚王的銮驾开进许州城,两侧的楚兵尽跪。不知跪的是我,还是楚王。
   
   到了许州城的旧颍川侯府,我亲自先行下地,将手伸在了他的面前:“楚王太傅……孤扶你下车。”
   
   他转过脸来,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终是将手交在了我的手里。
   
   上面带着薄茧,我一瞬间的恍惚,握紧了他的手,我站在车下,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的身体扶住,终于是半抱半托地将他扶下车驾。
   
   我牵着他的手:“楚王太傅,请——”
   
   他有些艰难地迈步,我耐心地引导着他,他抬首对上我的眼,里面似乎深沉地看不见底:“多谢太子殿下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醇厚低哑。
   
   进了颍川侯府,他忽然放开了我的手,接过身旁军士递来的手杖,斜撑于地。
   
   他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如秋蝉卧上了昙花,一瞬间的闪现,却留了说不尽的意味。
   
   “来人,扶太子殿下去休息。”
   
   我闻言,心下不由得苦笑,该来的,总会要来。
   楚王,我等着这一日,等了很久。
   
   两个彪形的楚兵立即上前,架着我的手臂,要将我拖走。
   
   我脸上的笑容几乎冰冷,面上装作震惊的样子,仍是扯起最后一抹牵强的笑,期盼地望着他。
   
   却见他趑趄不前,只是远远地回望我,冷淡地道:“孤为太子准备了饭食汤水,还请太子慢慢享用。”
   
   我仍是不死心地问道:“楚王太傅,孤何事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待孤?”
   
   他瞥了我一眼,杵着一只手杖走到我的身前,俯身时黑发撩到了我耳际,微痒的语调响在我的耳畔:“太子于孤之不善,擢发难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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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第三十三章 收网(已修) 。。。 
  
  
   住处很是舒适,沐浴过的身体仿佛从来不曾上过战场般洁净而透着熏香,我歪在塌上,满目皆铺天盖地的雅致纬仗,成群的韩国美人围绕在侧,香怀软玉,纸醉金迷。我手上提一壶酒,喝得天昏地暗,就这么混到了晚上。
   
   夜里,一个舞姬爬上了我的床,原本我早醉得如一潭烂泥一般了,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扔出了房门,我张着满是酒气的臭嘴怒喝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这种货色也拿来搪塞孤?唤个貌美的过来!”
   
   我趴在床头喘气,只见外面隔着帘子守着楚王的兵卒,身子挺直,似不曾听到我的话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我抄起床边案台上的酒壶对着他们的影子砸了过去。
   
   酒壶隔着帘子碰上了他们的背脊,叮叮哐哐落滚落在地上,终是止住了,酒水撒了一地。
   
   我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我扶着案台喘气,明明是明媚的颜色,在我眼中,却如骷髅般苍白羸弱。
   
   刚破颍川时的大红的纬仗,在我的视域中却渐褪成了灰黄,最后流落成白骨,变成了狰狞的干尸……
   
   我坐在地上,撒着酒疯,似乎有什么人跑过来,扶着我的手臂将我托起,跪在地上一脸惊惶的问我话。他的头磕着蹦蹦地响:“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殿下可要喝些醒酒汤?”
   
   我怒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滚!”便甩开了他的手。
   
   他爬到我脚边,惶恐地道:“是楚王殿下让小人来照顾太子殿下的。”
   
   “孤不需要人照顾,滚出去!”我站起身来,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他仰面而倒,伏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却见前面的门槛处漏进一缕王服的袍角,暗龙绣纹的边襟,轻轻地在门槛处掀起,再落下。虎腾靴缓缓地踩入,伴随着手杖刺耳的声响,那是杖下包裹的铁皮扎进木板中的撕裂声。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我已等待良久的结果。
   
   为了这个结果,我布了一个局,时间虽不长,却似乎耗尽了我残存在胸中的最后一点心意。
   
   局中,我不是没有给楚王留下活路,就看那条路,他愿不愿意走。
   
   张良说楚王有心病,我却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慢慢找寻了。
   
   望着门前的方向,我痴巅地举起宽大的袍袖,褶皱的衣衫沾满酒气,毫无仪表可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满脸欣喜:“孤……孤刚说要人给孤换一个美人,怎么楚王就来了?”
   
   我耸搭着肩膀笑了起来,伸手去摸他的脸:“楚王太傅,你对孤的情谊,真是不浅……孤铭感五内……”
   
   冷峻的面容上没有起一丝变化,只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微虚的双目中尽是寒光,他启唇冷声道:“真难看……”
   
   说着他背手走过了我的身侧,接续的言语飘过我的耳畔:“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一国储君的样子。你不是自诩仁爱么,你不是自诩礼仪雍雅么?如今无罪而斥责宫人,醉酒而不顾仪表,蓬头垢面,不知所谓。”
   
   我转身痴痴地望着他:“楚王太傅,孤让你见笑了……”
   
   他微微皱眉,斜睨了我一眼,并不言语。
   
   半晌,他在我刚才的睡榻上坐下。
   
   我用手撑住额头,来抵御忽来的眩晕,我还真是醉了。
   
   脉搏中急速跳动的血液,在相叠的手腕中鼓鼓,这个结局我尽管一开始就想到,但它来得那么快,我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坐下后将手杖平铺在他的腿骨两侧,抬眼往我:“太子殿下,你是真醉了么?”
   
   我笑了,兀自搬了一条被我砸松了腿的板凳放到身后,摇晃了几下终是坐稳了:“楚王太傅,您看孤醉了没有?”
   
   他看了我一眼,道:“你若是醉了,孤明日再来;孤有些话,不得不与你言明。”
   
   我缓缓抬首,虽然早就料到,但倏地来到眼前时,我仍是惊讶于他的决然。
   我给他留过后路,可他却从未给我留过。
   
   我抬起深垂着的头,轻声道:“孤今天晚上,喝了好多酒,早就醉了,楚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孤今晚,只想要个美人。”
   
   他静静地看着我,冷峭的眉如弯刀般直飞入鬓,我静静地回视他。
   
   他开口时,声音平稳,字字句句铿锵:“美人会有的,今后太子殿□边的美人,可以数不胜数。孤看太子今日倒不像醉了,却是醒得清心……既然如此,孤便在此与太子殿下明言罢。”
   
   他的声音传来时,我抬眼看他,落入他的目光,我哑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楚王太傅赐教。”
   
   “你把你衣服整整,让人带你去洗个脸;如此邋遢,成何体统。”我还没应声,却见马上有人进屋,架着我照做了。
   
   等我再次坐在他面前时,他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雕花镂纹的手杖有规律地轻轻敲打着床沿,发出让人厌烦的声响,他轻轻地开口了:”孤自从为你太傅一来,一直夙兴夜寐,不能成眠……你可知是为何?“
   
   我微笑:“因为孤无德无能,楚王太傅耻与孤为伍。”
   
   他看进我的眼,淡淡地道:“非也,孤之所以担忧,是因为你太子之位已然不保。孤教你读过兵书,你该当知晓,狡兔死,走狗烹。吕氏家族,本便是皇上的走狗爪牙,你被立为太子,也是皇上当时争夺天下时的权益之计,只为能得沛县众臣效忠……而如今,天下大定,太子,也并非非你不可了……孤身在楚地,尚知未央宫中母子失宠,皇上不喜。孤揣测,皇上数年之内,定会提出废立太子之意。”
   
   我阴沉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他见我无言,又缓缓续道:“因此孤才忧虑……你尚年少,又无回天之力,孤为你太傅,本与你共荣共损,可如今,你却已然危急了。”
   
   闻言,我抬首,目光呆滞,面色僵硬地嘶声道:“原来如此……”我嘴上喃喃低语:“孤还想着,借着平定叛乱,去讨父皇的欢心……孤本以为,父皇只是宠着如意,并无将他作为储君的意思。”
   
   “春秋战国,王子皇孙数百年中多如牛毛,终能继承大统之人,有几人嫡子?太子殿下想一想。”
   
   我面上怔怔垂首:“多不是嫡子……”
   
   他微一颔首,道:“孤思来想去,太子你若真欲登于君位,非自强自立不可。然殿下文不能教化民众,武不能征战天下,孤这才出策,欲太子平定燕地,积四海之声望,炼手中之赤铁,日后再作打算,方才有宰割天下之资……”
   
   说道此处,他却顿了顿,烛火在璀璨的双眸中跳动,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往事已过,孤亦不愿重提……”
   
   闻言,我心中不禁冷笑。
   
   “可是楚王太傅,您今日日落时,才言于孤,孤于太傅之不善,擢发难数。”
   
   他微微虚了眼,有些艰难地起身,毋用手杖便走到了我的面前。原来,他的双足,竟已大好了……
   
   他向我走来,脚步的声音在黑暗中尤其糙然刺耳。他边迈步边启唇,声音不自主地提高了:“难道不是么……若不是太子坏了孤的大计,太子如今,便已是天下的主人……”
   
   我猛然抬眼,直视着他,心下震动……
   
   他还真敢说啊……
   
   扶着案台的手忍不住细微地颤动,座下原本便坏了腿的椅子更是吱呀摇晃的厉害……
   
   我压住心中如临深渊般黑洞似的决然,哑声问道:“那楚王太傅,如今有何良策?”
   
   他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缓缓地开口,声音如天寒地冻中坠落绽放的冰花,如芒草地中盛开的罂粟,美则美矣,却非我能愿。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和决心,在空阔的屋里,显得绵长:“臣愿为太子殿下帅军,攻入长安,直捣黄龙——”
   
   原来我等了这么久,就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身后的椅子发出折裂的声响,我砰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心中布满寒冰,转头面色战战兢兢地望向身后阖上的门扉,斑驳的栏槛外,没有丝毫人影。
   
   我扑跪在楚王脚下,伸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裤脚,抬脸时早已泪流满面:“太傅!太傅!我不想反啊……”
   
   他虚着眼望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如今不反,要等皇上废了太子,你再反么!”
   
   我大力地吸了一口气,仰面道:“楚王太傅,父皇……父皇是孤的父亲,孤相信他决不会不顾情面废了孤……父皇他……他虽对孤有些冷遇,却是为了培养锻炼孤身为帝王之能……”
   
   他从喉咙中迸发出一声决绝的笑意:“真是笑话!太子,你如此早慧,岂当真不懂……”
   
   我悲愤道:“孤以仁爱显于天下,如今,太傅却让孤谋反篡逆,这是万万不可。楚王太傅,你扪心自问,又有哪个作儿子的,内心深处不敬爱着自己的父亲;又有那个做兄长的,心中毫不体恤自己的弟弟?退一万步来说,父皇即便是要废我,我也只能引着颈受戮,以谢天下。”
   
   他仰面而笑:“那你与愚者扶苏,又有何区别?”
   
   我看着他的眼,咬牙道:“孤宁愿做愚者扶苏,也不愿做弑君弑父弑兄弟的贼子。”
   
   他眯着眼看我,遮住了他如星辰般的瞳仁:“真想不到,太子看似才俊满九州,胸有权谋韬略,却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居然是个蠢夫!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我嘴角牵起自嘲的笑意,声音嘶哑:“楚王太傅,你若是真要孤反,孤便即刻自绝于君前。”
   
   他冰冷的目光从上面扫视着我,我抬起脸,跪在他脚下昂然地看他,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终是低声道:“太子殿下,你再好好想想,孤不会逼你。”
   
   我目送他脚边绣纹龙的襟袍步摆动,转身离去,手杖的声音撞击在地上,在长空中清越而孤寂。
   
   门吱呀一声倏地打开,冷风灌入,侵袭着我沾满冷汗的脊背,全身冰凉。
   
   我终于,是等来了那个结局。我等待了很久,一直期待着它有所变数,我能挽力乾坤……
   
   却忽然听见门口的足顿住了,黑暗中我转头望了过去。夜风吹乱了他的发,像鬼魅一般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斑驳黑影,他静立在那里看着我,眸中的闪亮如星辰,四周静默的死寂。
   
   死寂中,他轻轻地开口,几乎要被夜风卷去他低哑的醇厚:“不是你请孤出山的么?当时尚气吞长虹,与孤畅言天下与君臣;如今,又为何要退缩?”
   
   我猛然睁大了眼,却见他已消失在门边,墙壁被月光照射得通体光滑,刚才他投于上面的冷肖背影,就好像一个一瞬而过的梦境。原来,我真是醉了。
   
   揉住额头,身上早没了酒气,喉中却又泛出来写;我趴在地上,翻肠倒胃地在吐了出来。
   
   我用袖子擦着嘴,自己爬上了床褥,扑鼻的酒臭和腥恶,我将自己裹在里面。
   
   伸出自己的手,上面的纹路在摇曳烛光下看不甚清,我却不自主地笑出声来。
   
   第二日,他一阵风一般地进了我的寝室,两扇门辄辄地响,我早就坐在案台边等待着他了。
   
   见他进门,我一手按在案上,躬身行礼:“楚王太傅。”
   
   他目眦尽裂,走到我的案台前,忽然将我的早茶杯盏尽挥在地上,我木然看着精致的瓷器落地、破碎、然后不复美丽。
   
   抬首,我问道:“怎么了?”
   非凡論壇 彌雨昍音
   他揪起我的衣领,眯起了眼:“你昨天便都知道……是不是?”
   
   我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楚王太傅,你说过不逼我的。”
   
   他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我面上一阵火辣,随即跌坐于地,我侧着头,发垂在我的耳侧,心下却越来越沉。
   
   他愤怒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是你让人烧了楚军的粮道?是你让人占了楚国的都城?”
   
   我仰面看着他,伸袖擦掉唇边的鲜血:“赵王张敖,是国之驸马,也是孤的姐夫,孤从小素与他亲密。孤昨日不过是修书一封,在楚王攻城之乱时,让人出城飞报张傲。你在此攻城略地,赵王却已帅军在楚国狩猎。至于楚军之粮道,是孤让吕释之去找了燕王卢绾借的兵马。你若是真心勤王,即使粮道被烧,孤也能让长安的粮道供给楚军之粮草;若是你背主谋反,孤今日就让你断粮。”
   
   他怔怔地看着我:“不可能,赵王军,飞马奔驰至楚国都城,也至少一日一夜。”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呢……赵国离颍川如此之近,孤受韩王军围攻时,他为何不来救援。因为孤在出征前,便言于他,赵国之军,只有一用,那便是监视楚国……至于你的探马飞报,赵王军在颍川郡与韩国接壤处,练兵铸铁,那自然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了,这还是楚王你教给我的,你忘了么。”   
   脖子上出现了剑气,寒意逼在我的颈项处,我肿着半边脸仰头望他,自己的一只指头缓缓地抚上青铜剑上错落的镂金纹烫,血顺着剑刃流下,那是我脖颈处的血液。
   
   我笑了:“这把镆铘之剑,是一把好剑,天下雄兵,不想却落于匹夫之手。”
   
   我并非那种为了自己愿赔上帝国的人,即使我在这种情况下死去,母后的位置,却是无可撼动了,一个为国战死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是天下的楷模。
   
   吕家从此也会有充足的政治资本,作为他们再次在朝堂博弈的筹码。
   
   我已留了遗书给吕释之,让他三日之后开启,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若是我身死,一则让赵王张敖挥师灭了已然断粮的楚军,使驸马张傲再表肝胆忠心于朝廷。二则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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